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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cjw (枫叶洗秋雨), 信区: Ghost
标 题: 结发千年(1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2月03日18:17:47 星期二), 站内信件
“为那世的一滴血,数世纠缠不清,却不知恨者恨其身,恋者恋其影,是是非非不过是
一场幻境。蝶姬姑娘,你该很清楚贫僧所指何意!缘起于你,该由你完结。”明性目光
如炬,直看着蝶姬惶恐。“大师所言深奥,蝶姬不明,还请大师明示。”明性却不应她
,转身对君武道:“沈施主,当年一步行错,惹来数世孽缘,时至今日还不醒悟。执着
无错却也是大错!”“大师?……君武驽钝,但……?”
“霜,由水汽凝结而成,成与深更拂晓,见日而化。霜,是一番凝结出来的景象。
霜儿,你懂了么?”明性笑问霜儿,霜儿微微颤栗,点头之际又忙不迭的摇头:“不,
我不同,大师,我不同,我懂,但是我不是!”明性摇头,叹到:“这许多的恩怨,尔
等自行了断罢了。贫僧告辞。他走去沈老爷跟前,在他额上轻拍了一下,沈老爷哎呀一
声醒来,原来他早吓得晕了过去。明性扶起沈老爷朝外走去,跨过门槛的时候回头,看
了蝶姬一眼“你该知道那里寻的着我。”话毕扬长而去。
“霜儿姑娘?“蝶姬面带疑问看着霜儿。霜儿脸色一沉:“我是堂堂沈家的少夫人
,我的名讳岂是你这等烟花女子可以叫的?放肆!你再不走,我就请道士来收你!滚!
”君武诧异又恼怒的看着霜儿“不用瞪着我,我容不下她!有她就不会有我,有我就不
能有她!若是并存,必是一个吞噬了另一个!我好容易争取到这一世的机缘,与你做了
夫妻,我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了?知道我是谁么?我就是她,她就是我!我却是由你的心
意,她的魂魄,你们之间生龃龉而出的怨气,再借你的一滴血而出的!”她顿了顿,继
续说道:“我原是不知道这一切的,但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撞柱昏迷,进了一处不知名
的所在,看到当日的情形,才知道为何见了你,我满心欢喜,纵使你从不看我一眼,我
也还系心于你;而她,我见到便恨,满心的厌恶!”霜儿双目通红,形状疯狂,一步一
步的逼向君武,君武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着:“君武,你忘记你曾经许我什么了?你说过
只喜欢我一个的,你说她不好,心胸狭隘,容不得人,你说过的,如果有来世,你会与
我厮守的。我好,我从不合你生气,我永远都只笑着对你,我没有小性子,是这样的吧
,你说过的!你会记起来的!”这些话听在君武的耳里,似曾相识,好像自己真的说过
这些,但是怎么会怎样?他心神恍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魂魄已经渐渐退到肉身里……
而蝶姬听着这一切,眼前却好似放走马灯一般无数的景象飞快掠过……是了,那一世是
这样的…………
蝶姬幽幽的望向君武:“尊夫人说的没有错!前世,前世是这样的……”。前世,那是
三百多年前了。那世他名唤‘无病’是个极有才情的读书人,其实他一直都是个读书人
,转世了那么多次,他还是那么执着于他的书、画却是戒了。蝶姬记忆一点点的清晰,
想起越来越多的事情。他家境甚好,且三世单传,父母因为是老来得子,所以格外的宠
爱,家中对他无甚要求,唯一所求不过是平安二字。父母不求他取功名,他亦意不在功
名,喜爱芜书稗史,兴致好时画几笔丹青。在十八那年,他父母为他娶了韩家的独女‘
香雪’为妻。韩家也是大户人家,只得一个女儿,生的极为标致。韩家二老直恨不能捧
着,含着就差没有供起来了。两人成婚之后,非常恩爱,可羡煞了家里的丫鬟婆子了。
但是,久了,慢慢地两人之间的口角就多了。一个是三代单传,一个掌上明珠;一个是
心高气傲,一个是倔强非常;彼此又都是拿着对方当自己最亲近的人,然太过在乎的后
果就易生猜忌和嫉妒。都是那么骄傲的人,谁也不肯解释一句,谁也不肯低头认错,后
退一步;嫌隙慢慢地就孳生出来了。『那一世的自己是那样的恋着、粘着他,总是偷偷
抬眼找寻他的视线。早些时候,眼光碰着了,相视而笑,那样的一种欢喜后来慢慢的消
退着。他越来越多的时间放在那些芜书稗史上,放在那些水墨丹青上,那眼神以不再在
自己的身上多留。』蝶姬的神色随着那些记忆的涌现而变幻着,述说的语气也随之温柔
、欢喜、羞怯、幽怨的变化。原本这一切平平静静的过下去,再多个三五年,得了子嗣
,年岁稍长一些便能互相宽容,白头到老,得一个美满的姻缘。可世事的编排又何曾这
般的仁慈过?那日为香雪画那幅画原会是两人和好的如初的契机,却是彼此一时的意气
用事,终于毁了一段好姻缘,还种下一段孽缘。那日是个清爽的好天气……
香雪和无病因为一场争执已经好些日子说话了,或者因为天气宜人也或者是分久必合的
原因罢,那日无病破天荒的给香雪赔不是了。“娘子,先前是我的不是,不该只顾着自
己玩乐,忽略你,教你受委屈了。” 香雪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夫君,呆愣了一刹那便
笑厣如花的说道:“夫君客气了,夫妻之间那里还有这些不是、委屈?是我愚钝,不能
领会那些书中的奇妙,也不懂品评那些水墨丹青。” 两人互相自责了片刻,均觉得自己
先前有些蛮横无礼,懊悔的不行,香雪眼泪禁不住落了下来……
两个人沉默着,屋子里面的气氛有些凝重,无病忽然起了个念头:“娘子,不若我
给你画幅像罢?挂于书房中也好提醒我不可再只顾自己玩乐,忽视娘子了。”香雪想想
,这倒也不坏,总是要学着分享夫君的快乐,学着明白他所喜欢的那些的,含笑点头却
薄嗔道:“那可只许将我画的好看,不然我是不依的!”。无病点头,两人相携去了书
房。香雪铺纸、研墨,无病润笔,画将起来。
蝶姬说到这里,停顿住了,叹息了一声:“真傻呵!那时候什么都不懂!爱恋着的
时候不懂的爱恋也是会残忍的,也会伤人;放弃离开的时候不懂记忆是会如影随形,会
如附骨之蛆;消失不见的时候却不懂如何去争取、挽留甚至还推波助澜;得着的时候,
还属于自己的时候不懂珍惜,不懂的那握在手里、搂在怀里或者下一个瞬间就会不见。
那时候不懂的太多了。到懂了,却也太晚了……”说罢,缓缓抬眼看着君武,脸上有种
悲哀的神色,那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绝望震撼的君武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霜儿此时也略略平静了一些,她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挂起了一个讥讽又诡异的笑容
。“蝶姬,不,香雪,你看看你,又是这样的表情?这几百年下来你倒是一点没变。”
“是,我没变,你也一样,那是你也是这样的笑,这样的眼神!但是你改变了你的容貌
。”“是,我不要做你的傀儡,我不要做你的影子!其实,那天你要是再多几分耐心,
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可是,天意啊!我才是那个该陪他的人!”
那天,无病越画越投入,渐渐不再记得香雪在一旁,香雪一次一次试着和他说话:
“夫君,……”;“夫君……”;“无病!……”他开始还敷衍着,后来干脆就不应,
最后甚至不耐烦起来:“你回房去吧,这些你不懂,你的样貌我也知道,你不必一定在
这里!” 香雪错愕的看着他,『这是先前诚诚恳恳道歉的那个夫君么?原来在他心中,
书画永远都比自己重要,自己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她心里暗自悲哀起来,自十四岁嫁
他那天就知道这人将是今后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人,新婚那时他是那么的好,曾经是
那么庆幸自己的幸福;现今不过年余,他已经不耐烦了,自己已经不是他在乎的了。她
多想祈求他不要这样,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却正巧看见他咬破手指滴血去渲染那画中人的
红唇,到了嘴边的祈求便又咽了下去。她怔怔的看着那画,却猛然发现那画中的女子正
朝她看来,脸上还有个诡异的笑容!香雪只觉得背上一阵发冷,不禁打了个冷战:“无
病,这画有些怪异,不要画了,快烧掉它!”无病不耐烦的抬起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的看
着香雪:“闹够了没有?你就不能让我清净一下吗?这画怪异?我看是你怪异!不可理
喻!”香雪委屈的落下泪来,那画上的女子还在笑,似乎笑的更加开心了而且眼睛还眨
了一下,眼神邪恶且得意。“无病!真的,你看!”香雪指着画中女子的笑容叫无病看
“她的笑容和眼神都那么的邪恶和异怪!”。 无病听罢,啪的把笔一摔,一把拖过香雪
:“好,好,好,我们一起看,这画有什么不对么?画的是你的样子,眉眼鼻唇无一不
是你的,这就是你自己。你难道连自己都不能容下么?烧掉?你容不下自己,我却爱惜
我的画!回你房里去吧!容不下就不要看了,我容的下它,我陪它!”他把香雪往门外
推去,香雪挣脱开来,踉踉跄跄倒退了好几步,站定悲哀的看着他,挣扎半天却一句话
也说不来,只觉得心里忽的一下冷了,死了,空了。她低低的悲呼了一声,朝门外跑去
,像只受伤的小兽,临去前最后一瞥却是哀大莫过于心死的空洞。『他怎能这样误解我
?怎么在他眼里我是这样的人?我不能容人?他甚至赶我走,他甚至更愿意陪一幅画?
!』香雪一路哭着奔回房里,但觉三魂七魄不见了一半……无病看到她临去前的眼神心
中多少有些不忍、不安、想要追出去,但是扭头看到那幅画就改变主意了。『这蛮横的
女子,什么都容不下,连一幅自己的画像都不能容下。我所有的嗜好她都不接受,还老
是与我因此生龃龉,此番定要给些教训,不然……』“画儿啊画儿,还是你好,不似她
心胸狭隘,容不得人,容不得我的丁点嗜好,更甚于一幅画。你不会有小性子,你不会
同我争吵生气,你永远都笑厣如花的对我……诶,瞧我说的什么胡涂话?!这不过是幅
画罢了。画儿啊画儿,如果有来生,你要是真能做个那样的姑娘,我俩便厮守一世……
”已无作画的心情了,无病携了本书往湖心亭去了。他没有注意到那画中人的眉眼处变
幻出满满的忿忿、嫉妒和爱慕还有嘴角噙着的冷冷的笑,风吹过,画中人似活的一般扭
动起来。
作者:无伊无靠 回复日期:2002-11-29 5: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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