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一个人的一生肯定能写成一本书。哪怕是一生中的某二十年也足够一部中篇小说。
我们每个人的生活虽然不能说都是多姿多彩,但是最起码是纷繁复杂的;在浩如烟海的
记录里,只有那么一点点关于梁亦知这个人的记载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二十年来,难
道没人再见过他?
我费劲周折,通过我的姨夫找到了一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在东大学建筑的建筑
师,他叫李培良,是八零级的东大毕业生,就是说,他上学的时候梁亦知和吕含青还没
有毕业,他说他认识梁亦知。
约见李培良的那天,依旧下着雨。
我撑着伞,来到了远东大厦。李培良的设计室就在这大厦的十一楼。
我收起雨伞,在门厅里甩去伞上的雨水,上了电梯。
一直不喜欢电梯里闷闷的气息和忽悠忽悠心脏超负荷的感觉,就像不知是哪里的生
灵的引力场在作用一样。在电梯里,我甚至比在那幢鬼楼里更难受。
任何东西都会积累成“灵”的,天地间的万物,只要存在,总有其存在的道理;一
旦被忽视和冷落很容易郁结成一种气,灵异界管这就叫“灵”。鬼也好、魔也好,大多
是由于长时间的忽视而形成的恶灵。比如女孩子的衣服,今年买了明年买,今天换了明
天换,总会有被淘汰在衣柜里长年累月积累灰尘的,这些被主人忽视和冷落的衣服都能
形成“灵”——天地间最重要的法则是“物尽其用”,不能尽其用的物总会有种哀婉的
气。就像这电梯,本来设计出来是为了人们乘坐的,但是如果一座大厦很少有人出入,
电梯就很少有人乘坐,只能想象着其他电梯上上下下空自生气,时间久了,自会形成一
股阴灵,让人一进去十分憋闷。
我觉得这远东大厦里的电梯就是其中之一。
憋闷了一分钟左右,我来到了十一楼。过了秘书那一关,我直接走进了李培良宽敞
明亮的办公室。
李培良是个白净的中年人,微胖的体态,穿着件浅灰色亚麻唐装,正弯腰在铺满图
纸的大班台上描描画画,不时看一眼一旁开着的电脑。
看到我进来,他停下手里的活儿,招呼我在办公桌前坐下。
他的办公室朝南的一整面都是玻璃,所以,尽管天气阴得厉害,屋子里还是足够明
亮的,而且他好象为了画图的时候有足够的照明,点着所有的灯,这样的光线令我很舒
服。
“冯总是你姨夫?”李培良一边递给我一杯纯净水一边问。
“是。”我微笑着接过纸杯,然后像事先编好的那样对他撒谎:“我们出版社要出
一本关于‘新三级’大学生事迹的书,所以要采访一下当年的人。”
李培良爽朗地笑道:“真没想到,我们这些人已经成了‘当年的人’了。”然后他
又问:“听说你要问问梁亦知的情况?你问他干嘛?”
我有点紧张地继续编造着理由:“他不是一位优秀的建筑师吗?我们查了资料,他
那么年轻就获得了青年建筑师奖,现在成就也很大,可是我们联系不上他,只好通过别
的建筑师来了解一下。”
李培良的面部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有点狐疑,甚至有点恐惧,他又问我:“你从
哪儿得到的他的资料?”
“我是听说的……”
“他怎么可能‘现在成就也很大’?他已经死了快二十年了!!”
在听到梁亦知的死讯时,我的心里“突”地一跳。
死亡,没错,只有死亡才能把一个人二十年的时间抹得干干净净。我以前怎么没有
想到。
不过这倒证实了我的感觉,他并不是一个“负心”的人,大概他亲手杀死含青之后
自己也马上就追随她而去了,而因为含青的灵魂得不到宣判他们却始终没能在地府见面
,因此含青才一直抱着这个疑团独自飘零在那座鬼楼里。
这将是个怎样惨烈的故事?我忽然有点害怕知道事实的真相。
我带着疑惑离开了李培良那里,因为他所能提供的也仅仅是梁亦知和吕含青生前的
一些片段,至于他们是怎么死的,李培良也说不出所以然。
我回到家的时候依旧下着大雨,虽然打着伞,我还是湿了鞋子和衣服,我换好衣服
后,就呆坐着望窗外阴沉的天和花园里疯长的杂草,甚至忘了做饭,直到宇晖面色沉重
地回来。
宇晖带回了外卖的饺子,我有点食不甘味地嚼着。
“今天我查了很多资料,”宇晖突然说,“这件事情比我事先想得要复杂得多。”
“是啊,”我咽下嘴里的芹菜饺子,长叹一声,“没想到梁亦知竟然也死了。”
“你已经知道了?那你知道他们的死因是怎么定性的吗?”
“说。”
“今天我跟小海在市局的资料库里翻来翻去,八三年的资料还都没输入电脑呢,我
们只能挨篇找,累死了;可总算有收获。吕含青的死是记录在案的,但是,定性是‘自
杀’,梁亦知也是。我跟小海说那是胡扯,至少验尸的时候应该能看出吕含青脖子上有
勒痕吧?所以小海就给我找了个当年办案的老警察问了一下,一问给我气坏了,分明是
冤案嘛!那个警察说,当年他们验出吕含青是被掐死的,但是刚想进一步调查,忽然接
到通知,这个案子不让查了,于是就把这个案子定性成了徇情自杀,草草了事了。”
“是哪里的通知?”
“军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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