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去天堂的路很长,所以路上有很多家驿站。
  只有持特许经营证的神仙才被准许开天堂驿站。江妮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客栈,就
叫玉堇园。没想到这位大姐生意越做越大,竟然又开始非法行医,把她们客栈里的卫生
所改成了大医院。若不是她跟天庭商业管理局的局长赫尔墨斯有一腿,早被查封了。
  神仙们都是些不省事的家伙,动不动就要斗法,所以受伤的事是经常的;而且他们
盛行婚外恋,一不小心就弄出私生子来。因此,江妮的医院只有外科和妇产科,由于是
非法经营,所以地址隐密,能替败阵受伤又要面子的神仙和来堕胎的女神保密,竟然门
庭若市。
  听了雷帝和朱砂的介绍,我倒很同意让含青到江妮的医院去住一段,只是以江妮那
爱财如命的性格,只怕会狠敲一笔。想当年,我打着她弟弟雷帝的旗号去找她算命她还
收了我一套翡翠麻将;就别说是别人了。含青是什么都没有,我和宇晖又要结婚正需要
钱;那笔不菲的住院费怎么办?哼,到时候我们要是说没钱她肯定又是那套台词:“没
钱哪?珍珠翡翠玛瑙钻石黄金白银股票证券房地产都可以……”
  我看看雷帝:“你老姐肯定不会免费收病人吧?”
  “放心,有我呢。我就说是我的孩子。”
  “啊哈哈…………”我仰天长笑,把含青笑得很不好意思,马上摇着手,脸涨得通
红:“不行不行,怎么能这么说?!”
  “得啦,就这么办吧!”朱砂不耐烦地摆摆手,“这个说相声的本来就没什么好名
声,也不差你这一个了;再说了,那孩子的父亲就是坏蛋凶手,你还替他守什么名节?
!”
  含青咬了咬嘴唇,缄口不语。
  我忽然有些悲哀,直到这个时候,她仍然不愿意有人说那个梁亦知的坏话。女人,
一定都是傻瓜。“那这样吧,”我打破有点尴尬的气氛:“我先给含青办个暂住证,然
后你们俩带她去医院;我跟宇晖在人间查一查那个粱亦知的情况。”
  
  含青被雷帝他们带走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来,我和宇晖翻遍了东大的年鉴,想要
找点粱亦知的资料。因为含青死的时候他们刚刚毕业,所以她也不知道后来梁亦知分配
到了什么地方,现在在哪里工作。甚至,连他的家现在是不是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她也不
知道。二十年的时光从我们的指缝间慢慢流过,我们的周围早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歌
里唱着“时光是怎么样爬过我皮肤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是的,这城市也是一样,时光
是如何湮灭了昔日的痕迹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很奇怪的是,虽然东大的年鉴和校友录上都查得到粱亦知这个人,但是所有关于他
的事迹都截止到了一九八三年他毕业的那一年。
  “梁亦知,79级建筑学一班,毕业设计铁西法院职工住宅楼,曾获1983年杰出青年
建筑师奖。”
  就这样,就没有了。
  79级。这是一个光辉的名字。虽然比不上“77级”,但也是恢复高考之后的“新三
级”之一。
  1977年我国恢复高考制度之后最早的的三届大学毕业生:七七级、七八级、七九级
,被合称为“新三级”,他们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然而,苦难却始终是他们的教
材: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武斗串联、上山下乡全被他们赶上了,十年浩劫使他们的
青春荒芜;当然,恢复高考制度也被他们赶上了,于是他们带着积蓄了十年饥渴与梦想
,带着眼泪与贫穷坐在了大学的课堂上;他们之中,年龄最大的已过不惑,最小的像含
青那样只有十六七岁;夫妻一起上学、兄弟成为同窗的情况并不希罕;学生的年龄比老
师大,工龄比老师长也是司空见惯;他们穿的是土气十足的衣服,每人每月只有一斤盐
和肉,口粮是配给的苞米面和红薯;他们不认识什么麻将扑克,“爱情”二字也是在“
伤痕文学”中知道的,他们的偶像只有那个走路总是在看书或是思考、喝冷水啃馒头成
年累月地推算的数学家陈景润;他们每天抢占教室前排和图书馆的座位,利用一切时间
不惜一切地读书读书再读书;“振兴中华”的口号是他们喊出来也最先付诸行动的,一
毕业他们就投身于火热的建设之中,他们取得的成就极其巨大,竭尽心力恢复了知识的
尊严;而他们中英年早逝的人是任何一届大学毕业生中最多的,历史的幸与不幸都被他
们赶上了,他们最后用生命来回报和书写这个幸与不幸。
  粱亦知,也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我能够想象他跟着家里下乡时的懵懂和无奈;我还能想象他回城之后考上大学时那
种“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豪气;还有在大学里分秒必争地学习学习再
学习,用尽所有心里吸取一切能吸取的知识的样子;以及跟志同道合的爱人含青比翼双
飞,共同设计自己梦想中的城堡时的快乐。所以我就更难以想象在经历过历史的磨难与
重生之后的人会不珍惜平静的生活而做出那样的罪孽,这是无法解释的。
  一个风华正茂的79级大学毕业生,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未婚妻?有多大的仇恨和妄
执才使他扼住含青细小的脖颈?
  我不愿相信他是由于“负心”才会干出那种事,在那个年代,青年男女一旦确认关
系是很少变心的,什么“第三者”也根本就不存在,人们甚至不懂“离婚”为何物;我
不相信梁亦知仅仅因为负心能杀掉深爱了四年的女孩。
  现在,如果想解开这个迷团就必须找到这个人。
  83年他是二十三岁,那么现在他四十多岁了。
  刚刚毕业就能拿青年建筑师奖,混到现在一定也成个人物了,建筑界、房地产界不
可能没人知道他。不过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他杀了含青之后事情败露被抓进监狱,所
以东大才没有他毕业后的去向。
  所以我和宇晖分头开找,因为我姨夫是房地产商,认识一些建筑师,所以我去寻访
这条线;宇晖的一个哥们儿现在是公安局刑警支队的队长,所以他去市局查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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