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幽 洞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un Aug 25 18:00:38 2002) , 转信
我一愣,对杜超说道:“不要背那两只包了,包里没有重要的东西。”
杜超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不,我要替他们把包背出去。”话音未落,已泪流满面
。
我一震,相识以来,第一次见到杜超的泪水,一股悲怆的情绪漫过我全身。我拍拍杜
超的肩膀说:“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这些行李会拖累我们。”杜超沉默良久,掉头便走
,依然背着那两只包。
杜超才走几步,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只见他愤然回头,手电照向地面,原来是一块大
石横在路上。杜超回身紧走几步,嘴里大喝一声:“哪里来的妖魔鬼怪?”飞起一脚,将
大石踢到一边。我与凌冰相顾失色,那块大石足有二三十公斤,一只肉脚怎能经的起如此
巨大的撞击?
杜超露出强忍痛苦的神色。我惊问:“有没受伤?”杜超嘴里说着没事,步履却变的
一瘸一拐。这段路平坦通畅,不似别处曲折难行。三个小时后,杜超放慢脚步,说:“前
面就是洞窟大厅了,我刚才到过这里。”我不由暗暗钦佩,杜超在寻找李源的短短两个小
时里,竟走出这么远的距离。
果然走不远,眼前开阔起来。虽然手电电光芒模糊,依然看得清这里不再是狭窄的洞
道。杜超打开最亮的手电,光芒照到洞壁上,只见一个巨大的惊叹号,旁边写着两行小字
:“八月八日上午九时三十分,寻李源不得,至此返回。”正是杜超的手笔。
手电虽不明亮,可还能照清那些巨大的石柱和岩石。整个洞窟黑暗幽深,似乎无边无
际。找回洞窟大厅,就找到了出洞的希望。我与凌冰倍觉振奋。高兴之余,不免暗自责怪
杜超,这样重要的消息,竟不早些告诉我们。
杜超走到一块巨石下面,解下背包,一屁股坐到地上,神情迷惘疲惫。站在旁边的凌
冰说:“杜超受伤了。”只见杜超右脚的运动鞋被殷红的鲜血洇湿。我心头一懔,那块大
石足以让杜超脚骨断裂。难为他身负重伤,还能走出这么远的路,怪不得始终一瘸一拐。
我蹲下身,抓住杜超的小腿,说:“把鞋子脱下来,我帮你处理伤口。”杜超用力把
脚抽回,微笑着说:“不要麻烦了,这点伤不碍事。很快该轮到我了。”
我不明所以,问:“什么轮到你?”
杜超似笑非笑的说:“先是可非,再是杜超,然后李源,一个一个都死掉了,下一个
该是我了。”
我吃惊的看着杜超,他的眼睛里里闪着一丝顽皮的笑意,若不是身处险恶的环境,我
以为他又在开玩笑。
杜超顿一顿,说:“让他们来吧,我不怕死,这个世界有我无我没什么不同。就算死
了,我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在戕害我们的生命。”
他看了凌冰一眼,眼睛里闪过奇异的温柔的神色,继续说:“照顾好凌冰,你们一定
要走出去,将来回来给我们收尸。这里地面又潮又湿,我可不想变成一具白骨,躺在这种
地方。我希望把我的骨灰撒到空中,变成一粒粒尘埃,飘满整个世界。”
旁边的凌冰哭出声来,杜超嘴角的笑意更深,说:“别哭,我还活着呢。”
我哈哈一笑,说:“别开玩笑,你不会死,就算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看他神色
不似刚才冷峻,我指着地上的行包说:“留下这两只背包吧,带着总是累赘。”杜超面露
忧伤,说:“不,只要我能走,就要帮他们把包带出去。”边说边挣扎着站起来,却身体
摇晃,站立不稳。我急忙扶住他,说:“你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不要着急。”
汗水从杜超的脸上流下来,他推开我的手,摇摇晃晃的说:“我没事,我们走。”话
音未落,身体软软的倒下去。
凌冰铺好了台布,我扶他坐下来。杜超对自己的身体状态有些疑惑,还要挣扎着站起
来,我按住他说:“你太累了,不要动。”
陆征和李源都受过奇怪的伤害,可都没杜超这样严重。现在杜超连走路也困难,如何
寻找出洞的路?我担忧的看着杜超,进退维谷。
杜超眨着眼睛说:“不要顾虑我,你们先走,我休息一会,随后追赶你们。”我摇摇
头说:“要走一起走。”
我点燃一只蜡烛,这支蜡烛是凌冰节省下来的,还剩长长的一截。在烛光的照射下,
山洞的一隅明亮起来。眼前是一片岩石组成的巨大的丛林,形状各异的巨石耸立在面前。
烛光的闪烁,纵横班驳的阴影在地面和岩石间摇曳不定,远处有紫色的雾气徘徊流动。
我略微沉吟,说:“凌冰,你照顾杜超,我到四周查看一下。”凌冰点头,说:“小
心迷路,不要走太远。”杜超递给我一支手电,说:“带上它。”
这支手电用过四五个小时,光亮明显减弱,却是我们最亮的手电。我沿着洞窟边缘查
看,只见岩壁上分出一条条岔洞,向四面延伸。走出几十米,我有些绝望,原以为找到洞
窟就找能到出洞的路,面对这么多的岔洞,哪一条通向外面呢?
我记得洞旁有块巨大的岩石,洞中有我们留下行李,别无任何标记可寻。一路走来,
后面的灯光渐渺不可见。洞窟大厅不似岔洞中阴森可怖,却有迷宫一样的弯曲小径,若与
凌冰他们失散在其中,后果同样不堪设想。我不敢走远,急忙返回。
走至近前,见蜡烛剩了短短一截,凌冰垂头坐在烛光下,旁边杜超斜卧的台布上空无
一人。我惊问:“杜超呢?”凌冰用手指岩石一侧,说:“到后面方便了。”我问:“去
了多久?”凌冰回答:“才一小会儿。”我松了一口气。
我观察我们处身的环境,正在一块巨岩傍边,岩石靠近洞窟的边缘,烛光被挡,在一
侧留下巨大的阴影。我唤了一声杜超的名字,无人回答。忽听杜超的声音从另一侧传过来
:“哪里跑,我等你们好久了。”
我一愣,抓起手电,对凌冰说:“不要离开这里,等我。”
不等凌冰点头,我疾步跑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这是一片比较空阔的地带,几只尖利的
石笋拔地而起,前方是黑乎乎的岩壁。
忽听上方传来杜超的笑声:“哈哈,看你们哪里跑?我抓到了,把我的朋友还给我!
”我手电上扬,不由屏住呼吸,只见杜超攀在六七米高的岩壁上,将手探近一个黑幽幽的
洞穴里。洞穴口紫雾翻滚,隐隐有愤怒的呼啸之声。杜超的下面,一只顶端尖利的石笋,
如同一把倒插的尖刀,冲着杜超的身体。
那岩壁与地面几乎呈直角,杜超双脚蹬在岩石的凹陷处,样子岌岌可危。我看着心惊
胆颤,大声喊道:“危险,杜超,赶紧下来。”
杜超回头看见我,表情变得兴奋,用喜悦的声音喊道:“我找到了。”似欲挥臂欢呼
,脚步移动间,身体如同一只大鸟般扑落。在我的惊呼声中,他的身体径直冲向石笋,被
石笋的尖端穿中而过,钉到了石笋上。
杜超表情惊愕的看看托住自己的石笋,又看看我,脸上艰难的浮现出歉意的笑容,手
指旁边的岩石,吃力的说:“在……”却无力说下去,鲜血沿着洁白的石笋,汩汩的流下
来。
我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手电光的照耀下,岩壁上方紫气翻腾洞口里似乎发出一
阵阵狰狞的笑声。
我从未想过这座山洞能困住我们,从迷失方向的时候起,我就认为只要耐心搜寻,总
能回到阳光灿烂的洞外。可非和陆征的意外也没让我丧失信心。可是随着杜超的的跌落,
我的信念也在瞬间土崩瓦解,一股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
我的叫声惊动了凌冰,凌冰闻声跑来。我急忙关掉手电,不使她看到被钉住的杜超。
凌冰手电光芒微弱,照不清高处的情形。
我搂住凌冰的肩膀,说:“我们走。”凌冰奇怪的问:“杜超呢?”我强忍内心的悲
痛,用平淡的口吻说:“杜超出事了。”凌冰的身体微微颤抖,依然轻声问:“杜超怎么
了?”我含糊其词:“跟陆征他们一样。”凌冰的身体抖的更加强烈,紧紧依偎着我说:
“好冷,我怕。”
我们转过岩石,地上的蜡烛即将燃尽,几只行包还静静的排在地上。我再次将物品归
拢,把行包中暂时无用的东西卸下来,只保留食物和药品等物。
做好这一切,蜡烛也燃尽了。我点燃另外一支,捧到岩石后面。烛光昏暗且距离偏远
,凌冰没有注意到悬在半空的杜超的身体。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并不多问。
我拿出石块,在岩石上划上一个大大的惊叹号,如同以前杜超划过的,然后写道:“
杜超遇难处,八月八日下午三时二十分。”整理行装时,找到了杜超遗留的石头,正好派
上用场。凌冰在旁边轻轻的提醒我:“探险英雄永垂不朽。”我心中一跳,没想到一句玩
笑竟成谶语。几天前我们还在阳光下喝酒嬉笑,转瞬间竟成阴阳之隔。
我依言写罢这几个字,长叹一声,说:“走吧!”
我们初入洞时,对整个洞窟的方向的把握就不甚明确,现在更无从判断方位。唯一的
办法是逐个排查所有岔洞,线索就是洞口的岩石和遗留在洞中的行李。整座山洞面积极大
,边缘分散出的岔洞又多,为避免疏漏,我们对每道岔洞都要进去查看,排查的工作进行
缓慢。
为了节省电量,只有进入岔洞的时候,才打开那支最亮的手电。走在外面,我们轮流
使用几支行将熄灭的手电。因为光芒太弱,我们几乎看不清那些岔洞的洞口。
凌冰身体变的虚弱,每走几步,便停住喘息一会儿。我无法停止搜索,时间越来越紧
张,我们的电量、食品、体力、意志都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我仔细搜索着每一个洞口,不
放弃任何的希望。凌冰坚持跟在我身边,直到晚上十点钟,才停下来。这个时候,我才发
现凌冰凌冰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她薄薄的衣杉。
我慌忙铺好台布,让她坐下。凌冰无力的依偎着我,身体颤抖不停。她推开我递给她
的食物,只抓过水瓶,一痛狂饮。我怜惜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孔,内心暗自担忧。
虽然腹中饥饿,却毫无胃口,我勉强咽下几片面包,内心一片伤痛茫然。一低头,只
见凌冰正定定的看着我,她的身体已不象刚才那样颤抖。
我故做轻松,微微一笑,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凌冰摇摇头,凄然的说:“我想我走不出这个山洞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害怕。”
我拍拍她的肩膀,说:“别担心,只要我在,一定带你离开这里。就算我死了,也会
保护你。”
凌冰轻声说:“你不能死,不能比我先死。”
我问:“为什么?”
凌冰说:“你死了,我会更害怕。”
我问:“那怎么办?”
凌冰认真的说:“我先死,然后你再死。”
我哈哈大笑,说:“傻话,我们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呢?”
凌冰脸上浮起一片红晕,盯着我的眼睛,问:“你爱我吗?”
我一愣,说:“可以不问这个问题吗?”
凌冰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很多人在看着我们。
凌冰疑惑的看着我,说:“谁在看着我们?”
抬头看看黑咕隆咚的洞顶,说:“故事外的人。”
凌冰问:“他们知道我们现在的谈话吗?”
我点头说:“知道。”
凌冰叹口气说:“现在他们在外面,愉享受着各自的生活,不必与黑暗和死亡为伍,
多么幸福啊!”
我说:“我们以前也这样幸福过,可是我们从未察觉。”
凌冰说:“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珍惜,失去后才认识其珍贵,一切都迟了。”
我说:“是啊,希望如此。”
凌冰不再说话,蜷缩在我怀中,很快睡着了。我轻轻扶她平躺在地上,然后起身,在
洞壁标记出今天行进的方向。以前因为方向错乱,我们不断走上回头路,现在不能重蹈覆
辙。
入睡前,我关掉那支光芒微弱的手电,光明代表着希望,我们必须节约电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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