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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魔瓶》--第九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5 11:05:44 2002) , 转信

1993年 云南

  每一个小偷,不管他多么胆大妄为,当他带着赃物逃离现场的时候,内心总充满恐惧
。高桥英男和中岛咨一郎现在的心清,就和小偷一样。他们趁着夜色,席卷那13个箱子里
的珍贵文物,从那个山洞里仓惶而出,演化成一次六七百公里的狂奔。

  
  高桥英男真的开始有点佩服中岛咨一郎了。以往,在高桥的心目中,中岛不过就是个
胡作非为的流氓头子。若不是他自己陷人穷途末路的境地,他决不会去投靠像中岛这样的
人。

  由于一次在计算机上捣鬼弄点零钱花花的小把戏被揭穿,高桥英男没能取得他的学位
。学校还算客气,没有把他送上法庭,只开除了事。但这么一来,他无异上了黑名单,没
有哪一家商社敢于雇用他。万般无奈,他只有漂洋过海,到曼谷去投奔这个恶名在外的朋
友中岛咨一郎。

  在高桥上中学的时候,中岛是一个叫做“黑龙会”的流氓组织头头。他起了个法西斯
组织的名字,却只会干些欺负同学的勾当。高桥怕他,却从来瞧不起他。离开中学后,高
桥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风闻他犯了事儿进去了,又不知通过什么强有力的背景给弄了出
来,忽又摇身一变,成了他父亲在海外的一家大商社的社长,又不知凭着什么手段,没有
几年功夫居然成了炙手可热的巨富。要不是这次自己犯了事,他可不会下贱到要去投靠中
岛。

  没想到高桥亡命来投,中岛却托辞不见,仅派了人陪他到处闲逛。寄人篱下,他不敢
驳中岛的面子,可他对观光才不感兴趣。衣食还没有着落哪,心情坏得要命,对这个城市
处处看不上眼。这里气候闷热,说下雨就下雨,不管什么时候,身上总湿漉漉的,简直叫
他受个了。在日本,再热的天一下雨也就凉快了,可这里下着雨闷得更难受。走在街上,
让人胆战心凉。日本人把东京的出租汽车叫“神风的士”,形容它们横冲直撞,可曼谷的
摩托车比那更快。一次他被猛擦了一下,回头一看,竞然是一辆日本的本田。

  来到曼谷自然要去看大王宫,泰国王室的徽记是一个张着双翼。人形鸟嘴的神像。猛
一看见,惊得高桥颈后的毛发直竖起来。高桥知道在中国这种形象叫雷公,乃勇武和正义
的象征,但在日本,这形象却是代表邪恶和死亡的凶神,难道他逃到泰国也还逃不脱厄运
吗?鳄鱼湖在曼谷算一个有名的景点,可高桥从小最怕爬虫,看见癫蛤蟆浑身就起鸡皮疙
瘩,更不用说这些难看、厚甲,样子丑陋的吃人怪物。从上小学时起,他总是在书上读到
,鳄鱼张着“血盆大口”。只有到了这里,他才知道,鳄鱼根本不会有血盆大口,它们的
嘴里有厚厚的角质层,看起来倒是挺鲜艳的黄色。这也算多知道了一点新东西罢。

  晚上有花样繁多的夜总会,夜夜不到凌晨不罢休。跟“人妖”鬼混,高桥对那些做了
变性手术的男人的表演总是有一种恶心的感觉。看起来乳房高耸,腰肢婀娜,可是一张嘴
,发出来的声音却像指甲划在水泥墙上,让人浑身难受。精疲力尽地回到旅馆,他又发现
床上躺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说句老实话,高桥英男虽是一个玩弄诡计的老手,在这方面
却着实不行。而且,他打心眼里害怕跟这些女人鬼混,生怕染上艾滋病。

  中岛的公司他也进去看过,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样的公司如何能赚钱。你根本看不出这
个公司的业务是什么,也看不出哪一间房间都是个什么部门。尽管大多数房间里都有昂贵
的家具和计算机等现代办公设备,但处处都是杂乱无章,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一
些不三不四的人进进出出,如果在日本,人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跟这样的公司做买卖。

  那个山洞已经看不见了,他们在漆黑的夜里,连车灯也不敢开,却沿着那鬼都害怕的
公路奔逃。一切都像在梦里,但在云南的公路上,什么梦都会成为噩梦。中岛开起车来,
简直活像土匪!怒江边的这条路,急弯连着陡坡;一面是看不到顶的绝壁,而另一面,你
根本就不敢往下看。在那看不见的深处,江水的咆哮声甚至压过了汽车马达的声音。天下
着雨,路面滑得像涂了油,车尾一甩一甩地,可中岛的脚却像长在了油门上。有几次,高
桥的神经实在受不了,哀求中岛开慢点。可中岛的眼色,简直让他不敢说第二句。有几次
,高桥的头发几乎都竖了起来。在一个急弯处,右后轮下面的路面突然塌陷下去,车身一
歪,他觉得就要坠到那打着旋的江水里去了。中岛好像也慌了神,猛地在油门上端了一脚
。也许他们命不该绝,那车子的发动机怒吼了几声,竞又歪歪倒倒地爬了上来。还有一次
,他们的车刚过,一大堆士石就从悬崖顶上飞泻而下,砸在路面上又蹦人江中。如果他们
再慢零点几秒,他们的车子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回头看看后面的车厢,那几个大手提箱就在那里,装着当初高桥都不相信它们存在的
财宝。就凭中岛那样的人,中岛那样的公司,竟然能够得手,这他可没法不佩服。

  他还记得那一天,中岛说要见他。他进去的时候,中岛正在大发雷霆,对着电话话筒
倾倒着最粗俗的语言。见高桥进来,他用手把话筒捂住,隔着桌子把一本英文杂志扔了过
来,说:“你先看看这个,就是封面照片的那篇,简直是气死我了!”然后又不歇气地对
着话筒谩骂了差不多有一刻钟。

  等到他骂完了,把话筒用力一摔。高桥把那本杂志丢下,说:“何必如此,我根本就
不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中岛却厉声说:“你最好相信,我不仅肯定这笔财富存在,而已肯定这里提到的文件
就是出自你祖父之手。这笔财富是帝国陆军的则产,当然也就是我们黑龙会的财产,我们
是帝国军队当然的继承人!我一定要弄到这笔财富!你看,我花大钱居然只养活了这样一
群废物,叫他们找到这份文件他们就是给我弄不来,有一个还一去无回!”于是,他把如
何雇了几个流氓去拦截麦克兰恩的汽车,如何花大价钱雇用了顶尖的窃贼去搜查麦克兰恩
的旅馆房间,又如何找到一个雇佣军突入麦克兰恩古堡,可就是搞不到那份文件的经过向
高桥说了一遍,“现在,这个约瑟夫·麦克兰恩又回到美国去了,你能替我去把这份文件
弄回来吗?”

  高桥知道,考验来了。中岛这些天来不肯见他,却让他身陷声色犬马之中,就是为了
这个;而他今后在公司里的前途,也就要看这个。不过,于这个他倒觉得不过小菜一碟。
便说:“好,我试试看吧。”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美国?我叫人去给你订飞机票。”

  “不慌,你先给我找一间计算机可以联网的办公室吧。”

  “什么?,冰岛一声怪叫,眼睛瞪得像牛卵子那么大,接着又从暴怒转为狐疑,“你
是说,你在这儿就能办成这件事情?”

  “我不敢说一定能成,但可以一试。”

  他先打了几个长途电话,通过美国的一些查号台,弄清楚了麦克兰恩在密歇根大学那
个系里的电话号码,然后故意等到阿纳勃城早晨刚上班的时候打电话,果然麦克兰恩教授
还没有来,电话里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高桥在第一件事上放下心来,对付这些秘书小
姐总是容易的。

  “对不起,我是曼谷集拉隆空大学的披耶哈旺,我有一件麦克兰恩教授急需的文稿,
我们已经约好了的,他在等着。我不知道把他的电子信箱地址弄到哪里去了,我能把这个
文件传给您,然后您再转到他的电子信箱去吗?”

  “不必那样麻烦了,您可以直接传给他,他的电子信箱号码是--”小姐停顿了一下,
显然在翻她的记事本,然后报出了一长串数字,高桥赶紧记下来。‘非常感谢。”高桥简
直不敢相信自己竟那么幸运,密歇根大学的秘书小姐居然一点都没起疑心,什么口舌都没
费,就可以进人麦克兰恩的计算机了。他原想是把系里和家里的号码都弄到手,现在不费
吹灰之力就弄到了一个,成绩也算不错了。

  他又等了一段时间,估计麦克兰恩已经到学校去了,便向他家里拨了一个电话,果然
没有人接。他随便找了一些广告,在里面混人一种计算机病毒,传到了那个电子信箱地址
上。这样,只要有人打开信箱查阅电子邮件,病毒就会自动地感染计算机的硬盘,并寄存
在那里。他自己设计的这种病毒,还是第一次使用,其特征和慢病毒类似,并不对计算机
的程序和资料造成明显的损坏,所以很难发现。然而,这种病毒一旦感染上,只要有人通
过网络从这台计算机中提取资料,病毒就会自动地复制为接近这些资料所必须的全部指令
和密码,然后把它们自动转送到一个指定的电子信箱地址,也就是现在他面前的这台计算
机上。现在他要做的只是等待,那边的计算机一动作,他所需要的资料就会源源不断地出
现在这边的荧光屏上。

  事情竟出人意料地简单,他第二天就得到了进入麦克兰恩计算机的密码。他利用这密
码去查阅资料时,发现教授居然没想到对他的资料指定任何加密措施,一旦进人了他的计
算机,就什么资料都可以查阅。他的硬盘里存储的东西太多,测览这些资料还真花了一些
时间,但他们想要的东西,包括原件的图像资料和英译文的文本资料,没费什么周折就全
都到手了。

  把这些资料送到中岛咨一郎的桌上时,中岛又以他那惯常的夸张作风高声吼叫起来:
“好啊,高桥,你是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有数的几个人之一。让美国人去和难打交道的
中国政府交涉去吧。没等他们谈出名堂,我们就已经把这笔财富搞到手了,那时候,中岛
贸易株式会社的副社长就非你莫属了!”

  算了吧,高桥心想,我不过暂时在你这里混口饭吃。我能给你弄来财宝的埋藏地点,
这对我易如反掌,可你怎么去把财宝弄到手呢?副社长么,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过去的这些天里,中岛的一切鬼名堂还全都按照他的意愿实现了。这一切简直像在开
玩笑,如果是在日本,他不知道有谁会真的相信那些鬼话。可是,他们找到了那个山洞;
他们轻而易举地捉弄了那些中国的地方官员们,使对方相信他们真要投资兴办旅游事业;
他们哄骗那些中国民工替他们把宝物挖了出来;而当他们从那个山洞中钻出来的时候,“
工程师”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辆日本三菱的两用车,居然还有贴着中岛照片的驾驶执照!


  现在,噩梦好像就要过去了,可以跨过中缅边境的地方,离这里不过十多公里路程。
中岛不知凭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他们住进了一个别墅区,这也算个别墅!除了一两栋做了
点简单的装修勉强可以住人外,其他就像一大片闹鬼的房子,没有门窗,有的连屋顶都没
有,就那样任随风吹雨淋。没有水,没有电,到了晚上,只有猎头鹰在叫。

  也不知凭了什么手段,中岛弄来了那么多缝纫机,堆了多半间屋子。他本人在这关键
时刻却一迭连声地埋怨感冒了,浑身都在疼。哪能不感冒!高桥一面拆开缝纫机的包装箱
,取出机头,一面在想,那个山洞里那么凉。而他们打开那些弹药箱,翻腾那些陈年的茅
草的时候,一股刺鼻的怪味直窜顶门心,他当时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中岛躺倒了。高桥也觉得支持不住。颈项后面,两个小腿肚子,疼得使他没法站直。
他拖过几个缝纫机纸箱,随便在上面铺了些东西,也躺下了。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可又不像梦,有些感觉真真切切。

  他似乎又回到那个山洞,洞中的阴风越刮越大,冷得他不住地打颤,他尽力缩成一团
,但那寒战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冷风带来翻滚的乌云,弹球那么大的冰雹铺天盖地砸
下来,他用手护住脑袋,后背疼得吃不住,用手护住后背,脑袋又“梆梆”地疼起来了。


  奇怪,山洞里怎么会下冰雹?抬头一望,天上确实有云,冰雹正从那里砸下来。他忽
然觉得,那十三个笨重的弹药箱,不是他的祖父越过雪山运到山洞里,而是他自己,跟着
一群衣衫褴楼、面目不清的人,扛着这些死沉死沉的箱子,在雪地上跋涉。这时他感觉严
寒彻骨,前面是雪,后面也是雪。每走一步,身后的雪就塌陷下去,断绝了后退的路,只
有一步步地走进那更加可怕的严寒中去。前面阴云弥漫,看不到尽头。

  他一步踩空,向深渊中直坠下去,一直从严寒坠到火热之中。这不是曼谷吗?不,曼
谷哪有这样热!像火烧一样,使人出不来汗。他像在鳄鱼湖,抱起一条沉重的鳄鱼,那鳄
鱼的身躯火炭一样烫人,长满利齿的大嘴,把一股发臭的热气直喷到他的脸上。忽然,那
鳄鱼与他化为一体,热气像火一样,从他的胸膛里喷发出来。奇怪,在这样热的天气里,
那巨大的冰雹为什么不停下来?身上还是那样疼,而冰雹打在头上,为什么和心跳一样快
?“梆,梆,梆,梆……”每一下都砸得脑袋像要炸开一样。那胸中的热力集中到两只眼
睛的后面,像要把眼睛爆射出去……啊呀,不好,眼睛看不见了!……风声,那风声为什
么那样怪?“吼——叽,吼——叽”,他不顾眼睛的疼痛,拼命想把眼睛睁开,他终于做
到了……可是,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吓得他魂飞魄散!

  他还在那间屋里,中岛已经翻滚到地上,双眼圆睁,大张着嘴,喉咙上已被十指抓出
了道道血痕,而那种“叽——叽”的声音,正是他在拼命吸气时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高桥明白,他再也无法摆脱这张脸了。不管他睁着还是闭着眼睛,这张脸总浮现出来
。这些年来,他见过中岛各式各样的面孔,厚颜无耻,阴险狡诈,凶狠奸毒,假装正经,
中岛像个江湖演员一样,脸上的模样说变就变。他认得这张脸,想起来可能有11年了吧。


  那时,他的父母为了他能够受到更好的教育,想方设法把他送进了札幌的一所有名的
中学。他在那里人地两生,岁数小,个子也小,一天到晚战战兢兢,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情
,触怒了老师,或是得罪了什么人。而他那些同学看他是个乡巴佬,却变着法儿欺负他。
过了不久,一天下课的时候,忽然一个面目狰狞的高年级学生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喂
,你!跟我们来。”

  “到哪儿去?”

  “柔道馆。”

  “对不起,我……”见到这个阵势,他心里很害怕,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可是背后却
被人抵住了,回头一看,是另一个高年级的学生。

  “我……你们要干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么罗嗦,叫你走,你就得跟我们走一趟。”两人连拉带架,就把他弄
进了柔道馆。

  一间很大的房子,四壁空空。地上铺着榻榻米,拉上活动隔墙,就变成一间一间的隔
间,可以供一对对的选手练习柔道之用。他们把他弄进了其中一间,门对面的隔墙上,挂
着一幅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下面的一个架子上,横搁着一把老式的日本军刀,一些剑道用
的木刀乱七八糟地靠墙倚着。一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半大小子双膝着地“正坐”在正面的位
置,他的背后站着四个高年级学生,全都光着膀子,双臂叉在胸前。周围还站着十几个学
生,穿着柔道服,多数系红带,也有个把扎着黑带。

  “你叫什么名字?”正坐的那个学生开口问道。

  “高桥英男。”他心里害怕,不知道这些人要搞什么鬼名堂,声音不觉有点发颤。

  “大声点,听不见!”那人怒喝道,高桥蒙了,这么小一间屋子,怎么会听不见?还
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站在他背后一个穿柔道服的家伙就重重地给了他个“一本”,“
砰”地一声,他被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差点没背过气去,两眼直冒金星。

  “起来!”他被拽起来,“你们要干什……”没等他说完,“砰”,摔得更重。

  他被摔怕了,直着嗓门大叫起来,“高桥英男……”换来的是一阵哄笑,那个穿学生
服的撤了撇嘴说:“看你那倒霉样子,还叫英男!”

  又一阵哄笑,那人接着问:“知道为什么叫你到这里来吗”?

  “不知道。”

  “我们来请你加入我们的黑龙会。”

  高桥心里想,这倒奇了,那有这样来请人入会的呢?但嘴里却说不出来,“哦哦”了
半天,才哆哆“嗦嗦”说了个“不”字。

  “砰”,他又被摔倒在地。这回由一个黑带动手,不仅把他从肩膀上直掼到地上,还
用反关节技把他嘴啃着地牢牢压住,他只觉得胳膊都快要被拧断了。

  “别不识抬举,换上别人,我们才不去请他入会哪。我们叫你来,只因为你是帝国军
人的后代。再说一遍,你入会吗?”放他起来之后,那人又问,这回他不敢回答了,只是
忙不迭地点头。“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不?”他昏了头,不知道说好还是不说好。又哦哦了
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我不知道,黑龙会是干什么的,我不想当自卫官……

  他咬紧牙关,想把身体缩成一团,准备着又要挨摔了。这次倒没人动他,却乱七八糟
地笑作一团。那人也笑了一会儿,忽然又板起脸来,猛咳一声,高声喝道,“都别笑啦!
自卫官算什么狗屎,帝国军人才是真正的武士。好了,你现在就是我们的会员了,你还得
懂得这个会的规矩,我们这个会的规矩是什么?”那些学生七嘴八舌地回答:“绝对服从
会长。”

  看着高桥英男一脸迷惑不解的表情,“对,这是我们唯一的规矩。服从会长,就是服
从我。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中岛咨一郎,我的祖父是帝国军队的联队长,所以我当会
长;而你,高桥英男,你的祖父是中岛联队里的一名中尉,所以你得服从我,懂了吗?”


  就这样,高桥英男成了这个不伦不类的组织黑龙会的成员,开始时跟着中岛那帮流氓
学生瞎哄。有一天放学,他们看见毕业班的一个女生一个人在前面走,中岛便对高桥说,
看看你的本事,你去把那个女生抓来。

  高桥犹豫着不敢去,中岛便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看我的!”跑上前去,一下子
就把那女生的双臂拧到身后,然后用一只手捂住那女生的嘴,便把她拖进了路边的健身房
。一帮流氓学生跟进去,七手八脚把那女生的手脚捆在助木上,然后把她的裙子翻起来,
用飞缥钉在两面的墙上,中岛上去,一把扯下三角短裤,那女生便下体洞开了。

  流氓学生们高声嘻笑,下流的语言不绝于耳。那女生吓昏了,或者由于羞耻,竟不敢
高声呼救。她没有哭喊,只是脸色苍白得像死人一样,眼泪成串地往下流。中岛问高桥,
“你敢去摸一下她的那个玩意吗?”高桥迟疑着不敢过去,中岛却在他的肩膀上重重地拍
了一下,“对,这才是一个武士的样子!”

  他跑出去揪下一片树叶,往上啐了一口唾沫,“啪”的一下贴在那女生的下体上,“
咱们把她那害人的东西遮起来,古代的希腊人就是这样干的。”一帮人又是一阵粗野的哄
笑。

  后来,那个女生便一直精神恍惚。她的家里不依,找到学校来,校长明知是中岛这帮
流氓学生干的,却袒护他们,设法花了些钱,把这事情遮掩过去了。这件事情,却使高桥
英男的胆子大了起来,从被迫跟着混,到跟着干了起来。

  跟着中岛咨一郎鬼混,也给高桥英男带来了一些实际的好处。首先,班上的同学再也
不敢欺负他这个“乡巴佬”了。如果谁胆敢对他“不敬”,不知什么时候,中岛那帮流氓
学生就会像魔鬼一样从地底下冒出来,把那个胆大妄为者狠狠收拾一顿。当然,也没人再
敢和高桥交朋友,那个时候,高桥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其次,他的口袋“富裕”了起来
。高桥的父母都是那种拼命苦干的日本人,在他们那个阶层中慢慢地出人头地,生活过得
较为富裕后,能够出钱送英男进有名的中学读书,希望将来能够进入名牌大学,走上一条
通向11层社会的路。对于英男生活上的要求,也尽量地予以满足。但家庭的经济支持终归
有限,和中岛那些人相比,高桥总有一种贫穷感。现在通过向同学勒索“保护费”,这种
贫穷感得到了补偿。

  几年过去,高桥英男从一个胆小怕事的“乡巴佬”变成了厚颜无耻的怪物。他对勒索
“保护费”特别乐此不疲,而且特别的诡计多端。他能设计出意想不到的圈套,凭空制造
出种种“证据如山”的丑闻,迫使那些不肯出钱的同学就范,在这一点上,就是中岛咨一
郎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虽然高桥从来不敢涉足暴力事件,以及他在柔道馆内的低劣表
现,中岛一直对他嗤之以鼻,可中岛毕业离校时,却指定高桥为黑龙会会长在这个学校的
代理人。

  现在,高桥几乎认不出中岛了。他从没有见过中岛的这一种脸:充满恐怖的脸。中岛
是一个只知道给人家制造恐怖的人,而他自己的脸上,即使有什么畏惧也都掩盖起来。高
桥从这张脸知道,中岛已经意识到自己快完了。在他那张扭曲的脸上现在只剩下恐怖,难
以名状的恐怖。

  高桥知道,这恐怖来自山下幽灵。他还记得,他曾问过中岛,那日记中提到的山下幽
灵是怎么一回事.而中岛根本不以为然。“别去管那些胡说八道,就算有什么幽灵,过了半
个世纪,那幽灵还会在那里吗?”

  可是,幽灵确实还在,它不允许任何人染指那宗宝藏。他自己能够活过这场灾难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也喘不过气来了,像一条绳索猛然勒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拼命想把空气
吸进肺里,想用手挣开这条绳索,可怎么也也办不到。他转过头去,看见那个拉紧绳索的
人还是那张面孔:眼睛暴出,大张着的嘴里声嘶力竭地狂喊:“山下幽灵追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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