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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魔瓶》--第十二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5 11:08:02 2002) , 转信

  1993年 云南

  从禄山回来时,袁崇厚乘云南所的车先走了,另一辆车上只剩了曾一鸣和王连仲两人
。又下起雨来,路变得更加难走,路面上不时可以见到一些石头,好像是刚刚从山上崩落
下来的。驾驶员小心翼翼地绕过这些石块,然后就尽力快开,从后视镜里,可以清楚地看
到他脸上忧心冲忡的表情。

  
  前面又出现了几块大石头,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中间。这回,无论从哪一面都绕不过去
了。驾驶员只好把车停下,朝王连仲打了个手势,两个人跳下车,去搬那些挡道的石头。


  曾一鸣也下车帮忙,他本来一直把装着标本的挎包提在手上,下车时忘了放下,到搬
石头时才意识到碍事,只好顺手挂在脖子上。

  只剩最后的一块大石头了,三个人合力将它推向路边。一种雷鸣般的隆隆声自远而近
,就在他们将石头翻出路肩,让它顺着山坡滚下去的时候,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像爆炸
的气浪一样将曾一鸣推倒在地上,然后便是一片混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他永远也无法向人们清楚地描述,在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
了什么事情。

  他只觉得他紧紧地抓住一棵小树的树根,地面从脚底下坍塌下去,无数泥沙从头顶上
倾泻下来。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甚至记不清砂石打在身上引起的疼痛,也失
去了感到恐惧的能力,头脑里只有一片空白。后来他试图回忆这一段经历时曾经想过,当
年共工头触不周之山的时候,那些原始人们的感受大概也是这样吧?

  当他恢复了对周围世界的感知时,只觉得上面是苍白的天空,脚下是奔腾的水声。天
空上出现了一个人头部的剪影,那人对他焦急地喊道:“喂!曾老帅,你没伤着吧?”接
着、双手把他凌空提了起来,才又重新回到了路面上。浑身没有一处不疼,但那个挎包仍
然奇迹般地挂在脖子上,一点都没有损坏。

  “罗师傅,你在哪里?”王连仲又不停地喊道。在下面很深的地方,驾驶员不知从哪
里钻了出来,身上的衣服挂得稀烂,“车!车在什么地方?”

  他们回身向来的方向望去,哪里还有车,哪里还有路!原先车和路所在的地方,现在
成了几百米宽的深沟,沟底里尽是像房子一样巨大的石块,浑浊的泥浆还在石块之间奔流
、激荡、飞溅。半座山的表面都不见了,它们全都坍落在河谷里,堆成高高的堤坝,把那
条激流拦腰截断,眼见得乱石堆的上面就形成了一个小湖。

  他们的车早就没有了踪影,也许被急流冲向下游,也可能被泥石流中的千百万吨乱石
埋在下面,曾一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在胸前的挎包,他们的所有东西都损失了,唯一值
得庆幸的是,他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那些标本--还在。

  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对于这三个落难的人,可能摆脱困境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
开动他们的两条腿,徒步向前走。

  他们沿着这条千疮百孔的公路走了有十几公里。当他们转过一处山脚,迎面驶来一辆
带拖斗的拖拉机,给他们带来了更坏的消息。

  驾拖拉机的是几位林业工人,告诉他们前面过不去了。发生了巨大的山体滑坡,十多
公里的公路全都进了江底。其他车辆的情况不清楚,他们本想到下面的县城买东西,刚好
被截在这边,只好折了回来。听到曾一鸣他们述说泥石流的情况,他们开始也很紧张,后
来问明了泥石流发生的位置,又放下心来,至少没有截断他们回到自己的采伐点的路。

  几个人赶紧商量了一下,冒险从大塌方地带徒步走过去很不明智,山石一旦松动,随
时都还会垮下来。十多公里可不是一个冲锋就能闯得过去的距离。最后,他们终于接受了
林业工人的建议,先跟他们一起回到他们的采伐点上去,然后翻过背后的分水岭,下到另
一道峡谷中,那里还有一条支线公路,或许可以搭上便车,回到县城去。

  于是,他们坐上了拖拉机的拖斗,与林业工人一同往回走。在一座小桥边,他们折上
了另一条林区公路。这才真叫简易公路,弯、陡、险,而且还泥泞不堪。由于没有正规的
维修,路面上到处都有大坑。有一段他们必须从车上下来,从路边一人拣起一根大木头棒
子,随时准备给轮胎“打阽”,防着拖拉机滑到山沟里去。

  从河谷里看起来,这山并不显得有多么高,那能看到的,只是山的前沿,上面隐约显
出远处的顶峰。上升了500-600米之后,这山看起来好像更高了,而下面的河已被一些小山
包遮住,看不见了。这里的森林砍伐得还没有那样厉害,离开公路的山坡上面,仍然是密
密的、清一色的松林。在蔽荫的山谷里,这些笔直、挺拔的松树长得遮天蔽日,高不见顶
。有些伐倒的树干,树径竟比一个人都高。这里的气候也与河谷中明显不同,山风吹来,
冰凉彻骨。

  就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了林业工人们住的采伐点上。这是一排用原木搭成的小屋,背
靠山崖,面对溪水。林区公路到这里就到头了,而从公路尽头的一小片空地一直向上的一
道陡峭的山谷,就是木材的滑道。伐倒的树木从这里溜下来,暂时堆积在这片小空地上,
然后再用拖拉机拖出山去。林业工人们热情地留他们吃了一顿饭,又借给他们一人一件旧
棉袄,并且特别说明,如果没有时间就不用来还了。还告诉他们,上面的草地上有几户藏
族牧民,翻过山口之后,还有一处部队的雷达站可以落脚,到了雷达站,就又有公路了。
于是他们三人告别了林业工人,沿着不知是人脚还是兽蹄踩出来的小路,继续向上攀登。


  在山区里,人们习惯于不说东南西北,而说上面下面。动物、植物、景观、气候,什
么都是垂直分布的。上午在河谷里的时候,那里确是一片金秋景色,一片片的灌木夹杂在
针阀混交林中,再加上河滩上成片的白桦,它们的叶子显示出极为斑斓的色彩,还有一种
样子像柽柳的矮小树木,挂满了黄色的浆果,夹在从绿色到暗红的各色树叶中,颜色显得
格外鲜艳。向上几百米,是清一色的松林。这里几乎看不到四季的区分,如果不仔细观察
,看上去永远是那种黑苍苍的颜色。现在,当他们又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艰苦攀登,松林渐
渐消失了,代之以高山杜鹃。这种盘根错节的灌木密密地匍匐在山面上,从下面钻不过去
,从树枝上又难以爬过去。若不是那些多年践踏所形成的小道,这些杜鹃林几乎成了无法
通行的障碍。通过杜鹃林带以后,就来到了高山草甸。草甸上的草从来也长不高,秋季基
本上都黄了,只有溪水边上还可见到一点点绿色,牛羊一天到晚啃着地皮上的草。可以远
远地看见几顶黑色的牛毛帐篷。

  他们走到帐篷边时,天几乎已经断黑了。王连仲和在帐篷旁边收拾的藏族妇女大声打
招呼,又有几位牧民从帐篷里出来迎接他们。正巧,乡长的家也在这里,王连仲与他攀谈
了一会儿,向他买了一只羊,准备在这里好好休息一夜,明天还要走非常艰苦的路。

  小伙子们去杀羊,两位妇女把他们让进一顶帐篷,地面上铺着一些羊皮,中间的牛粪
火泛着红光,上面炖着一锅茶,在这高山的刺骨寒气中带来一些暖意。他们在火边席地而
坐,乡长和一位老者也跟了进来,倒上茶,和王连仲谈笑起来。曾一鸣由于常到藏族地区
工作,也能说几句藏语,只有罗师傅插不上嘴,帐篷里的烟气又熏眼睛,他想把身体放低
一点,好避开这刺眼的烟雾,慢慢地,就斜靠在一个马鞍上,成了一种半躺的姿势,不知
不觉地打起盹来。

  这一夜,气压有点异常。牛粪火冒出的烟,平时是从帐篷顶上的开口处冒出去的,今
天却总是缭绕在帐篷中不能散去。王连仲不管这些,他像一个土生土长的藏族一样,把茶
倒在糌粑的面上,放上一块酥油,慢慢地喝。茶喝够了,糟粑也浸透了,再用手揉成一团
,慢慢地吃起来,一边不断地用手里的刀子去戳炖在火上的肉。

  罗师傅不知自己睡了多少时候,有人把他推醒,说羊肉熟了。一大片肉放在他的面前
,血水慢慢地从切面上渗出来。王连仲看见罗师傅冲着肉块发愣,忙说,在高原上,如果
没有高压锅,羊肉是不能煮熟的,多煮就咬不动了。曾一鸣却说,还是多煮一会儿吧,万
一碰上一只有布氏菌病的,那可就会惹上大麻烦了。其实罗师傅根本没有注意到肉熟了没
有,只是刚才在打盹,头脑里还是懵懵懂懂的。经过这一天的历险和奔波,他早已饿得前
心贴后背。老乡长以为他不会使刀子,便从锅里挑了一块,自己用刀细细地切成薄片,一
端仍然连着,挑在刀尖上递给他。他感激地接过来,现在可以用手撕着吃了。尽管这羊肉
只是用白水煮了煮,上面撒了一点盐,罗师傅还是觉得,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鲜嫩的羊肉


  这一夜,他们就像藏族一样,裹着自己的衣服,围着牛粪火的余烬,睡在鞍鞯上。清
晨,他们又准备上路了。乡长挽留他们再住一天,说是天气可能变坏,但他们急于摆脱目
前的困境,还是决定无论如何当天都要赶到雷达站,如有可能,就搭车下山。

  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刚刚盖没地面。抬头看天,看不出有什么十分险恶的迹象。天空
云量不多,但布满了像一束束卷曲的纤维一样的薄云,在晨曦中显现出不断变幻的颜色。
回头向昨天的来路望去,在两边山壁所形成的缺口之中,显露出来的是一片云海,遮住了
山下的一切景色,一直延伸到怒江对面那一列远山的高峰之下。这云海是那样地深邃,那
样地平静,而又那样地虚幻,那样地飘渺。人们能从中得到无穷的联想,却难以形容,如
果非得写些什么在纸上,只有“宛如仙境”之类的陈词滥调,根本无法反映内心感受于万
一。王连仲甚至在想,如果我从这高山之颠一跃而入这云海,不知会有什么感觉?这太不
像王连仲说的话了,引得他的同伴一阵大笑。曾一鸣扬了扬手里的挎包,“你的任务还没
有完成哪,就是跳下去你也会觉得不舒服的。”

  太阳从山脊上露出脸来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已经走到了草地的尽头,前面便是裸岩地
带。从山下看来,裸岩地带不过是一片灰突突的岩石,到这里才能发现,这里像经过了一
场大地震一样,到处都是参差交叠在一起的巨大岩块。昨夜的雪落在岩块上,到处滑溜溜
的,他们不敢在岩块之间跳跃,只好慢慢地爬过去。这样,直到正午,他们才越过裸岩地
带,翻过山口,开始下山。

  从这里,远远看见对面的山包上雷达站的天线,看起来好像不怎么远。中间隔着一个
簸箕状的地形,三面山脊围着,雷达站就在簸箕口的一侧。直接走过去,得先下山,越过
一片开阔地带,然后再攀上去;而沿着山脊走几乎不用攀登,可距离要远得多。

  整个上午,空气是那样的平静,几乎连一丝风都没有。当头一阵风掠过的时候,这回
是罗师傅最先发现大难即将来临。“你们看那边!”他惊叫了一声,另二人一齐把头转向
簸箕口那边。远山的山峰好像一下子长高了,峰巅直插天顶,而且一会儿一个样子,翻滚
着,直向他们压过来。原来的山峰已经看不见了,全被这墨色的云团和它底下的雪幕遮住


  这时,他们已经由山口的高度下降了l00余米。转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在5000米高度
上,下山容易,而哪怕是向上攀登一米,都要花费大量的体力。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但
人的速度那里赶得上风速,很快狂风席卷而来,将昨夜的积雪扬起阵阵雪幕,接着,在乌
云还没有当顶,阳光还在闪耀的时候,真正的大雪就扑面而来了。

  人们喜欢用“洁白”、“晶莹”等字样来形容雪,那只在风停雪住、出来赏雪的时候
才恰当。身陷暴风雪中的人们决不会有这种感受。天色很快就变得非常昏暗,周围的一切
都成了铁灰色。抬起头来,只见无数黑点向头顶直坠下来,完全没有雪花的那种轻柔感,
好像是岩石的碎屑,就要倾泻到你的头上,打得你头破血流。但就在你准备着要承受这一
击,不知道自己是否会粉身碎骨的时候,这些巨大的雪片又被风带着,越过你的头顶,仿
佛又重新向上升起,消失在一片混沌之中,只觉得一切都在飞旋,使人头晕目眩。

  强风一阵阵袭来,扬起冲天的雪幕,与天上才降下来的雪片混成一体,像拍岸的惊涛
,一列刚从山坡上横扫而过,另一列又以更加汹涌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他们只有侧着
身,拼命抵挡着强风的袭击,才能一步步艰难地前进。

  脚下的雪眼见得厚了起来,盖过了脚面,没过了脚踝,不久,他们就必须每走一步都
将腿高高地抬起,前进的速度也明显地慢了下来。

  周围混沌一片,远山看不见,数米之内的景物也难以看清。他们失去了前进的路标。
在这高山雪原之上,如果迷了路,他们必死无疑。王连仲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尽力随着
山势,沿水平方向前行。根据下雪之前的观察,只要他们不明显地降低高度,最终可以走
到雷达站下方的一片巨石那里,再从那里垂直地向上攀登,就可以登上雷达站所在的山头


  这种艰苦的跋涉耗尽了他们的体力。罗师傅比他们年长几岁,最先支持不住了。他摇
摇晃晃地跟着前面的人影,拼命命令自己:再走一步,再走一步。跌倒了,挣扎起来,又
跌倒下去,最后,他一下子陷进一道深雪的沟槽,脚下是冰冷的流水,他再也挣扎不起来
了。

  曾一鸣和王连仲转回头,把他架了起来。他并没有完全丧失意识,头脑里还在想着努
力向前,但实际上,他好像不是自己在走,而是靠别人拖着他前进。

  很快,他们全都走不动了。王连仲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堆叠在一起的几块巨石,迎风一
面的两侧,已经积起了半人高的雪墙。而斜倚在它上面的石块,又在一定程度上挡住了上
面落下来的雪,在它的下面便形成了一个半挡风、半避雪的雪洞。他们把罗师傅架到里面
,暂时喘一口气。

  王连仲对曾一鸣说:“我们再不能这样硬拖了,这个地方可以暂时避一避风雪,你在
这里照看一下罗师傅,我争取快一点走到雷达站,找人来帮忙。”

  曾一鸣严厉地拒绝了:“咱们不能分开。如果我们走散了,我们都会冻死在这雪地里
。让我喘口气,我们一定能走到雷达站。”

  罗师傅确实不能再走了。王连仲犹豫了一会儿,开口说:“曾老师,不是我想一个人
走。把您和罗师傅留在这里,我也确实放心不下。可您看罗师傅的情况,硬拖下去,他会
得肺水肿的。我在西藏经历过这种情况,没有人来帮助我们,光靠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走
出这暴风雪去,而只要我们一停下,我们就完了。相信我,我当过兵,在西藏干过,一定
能找得到雷达站,找到人来接你们。”

  曾一鸣想了半天,不照王连仲说的办也确实没有什么行得通的办法,才说:“好,就
听你的吧,千万要小心点,一定得活着回来。”

  王连仲在漫天风雪中艰难地向前走去。他走出十几步后,又回过头来,仔细地观察了
一下这几块巨石的形状和周围的地形,这才头也不回地走去,很快就消失在迷茫的雪幕之
中。没过多久,连他留在雪地上的足迹也被风扫平,留下的,只有牵肠挂肚般的悬念。

  罗师傅已处于一种半昏迷状态,曾一鸣想把他叫醒,但他的反应非常迟钝,常常半天
才回答几个不连贯的字。他脱下自己身上的破棉袄,盖在罗师傅的腿上,自己在旁边尽可
能地将身子缩成一团,以躲避从石缝里透进来的、利刃一样的寒风。他强迫自己不断地使
脚趾在鞋里面活动,把腿慢慢地屈伸,每过一段时间,抬起身来活动一下,叫醒罗师傅和
他说上几句话,以防止在石缝里冻僵。

  刚才在雪中跋涉的时候,他还并不觉得时间是这样的难熬。那时候只担心在风雪中迷
路,担心和其他两人失散,担心陷在深雪里爬不出来,其他的就只有念叨着咬牙坚持。而
现在,他除了等待别无办法。这时,他真的开始有些怕了。他知道,王连仲出去求援,并
无完全的把握,他们都确实有可能冻死在这场暴风雪中。他特别担心的是他挎包里的标本
,人们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如果他真冻死在这里,日后人们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会不
会冒冒失失地把密封的标本打开,会不会造成第二个禄山事件?

  他又从雪墙上探出头去,风好像小了些,但雪仍然在纷纷扬扬地下。现在看得见较远
一点的地方,但除了雪还是雪,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标本瓶里的东西最后会说明什么?是一次中毒事件吗?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
侵略者确实遗弃了许多化学武器,也确实听说过在多年后发生的毒气弹中毒事件。可禄山
事件不太像中毒,中毒的潜伏期要短得多,而且总是发作时的症状最重。有那样长的潜伏
期,前驱期畏寒发热像感冒一样,然后才突然加重,这更像是感染。

  他好像不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只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哪一种感染呢?细菌,还是病
毒?如果这些东西真是当年日军留下的,经过这么多年还会造成人的感染,这可能吗?真
的如此,病毒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那个山洞非常干爽,又几乎是恒温,病毒在那种条件
下保持多年不活动的状态是可能的,以前也有过陈年的病毒感染人的实例。

  雪好像又小了一些,天色稍稍发亮,又慢慢地暗了下来,估计到了黄昏时分。他又担
心起来,不知王连仲找到雷达站没有?如果天黑下来,他可就没有办法辨别方向了,即使
他到了雷达站,也没有办法在黑暗中找到这个地方。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他在这里
干着急也帮不了王连仲什么忙……日本鬼子的弹药箱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他从未听说日
本鬼子到过这里,这山区离所有的战场都很远,再说,那时候还没有这条公路呀。难道,
日本鬼子也会从山上翻过来?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人,利用了那些空弹药箱,后来才把那些
东西封闭在那个山洞里,那又是谁呢?--不行不行,这些都是瞎猜,只有以后找内行人来
查证,我只能确定那里面是不是病毒,是什么病毒……

  他忽然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打瞌睡了,不知道已有多长时间没有活动一下。接着,
他才感到了真正的惊慌,他已经站不起来,两只脚都不会动了。他从胸部以下都丧失了知
觉,刚才还疼得要命的双脚,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远处传来几声马嘶,他有点急了,
拼命用手把身体支撑起来,只觉得一阵尖利的刺痛,从右脚趾直插心窝。这疼痛却给他带
来了很大的宽慰,还好,还不算太晚。他把全部的意念集中起来,拼命想把脚动一动,终
于,那木头一样的双腿向他的意志屈服了,慢慢地把膝盖弯了过来,一条腿,又一条腿,
都能够慢慢地活动了。他爬出石缝,从雪墙上探出身去,看见雪地上有几条身影,还牵着
马,向这个方向慢慢地接近。他摘下帽子,在头顶上拼命挥动……

  后来,他好像是真的意识模糊了,一切都像在梦里一样。恍惚记得他们把他和罗师傅
驮在马背上,但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是怎样回去的,雷达站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在他真正
地恢复了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连着衬衣和长裤一起,泡在发电机的冷却水池里。他感
到一阵惊慌,回头四顾,看见他的上衣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凳子上,上面放着那个陈
旧的挎包,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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