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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魔瓶》--第十五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5 11:09:27 2002) , 转信

 
  1993年云南

  历尽了九死一生的险阻,工作队终于回到了大理。曾一鸣冒着生命危险背回来的那些
标本,简直成了宝贝。

  仅仅依靠从禄山收集来的那点情况,还无法确切判断是哪一种类型的疾病。尽管曾一
  
鸣认为病毒感染的可能性最大,他们还是在几个方面都进行了一些实验,试图先把大的方
向确定下来。

  最初的证据来自一张电子显微镜照片。那天早晨,到昆明去作的电镜检查的照片回来
了,王连仲正在一张张仔细观看,他忽然喊了起来,把曾一鸣和袁崇厚都叫了过去,指着
一张照片说:“曾老师,您看这是什么?”曾一鸣拿了一个放大镜,对照片上的东西细细
审视,果然,在一个淋巴细胞的胞浆里面,有一个看起来像球体或是多面体样的颗粒。这
种大小和形状的颗粒本不该在淋巴细胞的胞浆里出现。他们又把所有的照片都重新审视了
一遍,结果,在一幅病人脑组织的照片里,又从一个固定吞噬细胞中发现了一个这样的颗
粒。这使病毒感染的可能性增加了。

  他们收集了能够搞到手的所有不同病毒特异性的基因探针,逐一对这份脑组织标本进
行探测,结果发现,一种流行性出血热病毒的基因探针和这份标本能够发生微弱的反应。


  所有的实验又都重复了一次,结果仍然一样。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反应总是模模糊糊
,既不能肯定它就是汉坦病毒感染,可这微弱的阳性反应也不能被消除。

  那天,都快晚上十点钟了,他们才从实验室里出来。实验没有进展,大家闷闷不乐。
在那个憋气的实验室里,每个人穿着全套防护服装,从中午进去一直呆到现在,人人都已
筋疲力尽,可又不想就回去睡觉。曾一鸣提议出去吃点东西,他请客。

  大理市并不是历史上的大理城,那地方离市区还有十余公里,现在的大理市原来叫下
关,当时是一个非常小的城镇。流行病所刚建成的时候,离市区还有一段路,可是近年来
市区飞快发展,流行病所一带反而成了市中心,大门外边,霓虹灯彻夜通明。

  转过一道弯,街两面密密麻麻排满了小吃店。到了晚上,远看齐齐的两排电石灯,在
微风中摇曳闪烁,与电灯比较起来别有一番情趣。而在这微明的光照之下,沿街摆着一排
排小桌子,人们就在这里喝酒,谈天,不到后半夜不会收场。

  袁崇厚坚持吃最简单的,即使不是他请客,他也不愿意随便让店家宰。几个人找了一
个买饵丝的小摊,一人要了一大份炒饵块,便围着一张小桌坐下来。曾一鸣最喜欢饵块,
嚼在嘴里很劲道,使他想起家乡的年糕。在实验室里蹲了大半天,早已腹饥难耐,还没等
他们回过味来,几大盘饵块早已不见了踪影。

  下关号称风城,一年四季,都是凉风习习。在这个季节,风从洱海上吹来,带来高山
平湖的清新气息,使人觉得特别爽快。他们谁都不愿马上回到屋子里去,一人又要了一碗
饵丝,在等着的时候,就东拉西扯地闲聊。

  袁崇厚最先忍不住了,又把话题扯回到他们正在干的工作上来,“我看,咱们这样干
不行,得想办法把病毒分离出来,不然咱们就没办法深入下去了。”

  没有人答话,人人都这么想。可现在就连病毒感染都还仅停留在推测。病毒五花八门
,用哪一种方法,才能把目前这种病毒,就算它真是病毒的话,分离出来呢?而且,标本
中病毒的数量可能太少,或者已经死了。

  冷不丁王连仲冒出来一句话,他本来一直在听着别人闲扯,手里下意识地玩弄着他的
筷子,他突然把筷子往空盘子里一戳,弄得“铛”的一声,“我有一种办法,也许能使病
毒活过来。”

  “说说看。”曾一鸣赶紧说。

  “有一段时间,我对出血热很感兴趣,查阅了一些文献。发现那种病毒有一个很有趣
的特征。引起出血热的汉坦病毒是一种分节段病毒,它的三个节段的末端都有反向重复序
列。三个节段的反向重复序列虽然不完全相同,但主要的部分完全一样。而且现在知道序
列的汉坦病毒末端的重复序列都差不多,其他病毒虽然也有这样分节段的,却没有一种有
这同样的重复序列。如果我们用这段重复序列做引物,就能把整个基因组的c DNA扩增出来
。”

  “那能成吗?”袁崇厚有点不敢相信,“PCR的一条原则就是引物不能选在重复序列中
。”

  “对这种特殊情况而言,小王的办法也许能成。”曾一鸣说,“因为病毒的基因组只
有那么长,不会错误地扩增出别的基因来。”

  “而且,我们还可以只使用一侧的引物,这样,只有夹在这种反向重复序列之间的基
因才能扩增,而人体的DNA中即使有这样的类似的序列,只要他们不构成反向重复序列,它
们也不会被错误地扩增出来。”

  “我们是不是得到昆明去合成这段引物,需要多长时间?”袁宗厚问道。

  “巧啦,我曾经合成过这段引物,这次来云南,我没把它从盒子里拿出来,所以这引
物我现成就有,咱们是不是用这方法试它一下?”王连仲兴奋地说。

  “为什么不?”曾一鸣来了情绪,“明天你就做它一下。”

  “不!现在就做。”王连仲站起来就走。曾一鸣把钱丢在桌子上,两个人也跟了出来
。当店家端着饵丝出来,桌子旁早已不见了人影。

  本来,做PCR一个人就足够了,可是曾一鸣他们俩都跟了进去,一直等看电泳的结果出
来。当把胶放进溴化乙啶中去染色的时候,袁崇厚却跑了出来,他实在受不了看到胶上什
么也没有带来的失望。只听得王连仲在屋里高叫一声,他又赶紧跑进去。结果太令人兴奋
了,三条橙红色的荧光,清清晰晰,没有一点非特异性的痕迹。这是一次汉坦病毒感染,
已经是确定无疑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回收了那三条带中最小的一条,并给它做上标记,然后用这
种新的探针再去探测那些病人的标本。这回,不仅原来模糊不清的结果变得十分确定,又
有多份病人的标本显示出阳性。从那个岩洞中搜集来的标本量不大,他们开始时一直没敢
动用,现在也有了结果:洞中的泥土和散落在地上的木炭,即使先用PCR扩增,再用探针来
探测,也始终是阴性结果;从木箱的内表面擦下来的标本,PCR可以显示阳性;箱子里的茅
草,只用探针就能检出阳性;而从那个老鼠样的颅腔里洗出来的标本,阳性结果强得令人
吃惊。一切都说明,这种病毒是原来装在箱子里的东西带来的,而这些东西现在失踪了,
没有人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

  这些结果都提示,造成人类感染的很可能是那些木箱中的茅草。汉坦病毒本来就是一
种主要感染啮齿动物的病毒,这种新的病毒可能也和引起流行性出血热的病毒一样,能在
鼠类体内繁殖,并通过尿液排出。堆积起来的茅草正好成为鼠类的栖息场所,被含有病毒
的鼠尿污染,干燥后,一旦翻动就会随着灰尘扬起。人类吸入污染了病毒的灰尘,就会感
染。现在只是不知道,那些被人取走的东西是什么,会不会也被病毒污染。

  箱子里的茅草和那两个看起来像老鼠的头骨,消毒后送去请专家鉴定,结果是:中国
的任何地方都没有这种植物的记载,而那两个像老鼠一样的东西根本不是老鼠,而是一种
食虫类的树鼠,是一个只有在印度东北部才有分布的种。那么说,这种奇怪的病可能由印
度传来,可文献上为什么没有印度发生过类似的疾病的线索呢?

  王连仲不敢相信他亲手做出的结果。很显然,那些箱子是大约五十年前的遗物,而且
自从那时候被封闭在山洞里,没人动过。五十年前的病毒还能活着吗?他又把他的实验重
复了一遍,结果可靠,绝对没有问题。

  “这是可能的。”曾一鸣肯定地说,“你上学的时候,可能生物还只分成动物和植物
两个界,后来,又把细菌等划分出来,成立了一个原生生物界。再后又有了五界分类法,
但不管是三界分类法或是五界分类法,都不包括病毒在内。这是因为对病毒是不是生物还
有争论。病毒只有在它们侵人细胞以后才显示生命的特征,而它们在细胞外的时候,它们
只是一些结晶状的核蛋白,只要它们不被分解破坏,它们就具有感染能力。山洞里干燥,
凉爽,几乎是恒温的环境,特别是堆在那里的大量的木炭,抑制了其他微生物的活动,可
能这些特殊条件使病毒保存了下来。”

  一个不定时的定时炸弹!箱子里的东西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直到他们准备要动身回北京的时候,那些箱子里不翼而飞的财宝才又交到了曾一鸣手
里。在中国,他竟然是第一个看到那个山洞里究竟藏了什么东西的人。对于在他面前令人
眼花缭乱的东西,他可是彻头彻尾的外行,不仅没有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能告诉
人家的,只是这些东西的污染很轻微,只要用过氧乙酸进行一下表面消毒,就可以送到文
物部门去鉴定了。

  高桥英男的父亲高桥贞治亲自来云南领取高桥英男的骨灰,他随身带来了一本日记。


  当工作人员把骨灰交给他时,他说,他应当亲自来谢罪。英男所以会这样死在中国,
完全是他的过错。

  “许多人都说,在快乐的日本生活着不快乐的日本人,这一点不错。我们想过好的生
活,但我们却不明白什么是好的生活。为了能使生活过得富裕一点,我一天至少要有十四
个小时为我所在的公司工作,他的母亲也必须去忙她自己的事情。许多年来,英男几乎不
认得我。每天英男还在睡着的时候,我就已经出去工作了而当我精疲力尽地回到家,英男
早已入睡。我觉得我为他而忙碌,可现在才明白,这实际上害了他。由于我在生活中忽略
了他,造成了他生活中的真空,那些不承认日本在战争中所犯下的罪行的人才会乘虚而入
,把英男引上了这样一条道路。

  “我父亲留下了一本日记,父亲部下的一个军官九死一生把它从中国带了回来。这本
日记我从来没有给英男看过,因为我觉得它记载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是我们家族的耻
辱,我们的孩子们不应该再生活在往事的阴影之中。现在看来,我错了。如果英男看过这
日记,他也许不会走上邪恶的道路,他也许不会死,更不会这样死去。现在,我把他留给
你们吧。”

  工作人员翻开那本日记,里面都是一些无法读通的日文假名,显然,从高桥英男的遗
物中发现的那几页影印的文件,就来自这同一本日记,而翻到后面,确是缺少了那几页。


  “那么,您知道这日记里所记载的内容?”

  “是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曾告诉我们这本日记的读法。父亲上中学的时候,为了给
母亲写条子想出这种办法。我家里还有一封信,是父亲在奉召人伍之前写给母亲的,就是
这样写成的。只可惜战争期间书信要受到检查,就再不可能有这样的书信,把他的实际情
况告诉母亲了。”

  “您也知道存在着这样一笔财富?”

  “是的,不过这里提到的山下宝藏,并非外间盛传的山下奉文将军藏匿的财产,只是
父亲部队里另一名军官山下重雄从印度东北部一个古代神庙的遗址中掠来的一些文物。我
原来想,来自地下的东西,就还让它埋在地下吧,不要让它再到世间来害人了。”

  “不会了。我们已经找到了跟随山下宝藏的幽灵,它再也不会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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