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ovy (蚊子遥遥), 信区: Ghost
标  题: 离魂衣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2月14日18:24:27 星期五), 站内信件

1、 离魂衣
  
  戏衣,斑斓缤纷的戏衣拥塞在狭而幽暗的屋子里,发出不知年代的氤氲气息——旧
的脂粉寒香混着重叠的尘土味儿,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
  虽然只是一件衣裳,可是附了人身,沾了血脉,经了故事,便不同了。又多半没机
会出现在阳光下,只是戏园子里舞台上下风光片刻,风光也真风光,幽怨也真幽怨,件
件都是情意的壳,假的真的,台上的台下的,隔了岁月看回去,总有几分暧昧的缠绵。
  
  这是一个关于戏衣的故事。
  它发生在今天的北京一间戏班子——哦不,应该叫——剧团里。
  剧院是旧式庭院,有高高的墙,墙外有车水马龙,高楼大厦,地铁已经修到家门口
来,麦当劳和肯德基对峙而立,到处是世纪初的兴盛与活泛。
  但是墙内……
  墙内的时间是静止的,百多年的故事和人物荟萃一炉,真假都已混淆,哪里还分得
清古今?
  只知道是七月十四,阴历,空气里有雨意,可是一直未下;人们拥在锦帐纱屏的服
装间大厅里,请出半个世纪前的旧衣箱,好奇而不耐烦地等待。
  等待是一种仪式,就好像开箱是一种仪式一样,老辈子戏人传下来的规矩——凡动
用故去名伶的戏装,都要祭香火行礼告扰后才可以开箱取衣的,不是拿,是请。
  龙套的戏装叫随衣,名伶的戏衣叫行头,都是专人专用,且有专人侍候打理的。她
们不屑于同不名戏子共用一套头面,自备的礼服冠戴是夸耀的资本,是身家,也是身价
儿,谁拥有的服饰头面最多,最全,谁就最大牌,金钗银钏,玉凤翠鲤,普通人家的小
姐也望尘莫及。那叫派头。一个戏子没了派头,也就没了灵气儿,没了身价儿,没了势
头儿,生不如死。
  今儿请的衣箱旧主叫做若梅英,是四十年代旧北京戏行里的名角儿,遮月楼的当家
红旦,绰号“小周后”的,同盖叫天梅兰芳都曾同台演出,风光一时,富贵人家唱堂
会,请她露一下面的谢仪相当于普通三口之家半年的嚼谷。解放后消沉了一阵子,后来
死在“文革”里,说是坠楼自尽,详情没人知。
  戏子的事儿,本就戏里戏外不清楚,何况又在那个不明不暗的年代呢?
  谁会追究?不过饭后茶余当一段轶闻掌故说来解闷儿,并随意衍生一番,久之,就
更没了真形儿。
  香火点起来了,衣箱供放在台面上,会计嬷嬷拈着香绕行三圈,口中念念有词,几
位年老的艺人也都同声附和:“去吧,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儿。走吧,走吧,这里不
是你的地儿。”
  坐在角落里的瞎子琴师将二胡拉得断断续续,始终有一根线牵在人的嗓眼处,抽不
出来,咽不下去。
  门开着,湿热的风一阵阵吹进来,却没半分疏爽气,加之屋子里挤满了人,就更
闷。
  小宛有些不耐烦,低声抱怨:“丑人多作怪,这也能算音乐?”
  会计嬷嬷“嘘”地一声:“这是安魂曲,告慰阴灵的,小孩子家不要乱说话,今天
可是鬼节,小心招祸。”又烦恼地看看门外,咕噜着:“也怪,往年里少有七月十四下
雨的,阴得人心里疹得慌。”
  其实小宛今年已满十九岁,算不得小孩子了,可是因为祖孙三代都在剧团里当过
职,诸位阿姨叔叔几乎都是眼睁眼看着她长大的,习惯了当她作子侄辈,同她说话的口
吻一直像教孩子,怜爱与恐吓掺半。
  小宛很无奈于这种“不恭”的恫吓,简直是侮辱她的年龄与心智。然而除了沉默之
外,似乎也没有别的方法表示抗拒。毕竟,那些都是她打小儿钻后台起就常常被敲着后
脑勺笑骂“假小子”的叔伯阿姨,如何认真呕气去?有时他们兴致来了,甚至会把她穿
开裆裤时的糗事儿翻出来调笑一番,那才真正没脸呢。
  不是没想过换个工作单位,但是大学专业是服装设计,除非一夜成名自己开个设计
公司,否则又有什么去处会比剧团服装部更惬意?好歹也算个文艺单位嘛。
  再说,对彩衣的嗜好是她打小儿的心结,能为众多活在现实生活中的历史人物设计
戏服,实在是件浪漫而有挑战性的工作,简直就不是工作,是游戏,是享受,是娱
乐——如此,只有忍受着姨婆爷叔们常用“神仙老虎狗”之类毫无新意的老段子来吓唬
她了。
  阴云密密地压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像种无声的催促。
  众皆无言。
  满室的蟒、帔、靠、褶亦沉默。
  只有会计嬷嬷含混不清的祷告声配着弱而不息的胡琴声时断时续:“不要来,别来
啦,这里没你的事儿,走开啦,走开……”
  嬷嬷今年五十开外,头发早已半秃,却仍然一丝不苟地在脑后垂着条里面塞了楦子
固而外头看着还倒还肥美的大辫子。每当她转身,辫子就活了一样地跟着探头探脑。
  不知过了多久,辫子忽然一跳,嬷嬷转过身来,示意小宛:“开吧。”
  小宛笑嘻嘻走上前,心里不无紧张。梅英的故事她从小就风踪萍影地听说过几分,
说她是北京城头面收藏最丰的名伶,说她每套戏装收箱前都要三薰三晾,而每次上身前
又必用花瓣装裹逾夜去除霉气,说她所有衣裳上的金银线都是真金白银织就,一件衣服
六两金,美不胜收,贵不可言……但是戏行规矩,死于非命的伶人衣箱通常不再启用,
只作文物收藏,除非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否则绝不开箱。因此有些员工已经在剧院工作
了半辈子,也从未有眼福见识过著名的梅英衣箱。
  直至近日剧院戏目改革,一度失传的古剧《倩女离魂》被重新搬上舞台,由小宛的
父亲、副团长水溶亲自操刀编剧——因老本子是南曲,京戏少有涉及,故而唱腔曲词都
要重新改过。只是剧中旦角的行头竟然无人可以形容,只有个老戏迷赌咒发誓地说记得
梅英曾经演过此剧,并有全套行头,于是小宛查遍剧院服装记录——这便是今天开箱的
大前提了。
  众目睽睽之下,小宛轻轻掸去真皮衣箱表面的积尘,飞灰四散,露出烙印的精致花
纹,是一幅暗示性极强的春宫图——男人背对观众,露出背上张牙舞爪的龙虎纹身,栩
栩如生,虽看不到人的正面,男性的阳刚霸气却早破图而出;女人香肩半裸,红衣初
褪,正低头做含羞解带状。不脱比脱更诱惑。
  小宛颇有兴趣地端详片刻,这才用钳子扭断连环锁——钥匙早已丢失了——双手着
力将箱盖一掀——
  一股奇异的幽香扑面袭来,小宛只觉身上一寒,箱盖“扑”地又自动阖上了。众人
情不自禁,发出齐刷刷的一声微呼。
  小宛纳闷地看一眼会计嬷嬷,笑笑说:“不好意思,没抬稳。”
  定一定神,重新打开箱来,触目绚烂琳琅,耀眼生花,重重叠叠的锦衣绣襦静静地
躺在箱底,并不因为年岁久远而失色。
  小宛马上热泪盈眶了,总是这样,每每见到过于精致艳丽的戏衣,她都会衷心感
动,仿佛刚看了一场催人泪下的煽情电影。
  她的生命信条是:没有东西是比戏装更令人眩惑的了。那不仅仅是色彩,是针线,
是绫缎,是剪裁,更是风骨,是韵味,是音乐,是故事。
  醉在纱香罗影里的她,会不自觉地迷失了自己,变得敏感忧伤,与平时判若两人。
与其说这是一种艺术家的天份,倒不如说是少女的多愁善感还更来得体贴。
  众人忍不住拥上前来,要看得更清楚些。小宛拿起最上层的一件中袖,随手展开,
忽地一阵风过,只听“嘣”地一声,瞎子琴师的胡弦断了。
  小宛愕然回头,正迎上瞎子混浊的眼,直勾勾地“瞪”着她,满脸惊疑地问:“你
们看到什么了?”
  “没看到什么呀。”小宛答。
  瞎子不信地侧耳,凝神再问:“你们真没看见?”
  小宛笑了:“我没看见,难道你看见了什么不成?”
  不料瞎子一言不发,忽然踢翻凳子站起,挟着二胡转身便走,那样子,就好像见到
了极可怕的事情一样。
  小宛又惊又疑,四下里问人:“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看见什么了吗?”
  话音未落,房顶上一声巨雷炸响,积压了一上午的雨忽然间倾盆而下,竟似千军万
马压地而来,席天卷地,气势惊人。
  屋子里蓦地凉爽下来,大家面面相觑,都觉得心中坠坠,遍体生寒。
  半晌,会计嬷嬷吞吞吐吐地道:“难道是梅……”话未出口,已经被众人眼中的惊
惶噤住了,警惕地四下里张望着,好像要在角落里找什么人似的。若说看见了什么,的
确是什么也没见着;若说没看见,却又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都说盲眼人心里
最明白,二胡师傅是持重的老人,不会平白无故哄吓人的。他说见着了什么,就一定见
着了什么。
  小宛犹自追问:“梅?是不是梅英?你们当真见鬼了?看见若梅英了?”
  仿佛是回应她的问话,蓦地又是一阵雷声滚过屋檐,会计嬷嬷再也禁不住,“啊”
地一声,追着瞎子的后脚转身便跑,大辫子硬橛橛地在空中划了个折度奇怪的弧线,瞬
时间消失在大门外。余下的人也都一哄而散,留下小宛,站在打开的衣箱前,醉在一箱
的粉腻尘昏间,只觉怪不可言。
  那是一套结合了“女帔”与“古装”特点杂糅创新的一种新式“云台衣”,绉缎,
对襟,上为淡青小袄,下为鹅黄腰裙,外披直大领云肩绾风带,镶边阔袖带水袖,周身
以平金刺出云遮月图案——亦同普通的“枝子花”图型不同,对襟两侧图案并不对称,
而是浑然一体,合成一幅,做工之精美心思之灵动堪谓巧夺天工。
  旁边更有一盛头面小箱,内里头花、面花、点翠、水钻、银泡、耳环、珠串、发
簪……一应俱全。
  小宛点头赞叹,很显然,这套行头出自独家设计,而非承袭古本,便与梅兰芳所创
《洛神》的“示梦衣”、“戏波衣”,《太真外传》的“舞盘衣”、“骊宫衣”,《嫦
娥奔月》的“采花衣”,《木兰从军》的“木兰甲”同理,那时的京城名伶很喜欢在一
些古装戏的行头上自创一路风格,标新立异,争奇斗艳。这,也算是最早的服装设计
了。只可惜,不知道这套“离魂衣”的原名该叫做什么?又为何后来不见有人模仿,至
于失传?
  一边看,一边已经不知不觉将全套装扮里三层外三层地披挂上身,略整丝绦,轻掸
锦袍,忽然不能自已,水袖一扬,做了个身段,“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
  “他是个矫帽轻衫小小郎,我是个绣帔香车楚楚娘,恰才貌正相当。俺娘向阳台路
上,高筑起一堵雨云墙。”
  正是那《倩女离魂》故事:官宦小姐张倩女与书生王文举自小订婚,两情相悦,却
被势力母亲强行拆散,倩女因此重病不起,魂离肉身,于月夜追赶王生而去。
  “从今后只合离恨写芭蕉,不索占梦揲蓍草,有甚心肠更珠围翠绕。我这一点真情
魂缥缈,他去后,不离了前后周遭。厮随着司马题桥,也不指望驷马高车显荣耀。不争
把琼姬弃却,比及盼子高来到,早辜负了碧桃花下凤鸾交。”
  渐歌渐舞,渐渐入戏,小宛只觉情不自已,脚下越来越迤逦浮摇,身形也越来越飘
忽灵动,将那倩女离魂月下追夫的一段词唱得宛转低扬,回肠荡气。风声雨声都做了她
的合声伴奏,不觉吵耳,只有助兴而已——
  “向沙堤款踏,莎草带露滑。掠湿湘裙翡翠纱,抵多少苍苔露冷凌波袜。看江上晚
来堪画,玩水壶潋滟天上下,似一片碧玉无瑕。你觑这远浦孤鹜落霞,枯藤老树昏鸦。
助长笛一声何处发,歌矣乃,橹咿哑。”
  漫转身,轻回首,长抛水袖,只听“哎呀”一声,却是袖头打中了迎面走来的一个
青年。
  小宛犹自不觉,眼波微送,双手叠腰下身做个万福,依然捏着嗓子莺莺燕燕地道:
“兀那船头上琴声响,敢是王生?”
  那青年倒也机灵,立即打蛇随棍上,回个拱手礼,答:“小生非姓王,乃是姓张,
名之也,之乎者也的之,之乎者也的也,报社之记者是也。”
  张之也?报社记者?小宛一愣,怎的与台辞不符?
  台辞?又是一愣,自己何时竟记住了《倩女离魂》的台辞,却又假戏真做同个陌生
小子调起情来?更有甚者,是那年轻人手中居然还擎着个相机在起劲儿地拍。
  这一惊,整个人清醒过来,不禁羞得满脸通红,恶人先告状地发嗔:“记者又怎么
样?记者就可以不声不响地偷看人吗?真没礼貌!”不由分说,将那青年推出门外,
“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心里“突突”乱跳,又惊又疑,咦,自己怎么突然会唱戏了呢
?连台步也无师自通。莫非真是“读尽唐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
  隔了一会儿,偷偷向外望一眼,却见那年轻人仍然呆呆地站在雨地里,淋得落汤鸡
一样,却不知道躲避。小宛不忍心起来,这才发现那人的伞还在门边搁着,不禁一
笑——打开门来,递过去:“喂,你的伞。”
  年轻人大喜,不肯接伞,却一闪身进了门,赔着笑脸说:“好大的雨,让我避一下
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不过,你到底是谁呀?干嘛跑到我们剧团来?门房没拦你吗?”
  年轻人取出证件来,再次说:“我是张之也,这是我的记者证,我是来做采访的。
喂,你别只顾着审我呀,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水小宛。”看到张之也唇角一牵,立即抢着说,“你可听清了,不是水缸水碗的
碗,是宛如游龙的宛。”
  “水小宛,好名字。”
  “没你的之乎者也好。”小宛笑,“你是记者,来我们剧院采访谁呀?”
  “赵自和嬷嬷。”
  “会计嬷嬷?”小宛大为好奇,“采访会计嬷嬷干什么?她是英雄还是名人?”
  “都不是。她是北京城里唯一的自梳女。”
  “自梳女?什么叫自梳女?”
  “你是这剧团里的,不知道嬷嬷是自梳女?”
  “不知道。”小宛不好意思地笑:“没人跟我说过。”
  张之也也笑了,对眼前这个俏丽活泼忽嗔忽喜的少女深深着迷。刚才他一进大门,
已经听到一阵细若游丝的唱曲声,忍不住循声而来,正看到一个着戏装的妙龄少女在边
歌边舞,身段神情,全然不似今人,当时就呆住了,一时间不知今昔何夕,身在何处。
及后来被袖子打中脸,又与这少女戏言相对,正觉有趣,女孩忽然变了脸色,将他推出
门来,不禁心里怅怅然地若有所失。正失望呢,女孩却又变回颜色言笑晏晏地邀他避
雨,更让他觉得难得——虽然只是短短几分钟,倒已经一波三折地发生了许多故事似
地,让他对这少女有种说不出的好奇与感动,只想同她在一起多呆一会儿,多聊两句。
见她问起自梳女,便立即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知倾盘托出——
  “自梳女是解放前广东及珠江三角洲一带的一种特殊群体。她们多来自穷苦家庭,
或者在婚姻路上受了挫折的中下层妇女。为表示终身不嫁,就束起头发,通过某种仪式
当众宣布自己做了自梳女。做了自梳女,就不可以有男人打她们的主意了,不然会被世
人不耻的。自梳女现象在解放后日渐绝迹,唯有珠三角个别地区还有一小部分自梳女存
在,比如肇庆观音堂,在解放前,单这一处就住着几百名自梳女,直到解放后,政府尊
重她们的个人选择,仍然由她们继续住在堂里,过着吃斋拜佛、自力更生的日子。换言
之,做自梳女有几个重要特征:不结婚,吃素,留辫子。”
  小宛仰头想一想,笑起来,这样说,会计嬷嬷还真是一个标准的自梳女。只不过,
自己打小儿认识她起,就一直看她拖着根灰白参半的长辫子,也知道她没结过婚,却没
想过要问问这是为什么。大抵世事都是这样,对一件不合理的事或一个不正常的人看得
久了,也就司空见惯,视为正常,再想不到要问个究竟。若不是张之也提起,她还真不
觉得赵嬷嬷有什么奇特之处。
  “但是,嬷嬷只有五十来岁哦,她不可能是在解放前出家的吧?”
  张之也笑:“自梳女不是尼姑,那也不叫出家。”
  “反正都差不多。”
  “差得多了。尼姑是要剃光头的,自梳女可是要保留一根大辫子,而且不用还俗也
可以到社会上工作,不必死守在尼姑庵里。”张之也说,“来之前,我们已经对赵自和
嬷嬷的身世做了一些基本调查,了解到她是一个弃婴,解放初期被一位自梳女婆婆收
养,并在观音堂长大,后来就顺理成章地做了自梳女。”
  “是这样?”小宛低下头来,“原来嬷嬷的身世这么可怜。我从没想过,这么传奇
的故事会发生在我身边。”
  “你身边还会缺故事吗?台上台下,戏里戏外,到处都是。更何况,一个美丽女孩
的生活从来都是多姿多彩的。”
  小宛脸红了,狠狠地瞪一眼:“到底是记者,油嘴滑舌!”
  雷声一阵紧似一阵,仿佛在追击着什么,誓必劈于刀下而后甘。小宛抱住肩膀,忽
然打了个寒颤。张之也立即问:“你是不是冷?”
  “有一点……”小宛说到一半忽然打住,发现自己仍披着那身戏装,彩衣绣襦,重
重叠叠穿了好几层,又是在盛夏,虽然说有雨,但是喊冷也未免太矫情些,倒像撒娇
了。
  张之也挠挠头,也有些尴尬。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女主角承认冷,那么男主角
下个动作就该是脱衣相赠了。可是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而且还淋得湿湿的,脱?拜托
了!
  一时两个人都无话,只有戏曲声夹在雨中淋沥而来。
  小宛出神地听了一会儿,赞道:“真是好曲子,词美,曲美,戏衣也美。”
  张之也愣一愣:“你说你刚才唱的那曲?”
  “我哪有那么不谦虚?”小宛笑,用下巴示意一下门外,“你听,不知道哪个组在
放录音,这是《倩女离魂》的戏曲,第三折,倩女赶王生一节。”
  “是吗?怎么我听不见?”
  “这么大声音你都听不见?”小宛正想取笑,张之也的手机响起来,虽然听不到对
方的声音,可是张之也的表情语气透露出这分明是个女子,或者就是他女朋友。
  小宛避嫌地站起来走到门边,发现雨已经小得多了,她张开手接了几滴雨,对着天
自言自语地说:“夏天就是这样,雷声大雨水少,这么快又停了。”
  张之也收了线,听到小宛的语气里有催促的意思,只得说:“谢谢你让我避雨,我
得走了,还要去采访赵自和嬷嬷呢。”
  小宛淡淡答:“走好。”径自走过去将衣裳三两下脱下来叠进箱子里。倒也怪,雨
刚停,太阳还没重新探出头来,身上倒已经不觉得冷了。
  
--
风起的日子想念你的笑
     林深处愿为你祈祷
          想忆陪你走过的岁月
               你我是否能再续缘...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182]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9.876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