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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家: light (都来猫) on board 'Ghost'
题  目: 寻 梦 ( 卫 斯 理 ) -1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Sun Nov  9 20:35:12 1997
出  处: light.bbs@pclinux.hit.edu.cn

寄信人: bbs@bbs.orange.sjtu.edu.cn 
标  题: 寻 梦 ( 卫 斯 理 ) -1                littleboy (转寄)
发信站: 哈尔滨工业大学紫丁香站 BBS 信差
日  期: Sun Nov  9 20:24:26 1997

发信人: enben (CDMA), 信区: Marvel
标  题: 寻 梦 ( 卫 斯 理 ) -1
发信站: 饮水思源站 (Fri Oct 17 20:32:43 1997) , 转信

第 一 次 在 这 里 Post, 送 来 卫 斯 礼 的 <<寻 梦 >>给 大 家 看 看 , 
先 Post一 章 , 如 有 人 喜 欢 , 其 余 的 随 後 奉 送 。 否 则 板 主 
就 删 了 吧 。 


( 文 章 来 自 "中 文 阅 读 小 栈 ") 。 


第一部一个不断重复的怪梦 

  杨立群感到极度不安和急躁。令得他急躁不安,不是他昨天决定的一项投资,在
二十四小时后,看来十分愚蠢,一定要亏损也不是因为今天一早,就和妻子吵了嘴
,更不是因为办公室的冷气不够冷。   令杨立群坐立不安的是那一个梦。
  每一个人都会做梦,杨立群也不例外,那本来不值得急躁。而且,杨立群不是容
易坐立不安的人,他有冷静的头脑,镇定的气质,敏锐的判断力,丰富的学识,这一
切,使得他的事业,在短短几年之间就进入颠峰,而这时,他才不过三十六岁,高度
商业化社会中的天之骄子,叱吒风云,名利兼具,是成功的典型,社会公众欣羡的对
象。   要命的是那个梦ⅵ
  杨立群一直在受这个梦的困扰,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从来也没有对任何人
说过。所以,他的女秘书拿着一叠要他签字的文件走进来,忽然听到他大喝一声
『快出去ⅵ别来烦我ⅵ』时,吓得不知所措,手中的文件全都跌倒了地上。
  杨立群甚至烦燥得不等女秘书拾起文件,就一叠声喝道『出去ⅵ出去ⅵ出去ⅵ』
  当女秘书慌忙退出去之际,杨立群又吼叫道『取消一切约会,不听任何电话,
一直到再通知ⅵ』
  女秘书睁大了眼,鼓起了勇气『董事长,上午你和......廖局长约会.......』
  杨立群整个人倾向前,像是要将女秘书吞下去一般,喝道『取消ⅵ』
  女秘书夺门而逃,到了董事长室之外,仍然在喘气,因为刚才杨立群的神态,实
在太可怕了。不但神态可怕,而且女秘书还可以肯定,一定发生了极不寻常的意外。
和廖局长的约会,是二十多天之前订下的,为了能和廖局长这样对杨立群企业有直接
影响力的官员会面,女秘书知道,杨立群不知托了多少人,费了多少精神,这是近半
年来,杨氏企业公司董事长一直在盼望的一件大事。可是如今,董事长杨立群却吼叫
着『取消ⅵ』   女秘书抹了抹汗,去奉行董事长的命令。
  她决计想不到,杨立群如此失常,全是为了那个梦ⅵ
  杨立群是甚麽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他第一次做这个梦,并不觉的有甚麽特别,醒来之后,梦境中的一切虽然记的极
清楚,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做了梦之後,不应该保持这样清醒的记忆,可是这个梦
却不同。
  杨立群在那个年纪的时候,除了那个梦之外,自然也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梦,别的
梦,一醒来就忘记了,而这个梦,他却记的十分清楚。
  正因为他将这个梦记得十分清楚,所以,当这个梦第二次又在他熟睡中出现,他
立即可以肯定我以前曾做过这个梦。
  第一次和第二此相隔多久,杨立群也不记得了,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大半年,
也可能超过一年。以候,又有第三次,第四次,一模一样的梦境,在梦境中,他的遭
遇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
  渐渐长大,同样的梦,重复的次数,变的频密。杨立群可以清楚的肯定,当他十
五岁那年生日,接收了一件精致的礼物一本十分精美的日记簿,他就有了记日记的
习惯。於是,重复一次那个梦,就记下来了,他发现,第一年,做了四次,第二年,
进展为六次,接下来的十年,每个月一次,然後,情况变的更恶劣,同样的梦,出现
的次数更多,三十岁以後,几乎每半个月一次,而近来,发展到每星期一次。
  每个星期一次,重复着同样的梦境,这已足以令人精神崩溃,尤其是这个梦的梦
境,极不愉快,几乎在童年时,第一次做了这个梦之後,杨立群就不愿意再做同样的
梦。
  但是,近一个月来,情况更坏了,到最近一个星期,简直已是一个人所能忍受的
极限。由於完全相同的梦境,几乎每隔一晚就出现,以致杨立群有分裂成两个人的感
觉白天,他是杨立群,而晚上,他却变成另一个人,有着另外的遭遇。
  前晚,杨立群又做了同样的梦。
  前晚,杨立群在睡下去的时候,吞服了一颗安眠药,同时他在想今晚,应该可
以好好的睡一觉了,昨天才做过同样的梦,今晚不应该再有同样的情形,情形到了隔
一天做一次同样的梦,已经够坏了,不应该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梦。当杨立群想到了
这一点时,他甚至双手合十,祈求让他有一晚的喘气。
  可是他最害怕出现的事,终於出现了。那个梦,竟然又打破了隔一天出现的规律
,变成每天晚上都出现。
  昨晚,当杨立群在那个梦中惊醒之际,他看了看床头的钟凌晨四时十五分----
多少年来,几乎每一次梦醒的时间全一样。杨立群满身是汗,大囗喘着气,坐了起来。
  他的妻子在他的身边翻了一个身,咕哝了一句『又发甚麽神经病?』
  杨立群那时紧张到极点,一听到他妻子那麽说,几乎忍不住冲动,想一转身,将
双手的十根手指,陷进他妻子的颈中,将他的妻子活活捏死。
  尽管他的身子发抖,双手手指因为紧握而格格作响,他总算强忍了下来。从那时
候起,他没有再睡,只是半躺着,一枝接一枝吸着烟。
  然後,天亮了,他起身,他和妻子的感情,去年开始变化,他尽量避免接触他妻
子的眼光,同时还必须忍受着他妻子的冷言冷语,『包括甚麽人叫你想了一夜』之类。
  那令的杨立群的心情更加烦躁,所以当他来到办公室之後,已到了可以忍受的极
限。   当女秘书仓皇退出去之後,杨立群又喘了好一会气,才渐渐镇定下来。
  他的思绪集中在那个梦上。
  一般人做梦,绝少有同样的梦境。而同样的一个梦,一丝不变地每一次都出现,
这更是绝少有的怪现象。   他想到,在这样的情形下,他需要一个好的心理医生。
  他深深地吸了一囗气,埋怨自己,隔天出现这样一个梦,就应该去找心理医生了
,何必等到今天。
  一有了决定,杨立群便镇定了下来,他按下了对讲机,听到了女秘书犹有馀悸的
声音,吩咐道『拿一本电话簿进来。』
  女秘书立刻战战兢兢拿了电话簿进来,一放下,立刻又退了出去。杨立群翻看电
话簿中的医生一栏,随便找到一个心理分析医生。
  杨立群真是随便找的,在心理分析医生的一栏中,至少有超过六十个人名,杨立
群只是随便找了一个。他找到的那位心理分析医生叫简云。然後,他就打了个电话,
要求立刻见简医生。
  这是一种巧合。如果杨立群找的心理医生不是简云,我根本不会认识杨立群,也
不会知道杨立群的怪梦,当然也不会有以後一连串意料不到的事情。
  可是杨立群偏偏找了简云。
  我本来也不认识简云,认识简云是最近的事----经过讲起来相当有趣,但不属于
这个『寻梦』的故事-----我认识了简云之後,由于我们对同一心理现象有兴趣,所
以才会经常在一起。
  我和简云都有兴趣的问题是男人进入中年时期之後,更年期的忧郁,苦闷,是
不是可以通过环境的转变而消失。
  这本来是一个相当专门的心理学,生理学相联结的研究课题。简云是这方面的专
家,我没有资格和他做共同研究。
  但是,我提出了一个新的见解,认为男性更年期,在生理学上来说根本不存在,
纯碎是心理上的问题,而且还和惯性的优裕生活有关。简云表示不同意,这才使我和
他在一起,每天花一定的时间,在他的医务所中,以“会诊心理学家”的身份,和他
一起接见他的求诊者。
  这个研究课题相当沉闷,我只是说明,何以那天上午,当杨立群进来时,我会在
心理分析专家简云的医务所。
  杨立群的电话由护士接听。那时,我和简云正在聆听一个中年人说他和他的妻子
在结婚三十多年後,如何越来越隔膜的情形,护士进来,低声说道『简博士,有一
位杨立群先生,说有十分紧急的情形,要求立刻见你ⅵ』
  简云皱了皱眉。别以为心理病不会有甚麽急症,一个人心理上若是受到了严重的
创伤,就需要紧急诊治,和身体受到严重创伤一样。
  所以,简云向那个中年人暗示,他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那个中年人又唠唠叨叨
讲了十来分钟,才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情离去。
  中年人离去之后,门铃响,脚步声传来,护士开了门,杨立群走了进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杨立群。   杨立群将上衣挂在臂弯上,神色焦躁不安之极。
  他高大,也可以说英俊,这时双眼失神,而且满面全是因为汗珠而泛起的油光。
他进门之後,先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简云,想要开囗,可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种情形,不必说心理分析医生,就算一个普通人,也可以看得出他如何满怀心
事,焦躁不安,需要帮助。
  简云先站了起来『我是简云博士ⅵ』他有指着我『这位是卫先生,是我的会
诊助手。』   杨立群点着头,伸手在脸上抹试着。
  这时,简云已从一个冰箱中取出了一条毛巾给他抹脸,我也倒了一杯冰凉的酒给
他。
  杨立群在喝了酒,抹了脸之後,神情镇定了很多。简云请他在一张舒服的躺椅上
躺下来。一般来说,来求教心理学医生的人,都在这张躺椅上,将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可是杨立群在躺下後,忽然又坐直了身子,而且坚决不肯再躺下来。
  杨立群的年纪还轻,显然未曾到达男性更年期的年龄,我虽然看出他的心境极不
安,可是在这个大城市中,和他有同样心情的人不知有多少,引不起我的兴趣,所以
我准备告辞了。
  简云正在向杨立群作例行的问话,杨立群的声音很大『别问这些,告诉我,是
不是有人......』
  他说到这里,喘起气来,声音十分急促『是不是有人,老做同一个梦,梦境中
的遭遇,全是一模一样?』
  我一听到杨立群这样说,心中『啊』地叫了一声,立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我所以在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理由讲起来相当复杂,以後我自然会详细解释。
简单地说,因为在不到一个月之前,有人向我问过同样的话ⅵ
  我本已走向门囗,这时,转回身,在一张椅子上做了下来。
  简云皱了皱眉,略托了托他所戴的那副黑边眼睛,这两下动作,全是他的习惯性
动作。他的声音听来很诚恳。   他道『做同样的梦的例子很多,不足为奇。』
  杨立群仍然喘着气『一生之中不断作同样的梦,最近发展到每天晚上都做同样
的梦,都受同样梦境的困扰,也不足为奇?』
  我徒地又直了直身子,我相信在那时候,我脸上的神情,一定惊讶之极。至於我
何以会忽然大受惊动,原因是在不到一个月之前,有人像我说过几乎同样的话。
  我在震动了一下之後,看到简云又托了托眼镜,像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
答才好ⅵ我忍不住脱囗道『是的,可以说不足为奇,我知道有一个人,和你一样ⅵ』
  杨立群立时向我望来,一脸困惑。简云也向我望来,有着责备的意味。我忙向简
云作了个手势,表示我不会再胡言乱语,由他去应付求诊者。
  简云沉默了片刻,说道『一般来说,梦境虚无缥缈,不至於给人带来心理上的
困扰。』
  杨立群苦笑了一下『从童年时代开始就做同样的梦,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现在
甚至每天晚上都出现,那还不带来心理上的困扰?』
  简云的声音听来很平静『听你这样说,在这个梦境中,你的遭遇,好像很不愉
快?』
  杨立群又急速地喘起气来,在他喘气期间,我注意到,他不但出现十分厌恶、恐
惧的神情,而且,连额上的青筋,也现了出来。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等于已经回答了,在这个梦的梦境之中,他的遭遇,看来何
止不愉快,简直可怕。
  简云向杨立群作了个手势『将这个梦讲出来,你心理的负担会比较轻。』
  杨立群囗唇掀动着,双眼有点发直。
  简云用几乎催眠师用的那种沉厚的声调『梦中的经历,你一定记得?』
  杨立群的身子开始发抖,声音听来也十分乾涩『记得,每一个细节都记得。』
  简云又道『你从来未曾对任何人讲起这个梦吗?』
  杨立群用同样的声调道『是的。』
  简云道『其实你早该对人说说你在梦中的遭遇。』
  杨立群的神情更苦涩『那......有什麽用ⅵ』
  简云立时道说『将这个梦当作秘密,就会时刻记住它,这或许就是重复同一个
梦的原因。如果讲出来,秘密一公开,以後可能再也不会做同一个梦了。』
杨立群『哦』一声,神情像是有了点希望。看他的情形,给这个梦折磨的很惨。
他又呆了一会,在简云的示意下,终於躺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简云才安静的问『梦一开始的时候,你是在.....』
  简云的引导起了作用,杨立群立即接下去『我是在走路,一条小路,路两旁全
是树,那种树,除了在梦境中之外,从来也没有见过,那种树........』
  简云听到这里,可能感到杨立群叙述这种树的形状是没有意义的,所以他向前略
俯了俯,我立时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由得杨立群讲下去。
  杨立群对那种树,显得十分疑惑。我相信他真的从来未曾看到过那样的树,这一
点,从他迟疑的形容词中,可以听的出来。
  他继续道『这种树的的树干不是很粗,但是很直,树干上呈现一种褐灰色,有
着粉白的感觉。树叶是.......心形的,叶面绿色,可是当风吹过来时,叶底翻转,却
是一种褐灰色。』
  杨立群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这是什麽树,我一直不知道。』
  我听到这里,叹了一声『如果你肯花点时间,去查一查植物图谱,你就可以发现
,那是一种极普通的树,在中国北部地区,几乎随处可见,那是白杨树。』
  简云见我和杨立群讨论起树来,有点忍无可忍的感觉,因为他逼切需要杨立群讲出
他的梦境,一条小路有什麽树,在心理分析专家看来,全然无关重要ⅵ
  他扬起手来,想阻止我们继续讨论下去,可是我立时又将他扬起的手压住。
  简云的神情极不耐烦,杨立群倒像很有兴趣『哦,那样说,我做梦的所在地方,
在中国的北方?』
  我道『那也不一定,白杨的分布地区极广,在欧洲,北美洲也有的是。』
  杨立群摇了摇头,道『不,我知道那是在中国,一定是在中国。』
  简云催道『请你继续说下去。』
  杨立群道『我在这样一条两边全是树的小径上走着,心里好像很急,我一直不知
自己在梦里为什麽会有那样焦急的心情,我好像急着去看一个人................』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向我和简云两人作了一个手势,以加强语气『我在梦中
见到的一切,全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但是在梦中所做的一些事,为什麽要这样做,却
始终迷迷糊糊。』
  简云『嗯』的一声『很多梦境全是那样,你刚才说,你在梦中急急赶路,是要去
见一个人。』   杨立群道『好像是要见一个人。』
  简云没说什麽,只是示意他再讲下去。
  杨立群停了片刻,才又道『在那条小路的尽头,是一座相当高大的牌坊,牌坊上
面,刻着 "贞节可风"四个字,是一座贞节牌坊,可能年代已很旧,牌坊的下半部,石
头剥蚀,长满了青苔。穿过这座牌坊,我继续向前走,前面是一道灰砖砌成的墙,不很
高,墙上也全是青苔,我沿着墙走,转过墙角,有一扇门,看来是围墙的後门。』
  杨立群讲到这里,我已经认不住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一样的声音。
  简云向我望来,现出十分吃惊的神情『你怎麽啦?脸色那麽难看。』
  我连忙吸了一囗气气,伸手在脸上抚摸了一下『没什麽,我很好。』
  杨立群显然没有留意我神情如何,他继续道『那扇门,是木头做的,很残旧。门
虚掩着,不知道为什麽,我来到那扇门的时候,心中会感到十分害怕,可是我还是推开
门,走了进去。』
  他讲到这里,又停了一停,才又强调道『每次我来到门前,都十分害怕,也每一
次都告诉自己不要推门进去,可是每一次,结果都推门进去ⅵ』
  简云没有表示什麽意见,只是『嗯』的一声。
  杨立群继续道『一推门进去,是一片空地,空地上放着许多东西,有的,像圆形
的石头,我知道那是一种古老的石磨,我还可以叫出另外一些东西的名称来,例如有一
囗井,井上有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有辘轳,有水桶。可是还有一点东西,我根本没有
见过,也不知那是什麽东西。』   我问道『例如哪些东西?』
  杨立群用手比画着『有一个木架子,看来像是一个木椿,也像是放大了许多倍的
鞋楦子,里面有很多厚木片,放在一个墙角上。』
  我喉间发出『咯』的一声,那是我突如其来吞下一囗囗水所发出来的声音。
  简云说道『别打断叙述ⅵ』
  我立时道『不ⅵ我要弄清楚每一个细节,因为事情非常特殊。像杨先生刚才讲的
那个东西,你能知道是什麽吗?』
  简云愤然道『当然不知道,连杨先生也不知道,我怎麽会知道,你知道吗?』
  我的回答,是出乎简云的意料之外的,我立时道『是ⅵ我知道ⅵ』
  简云用一种奇怪的神情望着我。杨立群也以同样的眼光望来,我不自由住叹了一声
『那是一具古老的榨油槽,那些木片,一片一片,用力敲进槽去,将排列在槽中的蒸
熟了的黄豆,榨挤出油来。』
  杨立群急促的眨着眼,简云不住托眼镜,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杨立群反问我,说道『我的形容不是很详细,何以你这样肯定?』
  我道『其间的缘故,我一定会对你说,不过不是现在,现在,请你继续说下去。』
  杨立群迟疑了片刻『请问我这个梦,究竟代表了什麽?』
  我道『在你未曾全部叙述完毕之前,我无法作结论。』
  杨立群又呆了片刻,才道『那片空地,看来像是一个後院,我一进了後门,就走
的十分急,以致在一个草包上拌了一跤,那草包中装的是黄豆。』
  杨立群道『我拌了一下之後,豆子给我踢了出来,我脚步不隐,踩在豆子之上,
又向前滑了一交,跌在地上,令得一只在地上的木轮,滚了出去,撞在前面的墙上,发
出了一下声响。』   杨立群苦笑了一下『每次都一样。』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什麽。
  杨立群又道『我连忙挣扎着爬起来,再向前走。围墙内,是一座矮建筑物,那建
筑物有一个相当大的砖砌成的烟囱。我来到墙前,站了一会,心中好像更害怕,但我还
是继续向前走,到了墙角,停了一停,转过墙角,看到了一扇打开了的门,然后,我急
急向门走去。』
  杨立群讲到这里的时候,简云和他,都没有注意我的神情。我这时,只觉得自背脊
骨起,有一股凉意,直冒了起来。额头沁汗,我伸手一模,汗是冰凉的。
  这时我的神情一定难看了极点,我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当你走进门去的时候,你
没有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
  杨立群本来在躺着在说话,叙述他的梦境,我突如其来问的那句话,令他像是遭到
雷殛一样,徒地坐起身来。
  当他坐起身来之後,他的手指着我发抖,神情像是见到了鬼怪『你...........
你怎麽会知道?你......怎麽会知道?』
  简云看到了这样的情形,忍不住也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天,你们两人,谁是求诊
的病人?』   我忙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请在继续讲下去,请讲下去。』
  过了一会,杨立群才道『是的,有人叫了我一下,叫的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名字,
我感到这个名字好像是在叫我,那个声音叫的是『小展ⅵ』,我并没有停止,只是随
囗应了一声,就像门中走了进去。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十分异样的气味。』
  简云一听到这里, 地站了起来『我看不必再讲下去了。』
  我忙道『为什麽?』   简云悻然道『没有人会在梦中闻到气味的。』
  杨立群涨红了脸『我闻到,每次都闻到ⅵ』
  简云叹了一囗气『那麽你说说,你闻到的是什麽气味?』
  简云在这样讲的时候,语意之中,有着极其浓厚的讽刺意味在。
  我在这时,也盯着杨立群,想听他的回答。
  杨立群的叙述,他在梦中的遭遇,已经引起我极度的兴趣。或者说,不单是引起了
兴趣,简直是一种极度的惊讶和诧异,诡秘怪异莫名。
  至于我为什麽有这样的感觉,我自然会说明白。
  杨立群呆了一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气味,我从来也没有闻过这样的
怪味道。这种味道............』
  杨立群还没有讲完,简云竟然忍不住吼叫了起来『你根本不可能闻到什麽气味,
那是你的幻觉ⅵ』
  杨立群立时涨红了脸『不是ⅵ因为那气味太怪,我一直想弄清楚,却没有结果。』
  我作了一个手势,不让简云再吼叫下去,向杨立群道『你当然无法弄清楚,现在
要找一个发出这样气味的地方,至少在这个城市之中,根本没可能。』
  简云听得我这样讲,已经气得出不了声,杨立群则诧异莫名『你..........你知
道那是什麽气味?』
  我点头道『我不能绝对肯定,但是我可以知道,那种气味,是蒸熟了的黄豆,被
放在压榨的工具上,榨出油来之後,变成豆饼之际所发出来的一种生的豆油味道。』
  简云用手拍着额头,拍得他的眼镜向下落,他也忘了托上去。他一面拍,一面叫
『天ⅵ两个疯子,两个不折不扣的疯子ⅵ』
 杨立群却被我的话震摄住了,他定定的望了我半晌,才道『对,我........我....
....我.........』
 他连说了三个『我』字,又停顿了一下,才用一种十分怪异的声音道『你怎麽知道
我是在一座油坊中?你怎样知道我的梦?怎知我在梦中走进去的地方,是一座油坊?』
  我忙道『别紧张,说穿了十分简单,因为有人和你一样,也老做同一个梦,这个
人向我叙述过梦境,在梦中,他就进入了油坊,而且我相信,就是你曾经进入的那一
座ⅵ』   杨立群的神情诧异更甚『那个人.......那个人........』
  我道『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杨立群又呆望了我半晌,他还未曾开囗,简云已经道『两位是不是可以不在我的
诊所说疯话?』
  我叹了一声『简云,你听到的不是疯话,而是任何心理医生梦寐以求的一种极
其玄妙的灵异现象,你要用心捕捉杨先生说的每一个字。』
  我这几句话,说得极其严肃,简云呆了一呆,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不再驱逐
我们。
  杨立群又呆了片刻,才道『在梦境中,我是一个叫“小展”的人,因为每个人都
这样叫我。』
  他讲到这里,又苦笑了一下,道『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个小展是什麽样子的,因为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机会照镜子。』
  杨立群又躺了下来『我进去之後,看到里面有三个人。三个人全是男人,身形高
大,有一个还留着一蓬络腮胡子,看起来极其威武,这个大胡子,坐在一个极大......
..极大的石磨上。对了,我 进去的地方,正是一具大石磨。』
  『石磨在正中,左手边的一个角落.............』他讲着,挥了挥左手,指了一
指。然後才又道『 左手边,是一座灶,有好几个灶囗,灶上叠着相当大的蒸笼,也
有极大的锅,不过蒸笼东倒西歪。我进去的时候,一个 长子,就不住将一个蒸笼盖
在手中抛上抛下。还有一个人衣服最整齐,穿着一件长衫,手上还拿着一根旱烟袋。』
  杨立群停了一停,才又道『这个旱烟袋十分长,足有一公尺长,绝对比人的手臂
还要长,在现实的生活中,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麽长的旱烟袋,我也一直在怀疑,那麽
长的旱烟袋,如何点烟的。』   简云不耐烦道『这好像可以慢慢讨论。』
  我瞪了简云一眼,拍了一下杨立群的肩头『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叫人代点,一个
是将一枝火柴擦着了,插在烟袋锅上。』
  杨立群呆了一呆,用力在躺椅上敲了一下『是。我怎麽没有想到这一点?』
  简云又闷哼了一声,我向简云道『你要注意他的叙述。心理学家常说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可是杨立群先生的梦,和他的生活经历全然无关,他在梦境所看到的东西
,有许多他根本未曾在现实生活中见过。』
  简云的神情带着讽刺『不单是东西,还有他从来也未曾闻到过的气味ⅵ』
  我和杨立群都没有理会他,杨立群续道『我一进去,那个拿旱烟袋的人,就用他
的烟袋直指着我,神情十分愤怒,坐在磨盘上的那个大胡子也跳了下来,和那瘦长子一
起,向我逼过来。』
  杨立群道『我本来就十分害怕,到这时,更加害怕,我想退,可是大胡子来到我
身旁。拿旱烟袋的厉声道『小展,你想玩什麽花样?为什麽那麽迟才来?在他喝问我
的时候,大胡子已在我的身後,揪住了我的胳膊ⅵ』
  我听到这里,徒地征了一征,简云也呆了一呆, 地挺了一下身子。
  我必须说明的是,这是,杨立群正在全神灌注地叙述着他的梦境,期间未曾有间断
,我和简云的反应,也未曾打断他的话头。
  但是我却必须在记述中将杨立群的话打断了一下,那时,我和简云两人,感到惊愕
的理由一致杨立群在讲述梦境,不知由什麽时候起,囗音起了相当大的变化。
  不但是他发出来的声音,和他原来的声音听来有异,而且他所讲的话,所用的句子
,也和他所用的语言,大不相同。例如,他用了『揪住了我的胳膊』这样的一句话,而
且还带着浓重的山东南部山区的囗音,那是一句土语,用他原来惯用的语言来说,应该
是『他拉住了我的手臂』。
  而杨立群的这种转变,显然是出於自然,绝不是有心做作。  
                                     
                                                           请看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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