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 ● ● 追 魂 劫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ug  9 12:01:04 2002) , 转信

我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要爆裂开来,太骇怕的缘故。
  我那僵直的姿势没有改过,然而纵使我闭上了双眼,脸底下,颈后处却渐渐湿了。脸
底的是泪,颈后的是汗,冰凉的水晕子一直侵到肩膀底下,冻得我浑身酸痛,脑门子更是
直发胀。仿佛有一世纪那么湮久那么的长远,一阵猛烈地摇撼将我从可怖的意识里唤醒,
突来地骚扰使我战栗了好一会,我隔了半晌,才敢睁开双眼。
  只见大哥又是紧张又是惶恐的一副表情,光听他语气,就晓得他有多焦灼了:“存义
!存义!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是不是魇着了?你的样子好怕人……”
  我愈发心神皆碎,五脏俱伤,顿时虚作一团倒了下来,感觉自己像是刚从一场战役中
逃生出来般。
  “存义,你怎么了?”
  我答不出半句话来,皆因整个人都崩溃了。
  “存义,你不要吓我!”
  我也哭不出声来,只觉得彻骨的疲倦。
  “存义,你怎不说一句话?”
  我眼前渐渐是一片漆黑,慢慢的也就失去了知觉。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感到好像有东西在拉扯着我,分割着我,有一种被撕裂的痛苦,
从胸口一直抽痛到指尖。我努力要睁开眼睛,然而头痛欲裂,我挣扎着要起身,却感到有
一双厚实的手按倒我,一个关怀,熟悉而又忧心忡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存义,你快别起来,好好地躺着,你在发高烧呢!”我努力集中目光,终于看清楚
大哥那张亲切的脸孔:
  “我……我……睡……了……很……久……?……”我虚弱地问。
  “今早我醒来时,见你直挺挺地坐着,闭着双眼,满脸满身是湿漉漉的,喊你又不应
,嘴唇抖得发紫。后来我大力摇你,你睁开眼一会便昏厥过去,之后我替你擦风油和按摩
,你仍不醒。我慌起来找楼下药材店的中医师给你把脉,他说你是吓破了胆,喝了几剂定
神茶便没事了。”大哥一边回答一边用冷毛巾压在我的额上,不断帮我拭去脸上的汗水,
“你晕过去后便一直发高烧,睡了大半天了,我见你迟迟不醒,还打算打电话找个西医上
门给你诊断,幸好你现在醒来,我就稍微放心一点。”
  这时候,大嫂刚好捧了脸盆走来,见我醒转,遂道:“你发高烧的时候,口口声声喊
着门呀门呀,喊打喊杀的,叫得那么响,屋顶都给掀掉了。”说完,投我以狐疑的神色。

  一提及“门”字,昨夜那可怕的光景骤袭心头,就像一把刀一样从我心脏刺过来,我
费力地转开头,泪水不可遏止地流下来。
  “存义,怎么了?”
  大哥不问还好,经他一遍一遍蔼声地问我,我实在受不了,满心骇怕之余更是罪孽深
重,再也抑制不住,弓着身子,一阵阵地痉挛,开始放声大哭,浑身不停抖动,拚命用手
捶着床,泪水染湿了大半衣襟。
  “存义,我是你大哥呀,有什么事不可以告诉我的?”大哥用试探的口吻道,“发生
了什么事叫你怕成这个样子?你碰上肮脏东西?还是惹上了降头?抑或被人威胁?……”

  可见大哥也看得出我是在害怕,怕到脚软,怕到半死不活的。
  “存义,你是我亲弟弟,天大的事,有大哥替你担当!你不用怕,没事的……没事的
……”大哥重重覆覆是那一番话。大嫂这时也插口道:“依我看,二叔一定是在路上踩到
人家祭鬼的祭品,所以惹上了邪妖,我听人家说,九皇爷的神符驱鬼最灵,”转头朝大哥
说,“老公你还不快点去讨几张回来镇压镇压,顺便带瓶符水回来给二叔喝,说不定就好
了。”
  大哥闻言,旋即匆匆出门。
  屋子里只剩下大嫂和我,两个小宝不见踪影,想必是到邻居处玩去。
  大嫂劈头第一句就是:“你看到了什么?”她的脸色也变了,分明她也不安了大半天

  我已停止哭泣,但声音仍便塞:“她——来——了——”
  “昨晚?”
  “嗯。”
  “你没眼花?”
  “我……没……眼……花……”
  “她——可——是——来——取——你——命——?——”大嫂的声音颤抖、沙哑、
身于摇摇欲坠。
  我摇头。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顷刻,她总算平静了下来,又恢复平日那镇定淡漠的表情和语气:“她既然没加害于
你,又怕什么来!”
  “她……很……恐……怖……”
  “七孔流血”。
  我摇头。
  “卷着长舌?没有脚?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我又摇头。
  “像她死前的形状?”
  我再摇头。
  “她既然不是七孔流血、卷着长舌、没有脚的在屋里飘来飘去,又不是像她死前的核
突形状,你怕什么来?”大嫂双眼一瞪,板着脸,扎煞着双手,没好气地道,“李存义,
一切不过是你的幻觉,你再这样自己吓唬自己,迟早神经错乱进青山!”
  “绝对不是幻觉,我是真的看到她!”我歇斯底里的喊起来,朝大嫂身后的大门一指
,“她就出现在那道大门里面!”
  “什么大门里面外面的,我都弄不懂你讲什么?”大嫂噗嗤一笑,“瞧你,搞到自己
都神经兮兮了。”
  “我没看错,我的脑袋很清醒,”我悲哀沉郁的呻吟起来,“她真的找上门来了,她
的整个身子,完全嵌在那扇大门上,她瞧我时的眼光,是绝顶地深恶痛绝……”
  “慢着!”大嫂打断我的话,“你说她的整个身子完全嵌在那扇大门上……”说着,
不由的也回头对着大门直盯着。
  我点头。
  “啊,我想起来了!”大嫂忘形地拍起手掌,“我听人家说过,但凡那些死于非命的
阴魂,由于没人给予超度,魂魄只能时聚时散地在阳间飘荡,是没什么功力的,顶多是显
现一下吓吓人,再不弄点声音唬唬人,压根儿就没本事报什么血海深仇……”
  “哪……她……的……整个身子……完全嵌在……大门……上……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大嫂做了个告慰的手势,“幸好昨晚我们在屋里熏了甘文烟
又撒了米粒和茶叶,加上咱们家拜的又是关帝爷和大伯公,她即使施展全力凝聚魂魄要显
现吓唬你,却功力仍有限,只能嵌在门上。”
  “单是如此,一个我都不够死啦!”我的一颗心仍在害怕地抽痛。
  “我就没见过这么怕死的男人!” 大嫂啐了我一口。
  “你当然不怕死!你都没人性,你什么都不伯!”我回嘴。
  “李存义,你又要吵架?”她吼道。
  “发生了这样的事,惹了这么大的祸,你难道心里一点也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即使我们没有目击命案的发生,她一样难逃劫数!即使换作别的
人,也未必会出手相救。这个年代,只有锦上添花的份儿,没有雪中送炭和见义勇为的事
情,当时你若是见义勇为,十个李存义也不够死啦!”大嫂拗着脸气冲冲转身跑开,须臾
,又一阵风似的拐回我眼前来,她骂我时,往昔的风情尽敛,眼白突突地好难看,骂的内
容,更难听:
  “李存义,你再这样下去弄死你自己没人可怜你,你可别拖垮我,她找上门来又怎样
?有本事动老娘一根头发,我也豁出去了,找桶黑狗血泼她,瞧她有天大的本事也永不超
生!”
  “你真狠!”
  “我狠,她不敢招惹我,鬼也一样欺善怕恶,她如果要报仇,应该找那凶手才对,怎
么找上你来?你是她恩公呀,如果不是你报的警,她暴尸荒野,不是更惨么?”
  说得我无言以对。
  却依旧是惴惴难安。
  想瞌上眼再睡片刻,但仍是头痛欲裂,无论如何睡不着,愈发烦躁起来。
  不久大哥也匆匆而返。
  他从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几张黄色的神符,一一的解释给我听,说是一张贴大门,一
张黏玻璃窗。一张折好压在我枕头底下,另外一张燃了化灰混和白开水饮服。
  “我本来是要去九皇爷庙的,半路碰到一个朋友,他告诉我咱们附近的何仙姑的符更
灵,他还告诉我以前他的一个侄子中了人家的降头,喝了何仙姑的符水,第二天便龙精虎
猛,后来契给何仙姑更是百邪不侵哩。”大哥一头说又一头忙着递给我悉悉索索抖响着的
一袋东西,道,“里面全是元宝蜡烛纸箔一大堆,何仙姑说怕你撞到什么邪物,烧了它便
没事了,不过烧之前先用七色花和柚叶冲干净身子,七色花和柚叶也都在袋里头,我全买
齐了。”
  本来,手足之间是不必言谢的,但我因做了对不起大哥的事,更觉愧然,本能地握住
他的手,泪水不遏而流。
  “存义,不用怕,没事的。”大哥还以为我在害怕,不停地安慰着,“人有三衰六旺
,一人摔倒难免会碰上肮脏东西。你不过运气稍低,过几天便没事的了,咱两兄弟,人同
名字。一个存仁一个存义,天塌下来也不怕!”
  给大哥这么一说,我愈发不敢接腔,简直无地自容了,大哥一生人坦荡荡、无愧于人
无愧于天,他当然人如其名是存仁,但我……唉。
  “存义,我瞧你人也精神了些,高烧也退了,我就放心多了,”大哥意欲出门,“刚
才我在路上见很多搭客都截不到的士,想出去兜几个转。今早没做生意,赚点油钱都好,
回头我给你打包吃的。”
  于是又一阵风似的出去。
  大哥走后,我依言把辟邪的关目一一照做。
  折腾了一番,已是落日之时,我望着窗外渐薄的暮色和渐侵的夜,不知怎的,阴影仍
无法除去,心中依然一片惨淡。
  大嫂特地给我熬的田鸡粥,我都咽吃不下。
  对着桌上的那碗粥,唯觉神伤。大嫂为了避嫌疑,从来在人前不敢流露真情,即使当
着大哥的面,也是一副冷淡的态度,她在家里从来不会故意给我布菜,煮我喜爱吃的东西
,而今破例熬鸡粥,无疑是为了下午她骂我的那回事,是一种愿意冰释前嫌的表示。
  我没吃,她当然很失望了。
  “门上和玻璃都贴了符,她来不了……你还害怕什么?”大嫂柔着声道,“你瞧你,
不过一两天的时间,憔悴了许多。”的确是,因为精神上负担、重压,我的意志委顿到崩
溃的田地。
  “我想看报纸,刚才看电视新闻,都没看到有报道她的消息。”
  “她人都死了,一切已无可挽回,你现在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济于事。”我想看警方查
出她叫什么名字,她家人认了尸没有……”
  “还早哩,晚报不知卖了没有,明天的日报,起码要过晚上九点半才买到。”
  “你下楼看看好吗?”
  “好,我这就去。”
  约莫有四十分钟之久,大嫂回来了,脸青唇白的,手里握着一份刚出来的晚报。
  “有什么新消息?”
  “你自己看。”
  我摊开报纸,触目便是一张放大了的女子的彩色照片,花容月貌,脸上的一弯酒涡,
月牙儿一般,似曾相识!
  是她!是她!
  昨天晚上,整个身子嵌在那扇大门上的,就是她!
  警方终于证实她的身份了,她原来姓袁,名小玲。
  袁小玲,袁小玲.一个动听的名字,却有个悲剧的收场。放大了的彩色相片旁边,又
刊登了她另一张生活彩照。照片中的她,皮肤白皙非常,衬起叶绿衣裳,宛然翡翠白壁,
滚边袖子有一络绿盈盈垂了下来,垂在臂膀上,像白壁里渗着一丝碧玉,雪里的春意盎然
。一个年轻美丽的生命,一夜之间,枉死黄泉,如果不是我不肯出手相救,她又何至于丧
命魂断。
  我手乱颤地拿着报细看那新闻内容,内容大略如此:袁小玲白天是在一家洋行任职书
记,晚上则攻读时装设计。案发的当晚,她如常的出门,唯彻夜未归,她家人遍寻不获,
唯在未失踪超过四十八小时,不敢先行报答,只是不断打电话找亲戚朋友探询。她家人是
在翌日晚上阅读到报章上刊登发生于大潭郊野公园的命案新闻之后,怀疑遇害的女死者是
袁小玲,这才报案,经过认尸,证实死者乃袁小玲。袁家在哀恸之余,向各报记者透露,
在袁小玲下葬时,要为她穿上红衣,胸间搁一面镜子,手握一把利剑,好让她做了鬼也不
放过残无人性的凶手……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读着那新闻内容之际,忽然之间,对面人家那原本黑鸦鸦的窗口陡
的亮了起来,两扇窗扉“忽地”一声往外甩开,一个瘦削的妇人从里面探出头来,张口就
骂:“王八蛋!你做了亏心事,烧香拜神都没用的!看你怎样死!”她显然是在骂她自己
家里的人,又或者是她不屑的老公,然而,她那番骂语,听在我耳里,登时直如被人用鞭
子猛抽一下,又惊又痛。
  大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浑然不知,待我发觉,他已捡起我滑落在地上的报纸,我
听到他的声音在说:“咦,这袁小玲,不就是刚刚截了我的的士去大潭郊野公园的那位小
姐吗?”
  我突然觉得周身一道冰凉迅速贯穿。
  接着又听到大哥发出一声惊呼:“啊!怎么这袁小玲就是大潭郊野公园奸杀案的死者
?怎么会是她……”
  然后是大嫂的骇叫:“老公你别吓我,恐怕你眼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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