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 ● 追 魂 劫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Aug 9 12:00:48 2002) , 转信
“真的没有,”大哥打了个错愕,“存义,不是有什么事吧?怎么你的脸色这样难看?”
“没有事,”我忙道,“不过昨晚下了汤大雨,我淋了一身湿,有点感冒。”我汲汲
鼻子。
“你怎么会淋个湿透,你不在车子里吗?”大哥奇怪兼关心地有问。
至此,方知失言,也就乱扯:“我饿,跑下车吃云吞面,谁料忽然下起大雨,避个不
及,便成了落汤鸡。”
“哎呀!”大哥顿足,“存义你这傻仔,淋湿了身就赶紧回来呀,赚钱固然重要,健
康更重要哩,况且下大雨也没什么搭客的啦。”
他这么一说,我更觉渐愧,如果让他知道我和大嫂的事,不晓得他会气成什么样子…
…
“你如果不舒服,快点冲个热水澡就歇歇啦,待会我出门去载你大嫂回家,顺道买包
退烧药,服了就没事的啦!”轮到大哥驾早更的时间,他临出门时,仍不忘叮嘱一番,“
你感冒,就别喝冰橱冷水,泡美禄来喝啦。”
大哥走后,我稍松一口气。
但那恶梦,以及那电话所引起的恐惧,始终不曾褪去,我在屋内走来走去,不停地打
转,听着自己那股急切,沉重的脚步声响,我几近崩溃。
也不晓得有多久,大嫂回来了。
也顾不得两个小宝正在哭嚷,我迅速拉她一把,只差没哭出来:“那女子死了!”
“哪个女子死了?”大嫂甩开我的手,虬眉皱鼻的回应一声,“值得你哭丧脸孔!”
“那个被强掳去大潭郊野公园的女子死了!”
“你怎么知道?”大嫂脸色霍地一变。
“我梦到她……”我颓然而坐。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即使梦见她死了也不出奇。”大嫂松懈下来,不觉失
笑。
“我不止梦见她、我还接到她从阴间打来的电话,”我说到这里,由于骇怕过度,一
颗心抽搐得厉害,哽咽道,“她在电话中说我见死不救,她要报仇,如果她不是死了化成
厉鬼,又怎会知道我那个时间睡在公寓里?又怎会死缠不休地打电话找上门来?大哥说那
声音好怪,像是从遥远的地方打来……她死得冤枉,怎肯放过我们……”
不待我说下去,大使已像母鸡生蛋咯咯啼的笑得直喘气。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我一时直如万箭穿心。
“你这笨蛋傻瓜!”大嫂犹在笑咯咯,指尖只差没戳到我额心来,“打去公寓的那个
电话,是我的恶作剧。我气你睡得像猪一样,推你不醒叫你不醒,怕太迟回去娘家的人要
生疑,就只好先走一步。怕你睡过了时间,便在六点半打个电话到公寓接进房间去。偏是
响了许久也不见你接,气煞了,待你一拿起听筒,便故意跟你开个玩笑、想唬你一跳,包
你睡意全消,可是听筒是被拿起了,却没有你一声半响的回应,后来我又打了个电话回家
,想知道你回来了没有,因为是你大哥接电话,我唯有找块厚一点的布块,盖在话筒说话
,免得你大哥听得出是我的声音……”
我念叨着说:“我不信……我不信……你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
大嫂顿时一副啼笑皆非的神色:“信不信由你,总之不要因为你的疑神疑鬼,把我们
的事给抖了出来!”说完,也下再理睬我,气呼呼地进了房。
倒把我脸上说得讪讪的。
我待把大嫂的话重新在心里、脑里过一过,渐觉她所言不虚,人也稍为平静下来。但
没多久,不知怎么心里就没着没落,老是在那里想,不知那女子被强奸了之后是否给杀害
了?先奸后杀的例子比比皆是……我该不该报警呢?她要是暴死荒野,我愈发罪孽深重了
,我在她遇害之前已经见死不救,她遭害后尚且连让她有个葬身之穴的机会也不肯给予,
我实在实在是太过分了!
念及此,我悄悄出门。
电话是不能在家里打的,一来大嫂肯定不休,二来让警方查上门来可吃不了兜着走。
我乘车到大埔,挑了一处偏远的公共电话亭,拨九九九。之后,我也没直接回家,在街上
迟达了有三个钟头之久,才返沙田。
回到家不见大嫂在屋里,两个小宝也没在,心想准是她一把二的串门子去了。女人就
是爱八婆,却也不以为意,便径自去冲澡。刚踏进冲凉房、便瞥见装置脏衣的桶子边沿,
斜覆着一条粉红色的女式通花蕾丝底裤,以及一件也是粉红色半杯型镶花边的乳罩,不消
说,是大嫂的了。奇怪的是,内裤和乳罩沾了不少的泥渍,倒像是从泥泞中给刚捡了上来
似的……
我不疑有他。
冲了凉出来,刚巧大嫂带着两个小宝回来,想必因为早上的事,她跟我打个照面时,
神色仍是燃然,我也不便多言。坐到客厅里,翻阅报纸。
报纸却给大嫂突然夺了去,但是她的脸色却是十分的和悦,她斜着眼看我,那神情,
就像第一次她向我挑逗时的媚态,只听她声音酥软地道:“你刚才去大潭郊野公园了?”
我诧异,摇头。
“还说没有?”她幸幸嘴,笑意盈然,“你究竟是去查看那女子有没有死去?抑或一
心去捡回我的乳罩底裤讨我欢心?”
我的一颗心,马上沉下去。
她犹在细细地笑轻轻地道:“这件乳罩和底裤,是我最心爱的,才穿过两次而已,是
在‘连卡佛’买的,好贵喔,我昨晚穿了它,偏是碰上那回事好不扫兴,匆忙之间给丢在
那里,今早想起来还心痛呢……”
我的一颗心,愈发沉沉沉沉沉到底。
“你没记错?其的是这件乳罩和底裤?”
“怎会弄错?上面还沾满泥渍,昨夜下这么大的雨……”
“可是我没去过大潭郊野公园呀!”
“什么?”大嫂瞪大双眼,张大嘴巴,一阵晕眩的反应,“那……到底……是谁……
…捡……回……来……的……”
“莫非是……”
我摇摇欲坠,大口大口喘着,给谁掐着喉咙似的,恨不得把空气一口喝光,我听见自
己那浓浊的呼吸在屋里回旋:“一定是她!这回我们死定了!”
大嫂的脸色、声音皆变:“你别吓我!不是这么猛吧?”挫了一挫,却又强自由定,
“光天化日,那怕真的是她缠上来了,我也不怕!”
我嚷了起来:“你都没人性的,你当然不怕!”
大嫂愀然大怒,目露凶光觑着我说:“李存义,你是不是要嚷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
我不觉泄气:“我是真的怕……”
也瞧出大嫂口里硬朗,其实心底也真有点忐忑:“你愈怕愈是糟糕,我就不信没有办
法对付,如果真的是她缠上来了……”
有一阵冗长的时间,我们面面相觑。
直至两个小宝嚷着肚饿了,我们方醒觉已是日落黄昏之刻,该是煮饭时间了,大哥也
即将收工回家,轮到我驾晚更的士。
于是大嫂进了厨房,须顷,传来锅里的油正哪里啪啦爆得热闹的声音,再隔了好一会
,又传来喀啦晒啷碗盘打碎的声响。
分明大嫂心神不宁。
我正想起身步进厨房看个究竟,不料和刚踏出厨房的她撞个满怀,只见她屈肘虚悬着
两肩呆了一呆,非常慌张的模样,间歇无意义的空叫几声,尾音长而滞:“唉呀——我愈
想一愈不对劲——我这就下楼到杂货店——买甘文烟去——”
“买甘文烟干吗?”我不解。
“甘文烟可以驱妖辟邪呀,”大嫂心神稍定,答道,“待会我把整间屋子熏一熏,再
撒些米粒和茶叶,便什么都不怕了!”
“真的那么灵?”我仿佛迷失者乍见一曙光明,“那你快去买。”
甘文烟买了回来。于是我和大嫂“分工合作”,她负责把甘文烟点燃了在屋子四周来
回熏几趟,而我则朝各个角落撒米粒和茶叶。
如此折腾了好半晌,暮色已浓。
望向壁上的时钟,已近八点。
大嫂说:“奇怪你大哥这个时候还没回家?”
“是呀,今天怎么会这么迟……”我也纳罕。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大哥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一拉开铁闸门,他便朝我把他手中握
着的报纸一扬,一副忿忿的语气,道:“太没人性了!太役人性了!”
我与大嫂相互望了一眼,遂都不敢接腔。
“存义,”大哥将报纸一摊,指着上面的新闻,嚷着,“你瞧,这种人是不是毫无人
性,把人家给强奸了也罢了,又杀人灭口,那杀人的方式又简直惨绝人寰!”
我心里一恸。
从大哥手中接过报纸一瞧,那血红斗大的标题已是触目惊心——“大潭公园午夜奸杀
,妙龄女郎裸血赴黄泉”,我还来不及细看新闻内容,但感脑里轰地一响,立在原地,心
底只管一阵阵嗡嗡声的发空,报纸从我手中滑落。
“存义,你怎么啦?”如果不是大哥及时抢上前扶我一把,只怕我已昏厥过去。
“我……我……很不……很不舒服……”尽管我极力控制着,声音还是抑不住地颤抖
,我浑身机灵灵起遍鸡皮疙瘩,我只觉得怕。
满心的骇怕。
“我这么夜回来,就打算叫你休息一下,身体不舒服,就别开工了,刚才我多兜了几
个圈,也赚了百多块……”大哥一边说一边示意大嫂给我倒杯热茶,“你吃了饭没有?不
然我下楼给你打包清汤河粉,你人不舒服,吃些清淡的食物比较好,要不,我买一碗鱼片
粥怎样……”
说完,便径自下楼打包去。
大嫂拾起地上的报纸,递到我跟前来,灯光下,我们两个人抖着手颤着心,一同阅读
那奸杀案的新闻内容。
根据警方的形容,警方是在午间接获一个男人的神秘电话之后,赶抵肇案的大潭郊野
公园现场,发现该女郎赤棵的尸体横陈在一摊泥泞中,死者致命于一把长约四尺的尖木条
,该木条由私处直透喉咙,刺破死者的胃部及心脏,由于尸体经过泥滩的雨水浸透,已显
著的发胀,赤棵的尸身不见一丝血迹,但当警方将该木条从死者私处拔出,木条上染满血
迹,死状非常恐怖。新闻还附上几张图片,全是该裸尸的镜头,虽则尸身已被遮掩大部分
,但仍可清晰看见死者双腿间染满的斑斑血迹,以及那微睁着的双眼,分明是死不瞑目!
警方还呼吁任何目击者挺身而出协助警方破案。至于死者的正确身份,则有待进一步的调
查。
“她死得太惨了!”昨晚在大潭郊野公园所发生的一切,霎时间风云涌动骤袭心头,
我只感罪孽深重,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是我害死了她!如果当时我们肯出手相救,她
又怎会死得这么惨!”
大嫂没有我预料中的惊慌懊悔的反应,相反的,她气得两膝不住颤抖,胸膛一股气往
上涌似的,指尖只差没戳入我的眉心:“是不是你报的警?你为——什——么——报——
警——?——”
我阖了阖眼,只差没掉泪,语气赢弱的:“我们见死不救已够没人性,若连报警也不
肯,只怕天也不容。”
大嫂待要发作,又似乎不忍,只是跺脚急道:“你在哪里打的电话?别让警方找上门
才好,届时吃不了兜着走,你我都别想有安乐日子了!”
我觉得我整个人像被抽空了血液似的,虚成一团:“发生了这种事情,即使她不缠上
来找我们报仇,我心里也无法安乐……”
大嫂鼻孔里“哼”了一声,啐道:“你都傻的,换作是别人,也未必会出手相救,现
在的人哪有这么好心肠,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你好笨,又怕事又要逞英雄,事后报警也
没有用呀,她人还不是死了,你可别惹来一身蚁才好……”
我刚要驳她儿句,却听闻大哥的声音响在身后:“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报警?什么一
身蚁的?”他瞥了一瞥我手中的报纸,续道,“你们在研究是谁报的警?”
这时,大嫂默默地眄了我一眼,我只觉得惊心动魄。
对着大哥,我不敢接腔。
“照我看,”大哥却俨然一副专家口吻似的在泪滔不绝,“报警的人一定是案发现场
的其中一个目击者,有脑筋的人都想到啦,三更半夜,到大潭郊野公园去干吗,一定是有
对男女在那里幽会,结果碰上死者正巧给凶手强掳到命案现场强暴,他们却不敢相救,事
后可能良心不安才去报警……为什么不敢相救?如果我猜测不错,这对偷情的男女,他们
的关系肯定不是一般的恋侣,说不定男的是有老婆而女的也已有老公,他们怕出手相救会
揭穿身份……”
我哑声迟疑地打断大哥的话:“你……太武断……了……说不定……目击者……就只
是……就仅得……那打电话……报警……的……神秘男人……”
“我都说了嘛,”大哥说得兴起,也忘了手中打包回来的食物,干脆坐到我跟前来,
刚坐下,还忘形得一拍膝盖,只听他道,“大潭郊野公园这种地方,三更半夜,哪有一个
男人跑去寻乐呀,除非是带着女朋友去幽会、说不定,这对狗男女为了这件事还起过争执
,不然不可能迟至命案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才报警的,他们即使不方便立即相救,也该早
点打九九九呀,说不定死者只给奸了,不至于死……”
说得我惊惊心寒。
大嫂到底比我镇定,只听她对大哥道:“你别老顾做你的福尔摩斯,瞧,打包的河粉
和粥都冷了!”
大哥也忍俊不住:“哎呀,我顾着说话,都给忘了。”旋即起身跑进厨房取碗筷!把
打包回来的食物盛好,递到我眼前来。
我哪来的胃口?这一顿,吃得辛苦艰难。吃着的当儿,只听大哥在吩叨道:“屋里怎
么有种怪味?呵像……甘文烟……哎呀……怎么撒了满地的米粒和茶叶……”
也听到大搜嘟哝着回答:“……孩子……有点……烧……用甘文烟……压口惊……撤
些米粒和茶叶……驱驱邪……”
我心乱如麻。
我心惊胆跳。
我心裂魂离。
我坐又不是,站又不是,躺又不是,直觉告诉我,大祸临头了。
大哥见我在屋里折腾来折腾去脸色惨白,催促我去着医生。我坚持不肯,最后,他在
药箱里搜索半晌,找出两粒安眠药让我服下,之后我便迷迷糊糊人睡。
不知怎的,我骤然惊醒,不知被什么所惊醒。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惊醒,张开眼睛,只
见屋里是一片漆黑,而窗外,月光染白了玻璃窗。
在那窗外,却赫然有个人影站在那里!
我猛然坐起,那黑影摇晃了一下,倏忽不见。
我已惊出一身冷汗,定睛细瞧,窗外仍是一片月白,何尝有什么人影呢?
于是怀疑自己是心神不宁,眼花缭乱而已。
遂起身扳亮屋里电灯,见壁上时钟指向十二点整,却原来自己不过仅睡去一阵子而已
,于是又按熄灯光,继续躺下,可是再也睡不下了。
心口只觉有一股透不过气来的空闷。
我便从枕头下掏出香烟,一口一口吸着,一支一支吸着,脸上弥漫烟雾,我大口吸着
大口喷出烟雾永远散不尽,就像心头的阴影挥不去般。就在我准备燃起第一支香烟的时候
,烟头上的火光一闪,我就看到,有一个人贴门站着!
突然之间看到了这种情形,我全身的毛孔,最先有了反应,一阵发麻,我甚至感到连
我的头发、也在根根倒竖,而我口中所含着的香烟,也由于陡然的震动,掉落了下来。
眼前自然也黑了下来。
但是,我刚才已十分肯定地看到有一个人,背贴着门,面朝我站着,这时,虽然眼前
黑了下来,我却仍然可以感到那个人犹在那里!
我的帆布床摆在屋里一角,距离灯掣有七八步远,如果我起身飞扑过去,按到电灯开
关,便可以亮着电灯。电灯若是亮起的话,那么自然便可以看清楚那个贴门而立的是什么
人!
可是我无法挪动身体,因为一双脚像生了根似的,动也不能动了。
我站不起来,我是这么的无助,这么的惧怕。
在黑暗中久了,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起黑暗中的景物来,总比乍一来到黑暗时清楚得
多了。我全身虽然都处于僵硬麻木的状态,可是眼睛的功能,却还保持正常——最要命的
真是这一点。因为我渐渐可以看清楚了,那人,不是谁,正是昨夜在大潭郊野公园被奸杀
的女子!
她来了!
她终于来了!
她终于缠上来了!
“我本来是要出手相救的!可是我大嫂阻止……”我努力挣扎着想要说话,可是我张
开嘴巴却喊不出声音来。因为麻本的感觉已经蔓延到了舌头,使得我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只能在喉间发出一阵“咯咯”的声响。
与此同时,我又完完全全地看清楚了——她的确是缠上来了,但是她的身体,却紧贴
在门上,噢不,形容得贴切一点,是……她的背贴在门上;噢不不,应该说是……并非她
的背贴在门上,而是她整个身子,像是藏在门里面一样;噢不对不对,是……是……她的
身子,只是一个平面,也完全嵌在那扇门中!
人的身体自然比一扇普通的门来得厚,照说不应该会嵌得进去,然而她……她已经死
了,她是……鬼……总之,我可以确定,她的身子,不在门的面前。
在黑暗之中,我仍然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的表情,那是一张完全扭曲的脸孔,我这一生
中,从来没瞧过这么痛苦,悲恸、灰败的神情,她瞧我的眼光,迸射出深痛恶绝,万念俱
灰的神色,仿佛在说:“你见死不救!你见死不救!”
我闭上眼睛,下改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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