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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WhiteRose (云中天使), 信区: Ghost
标 题: 鬼妻-第八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Dec 5 13:48:35 2002) , 转信
第八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肚腹好疼,火辣辣地烧灼箸,锐利五爪划开肌肤的惊恐感觉仍残存著,是挥
之不去的梦魇,即便是睡著,也要纠缠著她。
瑶光的意识在半梦半醒之间,脑中穿梭在现实与梦境中,一会儿梦见魔胎未
灭,张著血红大嘴追逐著、吞噬了她;一会儿又梦见竹青一身白杉,伫立在陶家
村月夜下的柏杨树底下,手中把玩著地的串铃儿……
她想奔去他身边,脚却有千斤重,陷在泥泞中愈况愈深,她拚了命地挣扎、
挣扎,竹青只是瞧著、笑著,脸上的表情好温和,任著她没入黑暗中。
耳边,只有铃音……只有铃音……她哭了起来。
“瑶光!醒醒,你在作恶梦,瑶光!”大掌摇著她,声音温和中有著明显的
焦虑。“瑶光、醒醒。”
“文老弟,别摇得那麽用力,她伤口刚愈合,这般摇晃会扯到她的肌肤,仍
感觉得到痛。”天师在旁提醒。
“是……”他忽然惊觉,怕自己不知节制气力,反令她更难受,双掌赶忙收
了回来,紧紧握住,心中却恨不得将她拥进怀中。
“瑶光妹子有你的银珠护体,仅受外伤罢了,你又以法力为她治愈伤口,不
会有事的,她的魂魄静养片刻,一会儿即能醒来。”天师面容沉稳,瞧著情动的
文竹青,暗暗思忖,这世俗的男女情爱威力真是不容小觑,与他的铜钱神剑一般
神威无比。
如同要回应天师的话,躺在床上的人儿眼睫轻颤,伴著喉间断断续续的嘤泣,
瑶光睁开迷蒙的眸子,见到离自己好近的那张俊容,一时间分不清虚实,心中委
屈,眼泪如泉般地溢流出来。
“好了好了。本天师说会醒,这会儿不是醒来了吗?”忽觉自己在场挺不自
在的,他挺直身躯,笑呵呵地叮咛:“瑶光妹子好生休息,大哥公事在身,只好
将你再托文老弟照看,你可别再私自出冥界,教哥哥我操心。”也不等任何回答,
他忽而移形换位,红抱身影倏地消失。
沉静中,男性修长的手指缓缓地为她拭去顿边的泪,他温和又苦恼地问:
“伤处还疼著吗?”
神智回来了些许,瑶光怔怔地眨眼,眨掉许多的珠泪儿,她明明记得他好凶
地骂人,骂得她几要抬不起头来,莫非自己真的胡涂了,现下仍在梦中。
“还疼?!我瞧瞧。”见瑶光不作声,他心一紧,伸手欲要撩高她的衣衫检
视,那魔胎的利爪十分厉害,划得极探极重,几要刺穿她的肠腹,虽已施法抚平,
他仍是忧心。
而瑶光永远不会知道,当他见著那几道血痕,看著血染红衣衫,他简宜心魂
欲裂,痛苦得无以复加。
“啊!你做什么――”她不让看,脸虽苍白,颊上却染著两朵红云。“你、
你你……住手呵。啊――疼阿……”她扭动箸,腹部的肌理一阵疼痛,反射性地
抱住,身于弓成小虾米状。
“好、好,我不碰。”他有些手足无措,劝著:“你安静躺著,别动来动去,
外伤虽已愈合,但仍需靠你自己的灵能恢复,待精神好些,我再教你运气行身之
法,体中的银珠自会发挥灵通,届时,就不这麽疼了。”
又提那颗珠子了,勾起瑶光一切记忆。
她虽是对他生气,怨怼的心思浓了些。
“我才不要你的什麽、什麽金珠银珠,你快快将它取回,你怎么这样霸道?!
一点儿也不顾及别人感受,人家明说不要了,你偏把珠子强灌进来,我拿你的元
虚珠子做什么?!不能玩、不能吃的。你若是、若是有何差池,岂不是全归我的
错,你可是阴冥的判官,而我只是小小的孤魂野鬼,你这样护我,这个大恩惠,
我承受不起。”
她与他是云泥之差,早有了这般的体认,他是成仙正果,不能涉及尘世的男
女之情,自己虽钟情於他,又怎可任由情感泛滥。
受这苦楚,她一个便够了。
“你气虚、精魂委靡,那珠子可护你。”文竹青眉心淡蹙。
“我不要不要……”瑶光自是明白,他若不取走,凭她自己是没这样的神通
将银珠吐出的,更何况现下还受了伤,灵力更弱。
“听话。”他叹著气,无奈地看著她闹孩子脾气,觉得小豆子都比她懂事些。
“不听不听。为什么是我听你的话,你不听我说?”她轻喊,双颊因激动而
泛红,长发托著她的脸蛋楚楚可怜,眸子却是坚决又悲哀的。
“我已经努力不去招惹你了,已经好努力、好努力,你到底还要如何?!大
哥一心想将我嫁你,是为了我心中的梦……但是我很清楚,你不能动情、不能有
世俗的心,我若痴缠著你,一切只有痛苦。我求你,你把银珠取走可好?我不想
与你再有交集,你好心一点,别教我又抱希望……”
一份情心中自知,瑶光无所奢求,只要有个小小的地方,完全的属於自已,
让她独自浅尝沉吟。难道连这个小小冀篁,也无法得之吗?
静默许久,听她语中悲意,文竹青方寸如火如涛。
以往的岁月无她,是过得轻松自在,如今识得情欲,那千年来的日子如同梦
幻,竟是虚无得无一可记。
“等你伤安稳了,我自会取走。”他的温言对上她的激动,大掌抚顺著她一
头乌丝,聊以发泄想碰触她的欲望。
“呜呜……你不要理我……”感受他的温柔,又无法光明正大地爱他,这痛
比那五爪剖腹更教她难以忍受。
她蜷缩在床上流泪,身子疼,感情也疼,想好好舔著伤口,他就在身边,用
好温柔好温柔的眼神看著她,用好温柔好温柔的语气同她说话,她费尽心力才将
对他的感情埋起,不让那洪流淹没,而如今,他却朝她走来,她真的错乱了,心
又开始徘徊、允许去奢望――
“呜呜呜……若是理了我,又躲开我,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听著低喃,见她小脸带泪的无助神情,文竹青已难忍受,掌心抚著她嫣红的
脸,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颚,心痛地吻住了她。
瑶光嘤咛一声,微微挣扎著,还是融化在火热的缠绵里,毕竟她是喜爱他的,
这麽、这麽地喜爱他,但愿魂魄与他相同。
“我如何能不理你?”他叹息,明白前头有一场仗要打,若因这世间情爱获
罪天庭,也由他去了,因为心动,一切值得。
“我会害了你。”他的唇形这麽好看,俊逸的脸悬在上方,瑶光端倪著,忍
不住轻啄他的嘴,口中却说:“你把银珠取回,从此就不相干了,你仍是掌生死
簿的地府判官,我还是在水岸边的一抹幽魂。你的恩情……瑶光不会忘记的。”
原还想随他学法术,但她多情情重,若在他身边,定是捺不下心思,到得那时,
一切又要乱了,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的话令文竹青极不舒服。
什麽叫作不相干?!什麽叫作他的恩情她不会忘记?!唉,他从未谈过情说
过爱,要如何表示,才能教她明白?
此时,某个玩意儿由瑶光袖中掉出,落在地上,清亮亮地一响。
两人视线不约而同地望去,那串铃儿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瑶光轻呼一声想拾回,文竹青比她还快,弯身已将串铃儿捞在手中。他端视
著,忆及那时因月夜中乍现的清音,将他引到小河畔的树下,他随意取下了它,
却难以料得自己亦会在情中伏首称臣。
“是我的,还给我。”瑶光想表现出无谓,但眸中的闪烁已说明一切。
“我记得你说,你将它丢到小河中,让它随水冲走了。”那时听了,心中微
微的怅然若失,如今已知缘由。
“我去抬了回来,不行吗?”她瞪著他,轻喊著:“快快还我。”
他唇边缓缓露笑,将串铃儿收入怀中。
“你……还给我。”她急了,脸颊一羞,而他没费什么力气便将她制住。
“还什么?”他还是笑,大掌安稳地搁在她腹上,一股气由他掌心暖和著她
不时紧抽的腹肌,瑶光几要呻吟出声。
“我的串钤儿……你还、还我……”她想拍开他的手,可是意识好难控制,
却反倒握住他的臂腕。
文竹青低低一笑,声音略沉,“是的,它原是你的,你将它挂在树枝上,给
了我了。你莫要忘记。”
没忘呵,怎能轻忘?!
只是,瑶光不懂,他为何有这举动?为何说如此话语?
抱著一团疑惑,她在他绿竹小屋中调养修行,自那以後,他回复以往待她的
一贯温和,只是好几回瑶光会捕捉到他瞧著她的眼神,揉进一份情愫,温柔又高
深莫测的,总没来由教她心跳加促,耳根发烫。
她想问他,想将一切弄得明白,可是每每话到嘴边,又难以说起。
这日,瑶光独自在屋外漫步,绿竹随风摇曳,青翠中带来舒凉。
正自冥思,不远处的模糊景致中走来一人,她略微惊愕,因这个绿竹小屋除
大哥、文竹青以及他底下办事的魑魅两鬼外,她尚未见过谁来拜纺。
那人亦是一身白衫,肤色较文竹青黝黑,粗眉炯目,肩宽腰壮。他来到瑶光
面前,作了个揖,举止甚是持礼。
“敢问公子――”瑶光盈盈回礼,直觉来者并无恶意。
“瑶光姑娘切莫惊慌,在下与文判同僚,姓武。”
“原来是武判官爷。今日来访,不知有何见教?”毋需问名,反正名字都是
假的。瑶光心中模糊想著,将来的将来,她会不会也忘了自己的名?
“正是为文兄弟与姑娘的事。”
闻言,瑶光心头一震,又随即宁定下来。该来的还是要来,该面对的便要鼓
起勇气去面对。她侧过身子,定定瞧著绿竹上的环节,等著他的话。
“三天前,天师前来与阎君密谈许久,后来连裾同上天庭,说是要将你与文
兄弟的婚事知会天帝,此事在天庭引起轩然大波,近日,你们的事已闹得神鬼皆
知了。”他静静叙述。
瑶光瞪大眼睛,小口微张,一脸的不可思议。她知大哥对她情义,可没思及
他连商量也没,便大摇大摆上了天庭,执意嫁妹。
“我一直待在此处,这些事,还是首次听闻。”摇了摇头,她勉强镇静下来。
“我没想到大哥会这麽做……”她忽而抬头,语气转急,“武爷,此事天帝听闻,
是否发了好大脾气?”若真如此,定要招罪,届时,她不仅连累竹青,连大哥也
一同趟了进来,她怎能忍受?!怎能原谅自己?!
武判官微微笑道:“瑶光姑娘毋需慌急,天帝的想法往往是不能揣测的。天
师文武兼具,论口才亦是天庭地界中的翘楚,事先又与阎君商议,此次上天庭,
他指出天条之中明规:成仙正果者需摒弃人间一切情爱。”略顿了顿,当时激辩
的情况光是想像已觉有趣至极。
他再度启口,“天师引用此天条,就人间两字做了精辟的解释,说文兄弟非
世间凡人,瑶光姑娘则是自我修行的魂体,两位同人间半点关系也无,不食人间
物,不饮人间水,因此,你们之间就不包括在人间情爱当中。若天帝与其他众仙
执意阻挠,是师出无名,不让他顺利嫁妹,便是与他捉鬼天师过不去。”
“这简直……简直是……”瑶光咬唇跺脚,大哥这般为之,摆明同众家为难。
而那一番话乍听下虽是有理,仔细一想,则难脱强办之嫌,这简直就是在条规间
寻缝隙,黑也能说成白。“我不想大哥为了我受责罚,可我却累了他。武爷,您
能带著我吗?我、我想找大哥去,把话同他说明白。”
“你想怎么说?”
瑶光又是菱唇轻咬,秀眉微蹙,一会儿才说:“自得知竹青的身分,我便不
曾想过要嫁他……我与他,身分太过悬殊,不相配也无法成对儿,若我痴缠著不
肯放,到头来,我们两个都将痛苦。我会告诉大哥,请他别再为我的婚事烦忧,
反正我是不会嫁的,不嫁文竹青,也不嫁任何人。”她玉面平转,神思染愁,眼
眸似要摘出水来,一片雾气蒙蒙。
这便是文兄弟的抉择吗?为了她甘心冒犯天条,只求短暂的情爱。
那不是极其肤浅又极其虚幻的东西吗?他未掬水而饮,难知其中感受。
“武爷,求您带我寻天师去。可行?”瑶光略略振作地问。
他缓声道:“寻天师前……我想,有件事先说与你知。”
瑶光张著迷惑的眼等著。
“你与文兄弟之事,天帝尚未裁决如何处理。而文兄弟知天师与阎君曾上天
庭为他请命,现今亦前去天庭负荆请罪,一方面是想独自担下所有罪责,请求天
帝别降罪於阎君和夭师;另一方面则为了你们的情事。”
“情事……”瑶光怔然,摇著头,恍惚地喃著:“他不能动情的,他怎会动
情,他对我、对我……”
它原是你的,你将它挂在树枝上,给了我了。
她忆及他的话,在这刹那间,什么都明白了。
脚下软绵绵的,这腾云驾雾之感与移形换位又是不同,风拂面而来,云丝软
柔而冰凉地擦过面颊,该是十分畅意,可瑶光无限焦急,根本没那份心思,只盼
云朵飞得快些,好将她送至天庭。
“你莫怕,两脚尽可踩实。”武判在前领路,回头见她一脸苍白,以为她首
回腾云,怕高。
瑶光感激的回他一笑。“我不怕,武爷可尽力赶路。”
他深深瞧了她一眼,领略到她的忧心仲仲。“那就持稳了。”话刚落,速度
渐渐加快,穿云过雾,最後只闻耳边风声呼呼。
瑶光感觉两人不住地往上攀升,半晌,云雾中陡现一座城门,武判上前交涉,
还未启口,那守门的兵士率先问道:“随武爷前来的是否为瑶光姑娘?”
“正是。”武判回答,瑶光则微微福身回礼。
“两位,请。天帝正等著。”
瑶光虽心下惊愕,仍端凝著,随著武判进入城门。
云海散开,她听见钟鼓之声,一座金耀大殿呈现眼前,两排立著许多男女,
紫冠云集,气象万千。
她恍然瞧著,视线落在那名独自挺立的白衫男子身上,彷佛感受到他的孤独
无援,心一痛,顾不得众家眼光,朝他奔了去。
“瑶光……”乍见她,文竹青先是惊喜,随即想起他此际是向天帝认罪,他
不求饶恕、毋需谅解,因天条便是天条,修行果正後,怎可再陷情爱,他明知故
犯,是触犯天条,有罪,却不後悔。
“你来做什麽?”他语气一转,眉心皱摺,怕她的出现将带来另一波冲击,
更怕自己无法护她周全。
瑶光仰著小脸,眸中有喜有悲,唇边闪动美丽的笑。
“我明白你的心意了。竹青,你收下我的串铃儿了……我什麽都懂的……”
“你……”他长声叹息,面容一弛,大掌握住了她。
“我不要你受罪。”她眨眼,不教泪水模糊现线,说得好轻好低,“别再对
我用心,我只是一抹无主的孤魂,谢谢你待我的好,也请你把我忘怀……”
“无主如何?孤魂又如何?你跟了我,是我的鬼妻,有我为依靠,将不孤单。”
“竹青……”她轻唤,方寸颤抖。
一个柔和却极具威严的声音响起,介入二人的温存――
“文判,你这是执意而为,将众家的劝说掷於脑後了。”
瑶光望向声音的来源,那人金光圈身,面目教光晕染得难以辨明,高高地坐
在半空的金椅上。正是天帝。
文竹青向前一挺,将瑶光护在身後,双目静然无惧,坚定放口,“天条用在
约束众家,我确实是动了情,心中不再静如止水,无法维持超然境界。”他瞥了
眼身边为他思忧忡忡的女子,唇角柔和弯著,“她待我真情真意,我不能负她,
亦不敢负她。触犯天威,甘愿领罚。”
“竹青!”瑶光动容,他的气势感染著她,相视著,不由得痴了。
方寸如此平静,她有了一个依靠,不再孤单寂寥。
缓缓抬头,瑶光望著金色光芒中的天人,盈盈跪了下来。
“天帝,若是要罚,请连我一并惩治。小女子万分感激了。”
“不可以。”文竹青跟著跪下,一把抱住她,彷佛想将她藏在家中。“触犯
天条的是我,跟你无关。”
“怎是无关?!你是因我招罪的呀!”
“你们两个――”天帝好似也在叹气,兀自沉吟著。
此时,两旁众家壁垒分明,一半为文判的抉择大感不值,另一半则深受感动,
正是议论纷纷,私底下已引起一场激烈的辩论。
“天帝。”私声窃窃中,一位仙者打斜里跨出,蓄箸山羊短须,白袍自在,
举手投足间尽展文气。“臣以为,文判触犯天条、心恋幽魂,彼此皆是有情有义。
天条严谨,不外情理,若能促成这异恋姻缘,亦是一段佳话。”
“太白仙人所言极是。”是女子娇柔嗓音,如黄莺出谷。“咱们八个奉召天
命,时入凡间巡视体察,虽说姻缘天定,男与女便要牵连一块,可文判官明知不
行,明知要招罪於身,还是要与这位小娘子一块,明明无缘,却执著不放,要是
我来决定,肯定非成全他们不可。”她笑得极美,与手中一株连茎荷花相映照。
“虽是如此,犯下罪,一样得受罚。若不,天庭纪律何在?!众家往后该如
何依法?!”出现反对浪潮。
“若成全他们,便是只顾情,不管理。於情於理,该寻出一个平衡。”
“仙翁所言正得我心啊――”
“不对,我认为应该要――”
“你先听我说,光有情是不够的――”
“众家都是得道正果,难道有了大爱,就瞧不起小情小爱了吗?”
“众卿。”那威严的声音陡响,大殿在瞬间归於平静。
众家见天帝由座位上立起,莫不停止发表,退回原来的排列。
大殿上,跪箸的一男一女仍在彼此怀中,脸上有轻柔而眷恋的笑意,彷若四
周一切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那团金光在半空缓缓踱步,许久,他开口,“姑娘,你虽是幽魂,却已灵体
自修。百年来你在世间的善行,孤家了然於心,天师既已收你为妹,你若能随他
修行,成仙正果指日可待。你好好思虑一番,莫要放弃大好机会。”
瑶光想也未想地摇头。“多谢天帝厚爱。可惜瑶光是入世的性于,七情难断
六欲不绝,我对一个人动了真情,心如何平复得了?修行之路,怕是无法做到,
只盼……天帝成全……”手臂不由得揽紧他。
“你要孤家成全什么?要破例条规,让你俩在一起?”
“瑶光不敢奢求,只盼天帝别怪罪文判官,若我义兄对您冲撞,也求您大人
大量,别再对他生气,他们都是教我拖累了――”
“不是。”文竹青愈听心愈惊,截断她的话,“触犯天条是我!与其他人无
关,何况她并不属天庭地界,不在条规的约束当中。”
“竹青!”她看著他,泪沾湿双颊,“我不奢求了,你给我的已经足够,虽
然不能长相厮守,虽然有些许的遗憾,但我从不曾後悔,我识得了你,有一份情。
只要你平安无事,那就很好……很好了……”
就在此刻,庭外钟鼓乐声又响,表示有仙者前来,殿上众家莫不往外瞧去,
一团红云般的身躯飞驰而进,他发须与浓眉生动地张扬,一入殿,声若洪钟,盖
过一切声响。
“谁动我妹子,便是同本天师过不去!”
没谁敢跟他过不去。他幽游天、地、人三界,众家都要给上几分薄面。
“大哥!你、你说话小声一些。你吓到大家了。”瑶光扯著他红袍袖,急得
不知如何是好。这都怪她,都是她任性,将他们牵拖至此,而大哥的性子俩又如
此激烈,对她的婚事一意孤行。
“我声量本就如此,改不了了。你们做什么跪成一团?!不成气儿!”他骂
著,一手一个将两人托起,接著双臂支在腰间,厚胸高挺。“天帝老爷,前几日,
我与阎君来为文判官说项,您说过会好生琢磨,现下,可有答案?”
天帝竟呵呵轻笑,“有是有,只怕天师听了心下不喜。”
“那就请天帝说个让人欢喜的。”
“唔……天师,民间尚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说,天庭岂能徇私枉法。
孤家对你的义妹很是欣赏,只可惜她不走修行之道,不愿成仙正果;而文判官助
天师追击魔胎有功,本可加列仙品,如今却为男女情爱触犯天条,若要惩治……
唉,也确实教孤家伤透脑筋。”
殿上百来位,此时却静得无一声响,每个都是凝神屏气的,心中皆知,那团
金光後的天人就要对此事做出最後的裁决。而一旦决定,无谁可改。
“对这事,孤家斟酌许久啊――”金光又缓慢移动,他来回踱著步,终於启
口,“天条绝不能破例,又要顾及情理。瑶光姑娘――”
“是。”她往前,盈盈地曲膝行礼。
“孤家指一条活路给你,应允你的期盼,不过,你也得答应一件事。”
“我答应,瑶光什么都答应!只要天帝爷不怪我大哥,也不怪文判官,瑶光
什么都答应。”她答得好急,两边的肩胛分别让天师和文竹青按住,两者脸上均
有怒色,怪她莽撞。
天帝又是轻和地笑。“你真是个奇特的姑娘。还有,天师与孤家说话向来如
此,孤家哪里会怪他?这点,你尽可安心。”他顿了一顿,“至於文判官,呵呵,
他一日为文判,就绝不能与你在一块,孤家可以减轻刑罚,他依然留有仙籍,依
然掌管生死书记,只是你孤家打算赐你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让你忘记百年来的
一切,重入生死簿,回归正轨轮。你所有的记忆将全数消失,如同白纸,一切从
头……这对你来说并非坏事,因为不记得,就不会痛苦,不会心心念念,你说,
好不好?”
“不――”文竹青闻言握拳狂喊,向来温文的面容因激动而显狰狞。他想冲
上前去理论,请天帝收回天命,两旁的护卫天将将他拦住。
然而,天帝将答覆的权利给了瑶光,情况急转直下,殿堂上议论四起。初初,
瑶光真的怔住了,思想不能运转。慢慢地、缓缓地,天帝的话在脑海中一遍一遍
地重复著,渐渐成形。
耳边似乎听到大哥惯有的咆哮,四周好多好多的声音,尽是喧嚷。她内心深
处却有一处空灵的平静,供自己细细思量、慢慢斟酌。她该如何决定?竹青。
她缓慢地移动视线,定定地看著他,那张脸尽是焦急!好看的唇形快速动著,
好似对她说些什麽,她听不真切,只觉得那细长的眼瞳深黝黝的,闪著精光,内
心淡淡笑了,知道他在生气。
投胎转世。
这算是一项恩典吧。保住了竹青,也帮了自已,她会忘了他,她会忘了他,
她会忘了他,她会忘了他……她怎能忘了他……
心这麽的痛,已无前路。
然後,她朝著半空那团金光跪伏下来,额头磕在地上,说著自己也不懂的话。
“谢天帝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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