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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daisy (咖啡), 信区: Ghost
标 题: 篱恨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20 12:43:26 2004), 站内信件
罗籽阳在竹林里兜转兜转,始终找不到出口,一天没吃没喝,全身没了力气,眼看天色
快晚,不由得心中焦急万分,忽然听得前面隐约有琴声,仔细一听,只有啾啾鸟鸣,在他
失望之际,清清楚楚听得一女子婉转吟唱,歌词远远飘来,原来是李清照的《醉花阴》: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
罗籽阳循着歌声,拨开长及膝盖的杂草,艰难前行,走着走着,歌声琴声忽然消失,
他顿失方向和希望,愣在当场。竹林里光线更暗了,眼前三步距离都是模糊一片,难道就
要困死在这里?一想到这里,罗籽阳的头嗡的一声,空白一片。
“嘻……居然有人在自家后院迷路。”身后有人在笑,听声音就是刚才唱歌的女子,
罗籽阳喜出望外,转身去看,哪里有人?
“是你吗?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出来?”他急得不行,发疯似地四处张望。
那个声音说:“想起我名字没有?你说出我的名字,我自然会见你。”
罗籽阳马上心慌气急,大汗淋漓,他真的想不起她的名字了,真的想不起了,可是他
知道这很重要,很重要……
她叹息,说:“既然想不起,又何必见我?”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
,帘卷西风,人似黄花瘦……”声音越来越小,罗籽阳知道她正在离开,情急之下,不顾
长草羁绊,奋力追去,不料咔哒一声,一脚踏空,他狠狠的跌了一跤,然后就睁开了眼睛
。
忽然眼前大亮,他只看到一片空白,半晌才恢复了视力。
“干嘛不开灯……”玖月把门甩上,一边说,一边踢掉高跟鞋,“一个人坐在这里,
瞪着大眼睛,想吓死我吗?”
罗籽阳茫然的看了看她,说:“回来了?几点钟了?”
玖月打开电视,重重的坐在他身边,狠狠的往他怀里一靠,抬起胳膊凑到他面前,说
:“自己看!”
罗籽阳看着她光光的手腕,说:“没有表啊。”
她唧唧咕咕的笑,说:“我是没有表啊,那我怎么知道几点钟?”
罗籽阳翻白眼,推开她,说:“和你不是很熟,不要乱靠,小心告你性骚扰。”
她捏着鼻子,皱着眉头,说:“你下午打球去了?满身汗臭,难闻死了,快去洗澡!
”他想如果告诉她,他整个下午加晚上都呆在家里她肯定是不相信的。不想和她无谓的争
论,罗籽阳一头歪在沙发上,好累。
玖月踢了踢他的屁股,说:“死罗籽阳,死懒鬼,要不要我用鸡毛掸子赶你进去?”
真是没天理,这可是他的家,她怎么还敢这么霸道。拗不过这个女魔头,罗籽阳只好
哼哼唧唧的去洗澡。洗了澡果然舒服了很多,也精神很多,看了看钟,正好十一点。
回到客厅,玖月已然倒在沙发上会周公去了。电视声音开的震天响,难为她还睡得如
此香甜。罗籽阳苦笑,推了推她,她只是翻了一个身,喃喃几声,这样睡着可不好,衣服
也没换,澡也没洗,睡着了也难受,明天肯定又要苦苦呻吟了。
“玖月……玖月……起来洗澡!”她又转了回来,挺着胸对着他,不是罗籽阳想看,
可是没办法,她半露的酥胸正对着他。穿得如此暴露跑去跳舞,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也真
是上天没眼。
罗籽阳又使劲的推了推她,她才坐了起来,软软的倒在罗籽阳的身上,趴在罗籽阳耳
朵边,迷迷糊糊的说: “干嘛……我好累啊,我要睡觉。”
罗籽阳又气又好笑,使劲拽了拽她的头发,说:“快去洗澡,洗了再睡。”见她好像
清醒了一点,于是关电视,转身进房,不再理她了。没想到他在房内上了一个多小时的网
之后出来喝水,居然又看见她躺在沙发上,不过已经洗了澡了,头发湿湿的,穿着性感的
睡裙。这家伙简直就是存心的引诱无辜男人,罗籽阳进她房间取了毛毯给她盖上,居然发
现她是睁着双眼的,吓了他一大跳。
“醒了就进房睡。”
玖月坐起来,说:“我突然睡意全无,我们聊天吧。”
罗籽阳坚决不同意,都快一点了,他可没兴趣陪她疯。并且很认真地告诉她,想聊天
就上网,那里多的是夜猫子。
躺在床上,罗籽阳很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睡,他不想回到梦里,不想再见那个
女子,他害怕她要他说出她的名字,她一声声的追问,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十年前的重阳节,是罗籽阳的太爷爷90岁生忌,也是他十五岁生日,家里为了准备太
爷爷的祭祀品,早饭迟迟没能上桌,他实在饿得不行了,见堂屋没有人在,于是偷偷拿了
一块寿饼,躲在桌子底下,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忽然桌布被掀开,一个和罗籽阳年纪相仿
的女孩子也钻了进来,冲他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说:“你看你那馋样。”罗籽阳费尽的
咽下寿饼,哼了一声,说:“都这个时候还不开饭,我当然饿了。”罗籽阳从来没有见过
这个女孩子,但是每逢太爷爷生忌,都会有一大堆亲戚上门,有些还是大老远的赶过来,
碰上初次见面的表弟表妹也不是稀奇事。
罗籽阳歪着头仔细打量她,扎着两条大辫子,每个辫子尾梢都绑着天蓝色的蝴蝶结,
纯红齿白,眼睛弯弯的。正想问她名字,就见她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碟清蒸鲈鱼,一
碟酸菜炒大肠,还有一大碗米饭,说:“饿坏了吧,籽阳,你今天生日,怎么你爸爸妈妈
没给你做好吃的?”
罗籽阳见到饭菜,哪里还有别的功夫说话,几乎是抢过她手中的碗筷,狼吞虎咽起来
,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只有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她就抿着嘴儿,笑眯眯的,坐在
一旁看罗籽阳吃,时不时的提醒别吃太快,别噎着。
罗籽阳冲她笑了笑,说:“你对我可真好,可是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她摇了摇头,说:“那你还记得这首词吗?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
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
似黄花瘦。”
罗籽阳第一次听到这首词,于是茫然摇头,她皱了皱眉头,说:“籽阳,你见过我的
,难道你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罗籽阳相信只要见过她,肯定不会忘记的,于是他又问:“那你叫什么
名字?你说了我就能想起来的。”
她一听他说这句话,不知为什么马上就变了脸,抢过他手中的碗筷,往地上一扔,冷
冷的说:“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吗?那就别吃我的饭菜,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说完掀开桌布跑了出去,罗籽阳愣了几秒钟才追出去,一钻出桌子就撞翻了上面的祭
祀,撒了一地,哐当作响,声音很大,他吓了一跳,猛的就醒来了,一张开眼睛,发现自
己躺在床上,周围都是人。
家人见罗籽阳醒来了,每个人都象是放下了心头大石,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妈妈抱着
他,紧紧的,连声说:“醒来了,终于醒来了。”
罗籽阳推开妈妈,莫名其妙的说:“吃饭了吗,怎么大家都跑到我的房间了?”
大人们神色都有些古怪,然后爸爸咳了咳,说:“你真是个懒虫,大家都等你吃饭,
你睡得像只小猪。好了好了,醒来就吃饭啦。”
罗籽阳随着大家下了楼,来到堂屋,外面的天居然全黑了,星星月亮都出来了,从大
清早睡到了月上中天,一觉就睡了这么久?他忍不住看了看放祭祀的桌子,整整齐齐的,
一丝不乱。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罗籽阳掀开了桌布,里面干干净净的。旁边叔公和爸爸说:
“怎么你爷爷的照片不见了?”
爸爸也奇怪的说:“是呀,他老人家留给我们的就这么一张照片了,这可怎么办?”
吃饭的时候,罗籽阳端着碗从这一桌走到那一桌,走了几个来回,始终是没有看到那
个蓝色蝴蝶结,难道他只是做了一个梦。
从此以后,每年罗籽阳的生日都会梦见她,可是再也没见过她的面,只是听到她的声
音,反复的问着他是否还记得她的名字,醒来后必然是汗出如浆,头痛欲裂。她纠缠了罗
籽阳整整十年,罗籽阳也不时地问自己,我和梦中女子究竟有什么关系,在现实中他的生
活里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一个女人,可是梦里却又那么焦急的想要看见她,想要知道她的名
字,梦中的心痛梦醒后仍然清晰的存在,这到底是为什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梦见她,距离他生日还有三个多月。
罗籽阳知道自己又做梦了,因为他又回到了那片竹林,仿佛是接着之前那个梦继续往
下做,明明知道是梦,可罗籽阳还是很紧张,因为他害怕找不到出路,从此就会迷失在梦
里。管不了那么多了,罗籽阳认定了一个方向,不停的往前走,走了好久,却仿佛在原地
打转,周围是一片死寂,黑暗浓重的化不开,压抑的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罗籽阳张大了嘴巴,他想喊救命,可是他不知道谁能救他,也不记得那个女子的名字
,有个声音卡在喉咙里,就是喊不出来。
“为什么不叫救命?”他知道她会出来的,这个时候竹林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就算
走到他面前,他也看不清楚。
罗籽阳在心底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这个梦开始好玩起来。
他听到草沙沙的响,然后就闻到一阵淡淡的胭脂香,她已经走到了罗籽阳的面前,柔
软沁凉的小手伸进了他的手掌里,她说:“呆子,拉着我的手,我来救你了。”
罗籽阳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跟着她,在风里全无意识的行走着,长草好像没有了,黑暗
也变淡了,微风带着草木和胭脂的清香轻抚着罗籽阳的面庞,浑身舒服得都快飘起来了。
慢慢的,罗籽阳见到了一些光亮,越过她清瘦俏丽的背影,罗籽阳看到青砖碧瓦的一
角,就快到目的地了,罗籽阳心中一阵欢欣。
那女子指着前面说:“那就是你家宅子了,真没用,你居然可以在自家后院里迷了路
,如果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罗籽阳快步走到她的身边,趁她不注意,转身就要看她的模样,哪知道这个时候突然
铃声大作,罗籽阳跌回了现实之中。
真是懊恼,怎么会在关键时候醒来呢?抓过闹钟一看,七点半,没办法,只好起床。睡了
一晚上比熬了一夜还累,揉着眼睛,大声打着哈欠,一步一摇晃的挪到洗手间,推开门就
看见一个女人坐在马桶上。
“啊……”这下睡意全无!是玖月!
“你……你怎么上洗手间也不关门的!”罗籽阳冲着她气急败坏的大喊。
玖月顺手抓起漱口杯往他脸上一扔,尖叫着:“那你还不关门!”罗籽阳应声而倒,
她这一扔太准又狠了,正好砸在了他的脑门子上,眼前顿时金星直冒。
罗籽阳躺在地上,抱着头,咬牙切齿:“徐-玖-月!”
玖月从洗手间冲出来,跪在他身边,伸手帮罗籽阳揉着额头,一声接一声的问:“籽
阳,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他怎么听都是:你没死吧,你没死吧。
罗籽阳哼哼几声,表示没事,忽然,他想起什么,瞪大了眼睛问她:“你洗手了没有
?”
她眨了眨大眼睛,很无辜的一耸肩,说:“没有。”
罗籽阳顿时大脑休克。
他接过玖月递的毛巾,毛巾里包着冰块,敷了几分钟,终于稍稍恢复了元气,于是挣
扎着爬起来,低着头,说:“玖月,你必须找房子了。”
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答,还以为她闹情绪,抬头一看,早就没见人了,不一会儿就看
见她拎了医药箱从他的房间过来。
伤口虽然处理了,可是罗籽阳还是头痛得厉害,只好打电话回公司请假,经理阿JOE
接的电话,他问理由,罗籽阳说不小心摔跤撞到了头,痛得厉害。阿JOE就笑,说:“是不
是昨晚上有点过了?”罗籽阳翻白眼,说:“明天看看我的伤口就知道了。”
趁着玖月出去给他买药,罗籽阳扯下她乱七八糟包扎的绷带,对着镜子仔细查看伤口
,还真是伤得不轻,已经破皮流血了,又红又肿,凸出来一个大包,就像独角龙,轻轻碰
一下都火辣辣的痛。他掂了掂那个漱口杯,真沉,不愧是花岗岩的。
真的很后悔把这个麻烦收留在家里,其实罗籽阳跟她真的是非亲非故,上个周末的中午,
他在家对着电脑发呆的时候,突然门铃以一种超高频率响起,仿佛十万火急,也不知道门
外老兄是要他救人还是救火。
罗籽阳急忙从书房冲到门口,拉开门一看,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拎着行李,靠在门口
,她上下打量着罗籽阳,然后伸出纤纤玉指,戳了戳他的左边胸大肌,说:“我找你。”
罗籽阳说:“我不认识你。”
她递给他一张照片,说:“认识他吗?”
照片上的人罗籽阳当然认识,是他大学同学,最好的朋友,徐家明。在大四快毕业的
时候,他突然失踪,毕业证都没有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
,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我是他妹妹,叫徐玖月。”她把行李往罗籽阳手中一放,转身就进了他的家,指着
书房,说:“我睡这里好啦。”
罗籽阳丝毫没有怀疑,她有着一张酷似家明的脸。大家千万不要误会,徐玖月不但不
难看,反而好看的很。以前家明就经常被同学取笑作小白脸,罗籽阳也想不通,徐家明有
高而挺拔的男性身躯,为什么偏偏长了一张秀气白皙的脸。
其实她住在这里罗籽阳没什么意见,这么大一个房子,三室两厅,多一个人也无所谓
,可是他有些受不了她的旁若无人,刚来的时候经常只穿着小背心,三角裤,在他面前晃
来晃去,如果她是搓衣板、太平公主倒还罢了,偏偏身材好得不得了,罗籽阳实在看得受
不了,警告警告再警告之后,她才稍微收敛,只穿小背心和平脚裤……这样也许还可以忍
受,躲着她,避着她,不看她,不碰她就可以了,她居然……还很喜欢往他怀里靠,罗籽
阳一直认为她有意勾引良家少男,可是她总是一脸无辜纯真,于是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她是标准的无知少女,而自己就是超级大色狼。
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多星期,没见她有找工作的意思,白天在家里看电视,上网,要
么就逛街,买回来大包小包的衣服零食,晚上泡酒吧、跳舞,很少在家里呆。
前天,罗籽阳下班回到家里,差点以为进了走错地方。当时买这套房的时候,几乎用
去了他所有的积蓄,所以除了电脑和电视之外,就没有购置其他的电器了,家具就更加简
单了。这天一进门,首先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音乐,电视机从原来的21寸创维换成了
34寸三星等离子彩电还有JVC,家具从茶几到沙发,从衣柜到餐桌,从窗帘到床单全都换了
个干净,他的卧室里居然还铺上了地毯。如果不是看见玖月正在沙发上随着音乐又蹦又跳
,摇头晃脑,他百分之百认为进了别人家,半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说:“这……”
这时门铃响了,徐玖月弹簧一般跳起来,冲到门口,用力的拉开门,一蓬绿叶撞了进
来,有人送来了两盆盆栽,玖月签收之后指挥着送货的人把盆栽搬到客厅和书房,对罗籽
阳笑了笑,说:“这样空气就更好了。”
罗籽阳还处于痴呆状态,除了眨眼,就只会咽口水。
玖月从新买的饮水机倒了一杯水递给他,说:“喝水。”
喝了水,他终于能说话了:“你搞什么鬼?”
玖月环顾四周,说:“这样的房间,我住着才舒服。”
“可是……”
门铃又响了,这回送来的是东芝Portege 2010,玖月签收之后,说:“这下不用和你
争电脑用了,网上购物就是方便。”
罗籽阳这一下终于回过神来了,他问:“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玖月回答很干脆:“该走的时候我自然会走,当然,这些东西我也会带走,这下你放
心了?”
罗籽阳无话可说了
--
陌生人的距离,咫尺亦是天涯。
没有相识,也不会再见。
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平淡平静亦是一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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