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uckdaisy (咖啡), 信区: Ghost
标  题: 篱恨5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20 12:54:12 2004), 站内信件

    为了更好的照顾玖月,罗籽阳在玖月的卧房打了个地铺,整整一夜,他都睡的很不踏
实,仿佛在大海里上下漂浮,却没有梦,耳旁清晰的听到玖月细微的呼吸声。
   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了,忽然听得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呼唤名字:“籽阳……籽阳……

   是玖月的声音,罗籽阳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入目就是玖月温柔的笑脸,在印象里,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女人化。
   “你醒来了?”玖月跪在他枕头边,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她的手还是那么冷。
   罗籽阳高兴的坐了起来,捉住她的手,问:“你好了啊?”
   玖月没有回答,她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玖月看住他,缓缓的说:“籽阳,我爱你,我爱了你好久好久,你有感觉么?”
   罗籽阳被玖月清朗深邃的眼睛深深吸引,更没有想到玖月说出这番话,一时之间竟然
忘了回答。
   玖月笑了笑,包含无奈和遗憾的说:“我是来和你道别的,可是我真的很不舍得离开
你,我原本以为今生一定能和你在一起,我们之间已经是那么亲密,可是我还是输给了我
自己。”
   罗籽阳一听到她要道别,心忽然撕裂一般的痛了起来:“不行,你怎么能够这么说?
你已经醒来了,你已经好了,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别走啊。“
   他用力的搂住玖月,玖月轻如柳絮般的倒在他的怀里,抽噎不已,玖月紧紧环抱住他
的腰,用尽全身的气力,仿佛要把自己嵌进他的身体,忽然她放声大哭起来,推开罗籽阳
,指着床,说:“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罗籽阳顺着玖月所指一看,头“嗡”的就炸开了,那床上躺着的不正是玖月么?
   怎么会这样?罗籽阳回过头去看时,身后空空如也。
   “玖月……玖月……”罗籽阳哭喊着在房间里四处寻找,他的哭声将自己吵醒,睁开
眼睛一看,自己还好好的躺在地铺上,他一跃而起,去看玖月,试探着她的呼吸和心跳,
已经没有了,虽然手心还有着小小的温暖,可是她却是真的走了。
   “不……”罗籽阳使劲握着玖月的小手,眼泪从酸痛的眼眶不住的滑落。
   他把玖月抱进自己的怀抱里,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住,不停的搓拭玖月的皮肤,
试图让她回过魂来,可是他却清晰的感觉到她渐渐冰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
   终于他放弃了努力,抱着玖月像个孩子一样伤心的哭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终于感觉到房间的气氛有了变化,抬起头就看见那个鬼影远远的
站在屋角,几天不见,她已经具备了基本的人形,甚至也有了颜色,头发是黑色,脸是煞
白,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长长头发遮住了脸。
   更可怕的是,他听到了“呜呜……”的哭声从她那里断断续续发出,血红的泪水顺着
她苍白的脸庞一滴一滴的跌落在地板上,那么阴森,令人寒冷彻骨。
   深刻的悲伤已经让罗籽阳彻底麻木,连害怕都忘记了,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哽咽
的对这鬼影说:“你哭什么?”
   那鬼影听到罗籽阳对她说话,浑身一震,停止了哭泣,半晌,她喉咙里发出“赫……
赫……”的声音,仿佛是收音机调频,终于调到了准确位置,她说话了,声音暗哑刺耳:
“我哭玖月……”
   罗籽阳抱紧玖月,玖月已经冰冷僵硬,没有任何生气了,罗籽阳心头一痛,已经干了
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鬼影又开始哭了,仿佛越哭越伤心,忽然她长啸一声,腾身在这间房里上下翻腾,发
出痛苦的嘶叫,就像在为罗籽阳的伤心伴舞吟唱。
   飞舞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安静了,望着窗口,好像在思考,房屋里只剩下罗籽阳痛苦
的呜咽。
   “玖月还有救的。”鬼影忽然说话了,罗籽阳停止了哭泣,不相信的抬起头看着她。

   她疲惫的说:“你还记得沧浪子留给你的琉璃珠么?你把它放进玖月的口中,它能帮
玖月再延续十二小时性命。”
   罗籽阳急不可待的就要掏那颗珠子,却被鬼影大声的喝止了:“不要!一定要等我走
开。”
   罗籽阳这才醒悟过来,点点头放下手。
   鬼影继续说:“你要去找一个人帮你,那个人就是胡青颜,她会救玖月的。”
   “太奶奶?”
   鬼影嘴巴里发出吱吱嘎嘎的磨牙声,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仿佛充满恨意:“对!
就是她!就是她!”
   太奶奶为人淡漠,她如何肯去救一个毫无瓜葛的人,就算肯,她有这个能力么?罗籽
阳心里暗暗怀疑。
   鬼影好像知道罗籽阳在想什么,说:“你相信我吧,我不会害玖月的。”
   罗籽阳点点头,鬼影看着他,说:“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什么?”
   “你能不能闭上眼睛?”鬼影的声音颤颤的。
   罗籽阳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于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鬼影低下头,自嘲的笑笑,说:“你当然不会愿意。”
   罗籽阳这个时候做了一个令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决定,他说:“我答应你。”于是闭上
了眼睛。
   他站了起来,闭上眼睛,伸开双臂,一会儿,他感觉到一阵阴风缓缓的抚了过来,虽
然不太害怕,可还是自然反应的绷紧了肌肉。忽然之间,他闻到一股好熟悉的味道,像自
己的灵魂一样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然后,他感觉到这股风在自己的脸庞、眉毛
、嘴唇和身体上慢慢游走,那么温柔那么缠绵,就像和爱人的拥抱和亲吻一样,多么奇怪
的感觉啊,没多久,那股风离开了他,他感觉到手里多出了一个东西,鬼影说:“把这个
交给胡青颜,她会明白的,记住,时间已经不多了,一定要快!”
   罗籽阳睁开了眼睛,鬼影已经离开了,他的衣服上留下了点点红泪,那红泪透过纤维
冰冷的亲吻他的肌肤。
   罗籽阳打开灯,看到手里是一个项链坠,一朵白玉雕成的栀子花。拿着这个坠儿,他
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一个男子,把这个玉坠儿交到一个女子手里,说:“东篱,这是我在玲
珑坊无意间看到的,一眼就看上了,就像那一年我一眼看上你一样。”
   罗籽阳又红了双眼,原来他梦里深爱的东篱已经成了孤魂野鬼,漂泊了这么多年啊…
…太爷爷,你知道么?你知道你曾经那么深爱的那个女人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么?你心痛
吗?你当年是如何负了她?你可看见她现在是如何的血泪斑斑啊?
   罗籽阳推开窗户,对着夜空,大声的呼喊:“东篱……东篱……”直到声嘶力竭。

  天空已经泛着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琉璃珠已经放入玖月的嘴里了,罗籽阳看着怀里的玖月,满心期待着奇迹的出现,可
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玖月还是那么冰冷僵硬,罗籽阳的心也在慢慢冷却。
   “当当当……”墙上的挂钟连敲八响,时针指向八,他如梦方醒的长叹一声,把玖月
平放在床上,轻轻的盖好被子,把她凌乱的头发都理顺了,这时他已经完全心灰了,许是
这些天他太累了,身心俱疲,他并没有太大反应,内心有一种异样的平静。
   “玖月……我已经尽力了。”他也躺下了,躺在玖月的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忽然
内心冒出一个奇怪的念想,多年前,我是不是也曾想过就这样长伴东篱,永不分离?可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切变成今天的境地?
   他失神的望着天花板,脑子混乱一片,胸口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冲撞着,试图找一个
缺口宣泄,忽然,他感觉玖月的小手轻微的动了动,他浑身一震,将全身的感观都集中在
手心上,期待它再一次的颤动,可是没有,就在他放松肌肉,跌回床板的时候,他听到了
玖月的呼吸,他不敢相信的俯身望向玖月,是的,没错,她在呼吸了,她的胸口开始起伏
,鼻翼在微微颤动。
   “太好了!”他压低嗓子低呼一声,然后冲到客厅又蹦又跳,像个傻子一样热泪横流
,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一些无意义的音节,围着客厅跑了两圈之后,他冲到玖月身边,捧
着她的脸,是的,她还在呼吸,像个孩子一样安静,罗籽阳叹息着跪在地上,拉起玖月的
手,放在自己的脸庞,感受到了她熟悉的小小温暖。
  
  
   景色飞快的向后飞驰,窗外正是夏季繁荣景象,阳光耀眼,草木绿浓欲滴,湖水浅蓝
明媚,玖月却是那么虚弱冰凉,罗籽阳紧紧抱着她,生怕她的性命消逝在一呼一吸间,手
里那块白玉,甚至比玖月更温暖。
   汽车沉闷的前进着,车厢里只有单调枯燥的轰鸣声,和着汽油味道,让人昏昏沉沉。

   朦胧间,他又冲进那间书房,焦急等待的东篱迎了上来,不安的看着他。
   罗籽阳缓缓把门关上,插上门闩,关门的这一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
   回过头还是东篱探究的目光,尽管内心充满矛盾,他还是笑了笑,抱着东篱,下巴轻
轻的研磨着她的头顶,深深呼吸着她淡淡的栀子花香,这个拥抱让他更加肯定,自己是无
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东篱的。
   “籽阳……”
   他放开东篱,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桌旁,说:“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
   罗籽阳取出一封信,递到东篱手里,说:“这是我同学前几天给我的信,你看看。”

   东篱有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的打开信看了下去,看着看着就笑了出来
,她合上信,说:“真这么好?”
   罗籽阳说:“是的,他是我太学最好的朋友,最近继承了他家商行祖业,现在请我去
帮他,原本我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但是现在我想好了,我们两个一起去。”

   东篱瞪大了眼睛,既兴奋又紧张的反拉住罗籽阳,压低声音说:“就我们两个么?”

   罗籽阳说:“是的,就我们两个。”
   东篱的眼睛忽然黯淡下来,说:“刚才老爷是不是……”
   罗籽阳心里一沉,想起刚才父亲在书房里那句冷冷的话语:你若要和那丫头在一起,
就永远不要进这个大宅!
   他摆摆头,笑了笑,说:“他老人家如何能了解你我之感情?别担心,一切有我的。

   “嗯。”东篱贴着罗籽阳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幸福的笑了。
   “听着,东篱,你一定要听好。”罗籽阳捧着东篱的脸,郑重的对她说:“你今晚回
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收拾行李,明天,当大钟敲十一下的时候,你悄悄
的来我们后山的竹林,我在竹林里等你。”
   “好……”东篱点点头,激动的浑身发抖。
   罗籽阳望着她走出书房,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忽然一阵心疼,他“啊”的一声扶
着门框坐在了地上,半天才缓过劲来。
   睁开眼睛一看,天已经亮了,窗外的风景还在不停的往后飞掠,玖月还躺在自己的怀
里。
  
  七个多小时的路程竟然比一个世纪还长久,总算是下了车,罗籽阳招手要了的士,上
车就连声说了目的地,要司机尽量开快。
  到了家已经下午五点半了,玖月的生命就只剩下不到四个小时了。
  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太奶奶家的院子里摆了几桌酒席,菜也快上齐了,前后聚集了
一群又一群的人,看到他抱着一个女孩子冲了进来,热闹的嗡嗡声顿时停止,罗妈妈冲了
上来,拉住罗籽阳就问:“你……这个女孩子是谁,你们不是遇到车祸了吧?”
  罗籽阳一边跑,一边回答:“您别管了,我找太奶奶。”
  他跑上了阁楼,阁楼大门紧锁。罗妈妈也跟了上来,说:“你太奶奶现在不在家,她
去老君庙吃斋了。”
  “什么?”罗籽阳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玖月在他怀里震了震,他汗也没有擦,问,“
什么时候回来?”
  罗妈妈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走的时候谁也没告诉。”
  罗籽阳呆了呆,问:“老君庙在哪里?有多远?”
  “坐车要两个小时。”
  罗籽阳把手一摊,说:“妈,你的车钥匙给我。”
  “车让你老爸开走了,说是去接你五叔。”
  罗籽阳狠狠的吐出两口气,抱起玖月就往下冲,罗妈妈在后面使劲的喊:“你不吃饭
了?”
  罗籽阳冲到门口,就看见爸爸和五叔走了进来,他冲到爸爸面前,气喘吁吁的说:“
把车钥匙给我。”
  罗爸爸奇怪的问:“你要去哪里?要吃饭了……这……这个女孩子是谁?”
  “老君庙……别问了,快给我。”
  罗爸爸问:“老君庙?你知道怎么去么?”
  罗籽阳茫然的摇头:“不知道。”
  罗爸爸对五叔说:“你快进去吧,跟大家说一声,我和小言去一趟老君庙。”罗爸爸
始终还是叫罗籽阳“小言”。
  罗爸爸发动了车,一边开一边问:“这下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罗籽阳让玖月靠在自己怀里,然后揉了揉胳膊,两只胳膊都快累断了,他摇了摇头,
不是他不想说,就算他说了,爸爸能相信么?他说:“现在形式紧迫,您快点开车,我将
来自然会找机会跟你说的。”
  罗爸爸没有再追问了,他把车开的飞快,过了二十几分钟,说:“你上老君庙干什么
?你不应该先去医院么?”
  “我要找太奶奶。”
  “太奶奶?”罗爸爸猛地刹住车,说,“你找太奶奶去老君庙作什么?”
  罗籽阳重新抱住玖月,说:“老妈说太奶奶上老君庙吃斋了。”
  “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大清早。”
  罗爸爸转过头来说:“不对啊,我今天下午午四点多钟还看见她老人家,她老人家就
叫我去接你五叔,不过我在路上就碰见他了,所以比预计时间早一个小时回来,幸好我回
来早,不然你可就跑冤枉路了。”
  罗籽阳再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二十三分,玖月的时间不多了。
  当罗籽阳再次抱着玖月跑进大院的时候,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一样的是灯火通
明,一样的是红字满天,一样的是残羹冷炙、杯筷零落,一样的是热闹过后的寂静,只剩
下几个雇佣的小工在收拾残局,不同的是,他们见到罗籽阳之后只是漠然的扫了一眼,而
不是那么垂手而立,恭敬的叫他:“少爷。”
  罗籽阳定下神来,他已经站定在阁楼外了,阁楼的门虚掩着,他反而犹豫了,推开这
扇门需要多少力气呢?也许不要,可不知为什么他心怯了。
  “进来吧……”里面低低的传来一个女声。
  罗籽阳这才推开了门,阁楼很小,佛堂占了整个房间的一大半,佛堂前跪着一个女人
,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披着长长的黑纱。这个背影那么陌生,又是那么熟悉,穿透了时
光的尘埃,那么多年仍然没有模糊。
  罗籽阳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连如何称呼都不知道,于是他只能沉默的站立。
  “终究是躲不过的。”她缓缓站起身来,指了指旁边的竹床,说,“放下她吧。”

  罗籽阳依言将玖月轻轻放下,将她的双手拢在小腹。阁楼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两个呼吸声此起彼伏。
  终于,她取下了黑纱,转过身来,说:“七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罗籽阳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婆婆,没想到,站定在眼前的她还是那
么年轻,和梦中所见一样的年轻,只是她的头发全白了,披散了一身,如同白色的瀑布一
样,份外扎眼,他呆住了。


罗籽阳此时纳纳不能言,他毕竟还是现实中的他,前世的事情只是出现在他梦里,睁开眼
睛的同时,他就抛开了往事的牵绊,现在面对胡青颜,他本能的还是把她当作自己的太奶
奶,然而内心却充斥着复杂的感情,内外极度矛盾,他沉重的呼吸着。
  “你过来见我就是为了让我救她?”胡青颜指着玖月问。
  罗籽阳深吸一口气说:“是的,此次上来打搅您得清净也是迫不得已,但是只有您能
够救她,我求您救救这个女孩子。”
  胡青颜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满头白发到处飞舞,她蓦的刹住,恨恨的看着罗籽阳,问
:“谁告诉你我能够救她?我又有什么能力救她?”
  罗籽阳对这种笑声何其熟悉,他很自然的皱起了眉头,冷冷的看着胡青颜,胡青颜一
见他这个表情,呆了呆,冷哼一声,说:“你把她抱回去吧,我不会救她的。”
  罗籽阳从怀里取出那朵白玉栀子花,递到胡青颜面前,说:“您还认识这个么?是她
叫我来找你的。”
  胡青颜一见这玉坠儿,大惊失色,她后退一大步,跌在佛堂上,扫落了堂前的祭品,
撒了一地,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她大口的喘着气,用力的挥着衣袖,尖声喊着:“
拿开,你快点把这东西拿开!”
  罗籽阳嘿嘿一笑,用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和语气说:“你还认识这个玉坠?你还认识这
个玉坠的主人,是不是?”
  “我不认识……”胡青颜坐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我不认识……”
  罗籽阳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走进一步,问:“我是谁?那你可认识我是谁?”
  其实他很清楚,他还是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胡青颜对白玉坠的恐惧,就
从内心升腾起另一个自己,这个人在自己身体里潜伏了很久很久,在这一刻才突然显现。

  此时已经是七点十四分,罗籽阳心急如焚,他又上前一大步,逼问道:“胡青颜,你
自私一辈子,到了现在,还是那么自私,你究竟救是不救?”
  胡青颜铁青着脸,倔强的摇摇头。
  罗籽阳背过身去,看着玖月近乎透明的脸,说:“因为你,东篱死了,现在也是因为
你,玖月也要离我而去,你说……”
  他猛地望着胡青颜,恨恨的问:“你说,我究竟欠了你什么?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了
?快,说出来,我还给你,我现在就还给你!”
  胡青颜震了震,涩涩一笑,站了起来,说:“你没有欠我什么,你能欠什么,是我欠
你……是我欠你……我欠你们所有人……”
  她喃喃自语着:“我知道,我知道就算过了七十年,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你还是恨我
入骨,我……终究还是逃不过……”
  罗籽阳摸了摸玖月冰冷的手,焦虑的望住胡青颜,眼睛里有太多的企盼和担忧。
  胡青颜又是一阵长笑,凄然的说:“你始终是不会对我这么好。我的心已经死了。”

  她走近玖月,仔细的看着,半天才抬起头,说:“她其实已经死了,三魂七魄已经散
尽了,幸好你用修为极深的巫人的琉璃珠吊着这一口气,不然我是绝对没有办法的。”

  罗籽阳一听,脸上的肌肉顿时松弛下来,他欣喜的一把拉住胡青颜的手问:“你这么
说,她还可以救得活?”
  胡青颜愕然的看着罗籽阳的手,又是一笑,眼泪却滴落下来,她说:“这么多年,我
和曾见你对我笑过,何曾被你这么拉过手?好,就算你这举动是因为别人,我也甘心了。

  她说完又俯下身去,伸手覆盖在玖月的额头上,却没看见罗籽阳双眼已经迷离,神情
已经恍惚了。
  “奇怪……真是奇怪……”胡青颜喃喃自语着,“这个女孩的魂魄为何这么奇怪?”

  罗籽阳回过神来,问:“怎么奇怪了?”
  胡青颜皱了皱眉头,说:“如果把我们的身体比喻成一个盒子,三魂七魄都收集在里
面,而我们的每个人只有一个盒子,她却似乎有两个,另一个盒子里收藏了什么,我努力
去探究,也只能看到一片黑色。”
  罗籽阳突然想起沧浪子看过玖月也曾经说过她的魂魄多了一些东西。
  胡青颜想了想,说:“你到外面去候着,别让其他人上来打搅,我会尽力的,至于有
多大的把握,我不敢说。”
  
罗籽阳坐在楼梯口,神经质的不停的捏紧,放松自己的拳头,罗爸爸罗妈妈也跑了上来,
征询的看着他。
  他正在心乱如麻的时候,是在没有时间和精力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只能不停的作揖,
请求他们走开,让他能够安静一下。
  罗妈妈不满的敲了敲儿子的头,压低声音说:“你态度怎么这么恶劣啊?”
  “我……”罗籽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好在罗爸爸善解人意,拖着老婆就下楼
了。
  这好一会儿了,阁楼里还是一片宁静,渐渐的,仿佛是起了风,“呼呼……”的吹着
,罗籽阳听得心中奇怪,他不放心的走到门边,贴上眼睛往门缝里看去。
  只见胡青颜盘盘坐于地,双手向天,口中不停喃喃念动,而最让罗籽阳惊讶的是,玖
月仿佛一片云彩般的飘浮在胡青颜的上空,并且以胡青颜为中心,缓缓的转动着,而且越
来越快,那风声也越来越大,渐渐的,玖月的旋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风窝,胡青颜的白
发被风牵引,根根直立,飘舞不定,门外的罗籽阳不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摒住了
呼吸。
  呼呼的风声更大了,竟然夹杂着隐约的雷鸣,这一切仿佛进行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胡
青颜头发飞舞的更加激烈,仿佛是大风中的烈火。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白又
变得透明,青色血管几乎都一一显现,她的身体渐渐的发出了青色的光芒,就在这时,胡
青颜忽然大叫一声,那股青光暴涨,穿过玖月,穿透了阁楼,直指天空,玖月在这个青光
中缓缓的直立了身体,她以自己的身体为轴,又开始转动了。
  转动三圈之后,这片青光转成淡蓝色,等玖月转动六圈之后,光变成了月光一样银白
色,光渐渐弱了下去,收回了胡青颜的身体,由这道光的牵引,一片闪烁着七彩的光带从
屋顶飘落下来,围住了玖月,成为玖月的一道七彩光环,光环也在急速旋转,这时,胡青
颜开始大声的念动咒语,罗籽阳只听到一串奇怪的语句从她嘴里嘣出,却不知这就是巫人
界失传很久的“引魂咒”,胡青颜念完之后咬破舌尖,朝那道七彩光圈猛地喷出一口血,
这一口血如雾一般挥洒在空气中,均匀的飘落在光圈上。
  七彩光圈碰到这血雾,顿时黯淡下来,剩下三颗红色的火苗和七朵蓝色火苗还在不停
闪动。
  胡青颜已经极度疲劳,她硬撑着坐住,深吸一口气,再次念动咒语,罗籽阳还是只听
到一串无意义的音节,真是不识货,这是“定魂咒”,它和“引魂咒”并称巫人界的两大
极咒,已经失传上百年了,巫人界的元老级人物都未必通晓,没想到胡青颜在今天使了出
来,如果当初沧浪子不死,今天肯定要瞪出眼珠子的。
  “噗……”胡青颜又是一口血喷向空中,这一口血喷在了玖月的身上,玖月的转动就
此加速,加速……直到在头顶又形成了一个小的漩涡,那十朵火苗在这漩涡的作用下,“
嗖嗖……”几声进入了玖月的身体,等到火苗全部进入,玖月才慢慢停止的转动,并慢慢
的飘到竹床上……
  罗籽阳已经处于完全痴呆状,眼前发生的一切,只出现在电视电影上,现在那么真实
的呈现在眼前,他的大脑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更别提思考了。
  胡青颜的精力已经耗尽,再也撑不住了,“嘭”的一声倒在地板上,这一声闷响,才
把罗籽阳拉回神来,他喊了一声“青颜……”就冲了进去。
  
  
  胡青颜倒在一片白发中,瘦小的身躯显得那么可怜,那么孤独。罗籽阳冲上前去,一
把抱住她,把她一头乱发都掠到脑后,一张惨白的脸露了出来,嘴角的血渍和冷汗混在一
起。
  “青颜……青颜……你怎么样了?”罗籽阳内心一阵内疚,这时的他究竟是谁?
  胡青颜在他的怀里幽幽转醒,虚弱的说:“那……那位……姑娘没……没事了。”

  “辛苦你了。”罗籽阳伸手温柔的将她嘴角擦干净。
  胡青颜一笑,却牵动了她的伤处,“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溅在白色的地板上
,触目惊心,刺的罗籽阳好一阵心痛。
  胡青颜反倒挥了挥手,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安慰他说:“没事,吐出来我好受一些。

  她看到罗籽阳由衷心疼的表情,心中无限欣喜,就算此刻死去,也是满心喜悦的。

  她说:“没事,你抱这个姑娘下楼休息一阵,我调息调息就会好了。”
  罗籽阳见她满脸笑容,知道她已无大碍,于是答应了。
  玖月此时脸色红润,呼吸平稳且有力,像个孩子一样睡的好恬静。
  胡青颜在他身后说:“别担心,只要一个多小时,她就会醒来的。”
  罗籽阳回头看了看胡青颜,她笑得好平和,这种笑容竟是那么的美丽,也是那么的陌
生,与他认识的那个女人已经判若两人,难道时间真有如此大的魔力?
  罗籽阳又回到她身边,轻声说:“好好休息。”
  他抱起玖月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注意,胡青颜已经是大泪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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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的距离,咫尺亦是天涯。
没有相识,也不会再见。
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平淡平静亦是一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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