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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daisy (咖啡), 信区: Ghost
标  题: 篱恨6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20 12:57:57 2004), 站内信件

罗爸爸罗妈妈一见罗籽阳抱着玖月下了阁楼,都站了起来,从他们的表情看来,他们心中
一定是充满了疑惑,可又不知怎么问。
  罗籽阳看到院里已经收拾干净了,之前满满一院子的人都走光了。于是忍不住问了一
句:“刚才那些亲戚呢?”
  罗妈妈说:“早就走了,刚一吃完,你太奶奶就叫他们走了。”
  “妈妈,客房收拾好没有?玖月要休息休息。”
  “休息的房间还是很多的,来,跟我来。”
  罗籽阳跟着妈妈走到了左厢房,把玖月放上床,盖好被子,又不放心的探了探她的脉
搏,跳得很有力很平稳,这才真正安心下来。
  “这是你的女朋友么?”罗妈妈终于忍不住问了。
  罗籽阳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他说:“妈妈,这整件事太复杂了,现在我没有心情
来讲,只能简单的说,她是我同学的妹妹,现在住在我家里。”
  “哦?”罗妈妈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问:“这么说,你们同居了?”
  罗籽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妈妈,你的思维别这么奇怪好不好?我们只是住在
一间房里,可我们……”他觉得实在很难解释。
  罗爸爸也觉得好笑的拍了拍老婆,说:“你嫌小言还不够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转头又问罗籽阳,“这个女孩子怎么样了?”
  罗籽阳松一口气,说:“没事了,终于是没事了。”
  罗爸爸一脸古怪的表情,说:“想不到奶奶还有这本事。”
  罗籽阳嘿嘿一笑,心里说:“她的本事还大着呢。”一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一种很不
安的感觉,于是站了起来,说:“爸爸妈妈,你们帮我照看一下玖月,我去看看她。”

  自从知道自己就是太爷爷的转世,罗籽阳就很抗拒叫胡青颜太奶奶,却一样把爸爸妈
妈叫得很顺口。
  罗籽阳冲上阁楼,一推门,就知道为什么刚才有那种不安的感觉了。
  
  
  
  胡青颜盘坐于地,白发飞舞,全神戒备着,而东篱的鬼魂就在胡青颜的上空盘旋盘旋
,如老鹰一般虎视眈眈,情势一触即发。
  罗籽阳一冲进去,胡青颜忍不住侧身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就这
一眼,东篱就找到了攻击的突破口,她长啸一声对准胡青颜的面门扑了下去。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罗籽阳就像被人施了定身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们恶
战。
  东篱此时双手指甲暴长,颜色乌黑,型如鹰爪,利比刀剑,泛着冷冷光芒,最可怕的
是她的牙齿,竟如肉食动物一般獠牙森森,突出嘴面,丑陋无比。
  胡青颜伸手抵挡,却明显力不从心,险象环生。不多时,她已经被东篱连抓两道,伤
口鲜血直流,却如墨汁一般乌黑。
  顿时,小小阁楼弥漫了一股腥臭味。
  东篱一闻到这个味道,如注入兴奋剂,动作更快更狠,并抑制不住的发出刺耳的尖笑

  胡青颜的衣服已经被血水和冷汗浸透,粗重的喘息着,身体被压得矮到不能再矮了。

  “呲……”胸前又是一道伤痕,胡青颜痛苦的闷哼一声,身体后仰,就要昏死过去。

  东篱见状,大笑一声,扑了下去,张开嘴就要咬下去。
  “东篱,不要……”罗籽阳情急之下,抓过脖子上的那个白玉坠就扔向东篱,同时冲
上前去,张开双手挡在胡青颜前面。
  东篱第一反应的接住白玉坠,等她回过头,胡青颜已经被罗籽阳护住了。
  东篱不相信的瞪着罗籽阳,呼呼的喘着粗气,她的双眼已经被仇恨燃烧得通红。
  “让开!”她暗哑着声音低吼。
  罗籽阳摇摇头,他这个时候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贱人!是她!就是她害的我们阴阳两隔,就是她害的我不人不
鬼,受尽煎熬,我眼看就可以大仇得报,你却上来阻拦?为什么?”东篱冲到他面前,大
声责问。
  罗籽阳低下头来,这些问题他都回答不了,他内心也充满矛盾,却始终不忍心眼看胡
青颜死在东篱手下。
  “你告诉我为什么?”东篱收回了利爪和獠牙,不耐烦的在罗籽阳面前飞快的飘动,
不停的追问。
  罗籽阳望着东篱,缓缓的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杀了她,我们又能在一起么
?”
  东篱忽的停住了,转过头来,望住罗籽阳,半晌,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
边上下翻飞,笑声震天,从四面八方回荡过来,红色的眼泪却不断的涌了出来,撒了一地

  她笑着笑着,突然冲出阁楼,消失在夜色里。
  “东篱……东篱……”罗籽阳失神的望着夜空,胸中空洞而难过,这是一种无法明状
的感觉。
  身后的胡青颜忽然开始咳嗽,罗籽阳这才转身扶起她,胡青颜在他怀里激烈的颤抖着
,大口大口的吐着血,罗籽阳慌张的用手去拭擦,却是于事无补。
  胡青颜拉着罗籽阳的手,痛苦的颤抖着,却拼命挤出一丝笑容,她艰难的问:“你可
是……心疼我……我了?”
  罗籽阳粗暴的打断她:“问这些废话干什么?我带你去医院!”
  胡青颜摇着头,又吐出几口血,终于平息下来,她说:“没……没用了,我终究是活
不过九十九岁啊。”
  罗籽阳抱起她,皱着眉头说:“一定要送你上医院,你这样不行。”
  胡青颜指了指竹床,说:“别浪费时间了,把我放上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罗籽阳依言将她放在竹床上,胡青颜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才闭上眼睛,喘了几口气
,说:“子扬……子扬……你可恨我?”
  罗籽阳知道她此刻呼唤的是谁,可是他至今还是很迷惑,自己是否就真的是太爷爷的
转世么?
  胡青颜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罗籽阳没有回答,忍不住流出了眼泪,她别过头去,喃
喃的说:“原来你仍旧不肯原谅我。”
  罗籽阳一愣,他忙说:“我是谁?我有什么资格说原谅啊?”
  胡青颜转头望着罗籽阳说:“你是谁,我比谁都清楚……子扬,你可还记得夏梅?”

  罗籽阳不知道为何突然提起此人,他说:“记得,她是你的陪嫁丫头。”
  胡青颜点点头,说:“你记得这么清楚,却不相信自己就是他。其实……其实……”
她说到这里,忽然又开始咳嗽,痛苦的蜷成一团,咳得整个竹床都在震动,待到她又吐出
几口鲜血,才顺过气来。
  “你这番吐法,还不要吐死了?”罗籽阳又皱起眉头,说,“我必须带你去医院。”

  胡青颜无力的摇摇头,说:“你可知道我多爱你皱眉头的样子,又是多么恨啊。”

  罗籽阳无言,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胡青颜就要去了。
  胡青颜把手塞进罗籽阳的手里,说:“我要这样死去,这样我才能闭上眼睛。”
  罗籽阳握紧她的手,心里一酸,就要留下眼泪来。
  “其实,夏梅才是你的太奶奶,我与你们这个家族毫无关系。”罗籽阳闻言,一呆,
他有点接受不了这句话。
  胡青颜点点头,说:“你……你让我说下去,我怕……我快坚持不住了。”
  她深吸几口气,继续说:“你的爷爷是由夏梅过继给我的,当年我跟他没有任何肌肤
之亲,根本不可能有子嗣,是由老爷作主把你爷爷过继到我的名下。你们这家人的快乐和
幸福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记得,一定要记得,尽快去找到夏梅,东篱不会放过她的。”胡青颜用力拉住罗籽
阳的手,说:“答应我。”
  罗籽阳点点头,说:“我答应。”
  胡青颜的手在发抖,也在不停的收紧。“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有这种能力去救活
玖月,是不是?” 
  这的确是他心头的一大疑问。
  胡青颜一笑,嘴角抽动着,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下,她说:“我并非人类,我不姓
胡,我叫青眼狐,狐狸的狐,我是一个五百年的狐狸精。”
  罗籽阳这才大吃一惊,这根本就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第一反应就是抽出双手后退几步
,胡青颜望着站得远远的罗籽阳,笑了笑,她转头望向天花板,却像是望着别人无法触及
的往事,她说:“我就生活在你们家宅的后山,每天无忧无虑,直到有一天下山见到你,
那时你手捧书卷,心无旁骛,坐在窗前,突然之间,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有你越来越
清晰……”
  “就从那个时候起,我不顾所有朋友亲戚的反对,想尽办法终于嫁入你家,没想到…
…我费劲全身力气,却的不到你半点爱惜,没想到会是这样……却是这样的结局……可是
,我是不是后悔了呢……”胡青颜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听不见了。
  “青颜……”罗籽阳走近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她却没有任何反应了,他颤抖着探了探
她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罗籽阳的心“突突”猛跳几下,跳得他胸口都痛了起来,他的喉咙干涩,鼻子酸疼,
这不是他曾经那么厌恶和憎恨的人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他却会那么难过?
  “嘻嘻……”突然胡青颜转过头来,冲他调皮的一笑,说:“你想哭么?你心疼我么
?”
  罗籽阳被她这么一闹,顿时哭笑不得,只得愣在那里。
  胡青颜说:“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心疼我。”
  “胡闹!”罗籽阳眉头一皱,松了一口气。
  胡青颜痴痴的望着他,缓缓的伸出手,说:“子扬,你过来好么?”
  罗籽阳走了过去,蹲在她身旁,胡青颜挣扎着伸手摸了摸罗籽阳的眉头,说:“子扬
……子扬……你可知道,我躲了你七十年,想了你七十年,却爱了你一百年,恨了你一百
年……现在我终于不恨了。”
  这句话由她轻轻得说出来,罗籽阳却听得心潮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如果我还可以选择,我宁愿做一只小狐狸,留在你身边……”胡青颜说完这句话,
忽然急速的喘着,脸憋得铁青,她艰难的呼吸着,双手拉着罗籽阳,艰难的往他怀里靠,
罗籽阳心中一疼,用力的揽住她,贴近自己的怀里,只听得她一声长叹,全身都散开了,
头无力的往后一仰。
  罗籽阳托起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良久良久,他喃喃的说:“我心疼了,我哭了
,你可安心了?你可安心了?”
  罗籽阳将胡青颜轻放到竹床上,她面带微笑,眼角却有数滴清亮的泪水,罗籽阳伸手
温柔的为她抹去,并拢了拢她凌乱的头发。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光芒从胡青颜的额头散
了出来,一颗晶莹透亮的琉璃珠缓缓升了起来,飘到罗籽阳的胸前,上下浮动,罗籽阳伸
出手,那青色的琉璃珠自动落定在他手心,发出温暖的光芒。
  这颗琉璃珠比沧浪子的更加浑圆,更加润泽,罗籽阳收好琉璃珠,低下头看时,胡青
颜的双十容颜就在这一瞬间老去,几十年光阴弹指一瞬间,彷佛怒放鲜花北风中凋零,不
到几秒钟,她就变成一个干瘦皱皮的老太婆,如她的年龄一样老了。
  
  
  罗籽阳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楼,罗妈妈迎了上来,说:“那个……”
  “太奶奶过世了。”罗籽阳轻声的说。
  “啊?”罗妈妈闻言,拨开罗籽阳就要冲上楼去,却被罗籽阳反手拉住,他说,“太
晚了,别一个人。”
  “可是……”罗妈妈满脸不忍心的说,“她老人家一个人……”
  “她一生寂寞,这个时候更加不希望有人打搅,明天吧,等明天帮她擦洗完身体再入
棺吧。”
罗妈妈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个女孩子醒来了。”
  “什么?”罗籽阳闻言跳了起来,一头撞在楼梯上,他连揉都不揉,就跑了起来,跑
到门口,跟玖月撞了个满怀,玖月受力不起,差点摔倒,却被罗籽阳一把拉,顺势抱在怀
里。
  “太好了,太好了……”罗籽阳搂一会儿,又把她松开,仔细看着,是的,是她,是
她的眼,她的嘴,她的笑,他叹息一声,又把玖月搂紧,“我总算没有失去你啊……”

  玖月靠在他的怀里,贪婪的呼吸他的气息,倾听他坚实的心跳,这种感觉那么真实却
又那么虚幻,玖月激动的一阵晕眩,她只能把他紧紧抱住,才能告诉这绝对不是做梦。

  “籽阳……”
  “嗯……”
  “籽阳……”
  “什么事?”
  玖月笑了笑,脸颊左右来回蹭着罗籽阳,口中含糊的说:“没什么,我就是想叫你的
名字,听到你的回答,我才踏实。”
  罗籽阳呵呵笑了,他亲了亲玖月的头发,说:“傻话。”
  “那你说,我们算不算是谈恋爱?”玖月抬起头,认真的问。
  “算!”罗妈妈的声音忽然响起。
  两人听到这一声算,才忽然想起罗妈妈在身边,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松开了怀抱。

  罗妈妈和罗爸爸看着他们,一脸玩味,却掩不住满眼的欣喜。罗妈妈从眼角里望着罗
爸爸笑,说:“他们当我们是假的呢。”
  
  
  第一声鸡叫嘹亮,宣告了新的一天来临。
  罗籽阳一行人往村口走去,罗妈妈拉着玖月走在前面,他们不知道说着什么,只听到
两人不停的哈哈大笑着。
  罗爸爸叮嘱着:“小言,看到夏太奶奶,一定要记得代我们向他问好。”
  罗籽阳点头。
  罗爸爸叹息着:“也不知道她老人家能不能受得了啊。”
  罗籽阳说:“生老病死也是常事,也许他们比我们看得透。”
  罗爸爸也只能点头,罗籽阳停住了,望着父亲,很认真的问:“您一直把我当成一个
特殊的人,是吗?”
  罗爸爸想了想,说:“你本来就特殊。”
  罗籽阳说:“昨天,太奶奶告诉我一件事情,其实爷爷根本不是她和太爷爷的亲身骨
肉,只是从一个丫鬟那里过继来的,而这个丫鬟就是夏太奶奶……”
  罗爸爸惊讶的问:“真的吗?”
  “是的,”罗籽阳拉着父亲的手,说:“所以太爷爷不是我的太爷爷,太奶奶也不是
我的太奶奶,而你们呢,是我的爸爸妈妈。”
  罗籽阳说完,就快步赶上母亲和玖月,问:“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
  她二人一见罗籽阳都大笑起来,玖月笑得很坏,说:“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情,你
这么八卦干什么?”
  罗籽阳只好翻白眼。
  到了村口,罗籽阳要父母赶快回去,他说:“太奶奶的身后事就要你们费心了。”

  罗爸爸点点头。
  罗籽阳忽然有一个想法,他说:“太爷爷的坟地在哪里?何不将他们合葬?”
  罗爸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说:“他老人家的坟在湖南老家,就是你们这次
要去的地方,至于第二个问题……他老人家曾经立有遗言,永远、绝对不要把他们合葬。

   罗籽阳“啊”了一声,不再说了,他无意间看到玖月偷偷笑得好贼。
  告别完毕,罗籽阳拉起玖月就要走,却被母亲叫住了,母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
生性好奇……诶……你们这次回来……反正很多事情我不明白。”
  罗籽阳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一边走,一边说:“所有的事情我都告诉老爸了,
你问他,他什么都清楚。”他说着冲父亲挤挤眼睛,罗爸爸只好把满腹的委屈咽下,点头
应许回答罗妈妈所有疑问。
  罗籽阳回过头就开始坏笑,考验老爸编故事的时候到了。
  他走了一段路,玖月说:“你爸爸妈妈还站在那里看着呢。”
  罗籽阳回过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跑了回去,对父亲说:“太奶奶的墓志铭您想
好没有?”
  罗爸爸摇头,问:“你可有想法?”
  “寂寞永生,温柔尚存。”罗籽阳说,“就用这个吧。”
竹林……还是竹林……罗籽阳兜兜转转却始终走不出这竹林,用尽了方法,耗尽了气力,
而这竹林仿佛无边无际,又高又远,压抑得他透不过气来。
  约好东篱在竹林等,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找不到自己会不会担心,眼看天色已晚,
罗籽阳急得快发疯了,嗓子已经喊哑了,可是他还在不停的喊:“东篱……东篱……”

  没有任何回应,一直都没有回应,竹林里死一般的寂静,他一声声的呼唤如石沉大海
,而涟漪都没有一个。
  天已经全部黑了,四周是一片绝望的漆黑,他筋疲力尽,寸步难行,心如火燎,嗓子
已经哑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坐倒在地上,心中有很多疑问,这是在自家的竹林里,他
的童年几乎都在这里度过,却为什么会迷路?到底是什么在作怪?东篱怎么样了,是不是
也被困住了,她害怕么?
  想到东篱,他浑身又充满了力气,站了起来,在黑暗里开始摸索前行,嘶哑的嗓子费
力的喊着:“东篱……东篱……”
  忽然,他听到了悉悉嗦嗦的声音,是什么?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是东篱么?”
  那里没有回音,不一会儿那悉悉嗦嗦的声音向自己靠了过来,一个什么东西停在自己
的脚边,轻轻的蹭着自己的小腿。
  罗籽阳奇怪的蹲下身,摸了摸那个东西,一手的毛,非常非常的光滑,一条温暖湿润
的东西舔着手心,原来是它的舌头,罗籽阳看不到,他估计是一个小狗之类的小东西。

  困在竹林里一整天,这是他见到的唯一一个活物,感觉分外亲切,他俯身抱起这个小
家伙,说:“你也迷路了么?”
  那个小家伙紧贴着自己的胸膛,上下的蹭着,然后又舔着他的脸颊,痒的他呵呵的笑
了。
  笑了笑,罗籽阳笑不出来了,他叹息了一声,说:“我们都迷路了,要想一个办法出
去才好啊。”
  小家伙一听,就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草地又是一阵响动,罗籽阳心中失望:“你走了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小东西又跑了回来,蹭了蹭他的腿,又往前跑了几步,罗籽阳明白了,原来是给他带
路,他顺着着悉索的声音一路前行着,偶尔走错,那个小东西又跑回来,咬住他的裤管往
正确方向扯着。
  就这样,他终于走出了竹林,看到了大宅的灯光。
  罗籽阳回头想谢谢这个小东西,却只看到一条大尾巴,摆了摆就窜进竹林了。他轻声
说了一声:“谢谢你。”转身就大步朝着大宅跑了下去。
  大宅的气氛很奇怪,每个人都神色慌张,罗籽阳无心追问,径直往自己的栀雅园跑去
,他知道东篱见不到自己肯定会回书房等他的。
  可是,书房里没有,罗籽阳有些慌了,他开始满院子的寻找,艰难的呼喊,依然不见
,他冲出栀雅园,整个大宅都翻遍了,问遍每一个人,他们都害怕的后退,不停的说不知
道。
  “东篱……咚咚……东篱……咚咚……”一想到东篱,他的心就狂跳不止,跳得他都
快窒息过去。
  忽然他看见夏梅远远的躲在假山后面,于是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用力的问:“东
篱呢?东篱呢?” 他的嗓子已经完全失声,他用尽全身力气,也喊不出一点声音。
  夏梅看着他满身大汗,眼睛通红,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的抽搐着,如同见了鬼一样大
喊一声,挣扎着逃跑了。
  “不用找了,她已经死了。”胡青颜从大门进来,冷冷的说。
  身后跟来小四和明琅,他们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的一个人,不正是东篱么?
  罗籽阳冲上去一看,果真就是东篱,她头发凌乱,满身伤痕,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充
满惊恐和愤怒的瞪着他,罗籽阳胸口一窒,眼前金星直冒,好不容易稳住了身体,他回头
看着胡青颜。
  胡青颜淡淡的说:“我们在后山找到的,估计是摔死的。”
  后山?罗籽阳身体一软,跪倒在东篱的身边,拉着她僵硬的手,却看见她的手紧紧握
着几片竹叶。
  是我害死了东篱!罗籽阳一想到东篱是在等自己的时候失足落山摔死的,心潮一阵狂
涌,喉头一甜,“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东篱……”他抱紧东篱,疯狂的摇着,无声的大喊着……
  
“籽阳……籽阳……你醒醒!”是玖月的声音。
  罗籽阳睁开了眼睛,却一片朦胧,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他缓缓擦干眼泪,胸口的疼
痛却丝毫没有减轻。
  “你怎么了?”
  罗籽阳爬了起来,揉着心口,叹了一声,有些难过也有些尴尬,他没话找话:“还没
有到啊?”
  “是,才过了一个小时,还有七个小时呢。”玖月坐到他身边,问,“你到底怎么了
?做梦还哭呢?”
  罗籽阳勉强的笑了笑,说:“恶梦,还以为醒不来了。”
  玖月拉着他的手,笑:“是不是梦见你大表哥抢了你的皮球啊?”
  罗籽阳一愣,他好气又好笑的问:“我妈还跟你说了什么?”
  玖月得意的笑个不停,说:“你还有多少糗事啊?作了还怕别人知道?”
  罗籽阳的心情忽然又低落了,他靠着车厢,这只是一个梦吗?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痛啊
?他知道这不是一个梦,东篱就这么死了,胡青颜说她是摔死的,可为什么东篱要找她报
仇,那天他自己也说是胡青颜害死了东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林子里的小东西是什么?
胡青颜说她是一只狐狸,难道就是她……难道就是胡青颜施了法术让他出不了竹林,然后
再害死了东篱?这次还能见到夏梅么?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说不定等他赶到,她已经死
在东篱的利爪之下了。
  而他为什么要转世呢?转世为了寻找什么?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呢?
  罗籽阳想着想着都痴了,等他回过神,又听到了火车行驶中那有节奏的“咔哒咔哒”
声,一转脸,就看到了玖月怔怔的目光。
  罗籽阳眨眨眼睛,问:“你干吗发呆?又离魂了啊?”
  玖月“啐”他一声,说:“我才发现,原来你这么的好看啊。”
  罗籽阳苦笑,说:“我有点伤心。”
  玖月哈哈大笑起来,顺势倒在他怀里,仰起脸,看着罗籽阳说:“我很幸福,我真的
很幸福,你知道么?”
  罗籽阳俯下身,仔细的看着她,心温柔的疼着。
  玖月翻身坐起来,面对面的看着罗籽阳,抱着他的头,狠狠的亲他的眉毛,眼睛和嘴
唇,嘴里还不停的喃喃自语:“喜欢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嘴唇……喜欢你的全
身!”
  罗籽阳大笑起来:“你可知道,你就像一个小色女啊!”
  他搂紧玖月,说:“其实你应该留在我家里,有我爸妈照顾你,我能放心一些。”

  “那你会想我么?”
  “会。”
  “你想我,我会心疼的。”玖月赖赖的笑,“我心疼你也会心疼,所以我们还是要在
一起。”
  罗籽阳脑子犯晕,说歪理他绝对不是玖月对手。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把玖月扳正,严肃的看着她,说:“玖月,我有一件事要问
你。”
  “我爱你。”
  “不是这个问题。”罗籽阳摇摇头,说,“你给我认真一点,我很认真的。”
  玖月点点头,说:“我愿意。”
  罗籽阳有点蒙,问:“什么愿意?”
  玖月很严肃的说:“你不是要向我求婚么?”
  罗籽阳充满无力感,哭笑不得,他摆摆手,吞了吞口水,说:“你听我说,不是这些
事情,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好吧。”
  “为什么?你有我太爷爷的照片?”
  玖月不笑了,她沉吟半晌,摇摇头,说:“我不想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
  “说,无论是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
  “十三岁有一天晚上做了一个梦,醒来之后,我的手里就有那张照片了。你相信么?

  “梦?”罗籽阳有些紧张了。
  “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叫玖月?”
  罗籽阳茫然的摇摇头。
  玖月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忽然轻声唱了起来:“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
西风,人似黄花瘦。”
  玖月唱完之后,回头嫣然一笑,问:“少爷,我唱得可对?”
  这一笑,却笑出了满眼的泪水。
  罗籽阳如被雷劈中一般,汗毛直立,呼吸困难,他禁不住捏紧了拳头。
  玖月停了停,喃喃的说:“重阳不就是九月么?东篱不就是玖月么?”
  “你是……东篱?”罗籽阳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头撞上中铺的床板,咚的一声闷响
,他“啊”的痛呼一声蹲了下来。
  “你还好吧?”玖月跑了过去,扶起他,却看到他满脸奇怪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
非笑,颤动这眉毛,嘴巴一张一合,仿佛欲言又止,又仿佛有太多的话不知如何开头。

  玖月扶起他,坐了回去,轻轻的帮他揉头,说:“还记得我蓝色蝴蝶结么?还记得那
次我给你吃的是什么么?酸菜炒大肠,清蒸鲈鱼。”
  “我……”罗籽阳痴痴的望着玖月,或许他是一个迟钝的人,或许是这段时间发生太
多事情,他只是长叹一声,搂紧玖月:“我寻寻觅觅的人居然是你啊,我原本以为永远失
去她了,原来她就是你啊!”
  嘻嘻一笑,玖月也搂住他的腰,说:“我又青春又漂亮,身材好,皮肤靓,加上心地
善良有爱心,多便宜你啊!”
  罗籽阳“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他久久的抱着玖月,舍不得放
开手:“上天对我真是不薄。”
  “对了,”他忽然觉得不对,放开了玖月,问,“为什么你之前不跟我说呢?非要等
到这个时候?”
  “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玖月说,“我有着前世的记忆,却是那么缥缈,今
生的我却活得那么真实,虽然前世的记忆也让我困扰,可今生我活得这么开心,过去的已
经过去了,我还要那么在乎么?”
  玖月摸着罗籽阳的脸,说:“既然今生我已经能和你在一起,为什么要在乎我是前世
的谁呢?”
  是呀,既然今生能够在一起,那前世有多少痛苦,有多少遗憾都可以弥补了。
  “你知道我刚才怎么哭了么?”
  “不知道。”
  “我梦见东篱死了,”罗籽阳说,“我痛不欲生,幸好你喊醒我,不然我怕是要痛死
在梦里了。”
  玖月瞪大眼睛,问:“你梦见她是怎么死的?”
  “梦里面,胡青颜说她是失足落山,摔死的,可是我觉得不太对。”罗籽阳有些奇怪
的问,“难道你不知道么?”
  “我没有这一段的记忆,完全是空白的,从你约我第二天后山会合之后,我的记忆就
断了。”玖月失望的说,“原本可以从你这里解开这个疑问呢。”
  “可是很奇怪,我……”罗籽阳猛地大叫一声,他一连声的说,“不对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
  “有一个鬼……有一个鬼,也是东篱……怎么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玖月望着罗籽阳语无伦次,嘻嘻一笑,说:“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罗籽阳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问:“你喝么?”
  玖月摇摇头,说:“有什么话快点说吧。”
  罗籽阳理了理思路,开始从看到那个鬼影到最后它与胡青颜的那场战斗,都说了出来
,听得玖月咋舌不已,口瞪目呆。
  半晌,玖月才恢复了常态,她抱着罗籽阳刚倒好的那杯水,狠狠的喝了几大口,吐出
一口气说:“原来我错过了这么多精彩事情啊!”
  “不知道多惊险呢!”罗籽阳又掏出沧浪子的琉璃珠,对着阳光看了看,然后放到玖
月的手上,说,“放在你身上吧,这次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它在你身上,我也能放心
一些。”
  玖月接了过来,双手合十,比上眼睛,虔诚的说:“多谢你,沧浪子老爷爷。”
  罗籽阳会心的笑了笑,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对这个鬼一无所知?她似乎对你很
熟悉,也很关心啊。”
  玖月放好琉璃珠,耸耸肩膀,说:“不知道,但是我申明,我可绝对是正牌的。”

  罗籽阳沉默了,难道那个鬼是假的东篱?她又为什么要冒充
罗籽阳沉默了,难道那个鬼是假的东篱?她又为什么要冒充东篱呢?既然是假的,她又怎
么会有那块白玉坠儿?太乱了,太乱了……罗籽阳一个头变得两个大。
  他呐呐的说:“你保证你是正牌的,那人家还有白玉坠子呢,你有么?”
  玖月撇撇嘴,说:“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给你看一样更加了不起的。”
  “什么?”罗籽阳来精神了。
  玖月说着就开始解纽扣,罗籽阳莫名其妙的瞪大眼睛,问:“看什么要脱衣服?”

  “我的玉体,尤胜白玉。”
  罗籽阳“咕嘟”一吞口水,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欲望,他飞快的摇头,说:“快点穿
上,我相信你是正牌的,还不行?”
  “不行!”玖月已经解完了,罗籽阳一不小心已经看到她的粉蓝色胸罩了,他赶紧低
下头。
  罗籽阳此时内心充满矛盾,多年正统教育培养的道德人格正在被炽热的欲望煎烤着,
看还是不看?罗某人的内心正在激烈交战。
  “看。”玖月蹲到他面前,一把扯开罗籽阳用来支头的两只手,他的头失去支撑,猛
地往前一栽,正好看到玖月左乳上方的那个黑色的胎记,微微突出皮肤表面,形状正是一
朵怒放的栀子花。
  “它在我心上。”玖月一字一句的说着。
  玖月的这句话,一字千金,铿锵有声的敲在罗籽阳的心上。
早上八点三十五分,罗籽阳和玖月站定在衡阳这片平凡的土地上,他和玖月各吃了一碗卤
粉,被辣椒和美味刺激一番,旅途的疲劳一扫而空。
  “真好吃,真是好吃!”玖月抹着嘴巴,还在回味。
  罗籽阳掏出手机,还没有打,它就响了起来。
  手机显示:小马。
  罗籽阳赶快接起来:“小马?”
  “是,你是罗籽阳?”
  “是,我刚好要打电话给你,没想到这么巧啊。”
  “我的车就在火车站大门外,银色三菱。”小马说完就挂了电话。
  罗籽阳没想到对方声音竟然这么冷淡,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
  “谁?”玖月问。
  “夏梅知道么?”
  玖月点点头。
  “他是夏梅的长孙,叫马炎龙。”
  见了马炎龙之后,罗籽阳才发现,他不但声音冷淡,表情也冷淡,就像带了一个面具
。坐上车,玖月偷偷吐了吐舌头,小声的对罗籽阳说:“怪人!”罗籽阳一笑了之。
  这一路上,马炎龙说的话很少很少,一共三句。
  第一句:“不远。”
  第二句:“还有四个小时。”
  第三句:“快了。”
  玖月不乐意了,费了好多力气就套这么几句话,她赌气的问:“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
见?”
  马炎龙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开着车。
  “喂!”玖月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反倒是把自己的手震的生痛。
  马炎龙这才冷冷回答玖月,说:“什么事?”
  玖月一边揉着手,一边愤恨的问:“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没有。”
  “你看他!”玖月委屈的看着罗籽阳,说,“这人真不讲理。”
  罗籽阳摇摇头,制止玖月发脾气,他说:“人家不喜欢讲话而已,你干嘛生气?”

  “他态度恶劣。”
  罗籽阳拍拍她的手,说:“你看看风景吧,多好。”
  玖月不甘心的跺了跺脚,哼了一声,扭过头,望着窗外,过了没两秒钟,她从脖子上
拽下琉璃珠,用力摔给罗籽阳,撅着嘴生闷气连罗籽阳也不理了。
  罗籽阳接过琉璃珠,望着她的后脑勺,无可奈何的笑了笑,他完全没有玖月这么轻松
,还有心情生气,他没有回过老家,这里应该是亲切的,然而这里也是陌生的,但是这却
是他的前世生活了四十年的地方,他无形之中有些紧张。
  
  
  一路无话,这是一个很平凡的城市,街道不够宽,城市不够洁净,绿化也不漂亮,可
看之处实在不多,可是罗籽阳还是看的很仔细,他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笑了,前世是七十年前的事情,而现在的城市变化多快啊,怎么会有
印象呢?
  三菱驶离了市区,进入了郊区,不久,又进入了山区,山路崎岖难行,频繁颠簸。

  玖月呻吟一声,醒来了。刚才没有人理她,闷得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还处于迷糊状态
,哼哼唧唧的问:“什么事?地震了啊?”
  罗籽阳好笑的把她揽到怀里,说:“睡这里会舒服一点。”
  玖月用力给他肚子拍了一下,还在记恨:“你别理我啊!”
  罗籽阳拍着她,好声好气的哄着:“哪敢?睡吧睡吧……”
  玖月嘴里咕噜着,不一会儿,又睡过去了,头跟着车的颠簸有节奏的乱晃着,忽然,
马炎龙“哈”的小声笑了,说:“不简单。”
  罗籽阳挺意外的,“哦”了一声才接话:“是呀,这种情况下也能睡着,真难得。”

  马炎龙点点头,算是表示同意,之后又是沉默。
  罗籽阳已经习惯了他的怪异,也习惯了安静,车外已经是日上山冈,他看了看时间,
中午十二点四十三,算一算,已经行驶了四个多小时,现在应该是在这座山的深处了,气
温也凉了很多,玖月在睡梦中咋吧着嘴,也不知道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了。罗籽阳抱紧玖月
,望着窗外,窗外是千篇一律的灌木、野花、长草和矮树,绵延着,偶尔也看到黄色的土
地和青色的墓碑。
  “不知道我的坟在哪里啊。”罗籽阳禁不住要想,“东篱的呢?玖月现在可以安心的
靠在我的怀里,而他们呢?是否成为了泥土也要相隔重山?”
  他禁不住一阵黯然,下意识的把玖月抱得更紧。玖月的双手也搂紧他,不知道什么时
候她已经醒来了,出神的望着窗外,幽幽的说:“籽阳,你看那个山头,多漂亮,朦胧又
悠远,墨绿墨绿的。”
  罗籽阳点点头,说:“看到了,是很漂亮。”
  “我在想,我们那个时候去过那里么?我的梦里总是看见我们一起放风筝,我们的笑
声好大,风很真实,天也很真实,那绳子也一下一下的牵扯着我的手指。你看书的时候,
我坐在你身旁,为你端茶倒水,为你捶背梳头,你回过头来对着我微笑,醒来以后,你的
笑容也不会消失,始终在我眼前,一个不留神,就跑出来骚扰我……”
  玖月笑了,拉着罗籽阳的手,食指在他手心轻轻的划着圈,说:“我梦到的都是快乐
的事情,痛苦的……伤心的……辛酸的……都没有,我想,我一直都想找到你,本来以为
没有办法了,却在某一天,收拾哥哥遗物的时候,看见了你的照片,所以……我找来了。

  “我一直重复着一个梦,就是从吃了你给我做的两碗菜开始……”罗籽阳也笑了,“
我就做一个梦,同一个竹林,同一个问题,困扰了我近十年,本以为我再也走不出这个林
子,你出现之后,我的梦中情节就有了进展,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这么奇怪啊?”玖月坐了起来,一边扭动脖子,一边自言自语,“还真是很奇怪哦
。”
  罗籽阳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说:“难道你就是这个梦的钥匙?”
  两个人都沉默了,半晌,玖月一拍手掌,说:“或许是因为我们共同的前世。”
  罗籽阳握着玖月的手,笑了笑,玖月侧过头,浅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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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的距离,咫尺亦是天涯。
没有相识,也不会再见。
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平淡平静亦是一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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