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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uckdaisy (咖啡), 信区: Ghost
标 题: 篱恨7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Mar 20 13:00:18 2004), 站内信件
罗籽阳对自己两人的肉麻有些不好意思,而马炎龙只是在专心开车,头发也没有动一下,
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
“我饿了。”玖月说。
罗籽阳找了找行李,可以吃的就只剩下一瓶矿泉水了,他递给玖月,说:“先顶顶,
应该快到了。”
玖月为难的接过来,却不打开,她皱起眉头,咬着嘴唇,很不舒服的样子,罗籽阳拿
过矿泉水,拧开了,递给玖月,玖月摇摇头。
罗籽阳问:“你不舒服?”
玖月干咳几声,说:“没事。”
“可是我看你并不是没事的样子啊。”
“笨蛋!”玖月白了他一眼。
罗籽阳有些莫名其妙,这时,车停了,马炎龙转过头,说:“快去快回。”
玖月的脸刷的通红,她飞快的打开门,跳下车去,几个跑跳,消失在路旁的草丛中,
罗籽阳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笑了出来。
忽然,罗籽阳觉得马炎龙有些面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马炎龙感觉到他的眼光,
于是回过头来,说:“我们见过的,只是你没有印象了。”
他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罗籽阳有些惊讶,或许只是巧合,他仔细的在记忆中搜索
,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马炎龙又说话了:“你太爷爷的忌日,我去过。”
罗籽阳太奇怪了,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马炎龙没有回答,有些自负的笑了笑,忽然,他神色一变,推开车门往玖月的方向疾
冲了过去。
罗籽阳“啊”的叫了一声,也跟了过去,他奔跑着,心中莫明的慌乱,只听见前方马
炎龙厉声喝道:“什么东西!”
等他赶了过去,却看到玖月倒在地上,他心中一痛,抱起玖月,还好,她只是昏迷,
身体也没有受伤。
马炎龙在四周搜寻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有些懊恼的走了回来,说:“快点上车。
”
“玖月……玖月……”罗籽阳一边轻拍玖月的脸,一边焦急的喊着名字,可玖月没有
任何反应,只是紧闭着双眼。
“你叫破喉咙她也不会醒来的。”
罗籽阳错愕的抬起头,马炎龙又恢复了冷漠的神气,他操起那瓶没有喝完的矿泉水,
掐破指尖,往瓶内挤了一滴血,说:“喂她喝一口。”
罗籽阳没有动,他不太相信的瞪着马炎龙,马炎龙催促的说:“快,趁她中毒尚浅。
”
这个“毒”字一入耳,罗籽阳急忙接过矿泉水,这一小会儿,整瓶水已经变成了淡金
色,他来不及细想,掰开玖月的嘴,慢慢的往里倒水。
喝了一两口,玖月忽然浑身颤抖,牙齿“咔咔”的交击着,脸憋得通红,罗籽阳大吃
一惊,指着马炎龙就要斥责,却看见马炎龙紧闭双眼,十指交驳,嘴唇飞快的翻动,念念
有声。
忽然,他大喝一声:“着!”
玖月随之“哇”的吐出一口污血,发出难闻的腥臭气味,污血中几条白色长虫剧烈的
扭动着,不一会儿就缓了下来,僵直不动了。
马炎龙睁开眼睛,说:“全喂了。”
罗籽阳“哦”了一声,刚把水瓶凑到玖月嘴边,玖月就捧起水瓶,咕嘟咕嘟的大口喝
了起来。马炎龙对着那一对秽物又念动一串难懂的音符,一瞬间,污迹不见了,车厢里飘
散着淡淡的清香。
“你家肯定不用买空气清新剂。”看着玖月脸色红润起来,罗籽阳心情也轻松不少,
忍不住开起玩笑来。
马炎龙“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瞥了一眼玖月,说:“她没事了。”
罗籽阳忍不住要问:“这是怎么了?”
“尸毒,刚才你看到的是尸虫。”马炎龙说着,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刚才追的是什么?”
“一条黑影,应该就是下尸毒的妖尸。”
罗籽阳心中一寒,光听着就觉得阴森。只是,这个马炎龙为何就有这些本事?难道…
…难道他也是巫人?
马炎龙点点头,说:“不错,我也是巫人。”
下午两点左右,三菱驶进了一个小村庄,罗籽阳四周看了看,这个村庄是那么平凡,
黄土路,卵石路交错,路旁树木清脆耸立,小孩子穿着破旧脏烂的衣服,光着脚丫四处乱
跑,农民三五成群,背着锄头,挑着扁担,妇女结伴坐在屋前聊着家常,看到这辆车,每
个人都停下来,好奇的打量着。
马炎龙把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前,说:“到了。”
罗籽阳抱着玖月,下了车,这户人家房门紧闭,马炎龙上前掏出钥匙,打开了大门,
径直走了进去。
玖月无力的抬起头,迷迷糊糊的说:“籽阳,我们到了么?”
罗籽阳一边走,一边安抚玖月:“到了,到了,我帮你找点东西吃。”
“我只想睡觉……”玖月说着又睡了过去。
玖月脸色很难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起了高烧,罗籽阳一边给她喂水,一边问马炎
龙:“她真的没事吧。”
“没事。”马炎龙说,“你跟我来。”
罗籽阳随着马炎龙走到后庭,后庭只有一片竹林,什么人也没有,马炎龙走到竹林,
食指对着竹林划了一个圈,轻声说道:“开!”
竹林应声分开一道一尺见宽的小径,通向深处,罗籽阳此时已经见惯怪事,见怪不怪
,只是点点头说:“好。”
他走进两步,又停住了,说:“把玖月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有琉璃珠旁身,不用担心,就算没有,这个地方也不是可以随便出入的。”马炎龙
自负的笑笑。
罗籽阳不说话了,跟着马炎龙一路走来,见到一块空地,他们停在一个矮旧小屋前。
两人立定在屋前,马炎龙恭敬的说:“太奶奶,我们来了。”
“龙儿暂且退出去吧。”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马炎龙略微迟疑,躬身退出了竹林。
好一会儿,罗籽阳听得门“吱哑”一声开了,一个女子款款走了出来,对着他拜倒在
地,她颤声说:“夏梅拜见少爷。”
这声音清脆如银铃,容颜细致生动如二八少女,原来夏梅也不是人类。
罗籽阳扶起夏梅,轻声说:“不必多礼,你……起来吧。”
夏梅站起身来,望着罗籽阳,眼泪不停的坠落,面对这张熟悉的脸,罗籽阳仿佛一下
子回到七十年前,前尘往事如闪电一一掠过眼前,他禁不住心神一阵恍惚。
今夕何夕,自己究竟是谁?
夏梅对着草地一拂袖子,草地上凭空就生出了两把竹椅,一个竹茶几,茶几上一壶香
茶正袅袅冒着热气。
“少爷请坐。”
如果按照胡青颜所说,夏梅就是自己的亲太奶奶,现在她又在口口声声的叫自己少爷
,这笔糊涂帐究竟该怎么算?
他坐了下来,说:“别这么客气吧,我已经不是谁的少爷了。”
夏梅一怔,“嘻嘻”笑了起来,又觉不妥,于是用袖子遮了遮,罗籽阳见她笑得妩媚
,忍不住想起胡青颜,这两人的笑容却是这么的相似。
夏梅的笑容还未收敛,面上凄容又起,眼泪一滴一滴,一行一行流个不停,稍顷,她
长叹一声,说:“姐姐真是可怜。”
说起胡青颜,罗籽阳的心里也不好受,到底是谁做错了?惹得他们每个人都受尽煎熬
。
“唉……”夏梅又叹息一声,说,“要怪,还是怪姐姐,一意孤行,犯了大忌,现在
不但害了自己,也连累了我们大家。”
夏梅倒好茶,浅抿一口,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罗籽阳也喝了一口茶,清新可口,回味甘甜,他问:“你知道么,我一直在做梦,梦
里……”
夏梅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说:“让我来看看你知道什么。”
她捏起罗籽阳的手腕,就像中医号脉一样,微微闭上眼睛,歪着脑袋,还时不时的点
着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睁开了眼睛,说:“你当然不记得后来的事情了,这么痛苦
的记忆,你不会要的。”
“我想听。”
夏梅站了起来,来回走着,忽然她站定,转身过来却是淡淡的笑容,她说:“当然,
我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是你的过去。”
她又坐回竹椅,倒好了茶,这茶壶里的茶似乎总是满的,总是热的,她伸手做了一个
请的动作,说道:“喝茶,我来慢慢告诉你。”
因为紧张,罗籽阳的喉头已经干涩,他端起茶杯,急急的喝上两口,又望着夏梅。
夏梅走到罗籽阳面前,说:“闭上眼睛,我带入梦。”
罗籽阳闭上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他感觉到夏梅沁凉细腻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一股暖流缓缓流遍全身,如春风一样轻柔温暖,他周身的经脉都舒展开来,一阵倦意袭来
,罗籽阳跌入沉沉睡梦中。
一个大大的“悼”字映入眼帘,灵堂前两根大大的白烛,烛泪斑驳,堂前正是东篱的
画像,她瞪着大大的眼睛,殷殷的望着他,嘴唇微张,“子扬”二字仿佛就要脱口而出。
罗籽阳双膝酸麻,背脊僵痛,眼睛灼热,嘴唇龟裂,可是他仍是直直的跪着,身体的
痛楚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心如同被撕裂,被揉扯着有百般千般的痛楚,眼泪已经干了,心
却还在痛,痛得灵魂和身体都快分离。
他恨不得能够分离,能够躺进棺木,与东篱并肩而卧,可是没有分离,他仍旧跪在堂
前,而她却芳魂渺渺,只剩一具没有知觉没有思想的躯体,冷冷的躺在那里。
一想到这就是永远的离别,罗籽阳痛得不能自已,他双手抓紧头发,神经质的揪扯着
,长大了嘴,他对着上天发出“啊”的长嘶!声音早就沙哑,这一声嘶叫就像濒死的野兽
一样充满绝望和愤恨。
“噗”的一声,又是一口血喷在棺木上,喷在东篱的手背上,可惜她再也不能感受这
心血的温热和伤痛,她只是冷冷的躺在棺木里。
一角群袂停在他的面前,是胡青颜,她说:“人死不能复生……”
罗籽阳没有抬头,他冷冷的说:“滚!”
胡青颜面色一沉,她说:“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罗籽阳没有说话。
胡青颜忽然开始大笑,笑声使得灵堂更加阴森,她笑了几声,颤声说:“可惜,很可
惜,我还站在这里,好好儿的。”
罗籽阳一拳砸在青石地板上,血肉模糊,他发狂的嘶吼着:“滚!滚……”
胡青颜走了,罗籽阳大声的咳嗽起来,咳得肺都扭曲起来,好半天,他才顺过气来,
望着东篱,他黯然的说:“原以为就要咳死了,可惜我还活着,好好儿的。”
咳嗽了一阵,他口渴得厉害,于是走到门口,放声喊:“小四……咳咳咳……小四…
…”
这个灵堂三天以来,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其他家人和家仆都躲得远远的,家人不屑来
,家仆不敢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外面天色乌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万籁俱静,偶尔响起猫头鹰
“咕噜噜”的叫声,让人背脊发冷。
他叫了半天,才看见小四瑟瑟嗦嗦的挪到跟前,颤着声音问:“少爷……什……什么
事?”
“水……咳……给我拿水……咳咳咳……”罗籽阳的嗓子里起了火,烧得实在难受。
小四应了一声,飞也似的跑了,半天才看见他托着茶盘子出现在灵堂门口,茶盘子里
“叮叮当当”响得厉害。
“拿进来。”罗籽阳对着小四招了招手。
小四飞快的摇了摇头,死活不肯进来。
罗籽阳走了过去,一口气喝了几杯水,才舒服了一点。小四收了杯子转身就要逃,却
被罗籽阳一把拉住,扯进了灵堂。
“你怕甚么?东篱和你不是很要好么?”罗籽阳指了指东篱,缓缓的说,“你看看,
她是那么安静,那么乖巧的躺着,有什么可怕的?”
小四浑身筛糠一样抖着,牙齿不停的撞击,发出“格格”声,罗籽阳回头去看时,小
四的脸色苍白,满脸冷汗,就像刚洗了一个冷水脸,他嘴唇不停的哆嗦,浑身发软,好像
随时就要昏厥过去。
这时,灵堂的门无风自动合上了,烛火也无端的暗灭下去,整个灵堂笼罩着诡秘阴森
的氛围。
小四“啊”的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喊叫着,一边艰难的朝门口
爬去。
罗籽阳心中一动,难道是东篱回魂了?他惊喜的放声大喊着:“东篱!是你么……东
篱……你出来见见我吧,你出来吧!”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沙哑,变得支离破碎,使得这诡秘阴森的氛围更加浓重,让人毛
骨悚然,透不过气来。
小四“呜哇……”的哭了起来,空气里突然散发出骚臭味,原来他已经吓得大小便失
禁。他忽然对着灵堂的某一个地方磕头如捣蒜,哭着嗓子只喊:“对不起……东篱妹妹…
…饶了我……对不起……”
罗籽阳听得蹊跷,一把抓起小四,咬牙切齿的问:“东篱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快说!
”
小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全身像是煮发的面条一样软成一团,他断断续续战战兢兢把
当日情况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晚上罗籽阳和东篱约好私逃的事情被夏梅偷听了去,告诉了胡青颜,胡青
颜大怒,第二天,她叫来小四和明琅,直奔两人约定的地点。
胡青颜作了分工,由她负责拖延罗籽阳,小四和明琅绑住东篱,送上已经备好的马车
,卖往遥远的外地。
本来计划进行的很好,却没想到东篱在马车上挣扎着松开了绳索,逃了下来,小四和
明琅一路追去,东篱奔跑过程中,一个不小心跌下山崖,活活摔死。
说到这里,灵堂里忽然起了大风,蜡烛全灭了,门窗不停的闭合着,哐当作响,风在
灵堂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就像人在歇斯底里的哭泣。
罗籽阳听得心潮起伏,胸腔就要炸裂开来,他一把拍在桌子上,“啪”的闷响,手震
得生痛。
“你们这些恶奴才!”罗籽阳狠狠抓住小四的领口,拼命的扇他耳光,而小四此时似
是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不知闪躲,也不知喊痛,眼泪却一直在流,他嘴里喃喃的说:“
打的好……打的好……”
罗籽阳见他这副样子,打他已经不能排遣心中的愤恨,于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正要
提脚去踩时,忽然听到他大喊一声:“东篱妹妹……”
就见他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罗籽阳上前去看时,他已经死了。
罗籽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口中直说:“死的好……死的好……”他对着东篱问
:“是你么?是你么?你受苦了,我帮你报仇……我一定要帮你报仇!”
此时的罗籽阳已经被仇恨冲昏了神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一路大喊着:“明琅…
…胡青颜……夏梅……你们给我滚出来!”
却没有一个人应答,更没有一个人走出来,整座宅子死一般的寂静。
“你们为什么不出来……你们害死了东篱,我要你们偿命……”只有他嘶哑的声音在
宅子里回荡,他的心里憋着火,心里憋着恨,却没处发泄,他“呼呼”喘着粗气,眼睛通
红,嘴角流着血,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宅子里到处寻找,不停的咆哮,所有的人都远
远的躲着他,惊惶的缩在角落里。
这三人如同蒸发在空气里,怎么也找不到了。
罗籽阳又一次冲进胡青颜的房间,这个房间已经被他翻找的一团乱,他大声的喊:“
胡青颜!你这个贱人,滚出来……你是个什么怪物,是个什么妖怪?”
他杀气腾腾,却找不到仇人,就像是蓄满了力量的一拳,却打在空气里,痛苦、伤心
、仇恨和愤怒已经把他逼疯了,他只想找一个方式发泄,他的目光在房间内游离,最后定
在了烛火上。
他“嘿嘿”冷笑着,操起蜡烛,点燃了蚊帐,被子,衣柜……他举着蜡烛,一件一件
家具点了过去。点燃一样,心里的郁闷减轻一点,他一边点火,一边冷笑。
等这屋子燃起大火,他的心反倒平静下来,也冷却下来,就像冰一样冷,像死灰一样
绝望了。
他站在屋外,呆呆的看着火越来越大,空中弥漫着烟火的气味,响着“噼啪”声,父
亲在后面大声喊着:“快……救火……”
家人仆人忙成一团,有哭有叫,场面混乱得像战场。罗籽阳却视若无睹,这一切和自
己有什么关系?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外人,不,人都不是,就像一个幽魂。
他走回栀雅园,满园的栀子花开的好华丽,罗籽阳忽然看到东篱捧着满满一手的栀子
花,笑盈盈的走过来,他刚要伸手,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了的眼泪又涌了上来,滋润他焦灼眼眶,他走到书房,这里曾经是他和东篱最喜欢
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度过多少甜蜜温馨的时光,每一个角落都有东篱的身影,每一个身影
却都是虚无缥缈的,她的一颦一笑让他死寂的心又痛了起来,起身想去搂抱,却是空空如
也,这空荡荡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心痛了再痛,原来他还没有死心,他的人还是那么不
堪的活着。
他跌跌撞撞的走出栀雅园,外面还在救火,火已经印红了整个天际,他忽然感叹了一
声:“多么绚烂……”
东篱安静的躺着,她嘴角有着一丝微笑,她为什么在笑?罗籽阳抚摸着她的脸,难道
她感觉到他的伤心,感觉到他就要来了么?
提起笔,他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可是时间已经不多,血已经流了很多很多,浸透了
衣裳,流了一地。他有些昏沉,有些糊涂了,可是他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中。他低头看了看
胸口的那把剪刀,这是东篱最喜欢的一个把剪刀,她说这把剪刀锋利,作针线活特别应手
。
现在,他也爱上了它,果然锋利,插进胸膛的时候,他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冰凉冰
凉的。
还是要说些什么吧,罗籽阳颤颤巍巍的写着:在我内心,东篱是我亲爱的妻,愿能与
妻同穴而眠。切记,永远、绝对不要将胡青颜与我合葬,否则,我的灵魂将永不安宁……
“醒来……醒来……”有个声音在呼唤。
罗籽阳睁开了眼睛,却没有恢复心智,那把剪刀仿佛也带走了他的生命。
“玖月……玖月……”那个声音再说,“玖月……玖月……”
罗籽阳这才一个激灵,苏醒过来了,醒来的时候,感觉到胸口痛得像火烧,他忍不住
捂住胸口,呻吟了一声。
“你怎么了?”夏梅关切的问。
胸口的痛楚渐渐平复了,罗籽阳直起腰,伸手摸了摸胸口,觉得有点不对,于是解开
纽扣,低头一看,左边胸口,心脏的位置,多了一块黑痣,巴掌大小,微微突出皮肤,形
状正是那把剪刀。
罗籽阳目瞪口呆,夏梅也瞪大了眼睛,她惊奇的说:“以前没有啊!”
罗籽阳喉头一甜,吐出来一口血,胸口窒闷的感觉才减轻了,他喝了几口水,一直沉
默着,梦里的情形那么清晰,醒来之后,他浑身仍在痛,他的心也在痛,头也在痛。
沉默了很久,他吐了一口气,缓缓的问:“那么,我死后,是否和东篱合葬了?”
夏梅摇摇头,说:“当然没有。”
尽管心里已经有底,听到这个答案,罗籽阳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他说:“东篱的坟在
哪里?我想去看看。”
夏梅犹豫了片刻,说:“我不知道,你死了之后,老爷叫人把东篱抬到一个山头,随
便找个地方埋了。”
罗籽阳双手遮面,长叹一声,倒在竹椅上,半天没有说话,忽然,他放下双手,问夏
梅:“既然你也是狐狸精,你肯定和胡青颜一样神通广大,你一定能找到,是不是?”
夏梅苦笑,说:“首先,我不是狐狸精,我只是一株三百年的梅花,其次,我没有什
么法力,尤其是现在,我自身难保。”
“啊?”罗籽阳失望极了。
夏梅说:“原本我也有小小法术,但是,我跟人类结婚生子,法力全失,只能躲在这
片竹林之中。”
“三百年的修行全毁了?”
夏梅抿了一口茶,说:“那又如何?明日我就回到山里,重新修行,真怀念以前的日
子,自开自落,消遥自在啊。”
“那……你的儿孙呢?”
“这些尘缘早就该了了。”夏梅说,“况且,现在姐姐也去了,这里没什么可留恋的
了。”
罗籽阳点点头,站了起来,他现在心中挂念玖月,就要告辞了。
夏梅叫住他,说:“姐姐是不是留给你一样东西?”
罗籽阳将琉璃珠掏了出来,递给夏梅。
夏梅接了过来,合在掌心里,闭上眼睛,默默念动着什么,待她张开双手,一道青光
洒了出来,在上空流动流动,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罗籽阳抬头一看,竟然就是胡青颜,
她如同睡在风里,安详而美丽。
“姐姐……”夏梅一声呼唤,眼泪滚滚而出,片刻,那个影像慢慢淡去了,夏梅这才
不舍的把琉璃珠还给罗籽阳。
罗籽阳说:“你拿去吧。”
夏梅拭去泪水,摇摇头,说:“姐姐把内丹留给你,她到死都爱着你,我又怎能……
”
罗籽阳无言的接了过来,忽然间,他觉得这颗琉璃珠是那么的沉重。
走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是什么人让你舍得这三百年的修行呢?”
夏梅已经进了那个小房子,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又何必知道……”
出了小竹林,罗籽阳心情有些阴郁,他回头望去,竹影婆娑,彷佛无数支手在向他挥
舞着道别。
马炎龙向他走了过来,说:“太奶奶是不是要离开了?”
罗籽阳惊愕的望着他,真是太佩服他了:“你怎么知道?”
马炎龙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我能感觉到。”
罗籽阳看了看这幢老房子,说:“你的家人呢?”
“都在外地,现在只有太奶奶还在这里,过两天,她老人家也……”
罗籽阳没有问他是否知道夏梅的一切,或许,他什么都清楚,他只是快步的走到玖月
的房间。
玖月还在熟睡,看着她小孩子一样的笑容,罗籽阳好想把她搂紧,这短短一个小时,
他却感觉像是分隔了一辈子。
坐了下来,他紧紧拉着玖月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心中不停的重复:“再也不会分
开了,再也不会分开了……”
玖月的眼皮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醒了过来,微笑的看着罗籽阳,说:“籽阳,我
又做梦了,我们去郊游,风景好漂亮,像一幅一幅灿烂的油画,空气中充满栀子花的香气
。”
“我……”罗籽阳本来想告诉他刚才的恶梦还有胸口的那把剪刀,却收了口,痛苦的
就让他一个人来承受好了,“嗯……多美啊。”
玖月坐了起来,她认真的问:“那个时候你爱我么?”
罗籽阳摸了摸胸口的那把剪刀,肯定的说:“爱!”
“现在呢?”
罗籽阳抱住她,亲吻她长长的头发,轻声的说:“爱。”
“多爱?”
“很爱。”
“很爱是多爱?”
“很爱是……很爱。”
玖月笑了,推开罗籽阳,不依不饶的说:“你这是什么话?那我来问你,如果有一天
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罗籽阳的心狂跳两下,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说:“别胡乱假设,我不会回答的。
”
“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
罗籽阳又抱紧她,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他不知
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玖月笑了,她也抱着罗籽阳,说:“我要你在我的坟旁种满栀子花,在我的坟边搭一
个小房子,陪着我,时刻不离开。”
“好。”
玖月接着说:“一个月……嗯,我贪心一点,两个月,你要陪我两个月,然后,你再
回到你的生活里,不要再伤心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别说了!”罗籽阳越听越觉得她在说遗言,越听越心慌,忍不住大声打断她,“别
说了,我们今生还能够在一起,就一定能够长长久久的。”
玖月贼贼的笑了,指着罗籽阳说:“干嘛……干嘛?这么认真,我开玩笑呢!”
罗籽阳吐了一口气,吐出心中强烈的不安,他说:“这个玩笑太大,别再乱开了。”
“知道。”玖月甜甜的笑了,“看你这个反应,我就知道你是真的很爱很爱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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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的距离,咫尺亦是天涯。
没有相识,也不会再见。
没有期望,也就没有失望。
平淡平静亦是一种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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