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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烈火如歌II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Dec 24 09:00:05 2003), 站内信件
烈火如歌II 作者:明晓溪
一
武林第一盛事!
江湖中沸沸扬扬,黑白两道都在揣测,这桩喜事一结,天下局势将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但无论是何种揣测,接到喜帖的群豪们都已经准备好了贺礼,路程远些的已然动身起程
了。
那时,烈如歌正倚坐在桂花树下。
秋日,静渊王府。
落叶金黄。
烈如歌的红衣在落叶的风中微微飘扬。
她的手指轻轻触摸着掌心那朵寒彻入骨的冰花,冰花晶莹剔透,光芒流转,碰着它的
花瓣,会让她淡淡地想起一个冰雪般美丽的人。
静静地,有接近的声音。
她转过头。
一辆木轮椅。
轮椅中,那青衣男子温润如玉,眉宇间有淡淡的光华。
他双腿似不能行走,但恬淡自若的气息让周围的世界顿时宁静起来。
笑容象魔法一般点亮了烈如歌的面容!
她跳起来,扶住他的轮椅,轻笑道:
“终于忙完了吗?整日在屋里处理公文,对你的身体不好呢!”虽说他体内的寒毒已
被吸尽,可是身子依然需要细心的照顾啊。
玉自寒微笑。
她瞅瞅他,又道:“怎么穿这么薄?天气转凉了,要多穿些才是!”
他笑如秋水:“是。”
烈如歌的脸皱起来,苦恼道:“我知道!你在笑我对不对?!象个老婆婆一样罗嗦…
…”想一想,她蹲下来,瞪住他,“不过,就算变成个罗嗦鬼,我也要缠住你这个不知道
照顾好自己的人!师兄,你认命吧!”
玉自寒低下头。
温暖的笑意使他的心仿佛在春风中。
然而——
他看到了手中的那封信。
笑容慢慢敛住。
手指在信上收紧。
烈如歌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玉自寒凝视她,眼底掠过一丝担心。
“有坏消息吗?”
她望着那信。
他摇摇头。
“战枫七日后成亲。”
他告诉她。
忽然一阵秋风,焦黄的落叶在庭院的地上旋转。
烈如歌眨眨眼睛,笑道:“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赶回烈火山庄了。师兄,我们送什么
贺礼合适呢?”
“歌儿……”
玉自寒轻道。
她的眼睛清澈而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波澜。
“师兄,你在担心我。”
她趴到他的膝头,用晶莹的面颊蹭一蹭他青色的衣衫,乖巧地笑道:“昨日种种,我
已然全部忘掉;这种事情,不会困扰到我。”
玉自寒轻轻摸着她的脑袋。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如歌不再是以前的如歌。
自从一个月前,当他昏睡三天醒来后,再见到的如歌仿佛一夜间成熟美丽了起来。她
依然对他微笑,依然关心着他,但却有一种感觉,好象她的笑容再不能通透到眼中。
深秋的桂花树下。
没有花香。
红衣的烈如歌静静趴在玉自寒的膝头。
*** ***
烈火山庄。
秋日的天空湛蓝高爽。
庄内一片喜气洋洋。
红彤彤的灯笼们挂在了庭院的树上,大大小小的喜字张贴得随处可见!远途的宾客有
些已经陆续赶到了,恭喜声、贺喜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只是,这边似乎有些不和谐的声音——
“刀、冽、香……”
蝶衣恨恨地吐出这三个字,旁边翠衣委屈的抽泣声让她的怒气更加高涨!要不是薰衣
挡住了通往屋门的必经之路,方才她就冲出去了!
烈如歌撩开内屋的锦帘,午睡后残存的倦意让她的眼睛有些惺忪。
“翠衣为什么哭?”
她走过去,疑惑地轻拍翠衣的肩膀。翠衣急忙将脸转过去,但烈如歌还是看到了她哭
得红红的小脸。
“哼!还不是为了那个刀冽香!”
蝶衣愤然道。
自从即将成为新娘子的刀冽香来到烈火山庄,庄里派过去好几个机灵能干的丫鬟服侍
她。可是,刀冽香似乎是个脾气很恶劣的人,稍有不如意,红香刀就飞出来。这次,翠衣
的右手险些被斩掉。
翠衣泣不成声:“刀小姐的嫁衣送来了……我想比一下……看尺寸合不合身……谁知
……”
蝶衣跺脚道:“也是你笨!不理她不就好了!成亲那天,穿着松垮垮难看的嫁衣,看
是谁丢人!”
翠衣捂着脸哭。
薰衣静道:“如果刀冽香出丑,翠衣怎能逃得了责任。”
翠衣抽泣道:“是啊……”
烈如歌将手帕塞进翠衣手中,奇怪道:“刀冽香没有自己的丫鬟吗?”
“没有。”午后的天气仍是有些凉,薰衣边将斗篷轻轻覆在烈如歌肩上,边答道。
蝶衣冷哼道:“以刀冽香的脾性,一定曾经将很多贴身丫鬟虐待致死,所以再没有人
敢跟她!”
翠衣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烈如歌哭笑不得:“不要乱讲话!”
“我哪里有……”
“刀冽香是天下无刀的三小姐,以她的刀法,要取翠衣的右手易如反掌。”烈如歌道
。
蝶衣、翠衣听得怔住。
薰衣轻轻一笑。
烈如歌为翠衣擦掉脸上残余的泪水,安慰道:“放心,刀冽香虽然性子烈,但在江湖
中却略有侠名。她必定不是真的要伤害你,大概是心中烦躁罢了。平日里,你躲得远些就
好。”
翠衣紧忙点头称是。
“烦躁?”蝶衣瞅着烈如歌,“她为什么烦躁?”
烈如歌不语。
她望向窗外,远远地可以看见湖中的朱亭。
朱亭中空无一人。
*** ***
清爽的秋风自窗子吹进来。
铜镜前,一把红香刀。
刀冽香身着白衣,英气的五官不见一丝喜气。
“原来,你就是烈如歌。”
她阴郁地盯紧面前这个鲜红衣裳、面容晶莹的女子。原来,品花楼的小丫头,平安镇
的烧饼姑娘,竟然是烈火山庄的大小姐。
烈如歌笑容灿烂:“是啊,我们认识好久了呢。”说着,她将手中的大红嫁衣展开,
金灿灿的绣凤晃得人一阵目眩,“这是江南最好的绣坊精心赶制的,你可满意?”
“想不到烈火山庄的人,在外行走如此藏头缩脚。”
刀冽香不屑道。
烈如歌闻言一笑,淡淡道:“我的确不似有些人,到哪里都宣告自己的名头来历。”
刀冽香的眼睛眯起来。
“你以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便会怕你吗?”
烈如歌好笑地瞅着她:“如果我没有记错,后天你就会成为我的师嫂;在烈火山庄,
我们应该好好相处才是。”
刀冽香一怔。
然后,她的表情慢慢黯淡下来。
烈如歌将手中的嫁衣放在一边,打开案上精致的沉香木匣盒,里面满是珠光灿灿的首
饰。她细心挑选着,道:“嫁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现在你要不要选一下成亲那天佩带的
首饰?”
她望了望刀冽香。
刀冽香端坐在铜镜前,眼角眉梢有挥之不去的忧伤。
烈如歌叹息,她低头挑出一套样子简洁的黄金嵌宝石的钗环,摆在嫁衣之旁,轻声道
:“就用这些吧,我放在这里,你有心情的话就看一看;如果觉得不喜欢,可以告诉丫鬟
们。”
刀冽香唇角浮上嘲弄的意味,她冷笑道:
“你仿佛很热心。听说,战枫曾经是你的情人……怎样,我要嫁给他了,你是不是很
痛苦?”
烈如歌低笑道:“你不用说这样的话。难道因为你是痛苦的,就恨不能别人也一样痛
苦吗?”
她的话象刀子一样戳进刀冽香的心里!
刀冽香的脸色顿时苍白。
烈如歌凝望她,半晌,静静道:“是你的兄长们逼迫你的吗?”天下无刀城的刀无暇
,为了权力和地位,想必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而刀冽香,在她心底除了那个白衣耀
眼、笑颜如花的人,怕是谁也无法走得进去了。
“如果你确实不喜欢这桩婚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
烈如歌声音很轻。
但不知为什么,这么轻的声音却让刀冽香内腑一颤。
她呆怔片刻,突然大笑道:“笑话!你以为我刀冽香是什么人!会有人能勉强得了我
吗?!自然是我同意的!我不知道有多喜欢嫁给战枫!”
“是吗?那恭喜你。”
“多谢。”
刀冽香语气冷淡。
烈如歌将嫁衣和首饰摆放好。可以为她做的都已经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只
要不是被强迫的,那么,外人并没有置疑的权力。
“我不打扰你了,还需要什么只管讲。”
烈如歌准备离开。
铜镜中的白衣女子,面容忽然闪过一丝挣扎。
“等一下……”刀冽香低喊。
烈如歌望着她。
“他——还好吗?”刀冽香眼中有灼热的光芒。
烈如歌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她的心紧缩起来,手指渐渐握紧。那个白衣耀眼如雪地
上阳光的绝美男子……
“不晓得。”
她轻轻笑着,心底的颤抖在脸上毫无痕迹。
刀冽香怒道:“他不是整日在你身边吗?!你怎会不晓得!”
“他走了。”
“去了哪里?”刀冽香暗暗咬牙。如果雪不在这里,她做的这些显得多么滑稽。
“不晓得。”烈如歌摇头。
“你——!”
刀冽香厉声怒吼!
烈如歌静静瞅着她:“问这些做什么呢?难道你嫁过来,是为了雪吗?”
刀冽香僵住。
她握紧铜镜前的红香刀。刀柄的冰冷提醒她,烈火山庄同天下无刀城的联姻迫在眉睫
,不容许她的失态将一切搞砸。
烈如歌微笑道:“刀姑娘,其实我并不赞同你的决定。可是,在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她
认为值得的事。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刀冽香苦笑。
她摆摆手:“你走吧。”
*** ***
关上屋门,笑容自烈如歌脸上渐渐褪去。
世上的事情变化如此之快,突然之间,战枫与刀冽香的婚事就定了下了,而且马上要
举行。每个前来的宾客都是恭喜声,但这样的婚事,究竟值不值得祝贺呢?
等候在庭院中的蝶衣、薰衣见她出来了,都迎上去。
蝶衣急切问道:“小姐,刀冽香有没有欺负你?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进去呢?哼,她
如果敢欺负你……”
“蝶衣姐姐,我怎么会被人欺负呢,你放心好了。”
薰衣温婉一笑:“是,如果刀冽香是明智的,就不应该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那个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蝶衣姐姐……”
三人边走边说。
深秋的烈火山庄,映目满是红彤彤的枫叶。
天空皓蓝。
小路边的河水似乎也变得宁静起来。
“蝶衣姐姐,你为什么好象很讨厌刀姑娘,只是因为她‘欺负’丫鬟吗?”蝶衣的脾
气以前没有这样暴躁的。
“她呀,是在为小姐你打抱不平呢……”
“我?”烈如歌吃惊。
蝶衣闷闷地走着。
烈如歌挽住她的胳膊,甜笑道:“呵呵,原来姐姐都是为了我啊……可是,我很好啊
!”
蝶衣白她一眼:“好什么!这次回来,你好象变了一个人。虽然也象以前一样笑,可
是,我总是觉得你很忧伤。一定是因为枫少爷要成亲了对不对?可恶的刀冽香,她竟然可
以嫁给枫少爷!她凭什么!枫少爷只能是小姐的!”
烈如歌睁大眼睛。
蝶衣郁闷道:“虽然你说不在意,可是,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就忘掉的。小姐,
你在强颜欢笑对不对?我真的很心痛……所以!我恨刀冽香!她抢走了枫少爷!”
烈如歌笑道:“你莫非忘了,在刀冽香来之前,战枫就已经背弃了我。”同刀冽香又
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过也是可怜的人。
“哈!你在说莹衣吗?”蝶衣大笑。
薰衣轻道:“自从小姐离开山庄,枫少爷已经……”
小河边有一个人。
单薄的背影仿佛清晨的露珠,随时会蒸发消失掉;青紫的小手瑟缩地在深秋冰冷的河
水中摆洗着衣服。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
身边的脏衣桶堆着小山般的衣物。
蝶衣冷声道:“莹衣也有今日。当时她可是多么得意。”枫少爷为了这个阴狠做作的
女人,曾经掌掴过她。
烈如歌向河边的柔弱女子走去。
“小姐!”
蝶衣欲将她拉回来。
薰衣阻止了蝶衣,微笑道:“放心,小姐不会再吃亏了。”
河水潺潺。
风吹过,有冬日一般的寒意。
烈如歌在那女子身边坐下。
中间只隔了一个脏衣桶。
莹衣猛地扭过头,清秀的脸上有警惕的神情:
“你……你来做什么?!”
烈如歌瞅着她笑:“你猜。”
“你是来嘲笑我?!”
“不错。呵呵,你果然是聪明的女子。”
莹衣攥紧手中湿淋淋的脏衣裳,滴答的水珠弄湿了她的鞋子。她冷笑道:“你不是逃
出烈火山庄了吗?又回来做什么!就算我败给刀冽香,你仍旧是我的手下败将!嘲笑我?
你有什么资格!”
烈如歌双手抱住膝盖,轻轻笑着:
“告诉你一个秘密。”
莹衣怔住。
烈如歌伏在膝盖上,微微出神:
“其实,离开烈火山庄的时候,我心里是很难过的;当战枫因为你而误会我的时候,
我心里是很难过的;当我亲耳听到战枫说他不喜欢我的时候,我心里更是难过得要死。”
她对莹衣笑:
“那时侯,我恨死你了,你知不知道?”
莹衣抿紧嘴唇。
“那时侯,我的心好象裂成了一片一片的,我痛得恨不能大吼大叫……可是,我是骄
傲的,于是我扮做坚强无所谓的样子,离开了烈火山庄。”
烈如歌吸口气,笑:“我原以为这道伤口永远不会愈合。然而,离开了这里,我才发
现世界有很大很大,同很多事情比起来,这种伤口原来是不值得哭喊的。”
更多的水珠自湿衣上淌落,莹衣的鞋子已然湿透,冰冷的寒气自她脚趾窜上来。
她冷道:“同我说这些干什么!想令我同情你吗?”她笑意阴寒,“你这种大小姐,
放弃了一个机会自然有下一个机会等着你。我呢?如果我不争取,谁会可怜我?!”
烈如歌道:“你怎么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就是知道!”莹衣忽然发怒,她一脚将脏衣桶踹进河里,顷刻间河面满是乱七八
糟的衣物。“谁也不能抢走我要的东西!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她是天下无刀城的千金
小姐又怎样!挡住我的路,绝不会有好下场!”
“你要做蠢事?”
莹衣眼底闪过暗光:“我不会告诉你!”
烈如歌眨眨眼睛:“我很怀疑,我真的是败给的你?……呵呵……我觉得自己很丢人
……”
“你!”
烈如歌站起来,低声道:“如果你聪明,可以重新再来;如果你愚蠢,谁也救不了你
。”
说完,她离开了河边。
杂乱的衣物在河面静静飘着。
刺骨的冷风使莹衣的双脚仿佛冻成了冰块。
她身边再没有人。
泪水慢慢滑下她的脸颊。
她没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过这样的机会。
*** ***
傍晚。
落霞如醉。
玉自寒面湖而坐,青衣被淡淡的霞光笼罩,温柔得象湖水的涟漪。烈如歌偎坐在他的
膝边,默默瞅着宁静的湖面,径自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
玉自寒轻声道:
“歌儿……”
烈如歌怔怔回头,对他微笑:“怎么?想要回去了吗?”说着,她便欲起身。
他握住她的肩膀,静道:
“歌儿,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象在一夜间,她整个人都变了,变得不
再会开怀地笑,变得不再有单纯的快乐。
“什么也没有啊,”烈如歌躲开他的眼睛,笑着说,“师兄好象变得很多疑呢,你看
,一切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事情发生。”
“雪呢?”
玉自寒终于问了出来。
他的寒咒被雪吸出来,可是雪却好象在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踪影。宫廷里也没有了
雪衣王的消息。
雪……
烈如歌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
那夜,雪的身子渐渐透明,幻化成万千道光芒,一点一点自她怀里消失……
“他走了。”
烈如歌的声音极轻极淡。
淡得恍若十月的飞雪,不及落地便已融化。
玉自寒凝视着面色苍白的她,鲜艳的红衣衬得她象纸一般单薄,但她的背脊挺得极直
。
她的指尖揪紧他的青衣。
仰起脸,她眼中仿佛有烈火在燃烧:“他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雪走了。
在她身边,除了爹,最重要的人就是轮椅上的玉师兄。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自从那一夜,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她体内抽离了。她身子中,象始
终有一把火在燃烧;而性情,却变得冷漠起来。很多事情,她都不再象以往那样关心,却
有种绝望的冲动,让她想好好保护她生命中剩下的这两个她最爱的男人。
不知怎么,她感到有种危险在逼近。
“歌儿……”
玉自寒清远的双眉微皱。
烈如歌笑得温柔,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慢声道:“师兄,你知道吗?我希望大家可以
快乐地生活。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或许很冷酷,可我真的不想让过
去的事情困绕住我所珍惜的人。”
她微笑地凝望他。
晚霞柔柔照在她和他交握的手上。
玉自寒的青衫被风吹得扬起。
他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决定以后再不去提起这个话题。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然而,如果这是她所希望的,那他就永远不知道好了。
她笑着低下头。
泪水悄悄涌进她的眼中。
湖面映出彩霞满天。
橘红的涟漪一层层荡开。
……丫头,你有没有想我呢?……
烈如歌的喉咙里一片咸涩的哽咽。
对不起,我不会放纵自己去想你。因为,如果我忧伤,爱我的人们也会忧伤。
她眨眨眼睛,努力屏住混乱的呼吸。她的目光无意地向远处望去,忽然怔住。
湖的对岸有一个人。
深蓝的布衣下,少年挺傲的身躯,有秋天萧瑟的感觉。他的背脊僵冷、孤绝,却笔直
如剑。
那是战枫。
天色已渐渐昏暗。
晚霞的光芒不再灿烂。
隔着如此远的距离,烈如歌依然看到了战枫的眼睛。
幽蓝的双眸,电光火石间,迸出激动的神采,只一瞬,便黯淡了,深邃的痛苦如漆黑
的深夜,没有一丝亮光。
这是烈如歌回庄后第一次见到战枫。
突然之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忘不了在平安镇的荷花塘,谢小风稚嫩的脖颈以奇怪的角度垂在战枫掌下,鲜血滴
滴淌落地上。
她低下头。
玉自寒似乎有一声很轻的叹息。
等她将头再抬起来时。
湖的对面,战枫已经不见了。
烈火如歌II 作者:明晓溪
二
大喜的日子。
烈火山庄张灯结彩,红红的喜字到处都是,红彤彤的灯笼映照得夜晚的天空象白昼一
样明亮。
酒香伴着菜香,在夜风中浓浓飘来。
宾客们来自大江南北,他们在金火堂堂主慕容一招的招呼下,于各自的酒席中落坐,
兴致高昂地恭贺着谈笑着。每个人应该坐在哪一张酒席上,邻近的酒席上又应该坐什么样
的人,慕容一招都安排得极有讲究。否则,如果素来不和的江湖朋友坐在了一起,就算碍
于烈火山庄的面子不至于惹出什么事端来,可也十分没趣。
慕容一招边红光满面地招呼着宾客,边暗自吃惊地打量着庭院前方主座上兴致高昂的
烈明镜。
十几年了,他从未见烈明镜这般开怀过。
烈明镜坐在白虎皮搭背的紫檀靠椅上,浓密的白发梳理得很整齐,他拂着胡须笑,那
笑容简直是慈祥的,脸上的刀疤似乎都消失在了笑容中。
烈如歌也很吃惊,她回头望望身边的玉自寒,嗔道:“你瞧啊,爹开心得好象他才是
新郎倌。”
玉自寒微笑。
今晚师父神清气爽,的确是难得的好心情。
烈明镜面孔板起来:“乱说什么!”
烈如歌耸耸鼻子,笑得轻松:“爹,你不用唬我,女儿知道你这会儿心情好得很,才
不会生气呢!”
烈明镜瞪她片刻,忽然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我玲珑心肝的乖女儿!爹不生气,爹
今晚真的很开心!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穿破长空,在灯火通明的夜色中激荡。
酒席中。
天下无刀城的刀无暇、刀无痕,少林的流眉方丈,武当的松牙子真人,峨嵋的净云师
太,皆是微微一怔,循声向大笑的烈明镜看去。
烈明镜称霸武林几十年,鲜少在众人面前如此放纵自己的情绪。
战枫的婚事,怎令得他这样开怀?
莫非真如传闻所说,烈火山庄与天下无刀城结亲后,烈明镜就会将庄主之位传于战枫
?
刀无暇与刀无痕对视一眼。
慕容一招若有所思。
姬惊雷笑着拍开酒坛的封泥,仰头畅饮。
裔浪一身灰衣,在烈明镜的笑声中,他低下头。
灰色的眼睛迸出一抹暗光。
烈如歌轻叹道:“爹,你未免也太偏心了吧。难道,枫师兄在爹心里就那么重要?”
烈明镜扬眉道:“歌儿,你在吃醋?”好浓的酸味……
烈如歌一脸哀怨道:“是啊!我要爹心里只有我!枫师兄成亲让爹这样开心,我都做
不到呢。不行,我嫉妒啊!”
玉自寒的目光温柔如春水。
他明白如歌。
战枫成亲,爱女如命的师父虽然为弟子开心,可是,依然会放不下女儿的心结。
她的撒娇却能让师父晓得,战枫的影子已经从她心里消失了。
烈明镜呵呵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背:
“乖女儿,你是爹最疼爱的宝贝,爹会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统统给你!”
烈如歌心中一震:“爹……”
爹的话,突然令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时。
“新——人——到——!”
一声喜气洋洋的宣告,将当晚喜宴的气氛推向高潮!
树梢、屋檐的灯笼们映得半天火红。
深秋的枫树仿佛醉了一般的红。
鲜红的枫道上。
战枫与刀冽香穿着大红的喜服。
刀冽香的嫁衣上绣着金灿灿振翅欲飞的凤凰,缀满珠玉的凤冠流苏若隐若显遮住她英
秀的容颜。
战枫也是红色的喜袍。
他幽黑得近乎发蓝的卷发,冷漠而不羁地在肩头翻飞;双目中亦是一片冷漠的黯蓝;
右耳的蓝宝石,在灯笼的红光下,却折出冷凛的寒光。
这冰冷的幽蓝色,与他大红的喜袍看起来那样的怪异和不搭调。
无数的喜娘、丫鬟、孩子们簇拥着这一对新人,她们笑着闹着,将小米、花生、花瓣
、糖块向新娘子头上洒去……
笑声和恭贺声在庭院里潮水一般响起……
烈明镜朗声大笑……
刀无暇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
烈如歌心中一片寂静。
她看着战枫与刀冽香之间牵着的那条大红的绸带。
绸带中间,挽了朵花。
红色的绸带连着战枫和刀冽香,在众人的贺喜声中,在满树摇唱的枫叶下,他和她慢
慢走过来。
……
夏日的荷塘边。
碧绿的荷叶,满池的荷花。
蓝衣的小战枫问红衣的小如歌:
“你为什么喜欢穿红衣裳?”
小如歌笑得很臭美:
“因为漂亮呀!”
“为什么红衣裳就漂亮呢?”
“笨!”
小如歌羞他。
小战枫生气地瞪她。天下没有一个人可以说他笨!只是,她“呼呼”又笑起来,笑得
比荷塘里的荷花还要粉嫩透明。小战枫的脸红了。
小如歌笑着:
“你真笨啊!你忘啦,新娘子成亲的时候都穿红衣裳啊!新娘子是世上最美丽的人,
一定是因为她们都穿红衣裳!呵呵……”
“你又不是新娘子……”
小战枫的脚踢打着荷塘里的水。
“等我长大了就会变成新娘子!”想一想,小如歌苦着脸,“啊,那还要等好久呢,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小战枫别扭地说:“那么想当新娘子啊。”
“是啊!”小如歌用力点头。
“那……”小战枫为难了半天,终于说,“……那你当我的新娘子好了……”
“呀!!”小如歌兴奋地跳起来,险些扑进荷塘里,小战枫扶住了她。她快乐地扯着
他的袖子,摇着说,“是你说的啊,不可以反悔啊,否则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小战枫懒得理她。
荷塘里,粉红的荷花静静崭放。
两双小脚荡出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小如歌歪着脑袋,忽然想到个问题:“为什么要我当你的新娘子呢?”
小战枫眨眨亮蓝的眼睛:“因为你本来就穿红衣裳,我可以省下银子。”
小如歌怔一怔。
然后,她猛地用脚一拍水,水花溅了小战枫一头一身!
童年的笑声荡漾在开满荷花的池塘边……
……
灯笼的光亮映红了枫叶。
满树枫叶。
鲜艳如火。
战枫和刀冽香已然走到了张灯结彩的庭院最辉煌处。
一片枫叶轻悠悠飘下。
轻悠悠飘落在战枫的肩头。
“一拜天地!”
烈明镜白须飞扬,嘴角含笑,象一个慈祥的父亲;刀无暇摇扇轻笑,刀无痕饮下一杯
酒;玉自寒轻轻覆住烈如歌的手掌,唇边清如远山的笑容是对战枫的祝福。
宾客们的笑声,孩子们的起哄,让夜晚忽然变得喧闹起来。
战枫行礼时,看到了一个人。
她于光亮处。
隔着五尺的距离。
战枫感觉到了她的变化。
她长大了,稚气与天真少了很多,模样似乎也有些不同,眉眼间多了种绝美的气韵。
她只是淡淡站着,却仿佛有烈焰般的光彩逼得人睁不开眼。
“二拜高堂!”
战枫同刀冽香向烈明镜拜下。
烈明镜大笑着挥手,快慰与满足的神情令在场的所有人有些吃惊。
她,站在烈明镜身后。
她在微笑。
她依然是鲜红的衣裳,鲜红得让深秋的红枫黯然失色;她的眼睛依然明亮,明亮清澈
得象清晨泛着阳光的溪水。她的笑容是柔和的,仿佛穿透了他,想起遥远的童年,一件有
趣的往事。
她的笑容平静美丽,好象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改变她的心境。
战枫的瞳孔慢慢紧缩。
一阵冰冷的痛,缓慢地自他心上划过。
“夫妻对拜!”
孩子们更加起劲地哄闹,有胆大些的孩子们伸出手去,要把战枫往新娘子身上推!
冷酷的气息……
孩子们的手象被冰冷的刀气阻隔,身子好似掉入了冰窟中,一个孩子吓得“哇——”
一声哭出来……
哭泣的孩子立刻被抱走了。
剩下的孩子们惊得浑身颤抖。
婚宴的气氛顿时古怪起来。
原本的热闹喧哗中,忽然窜进怪异的不和谐。
漫天枫叶急坠!
庭院中灯笼的火光骤然一暗!
寒光一凛!
一道秋泓般的刀光逼近刀冽香胸口!
电光火石间。
一条雪白的人影鬼魅般疾扑新娘子刀冽香!
那人出现得如此突然……
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
烈如歌惊——怔——!
然后,一阵冰冷的沉重慢慢灌下来。
虽然还没有看清那白影的模样,可是,她已经知道了。
……
“谁也不能抢走我要的东西!是我的,就永远是我的!她是天下无刀城的千金小姐又
怎样!”
……
原来,她的武功比烈如歌想象中要强得多。
所以,当初在小河边,她可以轻易制住烈如歌的穴道。
所以,她可以嘲笑烈如歌比不上她。
所以,她如今要刺杀刀冽香!
倒吸口凉气……
烈如歌满心满肺都是彻骨的凉意。
看到她去刺杀刀冽香,烈如歌的心情忽然很复杂。
愚蠢的行为!这原本应该是她唯一的反应。可是,她忽然觉得悲哀。这种悲哀,不仅
仅是为莹衣,好象也有一部分是为她自己。这一刻,她忽然能感到莹衣的心,寒冷愤怒的
心。
匕首“叮——”一声,清脆地跌落青石地上。
战枫的右臂渗出血迹。
白衣人狼狈地摔跌在战枫脚边!跌倒的身影单薄而孱弱,象深夜里沁着凉气的露珠。
白衣裹着她娇小的身子,仿佛一朵稚嫩的小白花。
她挣扎着抬起头,满脸泪水,在红彤彤的灯笼下有惊人的脆弱。
战枫眼神冷酷:
“是你。”
泪水淌过她的下巴,莹衣凄楚道:
“你心中,不是只有我吗?”
泣声婉转,恍如杜鹃涕血,一字字打进满场宾客的心底。
庭院中。
诡异的死寂。
火红的枫叶在夜风中摇舞。
大红的灯笼也随着摇舞起来。
宴席中的火光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烈明镜眉心深皱。
裔浪示意山庄弟子将闹事的莹衣带走。
莹衣惨笑着,突然抓起地上的匕首,对准自己的胸膛,道:“有谁上来,我便自绝于
此!”
裔浪冷笑,挥手令山庄弟子继续。蠢笨的女人,若不是婚宴的缘故,她现在就已经是
死人一个了。就算她真的血溅当场,见惯杀戮的江湖中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山庄弟子逼近莹衣……
莹衣忽然凄声大笑:“我死不足惜!只是,我若死了,这腹中的孩子也要一并去了!
”
满场哗然!
烈明镜目光暴长!
刀无暇折扇猛合,眼睛微微眯起。
战枫却好象没有听见,孤傲的唇角隐出一抹古怪的意味。
莹衣的眼中满是楚楚的泪水,她凄婉地哀求着凤冠霞披的刀冽香:“刀小姐,求求你
成全枫少爷和我好吗?枫少爷是我的全部,没有他我会死的!而且……我已经有了枫少爷
的孩子……”
大红的嫁衣上。
金灿灿的凤凰振翅欲飞。
珠玉璀璨的凤冠下。
刀冽香的声音无比冷漠。
“求我做什么?孩子是他的,又不是我的。”
莹衣万料不到刀冽香竟会这样冷淡,不禁有些惊慌,泪水如小河般淌下:
“枫少爷并不喜欢你,他只是逼不得已……”
战枫眼神如冰。
莹衣尤自低泣道:“你如果不是天下无刀城的三小姐,枫少爷是绝不肯娶你的……我
知道……枫少爷喜欢的只有我……和我们将来的孩子……”
刀冽香用手指拨开珠玉的面帘,一双沉郁的眼睛,淡淡望住战枫,道:“战公子,请
管好你的女人。”
婚宴变成了闹剧。
众宾客都极为尴尬。
烈火山庄与天下无刀城的联姻,其目的虽然每个人都心知肚晓,可是就这样当众被赤
裸裸地挑明,却是谁也预料不到的。
烈如歌叹息。
她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轻蹲下来,她用口型对轮椅中的玉自寒道:“我有些累了,
我们先回去好吗?”
玉自寒含笑点头。
纵然在这样喧闹荒诞的时刻,他依然是宁静的,温玉般的光华在他青衣的身上缓缓流
淌。望着他恬淡的笑容,烈如歌的心也宁静了下来。
她推起他的轮椅,正准备悄悄离开——
夜色中。
却传来战枫冰冷的声音。
“杀了她。”
冰冷如刀的三个字。
然后,战枫对司仪道:“婚宴继续。”
莹衣惊呆当场,面孔惨白,手中的匕首摇摇欲坠。
山庄弟子亦是大惊,但枫少爷的命令岂敢违抗,只好狠下心向那个比纸还单薄的女子
围去。
欢闹的丝竹之乐再度奏起!
战枫的面容平静无波。
刀冽香唇角闪过嘲弄的意味,珠玉的面帘重新垂下。
恨意从莹衣眼中迸出来!
她咬牙飞扑向战枫孤冷的身子,大吼道:“我怀了你的孩子!我腹中已然有了你的孩
子!”
匕首怒刺向战枫的前胸!
这一刻,她恨透了战枫!她恨不得他死!
烈如歌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忽然知道了。
莹衣也是真正爱着战枫的。虽然她的手段很极端,可是她是真的爱着战枫的。一个女
人,如果没有那么强烈的爱,就不可能能有那么强烈的恨。
当烈如歌睁开眼睛时。
匕首已经到了战枫的手中。
他抓着莹衣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怪异地向后拉扯,他的话残忍冷漠:“怀了我的孩子
?”
“是。”莹衣眼睛干枯,她的泪水已然流尽。
“我的孩子……”匕首抵近她的小腹,“长大后必定会是个魔鬼,不如现在就让它死
去吧……”
锋利的匕首刺入莹衣的小腹。
冰寒入骨……
莹衣绝望恐惧地大叫:“不要啊!我的孩子!!!”
战枫眼底幽黑。
匕首用力向那个柔软的腹部刺去!!
烈火山庄的喜宴。
火红的枫树上红彤彤的灯笼。
酒香。
菜香。
撒了一地的花瓣、糖块、花生、枣子……
“放开她!”
烈焰般的怒吼在死寂的庭院里响起!
“我说放开她!你听到没有!”
鲜艳如火的枫树下。
一个鲜艳如火的女子。
她的嘴唇倔强地抿着,眼中似有烈火在燃烧,耀眼的红衣激扬在落叶的风中。
她扶住莹衣颤抖的身子,抓住战枫拿着匕首的右手,一字一句道:
“你、放、开、她!”
匕首刺在莹衣腹中,血淌落下,染红了青石的地面。
满场惊愕。
众人的目光皆望向一言不发的烈明镜。
烈火山庄的大弟子、与天下无刀城联姻的战枫,竟然同庄主的独生爱女在如此重大的
场合发生冲突!
烈明镜神色沉郁,脸上的刀疤深可见骨。
他凝视着僵持的战枫和烈如歌,眼中有着无人能解的复杂。
终于——
他拍掌而起,大笑道:
“好——!”
烈明镜身姿雄伟,白发浓密,他的目光似乎在一瞬间看到了当晚在场的每一个人!
“趁枫儿大喜之日,众位朋友皆在场,我宣布——”
他望着烈如歌,朗笑道:
“——小女如歌将继承烈火山庄庄主之位!她年龄尚轻,脾气又冲,需要大家多包涵
!这次喜宴的小麻烦,就交给歌儿处理好了!大家不要扫了兴!来,喝酒!奏乐!”
事态的发展居然如此出人意料!
烈火山庄未来的继承人竟然不是战枫!
众人强按住震撼,跟随烈明镜饮酒、欢笑,恭喜祝贺声从庭院的各个角落响起……
一边……
烈如歌搀抱起晕厥的莹衣,静静而去,战枫和婚宴被她丢在身后。
只有玉自寒陪伴着她一并离开。
寂寞的夜晚。
“礼——成——”的声音遥遥传来。
烈如歌突然觉得很冷。
*** ***
三
山庄渐渐安静下来。
红灯笼依然挂满树梢屋檐,热热闹闹地亮堂着,大红的喜字也依然灿灿地惹眼,象在
提醒每一个人,今晚是战枫与刀冽香的洞房花烛夜。
可是,却没有欢闹声。
只有安静的风。
深秋的夜,象冬日一般寒冷。
月光很亮。
照在那一大片暗红的枫林中。
烈如歌累极了,她倚着枫树,累得似乎都睁不开眼睛。她的身子慢慢滑落,跌坐在落
满枫叶的地上。
月光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额角沁出细碎的汗珠。
莹衣的鲜血浸染了她的衣裳,一片暗暗的褐色,似乎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依然缭绕在她
周围。
她累极了。
不想回去了。
就在这枫林里,她想静静睡一觉。
枫林中,有虫鸣,似乎还有萤火虫,微弱的光芒若隐若现。
烈如歌静静睡去。
红裳在寒冽的夜里显得分外单薄……
好冷……
她瑟缩着渐渐抱紧身子,眉头皱了起来。
一团晶莹的光,盈盈地,漫漫地,自她怀中流淌出来……
若仔细看去……
光仿佛来自她怀中的一朵冰花……
光如天山的雪……
映着春日的暖阳……
光芒渐渐盛了……
将沉睡的她温暖暖地裹起来……
她的唇边有了浅浅的笑。
睡梦里,她可以回到无忧的往昔。
枫林中。
她在做一个温暖的梦。
荷塘边。
他眼底一片寒冷的冰河。
那已经不能再叫做荷塘了。
没有荷花。
没有荷叶。
也没有了水。
荒芜的荷塘边。
战枫一身深蓝的布衣,右手边放着他的刀。他望着那片荷塘,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幽
蓝的卷发微微飞扬。
忽然,他笑了笑。
一抹亮蓝点亮了他孤冷的眼神。
……
那个夏日,就在这个荷花塘。
满池碧叶。
满池粉红的荷花。
突然间,他和她全都羞涩得不晓得手脚该往何处放,涨红的面颊似乎可以将湛蓝的天
空映红。她的红衣鲜艳,被他拥在怀中,紧张紊乱的呼吸在他耳边响起。
她很紧张。
其实,他也很紧张。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
心脏跳得好似要蹦出喉咙!
忘记了那时她在他怀里有多久。
只记得,他孩子气地奢望着,就让时光死掉,就让这一刻永远永远停下来。
……
枫林中。
烈如歌忽然被什么惊扰了,身子一颤,温暖的梦顿时碎了。
冰花的光辉消失在她衣襟中。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睁开眼睛,没来得及去回味自己究竟梦到了什么,就看到了枫林外荷塘边那个深蓝
的背影。
亮亮的月光,将长长的影子投在荒芜的荷塘里。
孤冷的背脊。
深蓝的布衣。
战枫。
和他的刀。
他背对着她。
她不知道他在那里有多久了。
她醒了吗?
满是刀茧的掌心,忽然涌出一股潮热。
烈如歌站起来,红叶“簌簌”自她衣裳飘落。她想静静地离开,装做没有看到他。然
而,天际那弯皎洁的月亮,和他透着寒意的背影,忽然令她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战枫没有回头。
等了一会儿,正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荷塘是你命人填的。”
烈如歌怔一怔:
“是。”
“为什么将它填起来?”
他在荷塘边,她在枫林中,月光淡淡照着他和她。
“今晚是你的洞房夜。”
她的声音象月光一样淡。
“你怕我吗?”
战枫忽然转过头,凝视她,冰冷的眼底掠过一抹幽暗。
“刀姑娘在等你。”
她宁静地答着。
战枫冷冷笑起来:“你居然变得如此胆怯。是否怕接近我,便再不能从我身边走开。
”
烈如歌惊怔。
然后,她轻轻笑:
“不用激我,若想让我陪你,直说就是。”
战枫瞳孔紧缩,半晌,他道:
“你走吧。”
依然是倔强的战枫。
那个战枫,她曾经多么的熟悉……
如此的夜色,暗红的枫林,荒芜的荷塘,许多她不想忆起的事情,又淡淡浮上了心头
。
她坐到他的身边。
望着那个填满了土的荷塘,她心里也被五味堵得满满。
“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她熟悉眷恋的战枫消失了;是什么
,让他变得象恶魔一样冷酷。
他沉默。
“天命”在月光下隐隐发光。
“为了权势吗?”她轻声问,“如果为了权势,你可以娶我,不必用莹衣将我逼走。
”
他依然沉默。
“为什么会娶刀冽香?什么是烈火山庄无法给你的,而必须要通过天下无刀城?”
她继续追问。
“难道……你在恨我爹……”
他身子一震,眼中迸出厉芒!
“你说什么?!”
“你恨我爹,对不对?”她苦笑,“自从两年前,你望着爹的眼神就有些古怪。”
“我没有。”
他的话语中透出寒意。
她笑一笑:“没有就好。”
月光如水。
烈如歌的笑容渐渐敛起来。
“那么,战枫,请告诉我,你为何会变成一个魔鬼。”
她的话象寒冬的飞雪!
一点一点将战枫的身子冻凝起来!
“能够将一个九岁孩子的脖颈捏碎,能够将刀刺入怀着自己骨肉的女子腹中,你是一
个怎样残忍的人。”
她凝视他。
一直望进他的眼底。
“我的骨肉?”
战枫忽然嘲弄地笑。
她皱眉:“怎么,哪里不对?”
“这世上,永远不会有我的骨肉。魔鬼,只需要一个就足够了。”
她听得疑惑:
“难道说,莹衣……”
战枫站起来,手中握着他的刀。
月光洒在他深蓝的衣上,幽黑发蓝的卷发淡淡飞扬,他右耳的蓝宝石闪出诡异的暗光
。
他的眼睛突然湛蓝如大海:
“烈如歌,如果有一天,我真正变成魔鬼,你会杀了我吗?”
风,彻骨的冷。
烈如歌一袭红裳,满树枫叶在身后摇唱,她的面容晶莹,嘴唇抿着,眼中似有火焰在
燃烧。
“会。”
我会杀了你。
声音仿佛是自烈如歌体内透出来的,有种绝情的味道。这声音令烈如歌亦是一惊,她
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得那样冷静。
战枫仿佛笑了笑。
然后,他离开了荷塘。
荒芜的荷塘。
在荷塘里,埋着一双没有染过尘埃的鞋。那双鞋白底蓝面,用的是麻线,针脚很密,
不十分工整,却来来回回缝了两趟。
*** ***
翌日。
“哇!小姐将会是烈火山庄的庄主?!”蝶衣惊奇地睁大眼睛。
薰衣细心地为烈如歌梳妆,答道:
“庄主是这样宣布的。”
蝶衣困惑地说道:“可是,以前大家都以为枫少爷会继承烈火山庄的……而且,小姐
也没有什么经验,会不会有问题啊……”
薰衣浅浅一笑:“你不相信小姐的能力吗?”
蝶衣涨红了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烈如歌对着铜镜,笑了:“或许爹只是开玩笑的。两位姐姐不用为这个争执。”
薰衣温柔地梳理着烈如歌的长发,小心地不揪痛她的发丝,低声道:“庄主似乎从未
在众人面前开过玩笑。”
烈如歌一怔。
“你是说,爹是认真的?”
“庄主特意在江湖群豪面前宣布,应该是十分认真的。”薰衣道。
“那你说,庄主为什么不选择枫少爷呢?”蝶衣挠头,“枫少爷都牺牲了自己同天下
无刀城联姻,为什么……”
“只有小姐,才是庄主的骨肉。”
薰衣将烈如歌的长发挽起来,挽成一个很清爽的发式。
烈如歌心里暗惊,她忽然觉得薰衣的口吻中带有一些嘲弄,向她望去,却见她笑容温
婉,哪里有嘲弄的神情,不由得汗颜自己的多疑。
蝶衣犹豫再犹豫,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你高兴当庄主吗?”小姐这样可爱单纯
的女子要成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一定会很辛苦的!
烈如歌笑一笑:
“我想知道爹的原因。”
*** ***
竹林中。
烈明镜品着女儿为他新煮的茶,大笑道:
“好!歌儿的茶艺越发进步了!”
烈如歌重新为他斟满,午后的阳光透过竹叶映在她的面颊,粉白晶莹,她抬起眼睛,
轻笑道:
“爹,你总是夸奖女儿,也不怕别人笑。”
烈明镜嗔目道:
“我的女儿是世间最出色的!有谁敢笑?!”
“爹……”烈如歌微微摇头,心里却一片滚热,“不能因为我是您的女儿,就——”
烈明镜拍拍她的手,道:
“歌儿,爹只有你这一个女儿,爹要把最好的事物都留给你。”
她眉心轻皱。
“包括烈火山庄?”
石桌上,温热的紫砂壶。
茶气袅袅蒸腾。
烈明镜眼神威严而犀利:“烈火山庄的主人只能是你。”
她有些怔忪。
半晌,她问道:“为什么?”
烈明镜背手而立,萧瑟的竹叶在秋中“飒飒”地响。
“烈火山庄是我和我的兄弟赤手空拳打下来的,为了它,我们经历过无数次战役,遭
遇过无数次危机,承受过无数次屈辱,更加流过无数次鲜血。然后,才有现在的烈火山庄
。”
他的声音苍凉。
“烈火山庄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武林的局势,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为什么不是战枫?”
“……”
烈明镜摇摇头,目光一黯。
“战枫的父亲战飞天,不正是您当年的结拜的兄弟吗?”烈如歌凝视他,“战叔叔死
得蹊跷,虽然无论江湖中还是庄里都鲜少有人提起此事,可是我晓得很多人心里都有疑问
。”
战飞天盛年之时,忽然自尽,留下刚分娩的妻儿。他离世两天后,妻子也自尽而去,
只剩下襁褓中的战枫。战飞天生性豪爽乐观,为何会自尽而亡,是武林中一大悬案。自然
有很多种版本的猜测,可是,畏惧于烈火山庄的威势,都仅止于私下流传。
“并且战枫是爹的大弟子,武功与能力都非常出色;而我,虽然是您的女儿,却从未
插手过庄里的事情。爹宣布我继承庄主之位,怕是很难服众。”
烈如歌暗叹。
不仅是难以服众,只怕许多人会认为爹私心太重。
战飞天……
烈明镜闭上眼睛,右脸的刀疤隐隐闪光,他心中被汹涌的旧事翻绞,一时间,竟说不
出话来。
他仿佛顷刻间苍老了很多。
烈如歌看到爹的神情,不由一惊,急忙扶住他,唤道:
“爹?……”
她说错话了。从小,战叔叔的死就是一个忌讳,在爹面前是决不允许被提起的。
烈明镜渐渐平静下来,他望住如歌,目中的神色异常慈祥:
“飞天是我的好兄弟,但战枫性情太过残忍冷酷……歌儿,你虽然没有经验,却果断
坚忍。这次回庄,你的性子比以前也沉静了许多,功力也似大有进境……”
她静静听着,红衣映着青色的竹林,在午后的风中轻扬。
她眼眸深幽。
一股摄人的美丽,流淌着,自她眼底悄悄绽放。这种美丽,是不自觉的,也就更加惊
心动魄……
烈明镜骤然吃惊!
这个如歌,仿佛不再是离庄前的如歌!
稚气和青涩自她身上剥离了,她恍若浴火后的凤凰,璀璨的光辉一点点绽放!
她的模样……
烈明镜颤声道:“你的封印……”
“封印?”烈如歌不解,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什么封印?”
封印……
怕是已经被解开了吧……
那个白衣如灿阳般耀眼的男子……
烈明镜回石桌坐下,端起茶盏,茶已经凉了。烈如歌想再斟些热的,他摆摆手,将凉
茶饮下。
“烈火山庄的主人只能是你。”
烈明镜的声音不容置疑。
“可是……”
烈如歌依然觉得不妥。
烈明镜白眉一振:“歌儿,爹不会现在就让你接手山庄,慢慢地,你就可以学会如何
处理江湖中的事务,江湖各门派也会开始接受你。”
他大笑道:“爹会帮你!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不喜欢……”
烈如歌努力想劝爹打消这个念头。
“就这样决定了!”烈明镜大手一挥,打断她,“后天你就离开烈火山庄!”
什么?爹竟然赶她走?
烈如歌怔住:“爹!我刚回来没有十天。”
烈明镜沉声道:“最近宫中似乎有些乱,玉儿应该早些回去。你同他一起回去吧。”
烈如歌又怔住。
烈明镜凝注她,忽然笑得慈祥,慈祥得象天底下所有关心儿女的父亲:“玉儿从小就
喜欢你。”
烈如歌骤然两颊飞红,喃声道:“爹……”
“玉儿身有残疾,爹原本不想你同他在一起。只是,枫儿已然娶亲,性情亦大变……
”烈明镜叹道,“玉儿也是很不错的孩子。”
爹居然同她谈这种事情……
烈如歌哭笑不得。
但心中又是一片滚热。
天色渐渐晚了。
父女两个在竹林中谈笑。
烈如歌笑着说些离庄后的趣事,笑得很开心……
烈明镜听着,不时地大笑……
他的女儿长大了,将来有很多事情必须要自己承受。只希望,在他还有能力的时候,
可以让她永远这样开心地笑着。
不知道还可以保护她多久。
十九年了……
战枫十九岁了……
那个人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石桌上的茶已凉透。
夕阳照进竹林,光线染着晕红。
烈如歌笑着要离开了。
烈明镜却说出了那天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战枫危害到你,就杀了他。”
这句话。
语气十分平静。
烈如歌惊骇,她向爹望去,然而没有看到爹的表情。
烈明镜已经转过了身子,满头浓密的白发,被夕阳映成晕红的色泽,他的影子也是晕
红的,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
*** ***
“所以说,明天我们就要离开烈火山庄了。”
烈如歌抱着膝盖,皱着脸道。
当她来到玉院的时候,敏感地察觉出一股紧张的气息。
玄璜与赤璋正在神情严肃地同玉自寒说些什么。玉自寒静静“听”着,从他淡定的面
容中,看不出一点波动的痕迹。
见到他们在忙,她原本不想打扰,准备待会儿再过来,玉自寒却已然看到了她。
见到她的那一刻。
玉自寒的笑容仿若灵玉的温华,柔和地自唇角晕染到眼底,青色的衣衫仿佛也温柔了
起来。
他微笑着。
玄璜与赤璋退下。
烈如歌将他推出来,慢慢走在山庄里。
天空浩蓝高远,一丝丝风烟一般飘着的云,鲜艳的枫林好似在天际燃烧,远处一些树
的叶子金黄灿灿。
烈如歌忽然很舍不得离开这里。
于是,她的神情有些沮丧。
玉自寒宁静地坐在木轮椅中,凝望苦着脸的她,修长的手指拂弄她皱紧的眉头,道:
“你很久没有回来了。”这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离开这么久,又要再离开,她想必
是很不舍得的。
“是啊。”她悠悠叹着,“好久没有见爹了,总觉得爹似乎老了一些……看着爹,我
忽然觉得自己很过分。一直被爹那样宠爱着,却好象从来没有为爹做过什么……”
她的神情更加沮丧起来。
玉自寒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瞅了她良久,然后,低声道:
“我会去同师父说,你不用陪我。”
烈如歌眨眨眼睛。
忽然,又觉得心里不舒服。
她闷声道:“原来,师兄不喜欢我在你身边呀。”
玉自寒轻轻笑了,将她抱进自己的怀中。
她赌气地从他臂弯挣脱,气鼓鼓瞪视道:“师兄,你是不是不喜欢我陪着你!你是不
是嫌我没有用,所以干脆把我丢在山庄好了!”
玉自寒笑着。
那笑容好看得令她的心象在春水里一般。
“歌儿……”
他的声音略带些鼻音,因为鲜少说话的缘故,声调也有些奇异,可是,却惊人地好听
。
烈如歌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不由得笑了。但是她不想道歉,在他身边,她可以任
性不讲道理,可以耍赖得象个孩子。
她知道,无论怎样做,他都不会真正生她的气。
她就是知道!
她象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膝头撒娇:
“师兄,你不要回王府了好不好?就留在这里,跟歌儿和爹在一起。”
玉自寒望着她,眼底一片歉疚:
“对不起。”
他身上有很多无法放开的责任。如果能够选择,他希望可以永远地守在她身边。
她皱皱鼻子,笑得不好意思:
“好啦,我知道师兄也是不得已的。最近朝中似乎真的有些乱,你能陪我回来这一趟
,我已经很开心了!”
玉自寒淡笑道:
“你不用陪我,留在这里吧。”宫廷太过复杂和阴暗,那无休止的争斗,不适合她。
烈如歌摇摇头:
“不,我不放心。”
玉自寒微怔。
烈如歌笑得温柔:“我知道师兄很厉害,很有本领,可是不在你身边,我就是会不放
心。爹也是担心你吧,所以让我陪着你。”
她握住他的手,笑着摇一摇:
“说起来,也都怨你啊!还是我的师兄呢,为什么总让人担心?会担心你是不是太劳
累,是不是太伤神,身子有没有不舒服……只有在你身边看着你,才不会一直揪着心。”
她的眼睛清澈如水。
她眼中含笑。
她握着他的手,温暖传过来,一点点暖热着他的身子。
轮椅中的玉自寒,青衣如玉。
风,吹过他和她紧握的手。
那一刻,他忘却了语言。
她笑颜盈盈,嘴唇嫩嫩地轻红润泽。
他忽然想起了那一个早晨……
他吻着她……
她有些慌乱……
烈如歌的脸突然涨得通红,她跳起来,慌乱道:
“哎呀,我还有些事情,要马上走了,我先送你回去!”
她手忙脚乱地推起轮椅,向玉院去。
路旁的枫林艳红似火。
她的面颊红如枫叶。
为什么……她会忽然想到那一个清晨……他吻着她……那个吻……青涩而紧张……
她心跳如鼓,不敢看他,眼睛无意地向枫林中望去——
陡然一惊!
枫林中有人!
漫天红枫。
红枫深处——
一袭艳红得刺眼的红裳,仿佛盛夏的烈阳,撼得人透不过气!
妖异的鲜红!
那鲜红,既有最灿烂的明亮,又有最颓废的黑暗。
一只精美的黄金酒杯。
在苍白的指尖闪亮。
那红衣人长发散肩,赤足而立,肌肤苍白得他仿佛一直被囚禁在地狱中。
眉间一颗殷红的朱砂。
透出邪魅的味道。
红衣人仰天长笑,皓蓝的天空,血红的枫叶急坠飘舞!
红枫绝美的舞蹈中。
红衣人的纵情长笑却是寂静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实在太诡异了!
烈如歌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否在梦中。
待她再望去——
枫林中竟然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满地翻卷的枫叶。
“奇怪!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烈如歌诧异极了!
难道她大白天在发梦?枫林中怎会有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且,那红衣人的感觉
如此强烈!
没有听到玉自寒的回答。
她楞了楞,然后哑然失笑。玉自寒是背对她的,自然“听”不到她的说话。
可能这几天她确实累了吧。
或许,真的是她的幻觉。
*** ***
当莹衣醒过来时,已经是这晚的深夜了。
床边生着一盆火,炭火烧得微红,屋里很暖和。莹衣躺在床上,面孔煞白,额头满是
虚汗,枕头被浸得湿透。她颤巍巍睁开眼睛,略怔一怔,突然紧紧捂住她的腹部,失声惊
道:
“孩子……”
“孩子没有了。”
那把匕首刺入了莹衣的腹部,血流如注,任大夫们尽力施救,也不能保住孩子的性命
。一团血肉,血淋淋地,消失在世间。
莹衣僵住!
忽然间狂涌出的虚汗使她前胸后背冰凉一片。
过了良久,她慢慢抬起头,眼中渗出恨意:
“为什么不让我死!”
烈如歌望着苍白如鬼的莹衣,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侧过头,用铜勾拨一拨火盆
中的碳火,轻声道:
“如果你真的很想去死,我不会拦着你。”
莹衣怒瞪着她。
然后,慢慢地,眼泪自她两颊滑落……
她哭了,哭得没有一点声音。
“为什么要这么做?”烈如歌问道。
莹衣不应该是如此愚蠢的女子。在婚礼上行刺刀冽香,即使成功了,也会搭掉她的性
命;那样大闹婚宴,她难道真的以为可以改变战枫的决定吗?在烈火山庄这两年,莹衣不
会对战枫一点了解也没有。
莹衣仿佛没有听见。
泪水淌满她苍白的面颊,嘴唇微微发抖。腹部的伤口依然尖锐的痛着,好象会永远停
留在战枫将匕首刺入她腹中那一刻。
战枫的眼神冰冷残酷,在他的瞳孔里,没有一丝她的影子……
烈如歌将绢帕放到莹衣手中。
“明天我就要离开山庄,你的事情需要今晚解决。”
莹衣缓缓抬眼看她,眼中一片漠然。
“我可以让你走,”烈如歌声音低静,“只要你告诉我破坏婚宴的真正原因。”
“原因?……”莹衣笑容苦涩,“因为我恨战枫。”她的眼中满是痛苦,“我不要他
那样轻松地就丢弃掉我。”
烈如歌揉一揉眉心:“难道在婚宴上闹一场就可以报复到他吗?而且还牺牲掉了腹中
的孩子。莹衣,你决不会是如此蠢笨的一个人。……或者你的目的并不在于战枫,而是为
了让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城在天下群豪面前丢脸。”
莹衣惊怔,眼中飞快闪过惊疑。
烈如歌静静道:
“你五岁时被父母卖入烟红楼,十一岁开始接客,经常被老鸨龟公鞭打取乐,曾经有
四次险些死掉。可是十五岁时,你忽然习得了一身武功,烟红楼的产业也忽然转到了你的
名下,欺负过你的老鸨龟公们一夜间全部自尽而亡。”
黑漆漆的夜色透过单薄的窗纸沁进来。
锃亮的铜盆中,炭火烧得旺红,噼噼啪啪地轻响。
床塌上水红的锦缎软被,映得莹衣的面孔分外苍白,黑幽幽的两只大眼睛空洞而无神
。她怔怔望着烈如歌,漆黑的发丝黏在濡湿的颊边。
“你……”
“这是我命青火堂搜得的资料。”烈如歌淡笑,“可以告诉我,在你十五岁时忽然现
身烟红楼的那个黑纱女子是谁吗?”
莹衣的嘴唇猛然煞白。
烈如歌用铜勾拨拨火盆中的炭火,热气熏红了她晶莹的面容:“她的名字是否叫做暗
夜绝?”她抬眼,瞅着莹衣道,“你到烈火山庄,恐怕也是精心安排下的。”
莹衣闭上眼睛,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幽黑。
“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
莹衣苦笑:“我已然失败了。就算你不杀我,它们也决不会放过我。”暗河是一个残
忍黑暗的组织,自从她加入的那一刻,就再没有选择的机会。
烈如歌凝视她。
“你愿意重新开始吗?”
莹衣眼神怪异,忽然笑得呛咳:“你在说笑吗?”
烈如歌微笑,笑容里有令人安心的味道。
“如果不想就这样死去,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 ***
第二天清晨。
烈火山庄宣布了莹衣的死讯。
四
回到静渊王府将近一个月了,天气越来越冷。庭院里的树木,落尽了叶子,疏落有致
的枝干映着苍蓝的天空。风中飘着一点小雪,飘在人脸上冰凉冰凉。
府外停着几辆华丽的马车和几顶雍容的暖轿,轿夫们恭敬地守在一边,马儿们却因为
等待的时间长了,不耐烦地用蹄子在地上刨着。
一袭青色的棉帘遮住书阁的屋门,丫鬟们不时送些热茶、糕点、炭火进去,里面的谈
话声透过棉帘隐约传出来。
“都快三个时辰了,不晓得王爷的身体是否吃得消。”黄琮趴在窗口,颦眉望着书阁
的棉帘。
烈如歌低头缝着棉氅的衣角,轻笑道:“放心,马上就要结束了。”
黄琮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烈如歌眨眨眼睛:“我买通了玄璜啊。呵呵,只要他们谈议事情超过三个时辰,就请
玄璜对他们说皇上派御医来为师兄诊脉。”
“御医?”黄琮睁大眼睛,“你让玄璜骗他们?”
“哪里是骗,御医就在偏厅候着,”烈如歌笑得很可爱,“我只是让他选择正确的时
间出现罢了。”
黄琮也笑了。
她越来越喜欢烈如歌,聪慧机灵,善解人意,而且没有一点小姐的泼辣的性子。
烈如歌放下手中的棉氅,叹道:“自从皇上将批复奏折的权力和禁军的调度权交给师
兄,他可以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等那些人走后,玉自寒还要审阅各地送上的折子,
经常忙到深夜仍无法入睡。
“是啊。”黄琮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皇上的身体有恙,不能操劳。可是这样下去,
王爷的身子也会受不了的……”
庭院中传来喧哗声。
锦衣玉袍的朝中大臣们从书阁中出来,继续谈论着,向府外走去。
烈如歌急忙站起来,道:
“我去看师兄!”
书阁中。
茶盏、糕点碟子还未来得及收拾,凌乱地散在案几上。尚未审阅的奏折有三尺高,堆
在沉香书案上。
玉自寒有些累了,清俊的面容染着淡淡的倦容,眼睛闭着象是已然睡去。青花白瓷的
杯盏松松握在他的右手里,碧螺春已没有热气。
茶盏被轻轻拿走。
一条青色的棉毯盖上玉自寒单薄的膝上。
然后,轮椅很小心地被推到书阁屏风后的床边,那人轻手轻脚地抱起他,轻轻让他睡
在床上,拉过被子,覆住他,轻轻将被角掖在他的下颌。这时丫鬟们进来了要收拾东西,
那人忙摆摆手让她们待会儿再来。
安静的休息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她在床边托着下巴凝望他良久,终于叹口气,准备离开了。
手——
却被握在温暖的掌中——
她吃惊地回头——
玉自寒握住她的手,睁开眼睛,他枕在青缎的软枕上,唇边绽开温润如珠玉的笑容:
“别走。”
语气低哑带些慵懒,莫名的动人。
烈如歌睁大眼睛:“原来你在装睡?!狡猾的师兄!”
玉自寒温柔地笑着。
他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他喜欢她小心翼翼的呵护。当被她抱在怀里,当她的手为
他盖着被子,他心中快要被温暖溢满了。
烈如歌摇头道:“师兄,你累了一下午,睡一觉好不好?等晚膳时候,我再来叫你。
”
玉自寒依然握着她的手,含笑道:
“好。”
烈如歌满意地点头,准备离开,却楞住,盯着他的手:“那你放开我呀。”拉着她的
手,她怎样离开呢?
他依然笑得温柔:
“别走。”
她想让他休息,也知道如果坚持,他会让自己离开。可是看着他宛如春水的笑容,心
却一下子软了。她坐下来,拍拍他的手背,叹道:
“我不走你怎么休息呢?”
玉自寒淡笑道:
“想‘听’你说话。”自从回到府中,他公务缠身,很久都没有同她好生说一阵话了
。
烈如歌皱眉想一想,忽然眼睛一亮,将他的手拉至自己唇畔,高兴地笑道:“这样吧
,你用手指‘听’我说话,将眼睛闭起来休息。好不好呢?”
玉自寒点头。
然后,他睡着,她说着。
青纱的床幔微微轻扬,一挂碧玉铃铛时而轻响、时而静止,火盆里的炭火噼噼啪啪…
…然而,在他寂静的世界里,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你最近很累,我很担心。你知道吗?”她无奈地埋怨着。“连着好几天,你都是半
夜才能入睡,身子似乎也清减了些。真是奇怪,当人家的师兄却一直让师妹操心……”
他握握她的手,闭着眼睛笑。
“不晓得皇上的病什么时候可以大好,”她轻叹,“希望到时候你会清闲些。”
她想一想,摇头道:“皇上也是奇怪啊,这些事情为什么不交给景献王或者敬阳王处
理呢?他们应该会很感兴趣的。把大权交给你,怕是会有很多人心中不安吧。”以前师兄
虽受皇上怜爱,然而因为身有残疾,所以未被被其他王储视为劲敌,明争暗斗据说多是在
景献王与敬阳王之间展开的。但这次皇上有恙,却将重权交于师兄,恐怕……
“师兄,你希望继承皇位吗?”
这个问题突然自口中蹦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玉自寒‘听’到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笑着,笑容极轻:
“不想。”
她松一口,拍拍胸口,高兴地笑道:“太好了!爹想让我继承烈火山庄就觉得很烦心
了,如果成为皇上,那么将要烦恼的事情一定很多很多。师兄不要当皇上,以后就陪着歌
儿,让歌儿照顾你……”
忽然,她怔住!
青缎软枕上,玉自寒俊挺的面容悄悄晕上两抹绯红,他的嘴唇也奇异地湿红起来……
她的脸“刷”地涨红!
因为——
她拍胸口的时候,一时忘记了他的手在自己掌中。他的掌心恰恰被她压在了自己的胸
房上!
“扑通!扑通!”
心脏急跳如打鼓!
她慌慌忙忙松开他的手,急急忙忙跳起来,慌乱之下失了分寸,被凳脚一绊,硬生生
向床上扑倒去!
青纱幔帘如云雾般飞扬。
碧玉铃铛叮咚脆响。
风轻轻拍打着窗纸。
火盆中炭火很旺,屋里象温暖的三月。
玉自寒轻轻抱着烈如歌。他的双臂那么温柔,就象拥抱着初春绽开的第一朵花苞。
她在他怀里。
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他的心跳象轻快奔跑的小鹿。
“歌儿……”
他唤着她的名字,轻轻抬起她羞红的小脸。
他脸红如熨……
她脸红如霞……
这时,屋门被推开了,棉帘一挑,玄璜手拿一封帖子走了进来。
烈如歌“腾”地从玉自寒怀中跳起来。
玄璜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走至玉自寒床前,恭声道:
“景献王府送来请柬,今晚寿宴,邀您和烈小姐一同前去。”
*** ***
夜晚的景献王府。
几百盏华丽的宫灯点亮朱红镏金的长廊,浅绿薄纱的秀美侍女们轻盈地在画廊中穿走
。
堂中十几个巨大的火盆熊熊燃烧,暖如春日,亮如白昼。
镂花的朱漆木窗,窗纸是薄如蝉翼的透明,庭院中的秀石流水、树影婆娑、精美的宫
灯、穿梭的美人隐隐透进来。
酒肉奇香扑鼻。
精致的黄金酒尊,嵌着红宝石的象牙箸,绝色的舞姬在声声诱惑的丝竹中妖娆起舞。
众王储和朝中重臣齐聚堂中,推杯换盏间纷纷恭祝景献王。
景献王坐大厅主位,丹凤眼中已然有了些醉意,白皙的面容染着酒气的红晕。他手中
握着酒盏,却忘记去喝,眯起眼睛出神地瞅着席间一个红衣的女子。
刘尚书循着景献王的目光望过去,心中亦是暗惊。
红衣女子只是安静地坐在静渊王身侧,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闪耀的佩饰,却如一团
烈烈燃烧的火焰,夺目的光芒逼得人睁不开眼。她凝视着静渊王,眸中流转的关切之意可
以让世上所有的男人为之妒狂。
美人他见过无数。
然而,这红衣女子美得惊心动魄,仿佛浴火的凤凰,令人刹那间喘不过气。
“她似乎比上一次又美了许多。”景献王喃喃惊道。莫非美丽也会以惊人的速度增长
?
刘尚书低声道:“烈明镜宣布由她继承烈火山庄。”
“不是战枫?”
“恐怕烈明镜对战枫存有戒心。”
景献王挑眉看他一眼,嘴角浮上古怪的笑容:“也就是说,得到了她,就可以得到烈
火山庄。”
刘尚书笑得谦恭:“正是。”
景献王缓缓将杯中的酒饮下。
刘尚书急忙又为他斟满:“不过,如果下臣没有记错,静渊王已经同她有了婚约。”
景献王冷笑:“只要尚未完婚,变故就会有很多。”
“对!对!”
刘尚书连声称是。
来了已有一个时辰,在身侧火盆的暖意下,烈如歌有些想睡去了。对于这种无聊的筵
席,她实在提不起精神,只能懒懒地吃些精致的菜肴。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她能感觉到
,可是懒得看回去。师兄要处理和操心的事情已经很多,她不想再制造些麻烦出来。
将一块嫩嫩的豆腐放到玉自寒的盘碟中,她悄悄对他眨了眨眼睛。因为素来不喜味重
的菜肴,他今晚吃得很少,不知道会不会有些饿呢。
玉自寒微微一笑。
他静静将她夹来的豆腐吃下。
她顿时笑得很开心。
在喧闹的厅堂中,轮椅中的玉自寒宁静得恍若灵山秀水间的美玉,光华淡淡流淌。
这一刻,她忽然庆幸他的耳朵听不见。
因为听不见声音,四周王储和大臣们的低语谈论、对他的崇敬或者嫉妒就没有办法影
响到他平静的心情。自从皇上将权力授予师兄,她晓得师兄一定会承受比以前大很多的压
力。听不见声音,那些纷扰和吵杂会减少很多吧。
她想着,轻轻笑着。
玉自寒凝视着她,不知晓她为何忽然微笑起来。可是,只要能见到她的笑容就好。
“皇——上——驾——到——!”
堂中众人急忙跪倒接驾。
皇上能够摆驾景献王府出乎很多人的预料。当皇上将禁军的调度权和批阅奏章的权力
交给静渊王,宫中便有了敬阳王与景献王失势的传言。虽然静渊王身有残疾,朝中各派势
力皆认为他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不大,然而天威难测,皇上真正的心意谁能揣透。
而此时病中的皇上亲临景献王府,莫非情势会有变化?
众人平身后,景献王恭谢父皇亲临之荣幸,皇上对景献王亦是多加赞许欣慰之辞。
筵席的气氛达到高潮。
父慈子恭的谈笑声仿佛打破了朝中多日以来的猜测。
望着皇上,烈如歌暗暗心惊。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皇上。皇上比起上次的模样好象苍老了很多,他的眼角和嘴角都有
些下垂,皮肤也松弛许多。他眉心间隐隐有股黑气,嘴唇却诡异地鲜红。
她皱起眉,一种怪异的感觉在心里一闪而过。她侧过头,努力想抓住这种奇异的闪念
,不经意间却忽然透过蝉翼般透明的窗纸看到——
如烟雾般淡淡的夜色里。
绚丽华贵的七彩丹青琉璃宫灯下。
鬼魅般婆娑的树影旁。
一个邪美鲜红如地狱之血的身影。
他仰着高傲的脖颈,轻轻嗅着苍白指间的黄金酒杯。酒杯在他指间,闪动眩目的灿光
,上面似乎刻着精致古怪的花纹。
他赤足而立。
血红的衣裳随风而舞。
突然,红衣人好象看到了她!
隔着隐约透明的窗纸。
他在夜色的庭院中。
她在喧杂的厅堂里。
狂肆的眼神!
红衣人好象看到了她,又好象透过她看到了一个如永恒一般悠长的地方,眉心的红痣
邪魅而多情……
烈如歌恍惚如坠入一个梦中。
待她挣扎着清醒过来时,忍不住晃晃玉自寒的手,想让他也看一看窗外那个红衣人。
玉自寒向庭院中看。
透过轻纱般的窗纸,只能看到夜色中一盏盏华丽的宫灯。
烈如歌揉揉眼睛,莫非又是她眼花了?
“最近同倭国的战事平息了些。”筵席中,景献王对皇上道,“不过我朝将士伤亡很
大。”
倭国原本只占据海上的几个岛屿,以打渔为主要生息。可是随着武士风气在倭国的盛
行,那里的人们变得野心和贪婪。他们开始抢劫和洗掠沿海的村庄,最初是零散的攻击,
后来慢慢演变成有组织地侵占和奴役当地百姓。最近几年,倭国越来越狂妄,俨然有取中
原霸权的图谋。朝廷曾数次派兵同倭国交锋,然而打打停停,隐患始终没有解除。
景献王沉声道:
“前日倭国派使臣向威远将军送达一封信函,表示可以议和,从此再不起战事。”
此言一出,满堂皆是一震!如能议和,彻底去除倭国的威胁,对朝廷和沿海的百姓实
在是福音。
皇上精神亦是大震:“哦?!是倭国主动要求议和?”
“对。”景献王点头道,“可是倭国表示必须得到我朝的诚意,才能安心议和。”
“怎样的诚意?”
“和亲。”
“哈哈,”皇上笑道,“这很容易嘛!”
席下众王储臣子也松下心来。和亲素来是缓和战端的途径之一,宫中貌美的公主有许
多,选一个嫁往倭国就可以了。
景献王却眉心深皱,似有苦衷。
皇上疑道:“有何不妥?”
景献王沉吟着看向筵席中的玉自寒。
玉自寒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锦袍,羊脂白玉束发,羊脂白玉佩环。他目光淡静地坐在木
轮椅中,高华的气质使他不怒自威。
“倭国使者说,他们的长公主指定要做静渊王的王妃。”
*** ***
初冬的深夜,晚风寒冽,草木轻轻作响。月光皎洁明亮,透过树林的枝桠,斑驳地洒
在宁静的小路上。
一顶青色暖轿。
轿夫们的脚步又快又轻盈。
玄璜与白琥跟随在轿旁,留心着路旁的动静。
轿内有一小盆红红的炭火,噼噼啪啪地轻响。如歌的双手在火盆上方搓揉取暖,轻轻
跺着脚:
“天气越来越冷了。”
玉自寒似乎没有“听”到。
他清俊的眉宇淡淡皱着,目光悠远,修长的右手轻轻握起,抵住挺秀的鼻尖。他在凝
神想些事情,月白色的锦袍衬得他如月光一般淡雅。
一件青色的棉氅在如歌手中抖开。
她将棉氅披在玉自寒肩上。
忽然间的温暖使他自思绪中抽离,扭转头,望见她明媚的笑容。
“这是今天下午刚赶出来的,”她耸耸鼻子,笑道,“原本想迟些日子再给你,可是
……”她的笑容染上些黯然,“还是早些给你好了,将来就不用我替你打理这些。”
玉自寒凝视她。
她低下头,沮丧地咬住嘴唇。该死,她的语气怎么这样奇怪?又一想,不禁失笑,他
如何会“听”得见她的语气呢?
棉氅轻轻覆在她的肩上。
她惊诧地仰起头。
玉自寒的左手依然留在她的肩头,温柔地拍着她:
“你也怕冷。”
一股酸意顿时冲进她的鼻子,她突然很想扑入他的怀里撒娇地大哭一场。然而,某种
不知名的情绪却使她板起脸,冷道:
“你不喜欢我做的衣裳?你嫌它手工粗糙是吗?”
玉自寒的手掌僵住。
他鲜少见到她这样生气。
他的声音很担心:
“歌儿……”
暖轿有节奏地轻晃。
夜风将轿帘吹得微微扬起。
望着他担忧的眼睛,她沮丧地恨不能用力向火盆撞过去!
“对不起……”
她揪紧棉氅的两边,紧紧裹住发寒的身子,闷声道:“你不用理我,我在乱发脾气。
”
玉自寒笑了笑。
他轻柔地拉开她的手,将她精心缝制的淡青色棉氅穿在自己肩上,然后,将她密密实
实地也裹在大氅中。她的脑袋在他的颈边,柔软的银狐毛偎着她和他的呼吸。
她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砰!砰!砰!砰!……”
他拥着她的肩膀,热热的呼吸就在她耳畔:
“我喜欢。”
喜欢在她的身边,喜欢她做的所有事情。
如歌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烧灼一般的滚烫,她的心,跳得仿佛要穿破胸膛!
胸口的热气熨到了她衣襟里的那朵冰花。
冰花迸出冰冷的寒气……
白雾般自她怀中漫漫飘散出来……
晶莹的冰花,瞬时光芒大盛!
*** ***
昆仑山顶,皑皑白雪经年不化。
月光照在山巅之雪。
光芒耀眼纯净。
在鸟儿鲜少飞至的雪境,有一个亘古神秘的冰洞。
相传这个冰洞中曾经幻出过一位仙人。
仙人白衣如雪……
仙人有绝美的容颜,颦笑间的风华可以令天地万物为之倾倒……
冰雪灿灿的夜色里。
一道如闪电的冰芒划破长空,直直刺入冰洞神秘变幻的深处!
千万年厚厚的冰层。
琉璃般透明美丽的晶体。
那冰芒穿透亘古的寒冷,似乎焦急着,在晶莹剔透的晶体中流走……
醒来呀……
快醒来呀……
是谁在焦急地呼唤……
醒来啊……
*** ***
冰花的寒气令如歌胸口一紧。
在他温暖的怀中,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玉自寒察觉到了她的颤抖,于是将棉氅更紧地裹住她,左手轻轻搓热着她的臂膀。
“不会有和亲。”
她的耳朵轻轻碰触着他的脖颈,清清凉凉的感觉,象深夜临水边的细碎鹅卵石。他的
声音却如水底轻暖的涟漪。
她骤然抬头,额头“碰”一声撞上他的下巴!
“哎呀!”
她吃痛地低叫,额角立时浮出一块淡红的印子。她伸手想去揉,手却被他握住。她惊
疑地望向他,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却感到——
他吻上了她的额头。
他爱怜地吻着那撞痛的红晕。
她的身子僵硬。
胸襟中沁寒的冰花让她有种窒息般的罪恶感。
只是一怔,她便挣扎着要从他怀里挣脱。
他将她拥得很紧。
紧得仿佛她就是他全部的生命。
然而,那样紧的拥抱却温柔得让人心碎。
青色的暖轿在月光下的树林中轻轻颠簸着。
铜盆里的炭火燃出通亮的红光。
玉自寒温柔地将如歌拥在怀中,目光清澈而固执,他吻着她的额头,那轻轻的吻如林
中的月光一般皎洁。
青色的棉氅已然滑落。
月白色的锦袍,俊美的他恍如绝世的良玉。
“师兄……”
如歌的心绞成一团,她无助地闭上眼睛。他的吻仿佛吻到了她的心底,可是,可是为
什么她会有那样强烈的罪恶感?
拇指与食指轻柔地扬起她的下巴,他静静瞅着她:
“我……一直喜欢你。”
她侧过头,狼狈道:“你要和亲了。”同那个什么倭国的长公主。
“你喜欢吗?”
“什么?”
“用我来和亲。”他屏息凝视她。
“笨蛋……”
她咬紧牙,声音很含糊。他看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喜欢用我去和亲吗?”
声音里有一触即断的脆弱。
“笨蛋!和什么鬼亲!”她忍无可忍地低吼,“什么倭国公主,名字听起来就很糟糕
!那一定是景献王的阴谋啦!”
他笑了。
她瞪着他:“你还笑!倭国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鬼才相信和亲以后他们就会收手!
景献王真是阴险,你若是不肯和亲,倭国攻打过来造成的伤亡就会全部变成你的责任;你
若是和了亲,日后倭国再起兵,你的立场又会很尴尬。”她其实没有那么笨啦,不过,景
献王这一招实在恶毒到家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和亲呢?”如果只是单纯的和亲,没有阴谋,她会这样反对吗?玉
自寒忽然很想知道她的回答。
如歌瞪视着他。
半晌,她咬住嘴唇:“那你就娶好了。公主什么的,也很配你。”
他的眼睛一黯,笑容苦涩:
“是吗?”
“是啊!”她笑笑的很轻松,“有了师嫂,往后我就不用理你了。你有没有吃饭,会
不会太累,衣裳是否单薄,都让未来的师嫂去担心。”
玉自寒沉默了。
他松开她的肩膀,脸色有些苍白。
她飞快地瞟他一眼,闷声道:“骗你的……”一点也不好玩。他的神色为什么好象是
受到了伤害。
玉自寒怔怔望着她。
如歌皱皱鼻子,挤出一个苦笑:“我骗你的,笨师兄。只要和亲是你不喜欢的,我都
反对,坚决反对到底!才不管是个公主还是丫头。”
“为什么骗我?”
低低的话语带着淡淡的鼻音,他的唇角又有了美玉的光华。
“因为……”她伤脑筋地想呀想,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睛贼亮嘻嘻,“因为
师兄就是用来欺负的嘛,否则我欺负谁去?”她很佩服自己可以想出如此胡搅蛮缠的理由
,不由笑得打跌。
轿里,温暖如春。
她笑得双颊红红。
她的笑声仿佛初春的第一缕风。
玉自寒也微笑,笑容一直晕染到清澈的眼底。
“歌儿……”
“……?”
“不会有和亲。”
她眨眨眼睛:“那要如何解决呢?”景献王怕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笑了笑,没有回答,却问了一句话——
“我想抱一抱你。可以吗?”
玉自寒扶住她的肩膀,清远的面容有倔强的郑重,他凝视她的眼睛,好象魔咒一般使
她丝毫动弹不得。
如歌怔住。
她的喉咙干涩,胸中象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我想要这样抱一抱你,可以吗?”
在她滚烫的耳边,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他紧张得就如世上任何一个少年。
他吻上她小巧的耳垂,呵气如醉:
“想要永远这样抱着你……”
明亮的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柔和地洒在暖轿上。
这一刻。
世间宁静如月光。
*** ***
几日后。
朝廷下诏,令静渊王亲率十万威远军征伐倭寇。
景献王府。
画眉在金丝笼中婉转啼叫,一根略微发胖的白皙手指逗弄着它,指甲修剪得极为整齐
。
“万一静渊王得胜而归……”刘尚书搓手叹气。
原本是很好的计策。将静渊王的画像呈给倭国长公主,促成和亲之事。待他日倭国再
次进犯,静渊王的王妃便会成为朝臣们攻击的最好藉口。
可是,万料不到静渊王竟会奏请皇上,指出倭寇生性凶残好战、一向对沿海居民虎视
眈眈,只不过近段时间因其国内民众反抗骚乱事件频发,才提出和亲作为拖延之策。静渊
王请求率军征伐,一举击溃倭国的精锐,彻底解除倭国的威胁。
“就凭那个残废?”景献王玩着画眉,没有回头,“他还不如我的鸟儿。鸟儿,唱个
曲子听听!”
画眉啾啾地唱起来。
刘尚书满脸堆笑:“这画眉真乖巧……”
“同倭国打了十多年都是败多胜少,那残废此一去,保不定连命都会丢下了。”景献
王冷笑。
“是!是!”
景献王推开鸟笼,打量额角淌汗的刘尚书:
“你派到军中的人可靠吗?”
“王爷放心!”
景献王点点头,用雪白的绢帕擦拭双手。
“绝不能让那个残废活着回来。”
画眉娇声啼叫。
刘尚书汗如雨下。
他明白,静渊王必须死去。否则,万一他战胜归来,朝中的局势就将再也无法掌控。
*** ***
玉自寒离去后,静渊王府顿时变得有些冷清。
晌午了,庭院中仍旧有一些雾。
阳光清疏。
树木淡黑朦胧。
屋里,如歌忙着整理包袱。
她笑着推开欲帮忙的黄琮,将她压坐在香椅中,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又不是我的
丫头。”
黄琮苦着脸:“王爷不放心,让我今后贴身照顾你,我就是你的丫头了呀!”
如歌眨眼笑:“我又没有答应。我们只是好姐妹罢了。”她想了想,停下收拾衣裳的
手,“明天我就要回烈火山庄,你不用跟着我,在那里有人照顾我的。”
“王爷走了,你也走了,我在王府有什么意思呢?”
黄琮捧着脑袋哀叹。
“你可以追上师兄他们啊……”如歌笑笑地说,“其实我知道,你很希望能象玄璜、
白琥他们一样陪在师兄身边。”
黄琮眼睛亮了亮。
如歌将包袱扎起来,微笑道:“其实,我也希望你能陪在师兄身边,女孩子总是比他
们要细心些。”这样,她也就不用太过担心在远方的师兄了。
黄琮有些心动,可是,马上就摇了摇头:“不行!我答应了王爷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就必须要做到!”她笑得促狭,“在王爷的心里,你是最重要的!如果能把你照顾好,王
爷最欢喜了。”
如歌脸一红,正想轻叱她,却忽然听见王府的管事在门外通报——
“烈小姐,烈火山庄来人求见。”
烈火山庄?
如歌有些惊奇,是来接她回去的吗?莫非是静渊王府的人通知了家里?怎么来的速度
这么快。
“请进来。”
她扬声道。
黄琮已然立身站起。
棉帘一挑。
一阵寒气卷进温暖的屋中。
如歌骤然打了个寒战。
进来的人,却是钟离无泪。
如歌眉心一皱。
钟离无泪隶属负责暗杀的幽火堂,是幽火堂出色的杀手。他一直跟随战枫,那次平安
镇谢小风被杀时,正是他在旁边。裔浪不应该会派一个杀手接她回去才对。
钟离无泪一身素衣,眼眶红肿。
见到如歌。
他忽然双膝跪地!
晌午的庭院,飘渺的白雾缭绕不散。
雾气仿佛透过窗纸。
屋里弥漫着彻骨的寒意。
钟离无泪眼睛血红,声音沙哑干涩。
“庄主前夜两更时刻亡故。”
如歌脑中一片空白。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的白雾疯涌至她的眼前!
她什么也看不见。
刹那间。
一切都轰然倒塌……
五
江湖风云突变!
执掌武林十九年的烈火山庄庄主烈明镜一夜间亡故!这十九年,随着暗河组织的隐退
,在烈明镜的努力下,天下局势呈现出一片难得的平和之态。而烈明镜之死,如此突然和
毫无征兆,不由得令群豪瞩目。
烈火山庄。
满目尽是缟素。
屋檐挂着白色的灯笼,白绫在寒冽的冬风中漫天飞扬,厚重的雾气仿佛终日不散,树
上的枝桠结着白霜。
惨白的“奠”字在阴霾的午后透出寒意。
灵堂里点着白色的香烛。
淡淡燃起的纸烛之气,令沉寂的灵堂显得更加压抑。
紫檀灵案上,一个灵牌。
“烈明镜”三字刻在灵牌之上。
前来吊唁的宾客中,有许多曾经参加过一个月前战枫的婚宴。那时的烈火山庄张灯结
彩,喜气洋洋,烈明镜朗声大笑,满面红光……
这么快,已然物是人非。
烈明镜的大弟子战枫、三弟子姬惊雷身披麻孝立于灵前。
姬惊雷俊容憔悴,朗目中有隐隐的血丝,他的胡须仿佛突然长了出来,有种颓废潦倒
的感觉。
战枫却很冷静。
如常的冷静。
他静静站着,眸底一片冰冷的深蓝,身躯挺直如剑,右耳的蓝宝石泛出幽静的光芒。
裔浪亦在堂前。
他的头垂得很低,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神情。
慕容一招神情肃穆地接待前来的客人。
凌冼秋和其他的堂主们站在稍靠后的位置。
灵堂中来客很多,有几百人之众,武林中各门各派皆有前来。
人虽多,可是堂中寂静非常。
所有的人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当午后的雾气渐渐散开些。
庄外一直等候的弟子忽然颤抖着扬声高道:
“小姐回来了!”
众人一震,向灵堂门口望去!
一个月前战枫婚宴中,烈明镜曾当众宣布——烈如歌将接掌烈火山庄。可是,这样一
个不足十七岁的少女,果真能够继任天下第一庄庄主的位子吗?
这样一个少女,会将天下武林引往怎样的方向呢?
雪白的绫幔在冬日的寒风中“呼呼”地扬舞!
那红衣少女的脸色比白绫还要惨白!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眼睛睁得极大!
她瞪着灵案上的那个牌位,嘴唇一刹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这一路上,她在想,会不会,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可怕的玩笑,是他们在骗她,是爹太
想念她了,所以才开的玩笑。虽然爹从来不曾同她开过这样恐怖的玩笑,可是,或许是爹
心血来潮呢?如果是那样,她会扑进爹的怀里痛哭,责怪爹为什么要这样吓唬她,然后,
等她生完气,她就会答应爹,她永远永远不要再离开爹了……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只要她的爹。
慕容一招沉步走到她身边,将一件麻衣披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想说些什
么,终究却只是叹了口气。
如歌的身子颤了颤。
望着灵牌上爹的名字,她的瞳孔渐渐紧缩,眼底仅存的光亮一点点消逝。她向前走了
几步,脚步是虚浮的,象在噩梦中无措的人。可是,待她走到灵前时,背脊已经挺直,不
见一丝颤抖。
偌大的灵堂鸦雀无声,香烛的火光忽明忽暗。无风自舞的白色灵幔下,只有一个孤零
零的灵牌和一个白瓷的小坛子。
“爹呢?为何只有一个灵位?”
她的声音很静。
话一出,烈火山庄众人神情皆是一黯。
裔浪依然低垂着头:“庄主的遗骸尽在白瓷坛中。”
如歌转过头,目中透出寒光:
“原因。”
旁边的慕容一招暗暗吃惊。原以为如歌会惊慌失措,或者晕倒当场,但她的自持与气
势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裔浪垂首道:“在爆炸中,庄主的遗骸烧为灰烬。”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
灵堂里寂静得令人窒息。
如歌的嘴唇煞白发青:“调查清楚了吗?究竟是谁做的。”
裔浪微微抬起头。
他灰色的瞳孔只有针尖般大。
“当夜三更时刻,庄主练功的密室发生爆炸。已查出爆炸是有人引爆了六颗威力极强
的火器所致。”裔浪顿一下,眼中闪过尖锐的恨意,“经查证,那些火器是由江南霹雳门
秘制。”
灵堂中江湖群豪陡然倒吸口凉气!
江南霹雳门。
武林新崛起的门派,近几年发展极快,在江南一带已有霸主之像。霹雳门擅使各种火
器,威力惊人,杀伤力强,其他门派轻易不愿与之为敌。霹雳门掌门人雷恨天阴厉狂妄,
喜怒无常,曾多次挑衅烈火山庄和天下无刀城。
如果烈明镜之死果然与江南霹雳门有关联,那么,天下势必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如歌的眉头皱了皱。
她望向爹的灵位,没有说话。
这时,裔浪的眼睛又闪过一道暗光。
“小姐,在您回庄之前,烈火山庄各堂堂主商议决定了件事情。”
如歌点头,表示她在听。
“庄主曾经宣布您为山庄的继承者,我等不敢有违。”裔浪恭敬道,“只是庄主此去
突然,小姐素未有经验,我等商议——”
如歌看着他。
“裔堂主,有话请讲。”
江湖群豪屏息静观其变。
裔浪沉吟道:“战枫身为庄主大弟子,做事果决沉稳。不如由他暂代庄主之职,他日
再转交于小姐。”
猛烈的寒风卷着雾气冲开灵堂的大门,烈烈地灌进来!
白幔狂烈地翻舞!
香烛骤然一黯!
堂内阴沉得象黑夜。
如歌的眼珠异常沉静,她静默着,目光向各堂堂主扫去。
堂主们有的避开了视线,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稍有愧色,有的漠然回视。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
“师妹确实需要大家的扶助,不过,战师兄也不必担着代庄主之名。”
说话的竟然是满面胡须略带憔悴的姬惊雷!
姬惊雷凝视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战枫,朗目中压抑着某种感情:“师兄,协助师妹接管
烈火山庄,师父九泉下亦会欣慰。”
战枫恍若没有听见。
他幽蓝的卷发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微微飞扬,右耳的宝石幽蓝深黯,冰冷的唇边却隐
隐有抹冷笑。
裔浪的眼神仿佛是死灰色的:“战枫只有代庄主之职,许多事情才方便处理。”他又
淡淡望向如歌,恭敬道,“不知道小姐的意思……”
如歌身上披着麻衣。
麻衣下原本的红裳早已褪尽了昔日的鲜艳。
她笔直站在爹的灵前。
她的双眸似乎十分的平静。
可是——
她的手指僵硬发青。
灵堂中,江湖群豪等着烈如歌的回答。
她的睫毛轻轻扬起,在幽暗的烛光下,映出一片美丽的阴影。
她凝望着冰冷的战枫。
轻声宣布——
“从即日起,战枫接任烈火山庄副庄主之位,拥有一切事情的处置权。”
战枫骤然抬眼!
如歌正面迎视他,不闪不躲。
*** ***
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
天空似乎总是灰色,树木落尽了叶子,淡黑的枝桠在连日不散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地面覆着薄薄的冰霜,踩上去轻微作响。
烈明镜去世已有半月。
烈火山庄内依然一片缟素,每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象是惟恐惊扰到什么。
每天都有各地分堂分舵的首领赶来,聚萃堂中整日在商议着事情。战枫鲜少说话,他
总是沉默地听,最后将他的决定告诉众人。各首领原本极不习惯,因为烈明镜在时总是大
声谈笑着与他们沟通,而战枫未免太过冷漠阴沉了些。
可是,一向握有重权的青火堂堂主裔浪对战枫甚为恭敬,对不满战枫的言行惩罚极严
。渐渐地,再没有人轻易对战枫有微词了。而且,名义上继承庄主之位的烈如歌自回庄后
一直身体不适,没有过问庄内的事务。她的庄主身份,仿佛只是一个名称。
时日一久,众人发现战枫行事作风虽然冷酷独行,可是也十分有效,烈火山庄在武林
中的影响和地位似乎比烈明镜时期还要强盛。
当下,一提起烈火山庄。
每个人想到的都是“战枫”两字。
竹林中。
没有阳光。
清冷的石桌上,茶的热气已经淡淡散去。
如歌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拂弄,她的目光悠长,好象在想些什么,唇边有清茶一般淡
远的笑意。
忽然,她咳嗽起来。
肩膀咳得微微发抖,素白的衣裳裹着她单薄的身子,她咳得似乎连肺都要呛出来。
蝶衣急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冲过去用厚厚的斗篷包住如歌,连声急道:
“小姐,我们回去了好不好?这里太冷了,你会受不住的!”
如歌咳着拍拍她的手,微笑道:
“总在屋里很闷。”
“可是……”蝶衣心痛如割。她知道,这个竹林是庄主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小姐经常
同庄主在这里品茶谈笑。
如歌用力忍住咳嗽,道:
“蝶衣姐姐,你们先回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蝶衣惊慌地摇摇头:“不可以!”
薰衣走上来,扯扯蝶衣的袖子,温婉道:“我们走吧。心里的伤痛如果不宣泄出来,
一直积压着,恐怕对身子更不好。”小姐这一场风寒,已经持续了十几天,她的咳嗽日益
加重,面色越发苍白。
几声轻咳逸出来,如歌感激地笑:
“谢谢薰衣姐姐。”
蝶衣别过头。她不能看小姐笑。不知为什么,小姐每每微笑,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底在
流血。
薰衣轻轻将蝶衣拉走了。
竹林中只剩下如歌。
冬日的竹林。
竹叶稀疏了很多。
竹子却依然青翠,如往日一般青翠。
风穿过竹林“沙沙”地响。
……
……那一日……
……她向爹望去,然而没有看到爹的表情。……
……烈明镜已经转过了身子,满头浓密的白发,被夕阳映成晕红的色泽,他的影子也
是晕红的,斜斜拖在青色竹林的地上。……
……
那一次。
竟然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
如歌闭上眼睛。
冰冷的茶盏紧握在她冰冷的手心。
素白的斗篷,衬得她恍若冰天雪地里没有一丝暖气的雪雕。
如果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爹。
如果她知道那将是她最后一次可以向爹撒娇。
如果她知道。
为什么,一切这样突然……
她将头埋在胳膊里,趴在冰冷的石桌上,她瑟缩着,整个人仿佛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如果,她变成一个孩子。
爹会不会笑着走出来,告诉她,那只是一个玩笑。
竹林中有响动!
她腾地跳起来,膝盖撞到了旁边的石凳,她顾不得尖锐的疼痛,大惊地回过头,眼睛
刹时明亮得可怕,象有千万只火把在燃烧!
爹!
带着哭声的呼喊卡在喉咙里……
如歌的身子一寸一寸冷掉。
素白的斗篷滑落在地上。
那是战枫。
深蓝的布衣,幽暗的宝石,在飒飒的竹风中,他浓黑的卷发闪着幽蓝的光泽。他望着
如歌,离她有七八步的距离,眼中有一种隐隐闪动的感情,却看不大清楚。
见到如歌忽然转过身来,目光灼热地望着他,然后光芒熄灭……
他的双手骤然握紧。
如歌掩住嘴唇,轻轻咳嗽:“你来了。”
战枫道:“是。”
“有什么事情吗?”
“已经得到了证实,江南霹雳门共制出九枚‘麒麟火雷’,师父密室外被引爆的正是
其中六枚。”
“怎样证实的?”
“霹雳门专管制作火器的风长老承认了。”
“风白局?”
“是。”
如歌又是一阵咳嗽。
“风白局不是在两个月前已被逐出霹雳门了吗?”一个被驱逐的长老,他的话有多少
可信度?
战枫凝注如歌,她咳出两颊病态的晕红。
“是。”
如歌待咳嗽轻些,抬起头来,望住他:
“爹的死,确实是霹雳门所为吗?”为什么她总是觉得有股莫名的古怪,似乎一切并
不象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战枫的瞳孔渐渐缩紧。
“你在怀疑我。”
他的声音冰冷如刀。
风,穿过竹林,竹叶飒飒而响。
如歌坐回石桌,倒一杯茶。
茶盏冰凉。
茶冰凉。
她仰首正要饮下。
战枫握住了她。他的手也是冰冷的,覆在她的手上,轻轻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病了。”他的声音仿佛是僵硬的,“茶冷伤身。”
她和他许久未曾离得这样近。
他的手心握着她的手背。
她怔怔望他一眼,将茶盏放回石桌,然后微笑道:“不妨事的。多谢你关心。”
疏远淡漠的口吻。
战枫眼底的深黑如狂暴的大海。
如歌想一想,轻声道:“我怎么会怀疑你呢?”她笑着,静静瞅他,“难道我还会怀
疑,爹是被你害的不成?”她微笑得好象在说一个笑话,眼眸却细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战枫亦望住她。
深蓝的身影倔强而孤独。
如歌扶住额头,轻叹道:“霹雳门嫌疑最大。如果你确认是他们,接下来会怎样?”
战枫冷道:“彻底摧毁。”
如歌笑了。
“好。”
她的笑容仿佛竹叶上的雪,有说不尽的清煞。
“我也决不会放过杀害爹的人。”
接着,两人似乎都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静默一会儿。
如歌捧起石桌上的茶具,那是爹生前最喜欢的茶具。她站起身子,对战枫道:“没其
他事情,我先走了。”
他点头。
如歌的长发散在素白的衣裳上,有惊人的单薄。凉风一吹,她禁不住又轻咳起来。
忽然——
战枫弯下腰,将她方才滑落地上的白色斗篷捡起,披在她的肩膀。
如歌怔住,脚步微微一慢。
“大夫开的药方,要按时吃。”他象是在对空气说话,声音轻不可闻。
竹林的风吹扬起她的裙角。
她终于还是没有回头。
“多谢。”
她离开了竹林。
战枫的身影在午后的寒风中,深蓝孤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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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 打分: 1 2 3 4 5 6 7 8 9 10 评论主题:
网友:等!等!等!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4 03:
11:01
早就告诫自己要等烈火如歌彻底大结局才开始看,
可是还是身不由己得跳进了这个大坑……
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呀!
晓溪一定要加油的填坑呀,或者挖深一点,我们都会一直等待的。
当然,不要耽误了自己的正事。我会一直做你的忠实读者!
网友:冰璇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4 02:52:32
晓溪~~~~~~~,这几天上线时间不定,也许会好几天不来。但是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你就想着,即使冰璇不来,每天也会在家为你的文章写一篇书评,这样是不是好过一些?
你一定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网友:JIANTONG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4 01:18:5
1
这一次,你,要让雪幸福啊~~~
网友:哦阿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5 发表时间:2003-12-24 00:42:15
感觉一阵阵冷风直吹到心底了
5555555
古龙的风格哦,很象的说
网友:相夫教子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23:40:5
6
我们理想中的男人以及情归何处
先谢谢晓溪带来的阅读之乐。
不知道你是如何设计玉雪枫三个人的个性的,我以为他们可能代表了每个女人私心向往而
又不知如何选择的三种(或者更多)类型的男性。玉是温柔儒雅的一类,有能力,温柔,
雅致,给人安全感,一切似乎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但过于含蓄又消泯了女人最向往的激情
与浪漫;雪具有轻松洒脱和隐忍凄怆的两面,轻松的一面令人觉得亲切,不必像面对玉那
样自惭形秽,隐忍的一面又令人心怜,满足女人母性的一面;枫色彩强烈,融合了强势、
冷硬、激情如火,可能是少女时代最初怯怯动情的对象,但往往不是最终情归的对象,因
为大多数女人并不希望最终被烈火焚烧殆尽或者被寒冰的冻住梦想。所以把自己代入如歌
的角色之后,我先把枫淘汰出局了。余下的玉和雪呢?我想再如歌的年纪可能很难抉择,
同样是放不下的梦想,选择哪一个都会觉得和另一个美梦擦身而过了。但女人心中另一个
不能忽略的梦想可能就是浪漫,浪漫的等待(虽然可能很痛苦),无悔的守候,还有牺牲
自己以让最爱的人快乐的痴情与决绝,所以我想最能满足女性梦想的人物还是雪吧。毕竟
我们不是因为完美而爱,而是因为我们期待的一种美。
所以我是雪的支持者。不过小溪千万别受大家的影响(jjmm们别骂我)。坚决支持你按照
自己的想法写下去。
网友:^-^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9 发表时间:2003-12-23 23:29:08
战枫还是作如歌的哥哥算了。
网友:铜依仁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5 发表时间:2003-12-23 23:19:55
好好看哦,快点继续,等不急了~~~~~~~~~~
网友:袖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23:10:55
打分
网友:炒饭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22:23:35
兴奋+期待!!!!!!!!!!!!!
明明加油啊!!!!!!!!!!!
网友:zhouchuhan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21:58
:57
小雪大人 你真是很会猜啊
本人就是 周楚寒啊 呵呵
你猜的一个字都不差
神啊
还有 我想对大家说的是:
烈火如歌的坑绝对比大家想的多 战枫的先不说 玉的身份啊 感情啊 雪的重生
啊 列明镜的死啊
什么暗夜罗啊 如歌的另一个身份啊 等等
晓溪快成了挖坑专家了
网友:冰璇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9:35:59
在我们如火如荼的摇旗呐喊中,烈火如歌II将声势浩大的展开!
晓溪,抱抱~~~~~~~~~~,想想度过这个低谷,烈火如歌就会明快起来了,所以振作起来吧
!
你如果痛苦,我也感同身受呀!
ps:多谢你的宣传!不过现在感到了很大的压力,怕写得不好,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家!
都有点而不敢往上面再贴了,汗。。。。。。。。。。
网友:winnie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9:30:00
其实文中人也好,文外人也好,都有高潮,低谷,潮起潮落本是寻常,何必一定要有激情
呢。
晓溪,按着你自己的想法吧。记得张爱玲有句名言:“我自己的文章”,虽有些霸道,倒
是实情。
不论怎样都很支持你。
网友:冰璇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9:29:38
晓溪,不要气馁,偶来给你助阵!
网友:明晓溪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5 发表时间:2003-12-23 17:52:09
扑到小雪怀里痛哭!!
是啊,现在写到的地方,是烈火如歌整个故事的最低谷!~~~>_<~~~
你不知道,我多少次想要扔掉它,写一个欢快的坑!小兔都已经在刨了……
可是,恨死烈火如歌了,它好像把我的精力全都吸走了,别的东西全都进不了我的脑子。
:(
可是,小雪这样说,我也有伤心啊。~~~>_<~~~
网友:小雪初晴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7:38:5
9
刚刚扫了一遍烈火I
晓溪不要伤心委屈
偶说了啊
偶觉得~~~~
II好像没有I那么充满激情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题材让晓溪觉得累
还是因为故事发展到了如歌的人生低谷期
所以让我读后觉得意冷心灰
如果晓溪进入不了状态
可以先挖个明快点的小坑调剂一下呀
不要强迫自己写那么沉重的东西
(你说你想再挖一个坑的
导致了偶有这种想法)
看到晋江很多大人都有“暂停”的大坑
理解写文真的是件很辛苦的事
所以特别感谢晓溪还在为了我们而坚持
(不是拍马啊~~~~肺腑之言)
网友: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7:14:04
网友:vivi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6:16:14
网友:feeling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5:51:42
越来越扑簌迷离了。精彩!!
网友:kong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4:21:59
觉得好象是战枫害了烈明镜!!
网友:牛奶叶子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4:01:2
8
不忍心看到如歌这么伤心!
希望烈明镜只是躲了起来!
网友:bobo7536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3:54:3
4
精彩就是太慢。
网友:ccsskoluva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5 发表时间:2003-12-23 13:29:
09
加油
我们都在等啦~~`
快写吧!
网友:苍晴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2:5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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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cat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2:25:56
我赞同龙儿的话。很可疑。小溪加油呀!
网友:78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2:19:44
真的好佩服这些一直关注小西的这本书的人,哇,看的好仔细,还把其中的关系清理的那
么有条理,由此又衍生出好多的联想,让我们这些后来人能对情节有更深一步的了解,所
以,除了感谢哓溪MM,偶还要感谢你们哦。。。
网友:LILY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5 发表时间:2003-12-23 12: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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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龙儿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2:12:39
尸骨无存,被烧成了灰,恩。。。。很有疑点!
我的感觉是烈明镜根本没有死,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暂时藏起来了!
网友:水晶狐狸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1:42:2
3
看到这里,越来越喜欢战枫了呢!明明心中还有情,却要将情深深掩埋,这是多么痛苦的
抉择呀!总觉得战枫绝对不是坏人,他对如歌的爱让他无法坏,他也绝不会真正的伤害如
歌,他只是默默的守候,守候在如歌的身边……
心痛ING……
网友:小雪初晴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1:22:5
1
突发奇想:
会不会是 烈火I 里的江南霹雳门少主雷惊鸿在与刀冽香争夺雪时,整日里和他们搅在一起
,对刀冽香由敌对、争斗慢慢地产生了感情?然后又被烈明镜夺去了他心爱的女子许给战
枫,雷惊鸿恨烈明镜恨得入骨,才会不顾自己满门的安危,杀死烈明镜以泄愤?不对呀,
他干嘛不直接杀死战枫?可是不是这个理由,第一部干嘛要安排雷惊鸿的戏份?
我的记忆力好像有进步,不过想象力却又退步了~~~~~~~~~
网友:猫er...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1:21:37
“我也决不会放过杀害爹的人。”--------如歌会这样说就一定是不相信烈明镜是霹雳门
杀死的啦。
烈明镜死前曾说过,如果战枫伤害如歌的话,要如歌杀了他
就是说明烈明镜从一开始就知道战枫会伤害他和如歌,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么快就被战枫暗算..........
呜~~才几天没来而已,想不到就出第五章了,晓溪大人继续哦。
看到前面晓溪大人对偶D猜测,哇塞!晓溪大人真是太厉害了,晓溪大人最棒了!!
~~~~~~~~~这是说哪个晓溪(惜)啊????汗`~~~(=^.^=)
网友:michelle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8 发表时间:2003-12-23 10:43:36
尚可,继续努力吧.
网友:soya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10:12:52
网友:明晓溪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5 发表时间:2003-12-23 09:06:22
呵呵,新年前将烈火如歌结束掉实在是——实在是——不太可能的……:p
我原先打算圣诞节送一份礼物,让“某”人重新闪亮登场的,只是,看来是来不及了。不
过,我就换了另一份小小的礼物,希望大家能够喜欢!^_^
冰璇、sober都辛苦了。亲~~~特别感谢sober,鼓励打气冰璇美美的诗……希望越来越
多的人喜欢冰璇的诗、喜欢冰璇的人。对了,打个广告,冰璇也有了自己的一块天地呢!
有时间就为她加油啊!
可可,我会想你的……等你啊……不过,等你回来,雪肯定早就出来过了。呵呵,你会错
过雪重回人间的那一刻的。呵呵,:p
miracle_alice ,亲~~~
网友:可可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07:45:11
JJ我有一段时间不能上网了,希望下次上网时,能一口气看到结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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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miracle_alice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05
:54:40
晓溪,慢慢写,慢慢吃,还是细嚼慢咽比较有滋味.
我倒不想<烈火>在新年之前完成,那么明年有什么盼头嘛?
有时候等待时那种焦急盼望却永远充满希望的感觉是最好的,呵呵,就像两个人彼此有意,还
没讲出来时暧昧的话语,闪烁的眼波流转,令人觉得真是美好.
不急~
网友:sober 评论:《烈火如歌II》 打分:10 发表时间:2003-12-23 05:07:02
《烈火如歌II》
我对雪的印象----冬日里的笑梅和阳光
冰璇认为雪有他自己的心机。我却不那么认为:
1. 如果暗夜绝没有告诉如歌雪可以解此咒术,那么如歌就不会跑去找他,那么玉只有一死
,虽然玉的死会让如歌伤心难过(毕竟这个时候如歌对玉的爱意才刚刚萌芽而已,也不至
于太难过,也不至于为他殉情),但是雪至少是少了一个劲敌——与他争夺如歌的劲敌。-
-----------------就象可可说的那样:“如果雪真有那么重的心机的话,为什么不在如歌
出生的时候就把她带在自己身边,那样就不会有什么战枫,玉的出现。如歌生命里只会存
在他一个人。只是那样一来,如歌就再也不会是如歌了。她享受不到亲情,友情。甚至可
以说,那样的如歌生命的重心只会是他--雪。只是雪或许自私,或许任性,但他不会拿如
歌的人生来开玩笑。他重视如歌胜于一切。哪怕明知那是一场必输的赌注,他还是做了。
为的只是想给如歌一个完整的人生,不让她有什么遗憾。他想要如歌享有正常的女孩该拥
有的一切。而不是自私的剥夺她享有生命的权利。其实雪最大的心机只是能看到如歌无忧
的笑容,和快乐的生活。那样哪怕他承受再多的痛,也甘心情愿。
至于说道雪不救玉,实在没什么可论。一个是因为他不想救,还有就是这本来就是对他的
一种试探。而他选择的是不管。”
他想只让她做一个平凡的人,不要有太美的容貌和绝世的功力。这样,她或许会更幸
福。
2. 如果如歌知道了他可以解此咒术,那么如歌就会跑来求他,他就可以以此为由向如歌提
出交换条件,例如与他相处三天,共度三天,并直截了当的提出需要如歌的爱。这个时候
无论如何都给如歌平静的心湖投下了一个石头,泛起了波澜,搅乱了她的心潮,这个时候
他就转守为攻了。------假如一个人知道自己快要离开世界了,而最后的心愿只不过是想
和最爱的人静静的过完最后的三天,这也算是预谋吗?若说 到(给如歌平静的心湖投下了
一个石头,泛起了波澜,搅乱了她的心潮,这个时候他就转守为攻了)。------难道雪只
有用这种方法才能向如歌表明吗?不知各位还记不记得雪一直都在微笑中向如歌表明自己
的心意,又何必用这种方法呢?
3. 如果在解咒的过程中出现了麻烦,那么对于他而言也就只是沉睡而已,沉睡的时候他也
不会感受到任何的伤痛,而一旦醒来,面对的即使不是这一世的如歌,那么也会有后世的
如歌出现,而他这一舍己为人的行为他晓明大义的举止他勇承痛苦的举动他等待千年的告
白无论如何都会在如歌的心中刻下深痕,让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他,无论是今世还是后世
,那么他无论如何都有了扭转局面的砝码。--------我不知锥心刻骨的痛算不算是伤痛,
难道只有具体形式的痛才算是痛? 说到(而他这一舍己为人的行为他晓明大义的举止他勇
承痛苦的举动他等待千年的告白无论如何都会在如歌的心中刻下深痕,让她无论如何都忘
不了他)-------他若真这么想,他又何必在玉治疗之后赶如歌走呢?他完全等到可以在如
歌面前死去,不是更幸福,更让如歌记住他吗?(若不是如歌后来自己赶来,他就会静静
的消失的,他根本做不到让如歌伤心!!!!
4. 即使沉睡,但也有可能提前在如歌的今世转醒,那么这个时候如歌对他的愧疚之情最深
,意志最容易动摇,他也就可以轻易的攻下城池,获得如歌的青睐。--------是吗?他知
道自己有一个咒诅,但到底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若是代价是沉睡一百年呢?但他知道:
“我若是沉睡一百年。对你而言,跟死有什么区别呢?”“她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会记
得她。这一世她已经吃了很多苦,我不要她的来世还很辛苦。我要成为仙人,记着她,等
着她,从她一出世就开始保护她。”---一世陪着如歌. 而他却连他那最低最低的心愿都不
能达成,这又何尝不是他心底的痛呢?但他可以为了如歌不再伤心去做这一切
“看我对你多好,暗夜绝告诉你只有我有本领治好玉自寒,我就巴巴地跑过来了,都不用
你费力气去找。”
我只能说雪永远也做不到让如歌伤心!!!!----------少年有些恐惧,如果那诅咒会伤
害到她,他成为仙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烈火如歌I》
要经过一百年的严寒,才能使冰成为你的骨,雪成为你的肉。纵使你已有深绝的功力,但
这痛楚只怕也承受不住。”
“我可以。”
“即使你变成了仙人,也无法左右天命。”
“但是我可以保护她。从她一出生,就保护她!”
“她不会记得你。”
少年笑得象梨花一样甜:“一百年的严寒算得了什么,反正她还要很久很久才能转世;她
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会记得她。这一世她已经吃了很多苦,我不要她的来世还很辛苦。
我要成为仙人,记着她,等着她,从她一出世就开始保护她。”
“傻孩子,你知道成为仙人,究竟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吗?”
“一百年的严寒啊。”师父不是说过了。
“仙人是不死的,不死的寂寞与孤独,你可以承受吗?
“但是,忍受了寂寞和孤独就可以一世一世守侯她。”少年微笑,“我觉得很值得。
“还会有一个诅咒。”
“会是怎样的诅咒?”
“只有你成为仙人的那一刻,才会知道。
少年有些恐惧,如果那诅咒会伤害到她,他成为仙人还有什么意义呢?
“师父,求求你告诉我,那诅咒是对我而下吗?会不会对她有伤害?”少年哀求老人。
“诅咒只会伤害你。”
少年笑了:“啊,那就没关系,少一条胳膊断一条腿都能忍受。只要不会毁掉我的脸,我
可是这世上最美的人啊。”
老人长长叹息。
他知道这徒儿是世上最固执的人,只要他打定了主意,没有人可以拉回来 -----------我
们看到的是雪不变的坚持与笑颜(他一直是微笑着面对一切,就像冬天里的笑梅和阳光,
虽然面对寂寞。孤单甚至一切风险,但并没有怨恨及愤概之情!)
冰璇曾写过一首很美的诗,其中说到雪:“我只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只是一个寻爱的孩
子”,但是我认为并不完全是。
他一直都在微笑的面对一切:当他初见如歌时,他微笑着出现在如歌面前;当如歌离家
出走时他微笑着跟在如后面;当如歌开烧饼铺时,他微笑着卖着烧饼;当如歌忧伤时,他
依然微笑地让她远离忧伤:
听过无数次他的琴声,总是象清晨的小溪流水一般明快欢愉,让她的心事慢慢化开;
雪转过头。
笑容象春满大地,百花俱开,灿烂的阳光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一时间,简陋的屋内仿
佛有万丈光芒射出!
当他被拒绝时,依然微笑着:
雪轻轻笑了:“会不会,你很努力很努力,却依然无法爱我呢?”“
甚至是当他消失时,他依然是微笑着:
雪轻轻笑着,他的笑容雪花一般美丽,他的身子晶莹光灿,万千道光芒自他体内射出
,璀璨光亮得似雪地上的阳光。
如歌蹲下来,轻声问他:
“喂,你怎么样了?”
雪笑一笑:“我要死了啊。”
如歌瞅着他。
雪可爱地笑:“我美丽极了,对不对?你瞧,我非要再惊心动魄地美一次,才肯死去
。这样,你才会记住我美丽的模样。”
“你知道你会死,对不对?”
“对呀。”
如歌轻轻吸一口气:“从认识你,你骗了我很多次。”
“对呀。”雪对她笑。
雪把脑袋靠在墙上,一边轻轻咳着血,一边轻轻地笑:
“多好。那么我死了,你就不会伤心了。”
“丫头,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雪的笑容在泪光中闪耀,“我骗过你很多很
多,可是,我从没有骗过你。我爱你。”
雪温柔地用手指将她的泪拭去,用舌尖尝一尝,笑道:“你的泪有幸福的滋味。”
鲜血不再流淌。
雪的体内好象已经不再有鲜血。
他透明得象是一根手指头就可以穿过去。
他的笑容空灵如雪花。
金灿灿的万千光华……
穿透他的身体……
他有最最坚定的信念和意志:
“忍受了寂寞和孤独就可以一世一世守侯她。”少年微笑,“我觉得很值得。” “一百年
的严寒算得了什么,她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会记得她。这一世她已经吃了很多苦,我不
要她的来世还很辛苦。我要成为仙人,记着她,等着她,从她一出世就开始保护她。” “
要经过一百年的严寒,才能使冰成为你的骨,雪成为你的肉。纵使你已有深绝的功力,但
这痛楚只怕也承受不住。”
“我可以。”
“即使你变成了仙人,也无法左右天命。”
“但是我可以保护她。从她一出生,就保护她!”
自她一出生。
他就封印了她。
封住她令人窒息的美丽,封住她体内熊熊的火焰。他想只让她做一个平凡的人,不要
有太美的容貌和绝世的功力。这样,她或许会更幸福。陪在她身边,过着平凡的日子,也
是他最向往的幸福。
雪,你有最温柔的笑容,也有最坚定的意志和信念!!!!!
雪,你的微笑和坚定是冬日里的笑梅和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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