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WhiteRose (云中天使), 信区: Ghost
标  题: 流云尼玛(1)——高原血玉 by 阿曼达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Dec 27 01:04:33 2002) , 转信


连早喻开了一间小小的珠玉行, 铺面不大, 只有九个平米. 卖的却尽是些市面上寻常难得
一见的小玩艺: 栩栩如生的绿玉蝴蝶,象极了泼墨山水的黑玛瑙坠子,还有用翡翠雕出来
的十二生肖之类的东西。

  连早喻是孤儿,她的父母在那场大地震中丧生。那年她才两岁,后来在孤儿院中长大
,十年前的一段奇遇,使她结识了一位大隐于市的高人,从此入了这一行。后来,那位高
人,也就是她的师傅,去世前留了一批珍玩给她,着她以此为生。

  珠玉这一行不同于金铺,若非真正极品之作,是不会有什么大买家的,而且懂得鉴赏
辨别的人也实在不多,连早喻的这间珠玉行其实也就是小本经营,但求收支平衡而已。

  好在连早喻这女孩子也没什么大志气,乐得安逸,每日里朝九晚五,权当一项消遣。


  这日一早,早喻打开门做生意,照例仔细将每一件物品拂拭干净,摆上架子。一回头
,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站在窗外向里张望,白白净净的脸庞,一双细长微向上挑的凤
眼,眼底深处有一丝迷茫的神色。不经意间与她对视,早喻却发觉那一瞬间她的脸上显出
顽皮的表情,不由心生喜爱,于是迎出去:“随便看看吧,有很多小饰物,最适合年轻女
孩带了。”

  那女孩不出声, 大大方方走进来, 目光随意的浏览货架。早喻拿出一套小海螺茶具,
沏上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我叫连早喻,小姐怎么称呼?”

  女孩抬起头冲她笑了一下,“我叫叶无夏。”

  “叶小姐,有合意的吗?”

  叶无夏摇摇头,又笑了一下,笑意有些腼腆。

  早喻微笑 ,“没关系,随便看看好了。”

  无夏手中把玩着小海螺茶杯,似乎有什么心事。早喻由得她,自顾自忙去。师傅在世
时曾教她,珠玉是讲缘分的,有些人有珠玉缘,便极爱这些小东西;有些人没有,对于珠
玉的好坏只以钱来衡量,这种人通常是看不上她店里那些东西的。所以,早喻一向都是主
随客便,从不推销什么,只由得客人在店里舒适即可。也正是因此,这间小小的珠玉行因
为体贴舒适,倒也培养出不少熟客。

  “连小姐?”叶无夏唤她。

  早喻回过头,“叫我早喻好了。”

  “早喻,你对红色的石头有研究吗?”

  “红色的石头?”

  “对,就是可以串成手链的红色石头。”

  早喻笑了:“有许多红色石头都可以串成手链, 常见的有红色水晶, 红玛瑙, 贵重些
的有缅甸红玉。还有红翡翠,其实,翡翠二字中的“翡”字,就是红色的意思,翡翠,就
是红和绿。” 她闲闲饮了口茶,见叶无夏目不转睛,听的极为专著,便又继续道:“其实
我还见过一串由红色琉璃穿成的链子,但最珍贵的却是粉红珍珠了,不过这些都已不是石
头了。 至于如今最受年轻女孩欢迎的,是一种经过打磨的红珊瑚,颜色是纯正朱红,带在
手上有种很特别的风味。前两天我店里刚卖完,你如果要买来送人,可以过些天再来。”


  无夏对她的推销不甚留意,低头想了一下说:“我这里有一串红色石头的手链,却没
人说得出到底是什么质地的。”

  “哦?”早喻来了兴趣。

  无夏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象是黑木雕成的盒子,十分小心的放在桌上,推到早喻面前。


  早喻见她如此郑重其事,也不敢怠慢,捧起木盒,仔细观察。那木盒出乎意料的沉重
,触手冰凉,幽幽泛着乌光。盒盖及四面上,雕刻着一些图案,年代久远,看不大清,但
隐约轮廓似乎是麒麟一类的走兽。早喻轻轻喘了口气,望向无夏,眼中闪着光:“这是黑
玛瑙,是青藏高原特产的一种黑玛瑙。这种黑玛瑙质地坚脆,除非打磨,否则及难成型,
任何锐器的雕琢都会造成纹列。可是这盒子竟是由一整块黑玛瑙雕成的,上面还纹刻了图
案,连一丝的裂纹也没有,真是不可思议。”她举着盒子,对着灯光细细察看,口中忍不
住啧啧称奇。

  无夏却没有兴趣听她解说盒子,只说:“你打开看看吧。”

  早喻轻轻掀开盒盖,但觉眼前一眩,似有异光流过,不由一怔,伸出两指,小心将盒
中之物拿出来。

  那是一串用红色的石头串成的手链。石头与她从前见过的都不同。看上去似乎晶莹润
圆,有些像产在泰缅边境的红玉,然而它的红别有一种魔力。那红象是从石头的中心部分
向外辐射出来的,一丝丝,一缕缕,缠缠绵绵,具有生命力一般游动着。早喻不由得感到
一阵心悸,有些头晕目眩,忙将目光从手链上移开,并且闭目宁神。然而那些泊泊然的红
丝,仍在眼前晃动,将她闭着的眼睑映成一片殷红。

  就在这时,早喻似乎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说的是什么,她听不清,只知那绝
不是无夏的声音。那是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可语气中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并
不陌生。

  渐渐的,殷红褪成了一种淡粉红,温馨而宁静,一丝清爽的感觉升上来,眼睛有种前
所未有的舒适。早喻缓缓睁开眼,看见无夏正紧紧盯着她,一脸询问的神色。

  “怎么样?”无夏焦急的问。

  “这石头,它是活的。”早喻不可思议的望着手中的手链,喃喃说道。这会儿,石头
中的异彩好像消失了,早喻却知道那只是暂时的蛰伏而已。

  她抬起头,意外的发现无夏的两眼放出惊喜的光芒。

  “怎么了?”

  “你也有这种感觉?除了我,你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早喻,我终于找到有人与我
有同样感觉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无夏伸手接过那串手链,细抚着,说道:“我找遍了城中所有知名的珠玉行,不但没
人说得出它的来历,而且没人感觉得到它是活的。早喻,你是第一个。”

  “是吗?”早喻突然想起刚才耳边的声音,问道:“刚才有人来过吗?”

  无夏一愣,“没有呀。”

  “哦。”不知为什么,一丝惆怅爬上早喻的心。

  “早喻,你知道这石头的来历吗?”

  早喻接过手链又细细的看,“这石头的色泽象泰国红玉,触手质感又象玛瑙,但无论
红玉或是玛瑙都没有这种灵异的光彩。不,我从来没见过。”她摇摇头,仔细思索。

  无夏道:“这石头叫贡觉玛之歌”。

  “贡觉玛之歌?”早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惊呼道:“这就是贡觉玛之歌?难怪这么
奇特了。”

  无夏惊喜若狂:“你知道?你知道贡觉玛之歌?”

  早喻用力点点头,道:“我师傅生前曾经说过,在雪域高原出产有一种红色的玉石,
叫贡觉玛之歌,俗称高原血玉,因其色彩殷红而得名。这种石头的记载极少,我师傅也是
从他师傅那里听来的,他曾查过史料,只在吐蕃时代,松赞干布迎娶文成公主时的礼单中
见过它的纪录与介绍。”她停了停,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石头就是贡觉玛之歌?”

  “人家送给我时说的,可我遍查大小珠玉行,也不知道来历,直到今天你告诉我。”


  早喻拿过那串手链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却不复有刚才那种如梦如幻的感觉。手链是
由十八颗同样大小,同样光泽的的珠玉串成的。将这些珠玉连在一起的是一条质地十分奇
特的绳子,有很好的韧性,颜色发乌,隐隐透着金属的光泽,看得出年代十分的久远了。
她又瞥见一旁的黑玛瑙盒子,忽的笑了,道,“无夏,你是从哪里来得这么多宝贝?这黑
盒子虽然看起来不起眼,若拿到市场上去,可是价值连城;可是这贡觉玛之歌,却是无价
的了。”

  无夏却似没听见,只轻声说:“我做梦了。”

  “什么?”早喻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这串石头,”无夏指着手链说道:“它让我总是做一个奇怪的梦。”

  早喻抬起头来注视着她。

  无夏继续说道:“我总是梦见一块大石头,十分巨大,至少可以并排躺十个人。石头
表面平滑,上面突出了一块。感觉上,那石头是个祭台。天好蓝,蓝的就像宝石一样澄明
,天上的浮云飘动,似乎离我很近,近的好像只要我伸出手就能触得到。我耳边响起歌声
,不是一个人,是成千上万个人的歌声,声音辽远高旷悲壮,引来了一群雄鹰。这时我听
见周围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个人,念念有词,有点像和尚念经,但我知道那是咒语。我有
些害怕,想离开,却无论如何走不了,我想阻止那咒语,却无能为力。后来......


  早喻被她的叙述吸引住,忙问:“后来怎样?”

  “后来突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尖锐的长笑,笑中似有无限悲愤,我总是下意识的一挣
扎,然后就醒了。”她看着早喻,神情有些迷茫,喃喃的说:“每次我醒来之后,都会感
到强烈的心痛。好像心被撕裂了一般。”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无夏似乎完全沉浸到梦境中去了。

  早喻轻轻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手中全是汗,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过了一会,无夏抬起头,向她笑了一下,似乎在表示她已经好多了。早喻放开她的手
,起身走到柜台后边,从柜子中找出一块黄玉坠子,递给无夏:“这是天台山感业寺的无
尘禅师送给我师傅的,它有定心宁神的作用,你把它带起来,看能不能有些效果。”

  无夏一怔,“效果?什么效果?”

  “不再作这些不愉快的梦呀”。

  无夏坚定的摇了摇头,“谢谢了,其实只要我不带着这贡觉玛之歌睡觉,就不会做梦
,可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凄惶的神色,“那会使我更不安,我想知道那梦境
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弄清楚,我没办法安心。”

  “可是.....”早喻张张口,又停住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知道玉是
一种很神奇物质,有很大的能量,有些能扰乱心神,有些又能安神,可这些全取决于人们
自身的心境。如果无夏的心不静,那么即便是有着黄玉坠子,也是无济于事的。因此她也
只好不说什么了。

  正沉默间,只听一声清脆的铃铛响,有人推门进来。

  早喻抬头一看,是她的好友骆梅,便笑着招呼:“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骆梅与早喻十多年的朋友,十分的不拘束,笑道:“有钱花不出去了,看你这有没有
宝贝。”说着走到小桌边,眼睛瞟见无夏手中的手链,愣了一下,轻喊了一声:“贡觉玛
之歌?”

  早喻与无夏两人同时一震,惊诧莫名,无夏更是脸色泛白,紧紧攥住手链,起了防备
之心。

  早喻苦笑道:“我说怎么最近生意越来越难做,连你这学美术的都能一眼认出贡觉玛
之歌来,我还有脸自称是专业人士吗?”

  骆梅一见无夏脸色有异,已知她对这串手链十分看重,便笑道:“这就是机缘巧合,
要换了别的任何一种玉石,我还真不认得,只是我曾经见过一位前辈的作品,恰恰名字就
叫做《吉玛与贡觉玛之歌》。”

  早喻更是惊讶:“有这样的画?你知不知道贡觉玛之歌是只在传说中存在的物品?”


  “知道呀,那位前辈说过的,还说这贡觉玛之歌的后面有个传奇故事。”

  无夏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你能带我去见这位前辈吗?”

  早喻这才想起来,忙替两人作了介绍。

  骆梅摇摇头,“现在不行,那位前辈出远门了,大概要一两个月才能回来。”

  无夏十分失望,又默默坐下来。

  早喻对她说:“无夏,我的师傅留下了许多资料,相信其中会有关于贡觉玛之歌的,
我回去帮你查查好吗?”

  无夏点点头,从包中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早喻和骆梅:“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
,如果你们知道任何关于贡觉玛之歌的事情,请尽快和我联系。”

  说完,她想了一想,把早喻拉到一边,将手链放回盒中,递到早喻手上。

  早喻惊诧莫名:“你这是干什么?”

  无夏轻声道:“所有人里你是唯一能感应到贡觉玛之歌神奇魔力的人,请你今晚一定
要带着它入睡,看看会不会作和我一样的梦。”

  早喻点点头:“好的,我今晚就试,然后会尽快告诉你的。”

  无夏仍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骆梅,早喻明白她的心思,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保
存手链的,至于骆梅,如果她知道些有用的资料,大家一起分享岂不是更好?”

  无夏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离开了珠玉轩。

  骆梅一挨无夏出去,就蹦到早喻身边,抢过盒子,嘴里说着:“快给我看看。”

  早喻原本想制止,转念一想,又停下来,仔细观察骆梅的表情。

  骆梅手里摆弄着手链,对着灯光照了又照,终于有些失望的放弃,说道:“什么玄机
也没有,还给你吧。”

  早喻接过手链,心中有些迷茫,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骆梅耸耸肩,“什么感觉都没有。应该有吗?这盒子也很奇怪呀,看着不起眼,还沉
甸甸的,上面还有图案,咦,这是什么动物?”

  早喻说:“我也不知道,所以要好好研究一下吧。”

  骆梅沉吟,有些犹疑,“我好像见过这种头上有角的四足动物。”

  “哪里?动物园?”早喻漫不经心,她对贡觉玛之歌更感兴趣。

  “早喻!”骆梅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好好,我错了,这样骆梅,既然你说你见过,你就帮我查查看这种动物出自何处,
是什么来历。我呢,去找贡觉玛之歌的资料,我们分头行动,如何?”


  那天晚上,早喻回到家,连晚饭也顾不上吃,找出师傅临死时留下的大箱子,从里边
翻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是师傅毕生心血凝结的成果,里边记载了从黄帝以来所有关于
玉石的记载与传说。当年师傅曾逼她将所有内容背下来,无奈早喻小孩心性,最不喜欢背
诵,师傅多次责骂都无济于事,也就只得作罢。

  虽然有负于师傅的期许,可聪慧的早喻却知道这本笔记是个取之不尽的宝藏,每当遇
见什么疑难杂症,都会求教于它。这次也不例外,早喻很快就找出关于高原血玉的章节。
她先急急的浏览了一遍,有些失望,这些记载完全是超现实的,她不敢肯定可以从中获得
些什么。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让无夏来作决定。

  翻出无夏的名片,才发现名片上无夏的头衔是海潮艺术团的首席舞蹈演员。海潮艺术
团,早喻是听说过的,那是近年来急速窜红的现代艺术团体,不过早喻本身对现代艺术是
有些吃不透的,想想有些好笑,象叶无夏那样有着古典气息的女孩子,很难让人联想到现
代艺术。

  电话只响了一声,无夏就接了。

  早喻说:“是叶无夏吗?我是连早喻。”

  无夏老实不客气,第一句话就问:“早喻?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早喻叹口气,说道:“发现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又没有用。”

  “先说来听听。”

  “好,”早喻拿起笔记本,“你听好。”

  “贡觉玛之歌俗称高原血玉,因为色彩殷红似血而得名,这是你已经知道的。这种玉
十分难得, 出产在藏北文部当惹雍措底。藏语中,措就是湖的意思,所以,当惹雍措就是
当惹雍湖的意思。贡觉玛是当惹雍湖的女神,传说中她住在当惹雍湖心底四四方方的绿宝
石宫殿里,宫殿的四面墙有不同的颜色:东方是白色;南方是黄色;西方是红色;北方是
绿色。四种颜色代表女神生活中的四件事:白色是睡觉;黄色是吃饭;红色是唱歌;绿色
是舞蹈。贡觉玛之歌,也就是当惹雍女神歌唱的意思。”

  早喻一口气说完,侧耳静听对方的反应,可是等了又等,无夏却一点声息也没有。她
开始怀疑无夏到底有没有在听,“无夏,你在吗?”

  “我在。”过了良久,无夏终于有了回音,“早喻,当惹雍这名字为什么听来那么耳
熟?好像我早就知道似的,可我保证,我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还有早喻,我知道贡觉玛
之歌的家在哪里了,我好高兴。”

  “无夏,听我一句话,这贡觉玛之歌透着无名的怪异,你不要太投入了。”

  “早喻,你这是怎么了?”无夏象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你也说过贡觉玛之歌是一种
极其罕见的玉,而且你也感受过它神奇的能量,你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呀。怎么反倒是你
来说这种话?”

  早喻不出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一生都在和玉石打交道,不该对玉石生出
这种戒心的。

  “早喻,”电话那头,无夏继续说:“今晚记得带着手链睡觉呀,我相信你会有收获
的。”

  挂断电话,早喻怔怔出了半天神,试图在纷乱的心中理出点头绪来。她知道,潜意识
里,她和无夏一样渴望找出贡觉玛之歌背后的故事,可是,也许是天生的本能,她没有面
对后果的勇气。其实她并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等着她,可她隐约感到有些事情将会发生。


  叹了口气,早喻早早上床睡觉,从小到大,每当有什么难题想不通的时候,早喻的应
对方法就是蒙头大睡,待储够能量,再去解决。

  手链还在包里,早喻躲在被窝里,挣扎了半天,终于屈从于心中的好奇,下床把它找
出来。

  对着灯光,早喻发现石头中的流光好像又在飞舞,丝丝缕缕,潺潺绵绵,幻化着一个
又一个光环,重重叠叠,令人迷醉。渐渐的,一丝细细的,似有若无的声音钻进脑海中。
早喻抬起头,不由一惊,眼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的表面光滑如镜,只有一块突起,
象是个祭台。早喻苦笑了一下,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夏说她梦见一块巨石,自己
便也跟着梦见巨石,若让骆梅知道了,一定会笑话她没有创意,连梦都做的与人家一样。
继而又是一怔,早喻又有些怀疑,这是梦吗?梦中的人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吗?有人能在
梦中评论自己的梦吗?

  早喻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难道这不是梦?那这巨石是哪里来的?她抬起
头,发现天好蓝,蓝的象宝石一样澄明,天上浮云飘动,似乎离得很近,近得只要伸手就
能触得到。(嗯,这也是无夏告诉过她的话。)

  早喻发现自己的处境很奇妙,她似乎走进了无夏的梦境,或者,同样的一串贡觉玛之
歌,在向人们传达同样的信息?

  果然不出所料,早喻听见了无夏说过的由成千上万的人唱出的歌声,不知为什么,她
有些欣慰,又有些伤感,听见那歌声,似乎是受尽了委屈的孩子,遇到了肯为他站出来讲
句公道话的大人。雄鹰在她头顶盘旋,有几只甚至向她俯冲过来,她吓得一低头,那几只
鹰又拉起身架向远处飞去,早喻目光追随着它们,看见了天边起伏的山脉,很远,看不真
切,但她却清楚的知道那是大雪山,她甚至似乎看到了被山顶的雪反射出来的七彩霞光,
宛如女神头上的冠冕。

  不知不觉,早喻就到了山脚下,雪在飘,风很大,风裹着雪团向她袭来,吼叫着,气
势汹汹,将她淹没在风雪之中。早喻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听不
见,耳朵被强大的气流冲击着,嗡嗡作响。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看见风雪这么大,反倒
十分高兴,她似乎期待着什么。

  风速越来越急,渐渐在她的周围画出一片真空地带,一瞬间,寂静将她包围,似乎连
风雪也在远去。早喻闭着眼,呼吸平和。

  “流云。”有个声音叹息般的在耳边轻绕。

  “谁?谁在那?”早喻茫然问道。

  “你终于来了,流云。”

  “流云?”为什么这两个字让早喻的心抽痛不止?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那声音轻柔的如同歌唱,早喻却看不见任何人。

  雪还在下,风仍在刮,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相反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熟悉的感
觉。

  “你是谁?”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叹息。

  暖意越来越浓,早喻感觉到脚下的雪在融化。她低头向脚底看去,赫然发现融化了的
雪水是殷红的。那是鲜血,是从山顶流下来的,早喻忽然惊慌起来,四下张望,却什么也
看不见。她想向山顶走过去,却发现无法移动四肢,她心中又急又乱,正无措间,忽听远
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悲泣,心中大惊,奋力一挣,从床上坐起来。

  果然是一场梦。

  窗外阳光灿烂,春光明媚。早喻呆呆望着自己的手,努力回想着适才的梦境,害怕稍
一分心,那梦就会逐渐褪色。

  她撩起睡袍,在大腿侧发现了一块用指甲掐出的淤痕。那真是梦吗?

  梦境中的一切都那样真切,又充满了怪异。早喻到现在还能感觉得到当她听见那一声
悲泣的时候,心中撕裂般的痛。还有那温柔的声音,象是已在她脑中埋藏了良久,在这个
梦中终于被唤醒了。

  她缓缓从手腕上退下手链,将它摊在手心中,多奇妙的东西,它究竟有什么魔力?

  该怎么向无夏说呢?似乎她走进了无夏的梦境,却走的比无夏要深,她梦见了相同的
开始,却看见了更多的内容。

  电话铃声及时将早喻从纷乱的思绪中拯救出来。骆梅的声音传出来:“早喻,你怎么
了?”

  “挺好呀。”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偷懒了?”

  “几点?”早喻四处找闹钟。

  “别找闹钟了,”骆梅隔着电话也知道早喻在做什么,“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十六分二
十七秒。”

  “什么?!”早喻跳起来,十三岁以后就没试过这么晚起床了,实在是,她望着镜子
中的自己,太堕落了。

  “早喻,你做梦了吗?”骆梅像个好奇宝宝,什么事都要插上一脚。

  “做了,很奇怪的梦,见面再详细说。”

  “也好。早喻,你叫上无夏,尽快到我这里来。”

  “干什么?”

  “我有宝贝给你们看,你们一定感兴趣。”骆梅神神秘秘的卖关子。

  “是关于什么的?你搞清楚那些动物是什么了吗?”早喻却坚持要问清楚。

  “先别管那些图案了,我会慢慢找的。现在要你们两一起来,当然是与贡觉玛之歌有
关了。”早喻心头一震,想起梦境中那个声音,又有一股酸楚泛上来,忙定定神:“好,
我们尽快来。”

  骆梅住在美术学院的一间宿舍里,早喻约了无夏在美术学院的门口见。等她赶到时,
骆梅与无夏都已经到了。

  骆梅一见到她,便说:“快来,你们一定感兴趣。”说完,率先向校园内走去。

  无夏悄悄拉住早喻,还未出声,早喻一直她想说什么,点点头:“我做了一个十分离
奇的梦,一会再详细告诉你,骆梅也想知道。”

  骆梅在前面走,脚下不停步,回过头来说:“一会儿我给你们看的东西,也值得用早
喻的梦来交换。”

  她们走进一间教学楼,早喻经常来找骆梅,知道这里是骆梅的画室所在。

  骆梅带她们来到一间画室,却不是她自己的。

  骆梅打开门,一边说:“也真是好运气,昨天回来,我说碰碰运气,谁知道还真让我
找到了。”

  早喻不耐烦,“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骆梅掀去一个画架上蒙着的白布,无夏第一个惊呼出声。

  那是一幅画,早喻一看就知道那不是骆梅画的,骆梅是画油画的,可这却是幅国画。
画中是一个藏族少女,少女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可眼中却蕴满了哀愁,她神色迷茫的的望
着自己的双手,掌心捧着的赫然是由贡觉玛之歌串成的手链。

  早喻与无夏对望一眼,从手袋中那出那串手链,与画中的仔细比较。

  “不会错的,是同一串。”骆梅笃定的说。

  “可是,”无夏有些疑虑,“这画中的贡觉玛之歌为什么红的这么妖异?”

  骆梅说:“你看看画的名字。”

  三个人的目光一起投向落款。

  “吉玛与恶魔之灵?”无夏不可置信的笑了,“贡觉玛之歌会是恶魔之灵?”她望向
另外两个人,“什么是恶魔之灵?”

  骆梅摇摇头,说道:“昨天我提过的就是这幅画,就是作者告诉我这恶魔之灵叫做贡
觉玛之歌的。”

  “不对,你昨天说的画叫《贡觉玛之歌》。”无夏第一个提出质疑。

  “别管我说什么,它最早的名字就是叫《吉玛与恶魔之灵》!”

  早喻久久没有说话,只蹙着眉头盯着那幅画,心中也满是疑惑。

  无夏走过去,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少女的脸,“她叫吉玛?”

  “对,作者说她本是个清纯可爱的少女,可是见到这串贡觉玛之歌后,她疯了。可能
这就是恶魔之灵的由来吧。”

  “开玩笑,”无夏抗议:“那么多人都见过贡觉玛之歌,怎么就她疯了?怎么不见我
们疯?”

  “因为她不是那个人。”一直没有出声的早喻突然开口了。

  “什么?”

  早喻抬起头,目光坚定,“吉玛,她不是命属贡觉玛之歌的那个人。”

  “那谁是?”无夏问。

  早喻望定她,“我们,我和你。”


  三个人回到早喻的珠玉行,早喻在门口挂上了停业的牌子,为每人沏了一杯茶,开始
讲述自己在梦中的经历。

  听完她的叙述后,骆梅第一个跳起来,“真的很神奇耶,早喻,你是行家,有什么看
法?”

  “玉石是最有灵性的,它们似乎有自己意志,可以选择自己的主人。如果主人不为它
们所喜,或是将要有祸事降临,它们就会离开。”早喻复述着师傅曾对她说过的话,“我
和无夏的梦有部分是重叠的,还有不一样的,就象是两个人在同一个场合的不同经历,也
可能是这串石头所传达的信息量有所不同。但是只有我们两个有这样的梦境,这其中必定
有它的缘由。”

  “对,”无夏赞成她的话,“所以我们一定要找出贡觉玛之歌的秘密。”

  骆梅望向早喻,“早喻,你真的要去调查?”

  早喻有些茫然,但很快下定了决心,“如果是昨天你问我,我一定说不会。可是经过
了这个梦,我已经不能放下不管了。骆梅,你是知道我的,我与玉石结缘,本就十分的离
奇,我开始在想,是不是为了贡觉玛之歌,上天才会安排我在十年前遇见师傅?”

  无夏听了早喻的话,十分高兴,骆梅却忧形于色,“早喻,我怎么觉得经过昨天晚上
,你有些不一样了?难道这串石头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让你这么执著?”

  早喻苦笑,“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真的觉得有些人和事已经等我等了很久了。”

  骆梅点点头,说道:“好吧,早喻,无夏,你们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早喻也着实不客气,说道:“那好,我要尽快见到那幅画的作者,你帮我联系一下他
,好吗?”

  “那位作者姓孙,我们都叫他孙老,十分不巧,他去青海出差了。”

  “那没关系,我去青海找他也行。”

  “好,我尽快为你们联系。”

  “另外,”早喻沉吟,“我始终觉得那黑玛瑙盒子来历不凡,我查了师傅留下的资料
,一点记载也没有,你说见过那样的图案,这件事可不可以就拜托你?”

  骆梅爽朗的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你怎么那么客气了?”

  早喻眉头微蹙,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连贡觉玛之歌这样的东西,师傅都有记
载,为什么那黑玛瑙盒子反倒背遗漏了?可我大概没时间去深究,所以只好拜托你了。”



  骆梅离开后,早喻与无夏默默相对,各自回味这梦境,过了一会,早喻才说:“无夏
,我猜我们可能要出远门了,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做好充分准备。”

  无夏十分疏爽,“钱你不用担心,我有。”

  “不只是这个,”早喻一边沉思,一边说:“我们还要多找找资料,尤其是关于当惹
雍湖的。”

  “我这就回去找。”无夏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要走。

  “我这边也会找的,一起努力,越详细越好。”

  “这我明白,你放心。”她停了一停,又说道:“早喻,虽然昨天才认识你,可我觉
得已经和你很熟悉了。”

  早喻报以微笑,“我也是。”

  这一霎那,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同时在心都掠过一阵暖意,她们似乎都知道,从这一
刻起,彼此的命运就紧紧连在一起了。




阿曼达 著 制作人:红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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