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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delion (阿蒲), 信区: Ghost
标 题: 老宅魔影-第一章 (2)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Tue May 11 20:45:26 2004)
2
大概一百多年前,
那时候,咱这儿还是一片没有多少人烟的荒地呢。
你知道咱这地界为啥叫龙头山?这里面可有些说道!咱村这道岭,从高处看,就像一
条长龙在云雾里张牙舞爪,龙嘴里还吐出一道清水来,就是村前那条河。
要搁在上古时候,可了不得!这可是个出天子的地方。要不,古代的渤海国怎么能选
在这块儿建都呢?
那年,有一户人家从山东闯关东来到东北,就在老宅子那块地上盖了个小房儿住下来
,开荒,种地,生孩子。后来,又有人在河对面落了户,这龙山村才慢慢成了气候。
没多久,那户人家也不知道怎么了,过得好好的,冷不丁睡了一宿觉的功夫,就像水
蒸气儿一样飞了……
听人说,兴许是叫野狼给吓跑了。也有人说,那家人大概是叫狼群给当了干粮了!
那时候咱这儿到处都是野牲口,他们家看中的这块地方,就有好几个狼窝。这家外来
人不懂得野牲口的性情,盖房子的时候也许是不小心,捣了那狼窝,还弄死了两只小狼崽
儿。
后来的一天半夜,一只老母狼就带着一大群野牲口来了,用爪子挠门、挠窗户,“嗷
嗷”地直叫唤,听着那叫糁人!
第二天一早,房前屋后都是爪子印,墙上都叫狼挠得一道一道的。
那些狼连着来了好几宿,闹得全村人都睡不安生。就这么着,等大伙儿想起来的时候
,那户人家就没了。
从此,狼群也就不再来了。
后来,不知从哪来了一个年老的道士,人们都叫他曹老道。这曹老道看中了这块风水
宝地,就在那小房子的原址上依山傍水建了一座大庙,用高高的围墙围了个严严实实,他
就在那庙里头打坐修行。
大家伙儿都议论,说那庙里闹鬼,半夜就看见鬼火一闪一闪的,还经常能听见各种各
样奇怪的声音。说是……有马嘶,人叫,喊杀声,还有刀枪剑戟撞得叮当乱响,轰轰隆隆
,那阵势就像古时候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厮杀。
村上原先有个老人儿,活了一百多岁。有一回他打那庙前路过,走着走着就犯迷糊了
,直转到天亮,一看,自个儿还绕着大庙的围墙转圈儿呢!
你说邪不邪?时间一长,谁都不敢靠前了。
村里人都传说那老道可有钱了,洗脸的盆子都是金的。有人看见他手腕子上还带着两
个黄澄澄的大金镯子,足有一斤来沉,也不知是真是假。
有一年冬天,一伙儿强盗不知怎么听说曹老道有钱,趁着一个月黑头的晚上来打劫,
杀了老道,还把他的两只手都给剁了下来。
我寻思着,八成啊,是因为那金镯子戴得太紧了,撸不下来。
我爹说,那一年冬天嘎嘎地冷,就听见村子里有只“恨呼”一宿一宿地叫,等到大家
伙儿再听不到叫声的时候,才发现那曹老道都死了好些日子了。
听到这儿,初秀不由往被窝儿里缩了缩,眼睛瞪得更大了。
老头儿叹了口气,又抽了一口烟,烟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
“听老人讲,曹老道那两只眼睛还瞪得跟铃铛似的,那是死得屈啊,舍不得那钱财,
闭不上眼。”老太太趁这个机会在一旁插嘴道。
“什么闭不上眼,那叫死不暝目!”老人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锅,又装上了一锅烟丝
儿,在火盆里点上,继续讲。
曹老道死了以后,连年兵荒马乱的,那大庙不知叫谁放了一把火,烧成了一堆破砖烂
瓦。我爷爷还捡过那庙里的大青砖,搭过锅台呢,那大青砖啊,方方正正的,又好看,又
结实。
后来,还真有不信邪的,又有一户从南边儿跑来的人家,在那大院儿里头盖了一座大
房子,院子里的花啊、草啊、树啊,长得可旺势了,那瓜秧都爬到了大树上,树上结着一
个个红色的大面瓜,看着怪稀罕人儿的。
大家伙都夸那是块风水宝地。可那户人家不大乐意跟村里人来往,整天关着个大门,
神神秘秘的。
他们家有钱,盖的房子又大又漂亮,大门里头就是一个高高的影壁墙。那影壁墙可有
说道,当时专门给人看风水的先生,说他们家必须得造一个影壁墙,才能消灾避邪、家道
兴旺……我那时候小,可我还记得那影壁墙上砌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呢。
这风水先生这回好像看走了眼,他们家只消停了几年,就又开始出事了。
初秀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忙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老头从火盆里挖出一个烧熟的土豆,拍了拍,又仔细吹了吹上面的炭灰,放在炕沿上
。
外面大树上的那只猫头鹰又“恨呼、恨呼”地叫了两声,应着这叫声,一束月光突然
洒进结了霜的窗口,照出了屋子里黑乎乎的轮廓,也照出了老头儿黑乎乎的身影儿。
老人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来。
听说呀,他们家有一年挖菜窖,不成想,挖着挖着就挖出来一口棺材。那口棺材就埋
在墙跟下面的大树下,那儿又是乱石头又是杂草什么的,还长了一片“苦姑娘”……
初秀听到这儿,不禁悄声问道:“什么苦姑娘?”
老头儿顿了顿,看了看窗外,又把脖子缩回到老棉袄里。
那个呀,是一种野果。那东西也不知道叫个啥学名,反正俺们都这么叫。个头儿不高
的秧子,开完花就长出来圆圆的小果子,到了秋天就变红了,带苦味儿的,能吃,能入药
,还治咳嗽呢!
初秀急切地往炕沿前蹭了蹭。她听到老人咳了一阵,又接着讲。
那棺材挖出来的时候,整个都被密密麻麻的树根紧紧地缠裹着,包得严严实实的,摸
不透是个啥。
那家人用斧子、快刀把树根全砍了,才发现里头是一口黑乎乎的大棺材。待把棺材盖
打开一看,可了不得了!
初秀紧张得竖起了耳朵,大气儿也不敢出。
那棺材里躺着一个老头儿,嘴巴鼻子,还都活灵活现的,一点儿没烂,身上的衣服也
是崭新、崭新的,奇形怪状,好像是古时候的打扮儿。老头儿的脸上还有血色儿呢,就跟
活人似的!你说这事儿新鲜不新鲜?
听老人讲,要是当时他们再把棺材好好埋了,烧柱香,祭奠祭奠,再赔个礼道个歉,
啥事儿没有。可那家人呀,觉得这事儿不吉利,也可能当时都吓傻了,稀里糊涂就对死人
动了粗!
我们这儿,不是家家都有铡草喂牲口用的铡刀吗?那家人一害怕,就用铡刀把那老头
儿的尸首给铡成了三段。他们寻思,这么一弄,不管是人是鬼,肯定都再也作不了妖儿了
!
……听说,他们又弄了一把火,把铡成三截的尸首给烧了。谁想到从那以后,怪事就
接二连三的来了。
老头儿讲到这里,似乎被一口烟呛了嗓子,拚命咳嗽起来。
“什么怪事儿?”初秀张大了嘴,手里捧着香喷喷的土豆,早忘了吃。
“哎呀!你别把孩子给吓着!”老太太这时又插了一句嘴。
老头儿好像看到了初秀鼓励的目光,他在炕沿上“当当当”叩了叩烟袋,又装上了一
袋烟。
过了没多久,这户人家的儿媳妇刚生了小孩儿不长时间,村里就飞来了一只“恨呼”
,落在老宅子的大树上,没时没晌地叫。
没过几天,他们家里一个姓邱的长工也不知是咋回事儿,有一天夜里就用铡刀把那一
对年轻的夫妻,生生给铡了。可怜那刚刚几个月大的娃娃,还趴在他妈那掉了脑袋的身子
上吃奶呢,等人发现的时候,那孩子浑身骨碌得跟血葫芦似的……唉……
“那长工为什么要杀他们呢?”初秀忍不住地问。她又往老头儿跟前凑了凑,眼睛在
黑暗中闪闪发亮地盯着他的脸。
“说的是呀,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他用的就是他们家原来铡尸首的那把老铡刀!”
“就是那把铡刀?”初秀觉得身上的毛孔“嗖嗖”冒凉风。
老头儿抹了抹嘴巴上的胡子:“是呀,大伙都议论,说就是那老头儿来索命来了。”
后来,警察来抓人,姓邱的长工跑到山上去了。
要说也该他命绝。他杀完人以后,跑的时候拿了人家家里一杆洋炮,就是打猎的枪。
偏偏那家人养了一群猎狗,那群狗又有个毛病,认枪不认人,枪到哪,狗就跟到哪。结果
警察顺着那群猎狗留下的脚印儿就把姓邱的给抓住了。
“真是报应呀……”初秀喘了一口气,跟着老人一起唏嘘感叹着。
“抓着之后,怕他逃跑,一个警察就用绳子把他跟自个儿的手腕捆在了一块儿,这警
察可倒了血霉了。那长工琢磨着回去也活不成,走到一个山崖的时候,就从上面跳下去了
,把那个警察也带了下去,下面那可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哪!”
“都摔死了?”
“那就不用说了,从那地方跳下去,还能活?”
“……那吃奶的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剩下可怜的老两口儿一病不起,没多少日子就死了。那娃娃由村里一户生不了孩子
的人家收养了。奇怪的是,那家人抱养了孩子,过了不多日子就搬走了。”
“后来呢?”
“解放以后那房子一直空着,里头成了一些逃荒要饭、闯关东的人临时落脚的地方。
到了文革的时候,生产队把大院子修巴修巴,当了集体户,住了一帮城里来的知青。对了
,你爸你妈他们都住过那儿。开头仗着年轻气盛,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没过几天,就都
跑到老乡家里分散着住了,说是半夜有人看见鬼从地里往外爬。大家伙都不再说那是块风
水宝地了,改口说这大院子不吉利,谁在那住,谁就得倒霉……这阵子,‘恨呼’又进村
了,别是又要出啥事儿吧?”
老头儿有些担心地讲完了他的故事,火盆里的红火炭也渐渐暗淡下去了。
“那……现在那院子还有人住吗?”初秀回过神来,不由问道。
回答她的是老头儿一阵剧烈的咳嗽。
“有。头些年从城里来了一个有钱人。现在不是时兴到乡下住吗?要说人也真是奇怪
,乡下的都往城里跑,城里人又觉着农村好,说什么吃的住的都是绿色的,不明白是啥意
思。”老太太边替初秀整理着被褥、边替老头儿答道。
“那个城里人还有吉普车呢,出出进进都开着车。他把老宅子修复了,大门里还养了
条大狼狗,像个小牛犊子那么大,凶得很。听说那人是个医生,现今这年头就数医生富裕
,可不是么?谁有病都得看,再穷也不能不治病啊。他在那院子里盖了个大暖房,养花弄
草的,可悠闲了,大伙都羡慕着呢。依我说啊,甭眼红人家,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老头儿清了清嗓子,喘息着,又感叹了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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