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尸房夜话:碎脸第八,九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Jan 25 21:07:46 2005), 转信
第八章(上)
“早知道要有此一行,当初从你家出来,你听我的话,在无锡下车该多好?”谢逊和叶馨
并肩走出火车站,仰头看着满天的阴云,这是江南春末常有的天气。
“你能不能帮我看着点地图?少废话两句?”叶馨这次回到江南,特地找到谢逊同行,谢
逊当然是求之不得。
司机小彭告诉叶馨,过去十五年里405室跳楼的十二个女学生中,有个名叫沈卫青的,在
1987年出事,但坠楼后经过及时抢救,挽回了年轻的生命,只不过截肢后就再也离不开特
制轮椅,不得已退学返家。当年是小彭驾车将沈卫青送到她宜兴的父母家,留心记下了她
家的地址,在叶馨的恳求下,犹犹豫豫地将地址说了出来。叶馨认为对沈卫青的采访一定
会大有收获,因为小彭提起,沈卫青也正是住过精神病总院的女生之一。
两人从无锡火车站登上了去宜兴的汽车,多次询问后,于正午前赶到了沈家所在的街口。
奇怪的是,两人找遍了整条街,也没有找到沈家的号码。叶馨向街边一个开杂货店的老太
太打听之下,原来整个区已经被改造过,沈家原本住的是平房院落,现在已被分了楼房。
她一指斜对面的一幢七层楼的楼房,叹口气说:“她家被分到六楼,幸亏有电梯,否则,
小沈上下楼可太不方便。”
606室的房门被打开,开门的是个清秀的年轻女子,坐在轮椅上,两条裤腿空荡荡地垂着
。她略带警惕地望着这两个陌生人。不用说,这一定是沈卫青。
“请问您是沈卫青吗?”
沈卫青双眼直直地盯着叶馨,缓缓点头。叶馨又说:“我叫叶馨,是江京第二医科大学的
学生。”
沈卫青呼吸明显地急促起来,冷冷地问:“有什么事吗?”一动不动,并没有请两人进屋
坐的意思。
叶馨忽然觉得不知该怎么说了,迟疑了片刻,又去看谢逊,他仍是那副傻傻的样子,倒不
如不开口的好。
“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比较好,是这样的……是关于你过去在江医的遭遇,但我很怕这会引
起你的一些不愉快的……甚至是痛苦的回忆。”叶馨勉强开了口。
“你不用担心,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就不会有痛苦,就像我这两条腿,没有了,就再不会
有任何知觉。”沈卫青说话像是在背书,双眼却移向了谢逊,目光仍是直直的。
“我能理解,你当年一定受了很多苦,不愿提起旧事,但……我和另外五个女孩子需
要你的帮助……我们现在的宿舍就是13号楼405。”叶馨直接说出了来意。
沈卫青微微颤抖了一下,目光仍停留在谢逊脸上,过了片刻,将轮椅向后移开:“请
进吧。”
屋里简朴而整洁,只是光线有些暗,原来客厅通往阳台的门紧闭着,门两边的窗子也
比寻常人家的小了一号。
“我知道你们一定认为我是个幸运儿,在我之前和之后的女孩子跳楼后都死了,唯独
我活了下来。但有时候,活下来并不见得更幸运。像我这样的严重残疾,正式的工作总难
找到;我父母生我的时候年纪大,现在都已经过了退休年龄,但因为我,他们至今还得起
早贪黑地去上班;更不用说我退学后的几年里,是各种医院的常客,包括精神病院,吃的
各种药不知有多少斤,以至于吃坏了肾脏,于是要吃更多的药,很好的恶性循环的例子,
对不对?”沈卫青慢悠悠打开了话匣子,“希望我说这些,你们不要嫌罗嗦,这些话,我
一直想说,但又不能和我父母讲,怕他们伤心,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说吧,只要能觉得舒服些就好。”叶馨觉得沈卫青的感慨丝毫不过分,心里为她
难受。
“你来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那年春夏之交,你的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为什么选择了绝路?”
沈卫青叹了口气,抬头望着小窗口外的一片天,仍是缓缓地说:“我是真的想不起来
了,否则,公安局怎么会迟迟破不了案?连我自己也只能相信他们的结论:学习压力过重
。不过我在学校里,真的很看重成绩,很要强。我那次摔下楼,因为三楼和二楼从窗台伸
出的竹竿上正好有被单和衣服忘了收,我被阻隔了几下,才没摔死,但被摔成了严重的脑
震荡,过去的许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即便昨天刚发生的事,我也常常
忘记。”
听沈卫青否定得如此绝对,叶馨有些失望,但还是想抓住最后一线机会:“‘月光’
这个词儿,你听着耳熟么?”
沈卫青身躯剧烈一震,猛然将轮椅转过来,双眼再次直直盯紧了叶馨:“你说什么?
你再说一遍?”
“月光,什么是月光?”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只见沈卫青的清秀的脸庞逐渐扭曲,泪水忽然喷涌而出,她捂住
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双眼露出惊恐和绝望的神色。叶馨和谢逊面面相觑,不知该怎
么说,怎么做。
终于,沈卫青平静下来,目光又变得冰冷刺骨,只瞥了两人一眼,又将轮椅转过去,
背对着两人,淡淡地说:“你的问题好怪,我真的不知道。我累了,请你不要打扰我了,
好不好?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其实,你应该完全有思想准备的。”
叶馨虽然不甘心,但想起刚才沈卫青的反应,实在也无法再追问下去,更何况主人下
了逐客令。她又等了等,见沈卫青并没有松动的迹象,只好说:“打扰你了,谢谢你和我
们谈了这些,如果……如果你还想和我说说话,可以给我宿舍楼里打电话,就算是聊聊天
,想说什么都可以,我把电话号码放在你家的信箱里了。”
两人走出门时,沈卫青仍盯着小窗发呆,只是冷不丁说了句:“替我把门拉上吧。”
叶馨满脸沮丧地下了楼,谢逊努力想让她振作起来,随口说:“好了,别愁眉苦脸的
了,至少见到人了,对不对?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该去游太湖了?”
叶馨恨恨地说:“你这个人是不是没心没肺啊?这次显然是白跑了,离六月十六也只
剩下了一个半月不到,难得你会有心思去游山玩水。更何况我们要乘下午的火车回江京,
哪里有时间。”
谢逊咧开嘴笑笑,丝毫没有打算反驳的意思,叶馨这才明白他只是故意让自己骂一骂
,出出气而已,心里又觉得甜蜜,对照孤零零的沈卫青,自己真是幸福了许多,于是嗔道
:“真有你这样存心找骂的人。”
“只要你能高兴一些,让你一脚踢到太湖里也没太大关系。”
叶馨莞尔一笑,谢逊双眼一亮,仿佛太阳已破云而出,他看得竟有些呆了。
“好了,这可是在大街上。”叶馨被他看得发恨,轻轻搡了他一下。
正说笑间,忽听不远处有人喊:“叶馨,电话!”
怎么在这儿也有人为我传呼电话?叶馨心头紧了一紧。循声望去,正是那个开杂货店
的老太太,她那店门口确是有台公用付费电话。
“是叶馨吗?是我,沈卫青。”沈卫青话语急促,和不久前在轮椅上慢吞吞说话的女
子判若两人。
“怎么了?”叶馨感觉血流开始加速,沈卫青这么着急地打电话过来,一定有重要的
话要说。
“是关于你的那个问题。”
“好,我这就到你家去。”
“不用了,就在电话里说吧,因为……我有种感觉。”沈卫青的呼吸声又急又重。
“什么感觉?”
“别多问了,就说你的那个问题,月光……”沈卫青越说越急。
“怎么样?”叶馨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月光社……”沈卫青的声音忽然被打断,紧接着是一声闷哼。叶馨暗叫不好,紧握
着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噪音,隐隐又传来沈卫青微弱的声音:“月光社……档案
。”又是一阵响动,电话猛然被挂断了。
“月光社……”沈卫青的声音忽然被打断,紧接着是一声闷哼。叶馨暗叫不好,紧握着电
话,听筒里传来一阵杂乱的噪音,隐隐又传来沈卫青微弱的声音:“月光社……档案。”
又是一阵响动,电话猛然被挂断了。
叶馨摔下电话,飞快地跑向沈家所在的那幢大楼,边跑边叫:“沈卫青!”谢逊也飞
步跟上,忽然紧紧拽住叶馨,颤声叫道:“你看!”
随即,一声惨叫,划破了正午的宁静。叶馨举目望去,一幕后来让她多日噩梦频频的
景象展现在她眼中。只见一个女子的身影从那大楼高层直落而下,手脚兀自在空中挣扎,
惊叫声凄厉不忍闻,正是沈卫青!
身后又是一声尖利的哭叫,正是那开杂货店的老太太。
叶馨的眼泪夺眶而出,心如刀绞。但她只怔了一怔,忽然又飞跑起来:从电话中可以
断定,沈卫青不可能是自杀,一定有人作祟。
她跑到楼下时,楼门口已围上了不少人,她知道等不起电梯,便走上楼梯,但楼梯上
也不断有两三楼的住户涌下,多数是老人和妇女。好不容易上了六楼,只见606室的门紧
紧关着,正是她和谢逊走时的样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开了房门,眼前一亮,原来客
厅对着阳台的门已大开,空荡荡的轮椅孤零零地停在阳台上,叶馨陡然崩溃,双膝缓缓跪
下,垂头痛哭起来。
“你和沈卫青以前认识吗?”
叶馨摇了摇头。
“你从江京市这么远赶来找沈卫青,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公安局刑侦队的顾队长
知道叶馨是最后一个见到沈卫青的人,因此亲自进行调查。
“我是江京第二医科大学广播站的记者,目前正在做一个专题,沈卫青是本校校友,
和我做的这个专题有关。”叶馨的双眼兀自红肿,但思路并不混乱。
“能具体谈谈吗?”顾队长见叶馨哭成这个样子,不忍对她严辞。
“我们学校有一间宿舍,几乎每年都要有一名女生跳楼,这十几年里,沈卫青是唯一
的幸存者,你说,她难道不是最值得采访的对象吗?”
顾队长心想:这女孩子倒爱反问。声音里加了严厉,问道:“你看见沈卫青坠楼后,
为什么要回到楼上破坏现场?”
“我在电话里听到有杂乱的背景,猜想多半有人谋杀沈卫青,所以希望能碰到凶手,
哪怕看到一个影子,以便为你们提供线索。”
“可是当时楼里很混乱,所有的人都在往楼下跑,你又怎么知道哪个是凶手?你上楼
后看到了什么?”
“的确没有任何发现,只看到沈家的大门是关着的,并没有锁,还是我们临走时带上
的。”
“你和谁一道来的?”
“我的一个男同学,名叫谢逊。”
“沈卫青坠楼时,他在哪里?”顾队长眉头一拧。
“就在我身边,后来我跑上楼,他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之前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
“他是你的男朋友吗?”
叶馨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说:“说不清楚,算是朋友吧,请问这和本案有关吗
?”
“有没有关系是你说了算还是我们说了算?”顾队长终于有了反问她的机会,“目前
我们虽然没法讯问他,但你见到他后,和他说一声,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到你们学校找他
谈。”
“原谅我多嘴,请问你们现场调查的初步结果是什么,他杀还是自杀?”叶馨的提问
有点出乎顾队长的意料。
“尚无定论……”顾队长看着叶馨略显憔悴的小脸儿,终于还是舒缓了口气说:“初
步勘定为自杀,我们在现场没有发现明显的搏斗痕迹,也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指纹。”
“不可能,”叶馨断然说。“我真的在电话里听到一阵躁动的声音。”
“这正是我要问的问题,她最后和你说的是什么?”
“你跑到哪儿去了?”叶馨出了公安局,迎面撞见谢逊。
“有你进去交待就可以了,我对这案子知道的又不比你多,何必去受审,又不是什么
愉快的事儿。”
叶馨极是懊恼:“这么一折腾,我们误了火车,只好等下一班的过路车,几乎要等到
半夜。”
“所以你叫我同行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在候车室里要坐很久,我们好歹可以说个话。
”
叶馨哪里有心思和他多说什么,心情沮丧得甚至不想返校,一个人默默地走着,谢逊
见状,也不再多说,默默地跟着。
胡乱吃了些食物,叶馨倚在火车站候车室的座椅上打盹儿。只是她合上眼,沈卫青冷
冷的目光就出现在她面前,接着是沈卫青从楼上坠落的情景,还有破碎的脸──她并没有
亲眼去看沈卫青的尸体,但一张破碎的脸还是浮现出来,似乎正是沈卫青的,又像是以往
梦中的那个白衫少女。
一个多月后,这张脸又将属于谁?
她觉得无比窒息,胸口似是压了巨大的铅块,胃里又是一阵翻搅,她“哇”地一声,
将刚才吃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
她醒来,望着面前的狼藉,想起梦中那破碎的脸,于是用纸巾捂着嘴,嘤嘤地哭了起
来。
谢逊有些手足无措,抚着叶馨肩头说:“没关系的,不就是吐了点吗?周围反正没什
么人,你不要哭,好不好?”
“是因为我这次的到来,沈卫青才死的,‘405谋杀案’唯一的幸存者死了,都是因
为我。”叶馨忽然觉得自己原来是如此无助,真真切切的恐惧感一阵阵袭来,像是个潜伏
在黑夜里的猛兽,转眼就能将她吞噬。她将头靠在谢逊的臂中,哭得更凶了。
“不要说傻话。出了这个悲剧,你更应该坚持利用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也就是那‘
月光社档案’,把这段离奇的历史查下去。如果能揭示真相,让‘405谋杀案’划上句号
,预防未来的悲剧发生,你这一路来不是很有意义吗?”
“可是我感觉,死亡的阴影似乎很重,总难摆脱,沈卫青不是最好的例子?”
“你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尽力而为后,能换来新的天地。在这个时候,悲观只能摧
毁自己。”
叶馨忽然觉得谢逊原来并不是表面所见那么稚嫩,她扬起脸,止了哭泣,轻声说:“
你这几句话还算像样,挺像我妈妈说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偎在他身边,脸不由一热。
“是不是有点想听不像样的,别当我说不来了。”谢逊故态复萌。
“你正经点吧!说真的,我好怕。”叶馨又将头埋在谢逊的胸口。
“怕什么?没告诉你么,到了那天,我就这么紧紧地抱着你,不让你回405就是了。
”谢逊双臂用力,叶馨想挣开,却陡然觉得全失了气力,或许,根本就不想挣开。
“如果我中了邪,人在疯狂的时候力气超常的,我挣脱了你,咬伤了你的手,硬是冲
回405,冲到了窗边……”叶馨觉得自己有近墨者黑的倾向,这谢逊,还有欧阳倩,都喜
欢信口胡说,她现在也不例外了。
“我一直追上去,仍是紧紧抱着你。”
“我力大无比,硬是往下跳,你怎么办?”
“那我跟你一起跳下去。”
“别胡说。”
沉默了良久,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在这一刻,叶馨终于学会
了什么都不去想,只眼睁睁地让时间从身边悄悄地流过。候车室外,间歇有火车到站,又
出发,按步就班;过客匆匆,上车,下车,井然有序;一切都是那么平和,中规中矩,尤
其在这宁静的夜里,熵值似乎减小到了零。
但对这份安宁,叶馨并没享受很久,她隐隐觉得,还有无尽的未知和不测守在不远处
,冷眼而观。
“你怎么哑巴了?告诉我你妈妈的事儿吧,你说从来没见过她的。”
谢逊问:“你不怕我说起来难受?”
“你不说算了。”叶馨故意挣扎着要坐起来。
谢逊的双臂更用力了:“我说了,你永远不要跑好不好?”叶馨没说话,只是抬起头
盯着谢逊的眼睛,那双眼里有着渴望和柔情无限,叶馨险些就要答应他了。
“其实,我有什么权力这样要求。”谢逊叹了一声,“其实我的事情很简单,我妈妈
生下我不久,就离开了家,后来再也没出现过。我父亲工作忙,保姆带几年,奶奶带几年
,婶婶再带几年,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长大了。”谢逊显然故意轻描淡写。
“但你还是有很好的条件,我们的同学里,有几个能有机会学到钢琴呢?”
“好的条件并不代表快乐。我说这个干吗?反正我混到这么大了,还抱着我喜欢的姑
娘,此生何求?”
“我看你是三句话不离无耻。别忘了说,你还有那个青梅竹马、很‘酷’的亲密朋友
呢。我看你挺幸福的。他叫什么名字?”
“厉志扬。那是你没见到我和他打架的时候。”
“即便是恩爱的夫妻也有吵嘴的时候,打是亲,骂是爱。”过去半年里,叶馨和欧阳
倩常是同学们调笑的对象,她此刻将己所不欲施于谢逊,却毫无负疚感。
“我因为家庭的关系吧,从小有那么点多愁善感。幸亏幼儿园里认识了厉志扬,就是
你说的那个冷面小生,一起玩耍,一起成长,生活丰富了许多。后来,上同一所中学,又
考上同一所大学,还在一个班,这样的朋友,也确实百年不遇。”
“看来你们不但有感情,还有缘分……虽说你们是两个毛头孩子,这样讲听上去似乎
有些别扭,但事实上不是吗?”叶馨啧啧称奇,开始认真起来。
“谈不上什么缘分,比如说,只要彼此读书都努力些,考上同一所大学真的是天方夜
谭吗?不见得。何况有时候,朋友好到一定程度,感情上也会成为一种负累。”谢逊叹了
口气。
叶馨闻言,浑身打了个机灵,立刻坐起身,冷冷说:“你说的不错,喜新厌旧是人的
天性,所以最初就该保持点距离才好。”同时暗恨自己看错了人。
谢逊知道叶馨产生了合乎逻辑的推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好缄了口。直到叶馨的
眼眶又红了,才说:“对你,不一样的,我……是真的爱你。”
陆秉城每天上班都是徒步走上十五层楼,从不用电梯,为的是保持良好的体力。他虽已过
不惑之年,仍每年参加运动会,是教工中年组的长跑冠军。
他在走廊里远远看见一个女生已等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正是周敏。看她焦急的样子,
他知道不妙,忙快步走上前,将周敏让进屋里。
“陆老师,有件事一定要向您汇报:叶馨失踪了两天,昨天下午才回来。我们问她去
哪里了,她坚持不说。本来早就该告诉您的,但听说您到南京出差了。”
陆秉城点点头:“没错,前几天我和倪院长在南京参加卫生部关于医学教材改革的一
个会议。这件事,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班主任李老师接到你的汇报后立刻打了长途电
话到南京找我,事态严重,我就中途退出会议,专程赶回来处理此事。你能不能具体谈谈
?”
周敏感激地捧过陆秉城亲自为她沏的茶,坐在了待客的沙发椅上:“是这样的,大前
天上午,叶馨去了次校保卫处。当天下午,我看见她收拾了一个背包,急匆匆地出了宿舍
,便跟了上去。她到了校门口就立刻上了一辆出租。我一着急,也拦了一辆车,跟了她的
车,一直到了火车站。我见她排队在往上海、杭州方向的售票口买票,猜想她多半是要回
家。本想上去拦阻的,但记得您的话,不要打草惊蛇;我还想过跟着她上火车,却觉得太
冒失。于是看着她进了火车站以后,我就急忙赶回报告李老师。”
陆秉城充满感激地看着周敏:“小周,你真是个关心同学的好干部,为我们教师的工
作带来了很大的帮助。我让李老师和叶馨的母亲联系过,她并没有回家,我又和校保卫处
通了电话,他们说,叶馨那天的确找过保卫处,想采访‘405谋杀案’的事情,结果碰了
壁。保卫处同时还告诉我,昨天宜兴公安局刑侦科打电话来,说不知什么原因,他们接触
了叶馨。”
周敏惊讶无比,发出了真心的赞叹:“您的工作效率可真是神了,千里之外,就把很
多细节查清楚了。”
陆秉城的脸上闪过一丝惆怅:“怎么办呢?我负责学生工作这么多年,每年到这个时
候,也是忐忑不安。虽说这‘405谋杀案’并不是真正的谋杀案,更不见得像传说的那么
离奇,但我也是目睹了一个个精神出了偏差的女孩子选择了轻生的道路,心情难免会沉重
。所以一看到有些苗头露出来,就会想办法尽量防患于未然。而我们做老师的,没有三头
六臂,非常需要你们这样的学生骨干合作。”
“帮助同学,也是我们应该做的。”
陆秉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你那天看见叶馨是一个人去的,还是有人陪伴?
”
“是一个人。”
“你看清楚了?”
“我几乎可以肯定,她从上出租车到买火车票,检票进站,都是一个人。但是不是有
人和她在站台上会面?我就不知道了。”
“我记得你上回说过,你们感觉叶馨在谈恋爱,知道是谁吗?”陆秉城相信经过这些
天,周敏一定会有更多的发现。
“不知道。不过,昨天叶馨回来后,人显得特别没精打采,愁容满面的,我们又猜测
她是失恋了。”周敏觉得自己的回答实在荒唐,没有“猜”出恋爱的对象是谁,却又猜出
了“失恋”,这条线索显见是毫无价值。
“这就怪了。宜兴公安局的人说,和叶馨同行的,还有一个男孩子,而且是我们学院
的。我们会具体调查一下。”
周敏很想知道那个男生是谁,问话到了嘴边,突然省起,陆秉城显然没有告诉她的意
思,便忍住了没问。
回校的一路,叶馨因为谢逊关于感情“负累”的那句话,再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便不再
理他,同时庆幸自己还不算陷得太深。可到了学校,和他无言地分手后,只过了两个小时
,强烈的思念却涌上来。
原来这么短短数日,已难自拔?
原来他的率性,他的不羁,他的执着,他的才华,已在自己的心上稳稳地扎了营,不
经过一场大战,只怕是赶不走的。
试着慢慢忘却吧,但偏偏每次上大课还要见面。
周敏和陈曦向她问话时逼视的眼神似乎比宜兴公安局刑侦队长的还犀利,她冷冷地回
望,暗示着不合作。班主任李老师也来问她这两天去了哪里,她只好说想家了,回去看看
。
她告诫自己要保持镇静,虚与尾蛇,为下一步行动做好准备。
下一步是要查出“月光社档案”的秘密。可是,怎么个查法?这问题她在火车上也仔
细想过,也想和谢逊商量,只是当时在生他的气,想也没想清楚,更没机会商量。
谢逊,你在哪里,快快出来帮我。
可是下次上大课要到下周一的早上,而她至今还不知道谢逊的宿舍是哪间,即使知道
了,难道还亲自上门去找他?
时间紧迫,容不得她多想。她又找到了摄影协会的会长游书亮。
游书亮满不情愿地跟着她来到了学校档案馆。档案馆在新建成的勉初楼三楼,档案员是位
老太太,看着这两个学生,莫名其妙:这些年,难得有学生亲自来查档案。一般的学生档
案,都在各学院的学生办公室里,档案馆负责保管整理的多是珍贵文献和物品,或者是建
校70年来一些具有历史意义的文件。而这些档案,寻常的学生是不能随便借阅浏览的,只
有各学员系部的负责人对具体的申请批准,在校大学生才能接触这些档案。
“你们要找什么样的档案?为什么还带了照相机来?”档案员警惕地问。
“我们想看看关于档案馆的档案。是不是听上去有些拗口?是这样的,我们广播站要
做一个关于学校档案馆的专题。你们是默默无闻的辛勤工作者,幕后英雄,我们希望广大
同学对你们的工作有个新的认识。”叶馨侃侃而谈,听得游书亮暗暗摇头,觉得就凭这一
派胡言,这位看上去清丽单纯的小同乡简直可以到复杂的社会去闯荡了。
老太太果然放松了警惕:“难为你们居然能想到我们,够冷门儿的。你们怎么个采访
法呢?”
“麻烦您先为我们介绍一下本校的档案馆。”叶馨煞有介事。
“让我想想吧,从哪儿说起呢?这么说吧,我们江医的档案馆成立于1952年,是个很
有历史的部门了。现在你们看到的这间办公室很小,连个对着楼外的窗户都没有,因为…
…你们应该可以理解,档案馆不是什么教学科研行政的要害部门,所以不是特别受重视,
因此我们只得到这么一小间办公室。”老太太显然有不少想法,趁此机会,和盘推出。
“是啊,我可奇怪了,难道这么小一间办公室,能装下那么多年的档案?”
“就知道你要有此一问。一般性的档案,比如在校学生和教工的档案,都由各学院和
系部保管。毕业后的学生和离校、退休教工的档案,由校学生处和人事处保管。否则,那
么多年的那么多学生老师的材料,如果堆在一处,一定是要汗牛充栋了。”
“那么,究竟什么样的资料由档案馆保管呢?”
老太太带了些许自豪说:“一言以概之,所有重要的资料。本馆收藏的是70年来具有
历史意义和重要参考价值的材料,比方说校史办要新修校史了,第一个要访问的是哪儿啊
?对了,就是我们档案馆了,里面的资料不敢说是浩如烟海,但要说精华荟萃是不过分的
。”
“这么说来,档案馆里面的收藏显然还是很丰富的,我还是不相信您所在的这小小办
公室能装得下。”
“当然装不下。这里只存放了极少数借阅率非常高的档案,绝大多数的档案,至今仍
堆放在旧行政楼三号楼的一间地下室里,也就是老档案馆的所在地,那时候我们的工作条
件可就更差了,整天黑乎乎的,尤其一到冬天,我是天不亮就上班,黑了天才下班,从早
到晚都见不着个太阳。”老太太又看了一眼游书亮胸前的照相机:“我还记得,一群搞摄
影的学生最初找不到暗房,学校还安排他们挤在我们那地下室里搞冲洗。这地下室本来空
气就不流通,这么一闹,更是一股子怪味儿。”
游书亮见老太太皱起了眉头,显然那是一段不甚美好的回忆,忙为自己开脱:“那都
是我们摄影协会的开国元老们干的事儿,我已经是第九代掌门人了,没参加过他们的游击
战。”
叶馨笑道:“这段历史就很有趣,能带我们参观一下那地下室吗?那里应该是我们这
个节目的重点。”
老太太也笑了:“好,那我就做一回你们的导游。”
旧行政楼三号楼是幢三层的小楼,紧连着基础医学教学楼,和解剖、组胚二楼成犄角之势
,红砖斑驳,属于学校里旧式建筑之一。自各行政部门搬入了新建成的勉初楼,这里顿显
荒芜,除了少数后勤的部门仍留守原地,其余的房屋,或暂时闲置,等待出租给三产,或
是被一向实验室紧缺的基础医学院各教研室鸠占鹊巢,总之是冷清了许多。老太太领着两
个好奇的学生穿过一段光线暗淡的长长走廊,推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在门边打开了了灯
,拾级而下。灯光比上面的走廊还要暗淡,叶馨几乎是一步一停,才不至于摔跤。
下了楼梯后,又在近乎黑暗中走了十余米,依稀看见前面两扇紧闭的大门。老太太从身上
抖抖索索地扯出一串钥匙,在微弱的光线下艰难地辨认一番,才挑出一枚长颈的铜钥匙,
打开了门。
叶馨忍不住问道:“档案馆为什么要设在这么幽暗的地方?”
老太太想了想,也终于忍不住说:“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可千万不要收进你们的节
目里:我认为啊,归根结底,还是‘不重视’三个字。现在什么都讲究创收,我们档案馆
,不过是守着故纸堆,没有创收的途径。现在学校的新宠是后勤三产,我们当然也想要更
好的办公用房,但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门后也是黑洞洞的一片,说话间,老太太打开了地下室的灯。只见里面两排约二十个
大书架,每个书架几乎都顶到了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卷册。如果没有指导,要想
在这么多文件中找出所需,无异大海捞针。
叶馨叹道:“这么多的资料,要找个东西可麻烦了。”
老太太说:“对一般人来说,是不容易,但像我们这些熟悉档案编目的,只要文件没
摆错地方,我们找起来还是很顺利的。”
“这些资料都是按什么顺序摆放的呢?拼音还是汉字笔画?”叶馨真正想知道的是“
月光社”的档案。
老太太听出叶馨问的是行外话,笑着说:“档案的编目和索引可是门大学问,像我们
都是本科档案学专业的。简单说吧,我们这档案馆沿用早期传统的编目方法,以年代加专
题来编目。比如先分1991年、1990年,等等,再分党政、教学、科研、外事、校友,等等
,但同时可以按多种方法检索,比如按读音和笔画,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进行索引,自信
算是很全面了。”她一指门口一个小桌上一本厚厚的文件夹:“这本就是我们每年更新一
次的索引。”
游书亮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叶馨忙以眼色示意他打起精神。
“什么编目啊,索引啊,实在太无聊了,你到底想去查什么资料,直接问她不就是了
,她巴不得有人和她说话呢。”游书亮抱怨着。
“你没听她说吗,我要想看什么资料,一定要学院的领导批准。我恰巧想看点很私人
的东西,学院的领导怎么会同意?”叶馨觉得自己走到了死胡同。
“到底要看什么好东西?算了,既然很私人的,就算我白问了。”
叶馨忽然感觉游书亮有些欲言又止,心头一动:“当然可以告诉你,还是关于那个‘
405谋杀案’的旧事,你多少听说过的吧?我就在405住着,你说能不有点害怕吗?所以我
想看些旧资料,至少可以用知识武装一下自己。你有什么话,千万别藏着。”
游书亮“哦”了一声,用吃惊的目光盯着叶馨看了一阵说:“我这话说了你不要生气
,最近我听人提到你,都说你神神鬼鬼的,原来是为了这件事。这‘405谋杀案’的故事
怪是怪了点,你可不能为此丢了魂,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说不定历届的死者里就
有这样的人,算是一种走到极端的强迫症,非按照历史或自己设定的结局来结束自己的生
命,依我看,海明威,还有前一阵顾城的悲剧,都有这个因素,要知道人如果太执迷于一
个想法,行为上就会走极端。”
叶馨的心微微一震:游书亮的话大有道理,十一个死者中,至少有五个住过精神病院
,会不会真的是因为历史和传说为这些死者产生了暗示效应呢?精神病医生用的催眠术不
就是种暗示效应吗?自己是不是已经陷在其中了?可她转念一想,父亲亡故时的种种异相
和沈卫青的暴卒都是她亲眼所见,自己怎能没有危机感?
“你说的真的很有道理。是不是最近在上精神病学那门课?”叶馨感激游书亮的直率
和关心。
游书亮稍稍放了心,点头说:“没错,我们隔周就要去精神病总院见习一回,真的很
开眼界,也觉得很可悲。要知道寻常的疾病,预防为主,洗手、锻练、营养、不抽烟、少
喝酒,有时候还是防不胜防;而精神病却是最应该能够预防的,可人们偏偏最容易忽视,
大概是因为需要用心,一般人,尤其像我这样的,最不擅长的就是用心。”
“你好象突然成熟了好多,是不是看中哪位师姐了?”叶馨合理地揣测着。
“没有的事……被你引跑题了,鉴于你还蛮清楚的,我带你去我们摄协办公室,给你
看一样重要的东西。”
接下来,任凭叶馨百般求恳,游书亮就是不说是什么那么重要。直到了摄影协会的办
公室,游书亮一头扎进铁皮文件柜里,摸索良久,叫了声“有了”,转过身来时,手里捏
着一枚长颈铜钥匙:“看着是不是眼熟?”
叶馨“呀”地叫出声来,这钥匙的样子和档案馆员用来开地下室的那把似乎完全一样
。
“记不记得那老太太说,摄协曾用档案馆的地下室做暗房的历史?我想起来上届摄协
会长向我交班的时候,给了我一串钥匙,其中就有这么一把,一看就是古董,连他也说不
清是派什么用场的,那老太一提,我就把它给联系上了。一定是那些元老们当年就有一把
开档案馆的钥匙,日后有了自己的根据地后又忘了归还,就做文物留了下来。”游书亮说
到得意处,还是老样子。
叶馨伸手就去拿,却被游书亮虚晃了一下,扑了空。
“慢慢慢,给你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游书亮见叶馨恼意上来了,到嘴的话
又不想说了,但再看一眼那幽黄的铜钥匙,想到自己不久前还大谈“用心”之说,便正色
道:“叶馨,我们是老乡,我也一直把你当个小妹妹看待,所以今天一定是在很郑重地提
醒你:如果你能找到你要看的档案,看完了,如果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就不要再沉迷在
那段历史里了,彻底走出来吧。有人说你们那间宿舍闹鬼,你难道真的见到了?别人是不
是真的见到了,包括那个号称很有鬼缘的欧阳倩?千万不要将自己设定为一个未来的‘受
害者’,然后去扮演这个角色。”
游书亮的最后一句话像道高压的电流,击中连日来奔波不定、又心神不宁的叶馨。也
许,是该安静下来,认真思考一下,是不是无意中,自己已经为自己设了个圈套?
见叶馨怔怔然似有所悟,游书亮又舒了口气:“也许我的话说得太重,你听了不舒服
。这样吧,这把钥匙我带着,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要,我就给你。”
“现在就给我吧。”叶馨忽然又坚定起来,让游书亮心一沉。
叶馨大睁着双眼,总算熬到电子闹钟的显示屏闪了下绿光,说明到了午夜。今天吃过
晚饭后,她感觉周敏和陈曦一直想和她在一起,宿舍,自习教室,甚至厕所,两人似乎无
所不在,害得她抽不出时间去档案馆。此刻,宿舍里一片静谧,能清晰地听出每个熟睡的
女生匀称平稳的呼吸。
她带上了手电筒和照相机,悄悄下床出门,在楼梯口的阴影下站了会儿,确证没有人
跟出来,这才下楼,到了一楼和二楼两段楼梯的转角处,爬出了窗子。
一个人走在冷清的校园里,不断地和黑暗擦肩而过,她不可救药地又想起谢逊来:他
也太小心眼儿了,或者说,把我想成个小心眼儿了,还说他有毅力呢,怎么碰了这么一个
小钉子就偃旗息鼓了呢?也好,自己一个人夜闯地下档案馆,又是一个锻练胆量的机会。
虽是这么想,单是穿过旧行政楼那长长的走廊就让她一直提心吊胆,这走廊虽不像解
剖楼里的那样漆黑一片,也还零星有用功的研究生在做实验,但正是时而发出的无规律的
声响,几次让她的心提到了喉口。
走下楼梯时,头顶上的灯似乎永远不够亮,尤其当走廊里的穿堂风一过,身后通走廊
的那扇小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叩门,更让她感觉此行也许是个莫大的错误
。
总算挨到了档案馆的门口,叶馨捏着那铜钥匙,心中暗暗发誓,如果不巧这钥匙打不
开这档案馆的门,自己将听从游书亮的建议,再不费心在这“405谋杀案”上。
但到了六月十六凌晨呢?要不,就让谢逊紧紧抱着自己?
她自己也不知怎么会冒出这个念头,脸顿时烧得滚烫。
该死的谢逊,你在哪里?
她冷静下来,颤抖着手,将那铜钥匙的长颈缓缓插进了匙孔。“哒”的一声,档案馆
的两扇门应声而开。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也许今晚,就能知道“405谋杀案”的真相。
在手电微弱的光亮下,叶馨飞速地翻着那本厚厚的索引簿,她按照拼音和笔划,都没
有找到“405”,也没有“自杀”、“跳楼”等关键词。
月光,什么是月光?
她眼前一亮,在索引栏里发现了“月光社”三个字,令她惊奇的是,从1956到1969年
都有“月光社”这个辞条,而且都是分在“案件”这个类别。她心头一动:既然分在“案
件”类,说不定真的会和405宿舍的怪事有关。可是,据说最早的“405谋杀案”也是发生
在1977年,和最后一次有“月光社”的记载有十载之隔,两者间又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叶馨先记下了1956年“月光社”档案在书架上的地址,便从1956年开始寻找,好不容
易在那一年的“案件”类档案中找到了一个标有“月光社”的文件夹,她却惊呆了。
那文件夹之厚,赛过数本百科全书,她艰难地将那文件夹从架上取下,借着手电光翻开察
看,却见里面是一本接一本的工作笔记,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钢笔字。要把这些笔记都
看完,不知要多久!
她忽然灵机一动,不如直接去看1969年的档案,因为是这个“案件”的最后一年纪录
,一定会有结论,至少有总结,比看那些历年芜杂的资料要高效得多。
回到索引簿边,她又查了1969年“月光社”档案的存放点。谁知她到了1969年“案件
”类的架前,却怎么也看不到“月光社”的文件夹。她正焦急地四下寻找,脚下忽然一绊
,低头看时,原来是一个踏脚的小凳子。
莫非最近有人在这里查过档案?
她存下这份心思,用手电四下照着,在档案馆里缓缓走动。走到地下室的最里面,忽
然,手电光停在一张供查阅者伏案阅读的长桌上,那桌上分明有一摞厚厚的文件。走上前
看时,文件夹上赫然写着“月光社”,标注着1969年的字样。
莫非就在不久前,还有人翻阅了这份文件?那又会是谁?
她握着电筒的手微微颤抖,立刻联想到了沈卫青之死,这两日隐隐绕在心头的不祥之
感又深重了几分,她感觉似乎有个阴影一直跟随着她,行事诡秘,似乎总抢在她前面,或
是在阻挠她的探究。
或许,这个阴影的名字就是死亡。
这个念头一起,她忽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动,她一惊,回头看去,只见黑暗中一个影
子在书架间一闪。
她颤声问:“是谁?”
没有回答。
她将手电转向那一排排书架,入眼的还是一排排书架。她似乎浑然忘了恐惧,快步走
了过去,但手电一排排地扫过,没有任何人。也许,又是自己在吓唬自己。
她开始深沉均匀地呼吸,驱走如潮水般袭来的恐惧感,回到那排书桌边,凝神于眼前
这份档案。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http://ark.hit.edu.cn/luntan/attachments/f7gM_zPjO6A==.gif
※ 修改:·nbipfml 于 Jan 25 21:08:01 修改本文·[FROM: 202.118.235.59]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59]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4.877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