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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ebeiboy (使者之光), 信区: Ghost
标 题: 沈映雪(四)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27日12:18:13 星期三), 站内信件
莫先生将帐簿在抽屉里放好,“砰”的将抽屉推上,“喀哒”一声落了锁,然后从里屋
走出来,又伸手从柜台下面取出一顶黑色的帽子戴在头上对三个犹在忙碌的伙计说到:
“今日也收拾不完了,明日再来收拾吧!”
陈晓剑脑袋里转了一下,正想将莫先生叫住,却见莫先生已经自顾出门离开了。三
个伙计见人走了,也将手上的事情扔下各自散去。
陈晓剑与沈映雪两人回到家中想了许久,又商议了一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认定
其中必有蹊跷。胡乱弄了些菜饭来吃了,因心中有事饭菜吃在口中也是味同嚼蜡。吃过
饭,将碗筷刷洗了,两人在房中枯坐了一阵。看看天色还不算太晚,沈映雪说到:“不
若我们再去找莫先生商议一下!”两人便一同到莫先生的住处去找莫先生商议。莫先生
住的地方也不远,几步路就走到了。
走到莫先生住处一看,房门紧紧的闭着,窗缝里还有一丝灯光透出。陈晓剑上前“
砰砰砰”的在门上敲了几下。
“谁啊!”是莫先生的声音。
陈晓剑答应了一声。
便是一阵脚步声走过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莫先生并无家眷,是一个人住在这里。住处颇为简陋。房中的家具除了一张床以外
就只有床前的一张没有刷漆的小方桌和两张椅子,小方桌上点了一盏油灯,一本书翻开
后倒扣在桌面上。屋角放了一口装书的大木箱。床脚的一个架子上挂着几件衣物。
莫先生将椅子让与陈晓剑和沈映雪坐了,又要去烧水沏茶,两人连忙说不用了,只
是坐一会说几句话便走。于是莫先生自己便在床沿上坐下,猜到他二人来意,开口问到
:“两位可是觉得今日店铺的事情也些不妥之处?”
沈映雪点点头开口说到:“我总觉得今日这事情颇为蹊跷。生意一直做的好好的!
莫说事先从未听王掌柜说过要将店铺典出去,即便王掌柜真要将店铺典与他人也定然会
一同前往办理交接。更何况谁要买下他人的店铺也必然会先来看过才会买下。哪有看都
没看过就直接买下来,然后自行前来接收店铺的道理?再说今日来的这两个人说是来盘
货,可哪里有像他们这样盘货的,说是抄家还差不多!不知道莫先生怎么认为?”
“文书和契约我都看过了,既有双方签字画押,又有官府印章、凭照,肯定不假。
”莫先生转过头,看着桌上油灯里跳动火苗,过了一阵才说到。
“难道莫先生也认为是王掌柜将店铺典给他们了吗?”陈晓剑问到。
“这个……”莫先生沉吟了一阵,微微叹口气,将头转向陈晓剑说道:“我也觉得
此事确实很难令人相信!”
“若没见到王掌柜,由王掌柜亲口说出他将店铺典与他人我们就决不相信此事!”
沈映雪说到。
“唉!莫说你们!纵然王掌柜现在自己矢口否认又有何用!契约、文书上黑纸白字
写得清清楚楚‘万和斋’已经归他人所有了!”莫先生听了沈映雪的话以后连连摇摇头
。
“可是这当中必有蹊跷!”陈晓剑坐在椅子上,将身子往前倾了倾对莫先生说到。
“至于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就不得而知了!其他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我也只是给人记记帐,总之我作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也就管不了许多了!”停了停
又说到:“其实你二人又何必理会这些呢?新东家不是已经说了以后一切照旧么!”
陈晓剑和沈映雪见莫先生只顾自己,一副明哲保身的样子,知道多说也无用,便只
得告辞后泱泱离去。
走出门,二人各怀心事朝回家的方向默默无言的走了一阵,陈晓剑开口低声说到:
“王掌柜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对呀!”沈映雪听陈晓剑这么一说,猛然站住脚,双掌一击,恍然大悟到:“我
们真是急昏了头,竟忘了该先到县城总店去看看!只要找到王掌柜自然一切水落石出!
”不待陈晓剑回答,左右望了一下,没见有人,便隐了身,漂漂荡荡的往县城去了。陈
晓剑便自行回到家中等候消息。
沈映雪瞬时便到了县城“万和斋”总店门外,从外面看起来“万和斋”并没有什么
异样。紧闭的红漆的大门两边挂着一对红灯笼。大门上方是黑底金字的招牌,上面写着
“万和斋”三个大字。然而仔细一看,却发现屋内的灯光却显得异样的强烈,还隐隐有
奇怪的声响透出。
沈映雪穿过墙进入店内,虽然心里有些准备,但还是不由被眼前的情况惊呆了。只
见店内竟是大为变样。不仅所有的房间——店堂、仓房、帐房里的柜子、架子全部被翻
得乱七八糟,连墙壁都被拆开了。房间里有一十余人正用锄头、铁锹将地面掘开,还有
几个人就拿着竹筐、簸箕来回穿梭将掘出来的泥土送到屋外庭院的空地上。这伙人好象
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事物。沈映雪仔细辨认了一下,这些人都不是店里的伙计,俱穿黑
衣,与两名到乌塘镇来“盘货”的“金鱼眼”、“缺耳朵”两人的衣物式样完全一样。
而且一个个看起来似乎都训练有素,尽管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竟没有发出半点嘈杂,相
互说话时都是压低了声音在耳边低语,挖土都是将铁锹放在地上然后用脚使劲的踩进去
,再握住木柄缓缓的撬起来。方才在门外听见的那些细微的声响就是挖掘地面发出的。
沈映雪在房内四处搜寻了一阵,王万和以及他的家人还有店里的伙计竟仿佛全部从世间
消失了,消失的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仿佛从来就没有在世间存在过。
“还没找到?一群废物!”一个尖锐、高亢的老年男子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
然后是诚惶诚恐的声音:“属下自当尽力,只要还在这间屋里就一定能找到!”是
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沈映雪觉得老年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便随着声音穿过墙飘
过去。
只见房间里立着两个华服男子,房间里也是一片狼籍,房中的物品乱七八糟的堆在
屋中,两人就站在一张翻倒的五斗橱旁边。年老的男子须发皆白,一张满是皱纹锗红色
的脸不停的扭曲,显是内心极为愤怒。眯成一道缝的眼里透出凌厉的神色。彭老爷——
沈映雪大吃一惊,她以前在“万和斋”曾碰到过彭老爷,略微交谈过几句。印象中是极
为和善、慈祥的老者,脸上总挂着几分和蔼的笑容,俨然富贵神仙模样。“他为何会出
现在这里?难道是他将‘万和斋’收购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们在找什么东西?王
掌柜等人失踪是不是他们做了手脚?……”一个个疑问陡然出现在沈映雪心中。
“你先下去吧!”彭老爷将心头怒气强压下去,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抬起右臂朝
华服中年男子挥了挥。
“是!属下告退!”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惶惶恐恐的躬身退下。
听见那华服中年男子对彭老爷自称“属下”沈映雪心中的疑惑更大了——想来他们
并不是什么从京城来的古董商,而应该是一个未知的组织。他们收购前秦和秦代青铜器
皿也决不是为了作生意,应该是有某种目的!沈映雪又在四处盘恒了一阵,虽是又惊又
急,心里却又没半分计较。在屋里思量了好一阵决定还是先回去和陈晓剑商量以后再作
计较。
待沈映雪回到乌塘镇将在县城“万和斋”看见的情形告诉陈晓剑以后,陈晓剑顿时
也大吃一惊:“这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王掌柜他们到底怎么了?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究竟使用了一些什么手段?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陈晓剑一面自言自语,一面不停的在
屋里绕着桌子转圈。
沈映雪便坐在桌旁的一张独凳上望着他。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过了一阵,陈晓剑停下来开口说到:“这件事情当中必定
包含着极大的隐情!我们甚至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掌柜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
系?”
“不知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到底该如何是好?”沈映雪说到。
“也许就像莫先生说的一样,这件事情本来就和我们无关!”陈晓剑说到。
“可是假若王掌柜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可也不能置之不理啊!”沈映雪说到。
“这是自然!”陈晓剑说到:“我只是说在弄清事情真相以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
兴许王掌柜因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才用这种方式把店铺典给他人,如果这样的话我们
自然不必多事。假若王掌柜是遇上了什么意外?我们更不能轻举妄动!彭老爷这伙人绝
不是好对付的!”
“那我们暂且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好了!”沈映雪说到:“以后该怎么样就
怎么样!慢慢的看看情形再做打算!不过我总觉得王掌柜他们恐怕是凶多吉少!”
第二日,两人便如往常一般来到店铺里,莫先生和三名伙计都来了,因昨日那“金
鱼眼”吩咐暂且停业几日,加上本来店铺里昨日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没法营业。所以几
个人便将门关上,在门上了挂个暂停营业的木牌,然后就开始整理店铺。先将桌椅板凳
、柜子、木架放回原处,有些损坏了的又去请了木匠来修补。木匠也是镇上的人,原本
与他们也是熟识的。见店铺里成了这般模样不由大为惊讶,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伙
计便随口解释到说是屋里闹鼠患,因追打老鼠才弄成这般模样。木匠听了也是半信半疑
:“难不成老鼠也对这些破铜烂铁感兴趣么?”然后便取出锯子、斧头、榔头、铁钉等
“乒乒乓乓”的一阵敲打。待木匠将损坏的桌椅板凳、柜子、木架修理好以后然后几个
便将货物重新清点入库,有不少东西已经被打碎了,也只能暂且先放在仓库的角落里,
等几日来人清理帐目的时候再做处理。
第三天,刚过了中午,上次来过的“金鱼眼”和“缺耳朵”又到了乌塘镇,照旧是
一身黑衣。与他们同行的还两个人,一个是沈映雪上次在“万和斋”看见被彭老爷呵斥
的那名华服中年人,另一个是管家模样穿一件紫色团花府绸长衫,手里夹着个帐簿的中
年胖子。那华服中年人走在最前面,“金鱼眼”在他左边,略微落后一点给他指路。四
人进了店门。胖管家腋下夹个帐簿站在一旁,“金鱼眼”和“缺耳朵”两人将双手负在
背后,脚尖分开,一左一右,标枪一般立在华服中年男子后面。那华服中年男子见了陈
晓剑、沈映雪等几人,脸上先堆起笑容“呵呵”的笑了两声,依次朝众人拱拱手,自我
介绍到:“鄙人张通达,前些天从王老板手中买下了这间店铺。前两日有些忙不过来,
就派了这两个伙计先过来。”扭过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金鱼眼”和“缺耳朵”一眼,
见两人绷着脸还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立在自己身后,便又转过头望着众人,右手拇指
一翘,往后面指了指,继续说到:“他们俩跟随我多年了,办事情是极认真的!只不过
都是粗人,前日恐怕对各位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家多多包涵,千万不要放在心里。今
日张某来和各位见见面!打个招呼!以后就要各位多多照应了!”
陈晓剑、沈映雪等人也依次向张通达还了礼,各自通报了姓名。沈映雪仍旧自称姓
陈,与陈晓剑是兄妹。
“呵呵!几位的姓名早就听王掌柜提起过了,王掌柜夸几位办事情都是极为能干的
,临走的时候叫我千万要把各位留下来。”张通达说到此处仿佛忽然想起了似的猛的拍
了一下脑袋说到:“对了!王掌柜因走的急,没来得及过来向各位道别。所以特别嘱咐
我代他向各位致歉,请各位谅解他不辞而别。另外还托我设些酒水代他酬谢各位以往的
辛劳!”
“哦!是吗?”沈映雪由着张通达的话头问到:“也不知王掌柜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情啊?这么急就把店铺盘出去了!和我们连面都没就走了,也不知到何处去了?请问张
掌柜知道吗?平素王掌柜待我们不薄,日后若有机会还希望能够去拜望一下,感谢他以
往对我们的关照!”
“呵呵!”张通达先笑了两声,方说到:“哎呀!真没想到陈姑娘竟是如此的重情
义,王掌柜若知道了也定然会感到非常的欣慰!”说到此处又连连顿足叹气:“唉!可
惜王掌柜临走的时候只是说刚收到一封老家托人传来的急信,忙着回去,所以才急着将
生意结束。不然的话他肯定是不愿将这店铺盘给我的。我也就没仔细问王掌柜老家在何
处?”说到此处还不停的摇头,似乎感到非常的惋惜。
“哦!原来是这样!那倒也放心了,我们先前还以为王掌柜遇上了什么意外呢!另
外敢问张掌柜将县城总店里面的那些人手都全部留用了吧?王夫人的丫鬟小翠半个月前
说要学绣花,问我借了两根丝巾去做样子,还一直未曾讨还呢?”沈映雪明知故问。而
且其实她以前有一次在与王夫人闲聊时便知道王万和夫妇俱是清江县人氏,老家就在清
江县!
“哦!”张通达楞了一下,方开口说到:“因王掌柜回了老家都还要继续做这老本
行,所以把这些人手全都带回去了!而且就连那些厨子、丫鬟都因是平时使惯了的,舍
不得换所以俱都带回去了!”
因怕问多了引起怀疑所以沈映雪也就将口闭住不再多问。
张通达说到:“现在把正经事情办了吧!”转过身朝胖管家示意了一下。
胖管家会意,夹着帐簿走到莫先生面前,微微欠欠身,圆脸上露出笑容:“鄙人江
游之,现在‘万和斋’帐目都由鄙人经手。”
“原来是江先生!江先生请随我进来。”莫先生朝江游之拱拱手,便领他走进里屋
店堂外面,“缺耳朵”被张通达吩咐去准备酒席离开了,“金鱼眼”仍旧一动不动的站
在原地。几个伙计没事找事做,各自手里拿了扫帚、抹布之类懒洋洋的在桌上、地面敷
衍。陈晓剑和沈映雪俱靠在柜台上也不说话。张通达也觉有些无趣,便走到墙边,背着
手看陈列在木架上的物品。
隔着一道竹帘,内厅的情形倒也看得清清楚楚。
江游之自己抬了根圆凳隔着桌子在莫先生对面坐下来,“啪”一声将手里的帐簿搁
在桌上。
莫先生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就从抽屉里取出帐簿,一页页的翻开与江游之一笔一
笔的核对帐目。还不时加以解说。然后又被伙计引着,把店里的货物清点了一遍,那些
前日“盘店”被损坏的器物也全部单独列出来。足足核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以后就有劳莫先生费心了!”两人回到里屋在桌前坐下,江游之抬起胖胖的手臂
在额头上揩揩渗出来的汗滴。拿出两张单据填好然后与莫先生分别在上面签字画押后又
各自收了一张。
“哪里!这原本也是我份内的。”莫先生依旧淡淡的说到。
张通达对那些因“盘店”而损坏的器物也毫不在意,似乎对这些损失一点也没放到
心上。
中午在酒桌上,陈晓剑、沈映雪还有莫先生等几人都很少说话,只有三个伙计和江
游之在与张通达说些粗俗的笑话。张通达倒是个极为会造气氛的人,而且酒量极大,不
停的向众人轮番敬酒,所以席间气氛倒也不算冷淡。陈晓剑虽不愿喝酒,但也不得不与
他敷衍,被连灌了好几大杯,喝的醉醺醺的,才被沈映雪扶回去。
表面上又似乎一切照旧没有发生变化,县城“万和斋”换了主人后没过几天也从新
开始营业,连招牌也没有换。依旧花了高价在大量的收购前秦和秦朝的铜器,依旧时常
请沈映雪到点里去帮忙清点整理收来的铜器。虽然沈映雪仍旧时常在留心但是在店里却
从来没见过彭公公。而且除了几个心腹,现在店里的这些伙计大多也都是新招的,对张
通达的底细也不甚了解,只是觉得这个张掌柜为人慷慨大方,倒也算不错!
从“万和斋”打听不到消息,沈映雪又借着到县城的机会到其他几家以前与王万和
生意往来比较密切的古董行去打听王万和的消息。对方要么支支晤晤,顾左右而言它,
要么东拉西扯不知所云。花了不少工夫也没有得到一点确切的消息。何况他们与“万和
斋”现在的老板张通达做生意赚头不少,自然也不会去关心王万和等人的下落。
后来沈映雪又悄悄在夜里到万和斋去查看过几次,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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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 拨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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