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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ebeiboy (使者之光), 信区: Ghost
标 题: 沈映雪(六)上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27日12:23:14 星期三), 站内信件
过了十余日,这天沈映雪又到“万和斋”帮忙整理收购的铜器,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
渴,就到厨房里盛水喝。沈映雪用木瓢在水缸里舀了些水盛在小碗里正在喝的时候,正
好每日给“万和斋”送菜的老吴挑了一担菜也走进厨房。厨房里的厨师也是后来才请的
,但老吴是一直就在给“万和斋”送菜的,都送了好些年了。
“嘿!老吴这一向生意可好?跑这么快当心摔筋斗。”厨房里的厨子没多久就已经
和老吴熟识了,见老吴脚步匆忙便调侃他。
“托福托福!”老吴脸上堆起笑容,将菜挑进厨房后把担子搁下,抬起左臂揩了一
下额头上渗出来的汗珠,弯下腰摸了一阵,从担子里的一堆青菜罗卜下面里掏出一只约
摸两斤多重,已经剥了皮,开膛剖腹,洗净了的野兔递过去:“这个算我孝敬的,炒来
下酒喝!”
“老吴果然会做人,难怪生意好得整日忙不过来!”厨子眉开眼笑的将野兔接过去
顺手放在灶台上的一个木盆里,又用锅盖将木盆扣住。撩开挂在脖子上的肮脏不堪的白
色围裙,从腰间摸出一枚小印章,在嘴边呵了一下,看也不看就在老吴递过来的一个油
腻腻的小本子上盖下去。
“呵呵!全靠大家关照嘛!”老吴看了一眼后将仔细的将小本子放到贴身之处收好
。干笑了两声又吹嘘到:“倒也不是我吹牛,我认识的一些朋友还是肯帮忙的,前些日
子县衙的牢头全凭着老蔡关照,监里每日用的菜都让我送,嘿嘿!不仅菜用的多,风雨
不改,每日早上都送一担去,而且每月现银结帐从不拖欠。还尽可把别处拣剩的、卖不
掉的、烂的送去,反正是人犯吃,谁还敢多嘴!”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正在厨房里喝水的沈映雪不由一愣:“若只是那几个牢头和
人犯如何吃得了这许多菜,其中必有隐情。”
当日下午,县衙监狱伙房里,灶台上架着一口直径一尺半的大铁锅,铁锅下面生着
火,锅里倒了些菜油,片刻油辣了,开始冒烟。一个身材胖的有些可观的火工挽起半截
衣袖,先伸出左手在锅上面试了试油温。然后朝锅里扔了几根干辣椒,待辣椒被油炸成
黑色以后“哗”的一声将一大钵青菜叶倒进锅里。一阵呛人的油烟从锅里腾起来,火工
吸进了两口油烟,咳了一下,将头偏到一边,两手握住一个木柄的大铁铲在锅里翻动了
一阵,又伸手从灶台边上一个破了口的瓷罐里抓了把粗盐撒进锅里。胡乱翻了几下就将
菜铲进大钵里。然后将头伸出门外大喊一声:“李老二!”
“来了!来了!”一个圆脸,身穿黑衣约十七、八岁的年轻衙役一面答应着一路小
跑朝伙房走过来。
见李老二进了伙房,先前那火工先将盛菜的粗陶钵端了,又冲着放在地上的一个脸
盆大还在冒热气的饭桶奴奴嘴:“你端饭!”
二人便端着饭菜一前一后的朝着衙役居住的那间房屋走去,沈映雪见状也连忙跟过
去,那间房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三两张床和几长根凳子外竟空无一人,沈映雪正有些惊
异时只见火工已将菜钵搁在屋子中间的桌上,然后弯下腰在桌子下面一掀,竟将地面掀
了起来,露出一个两尺见方的地洞。一些声音从地洞里传出来,还散发出阵阵人体汗液
、便溺发酵后产生的恶臭。里面竟藏了不少人。沈映雪连忙将鼻子捂住跟在二人后面钻
了进去。除了外面透进来的光线,里面还点着三盏油灯,暗淡的光线下横七竖八的躺男
男女女约莫有二三十个人影。火工和衙役将饭菜“砰”的放在地上,又喊了声:“开饭
了!”便忙不迭的顺着阶梯爬上去又将盖子给盖上,光线便一下又暗了下来,头顶上还
有四个大约是气孔的小洞还透下些光线。地上的人影开始蠕动,发出“叮铃铛啷”的声
音,手脚上都戴着沉重的锁链。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人拥挤,各自用粗瓷碗盛了饭
菜自顾吃起来。黑暗里只听见一片碗筷相碰和咀嚼的声音,如同蚕房里蚕群吞噬桑叶发
出的声响。
沈映雪在黑暗里逐一辨认着每个人的面孔,这些人里面有“万和斋”的伙计,也有
王万和的家人。后来在最里边,靠近一个气孔的位置上看见了王万和。王万和靠墙坐着
,神色萎靡,脸颊下陷,颧骨高高的突起,显然捱了不少苦头。身上一件紫缎团花长衫
已经变成黑色,还增加了不少破洞。头发胡须也乱蓬蓬的裹成一团。脸上满是污垢,看
不清颜色。
王万和默默的用筷子将饭扒进嘴里,吃完以后将碗搁在地上,身子往后一仰,却又
仿佛碰着疼处了似的,“哎呀!”猛然呻吟了一声,一下将身子蜷起来。王夫人坐在旁
边的干草堆上,外表也是一般的情形。见王万和呻吟,连忙问到:“老爷你伤口还在疼
吗?”王万和躺在草堆上摇摇头到:“不妨事!过一会便好了!”又低声呻吟了一阵,
才把身子侧过来,闭上眼睛。王夫人便一直望着王万和,见他又重新躺下了,才叹了口
气,又端起碗吃饭。吃完饭就抓起一把干草将王万和与自己用过的碗擦了擦,放在身边
收好。
往日二人都待沈映雪不薄,特别是王夫人,因膝下无女,更兼沈映雪乖巧伶俐,善
解人意,几乎就把沈映雪当成女儿一般看待,见了沈映雪总要嘘寒问暖的关怀一番,平
素添置什么吃的、用的也常常替她和陈晓剑留一份。此时见二人落难,变成这番情形,
沈映雪此时自然心中也极为难受,恨不得立时就现出身来将众人救出去。但情知此案必
有内情,在进一步查明事实以前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此时与他们相见,只得暂且离去
。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众人的下落也总算是有了极大的进展,况且看情形众人暂时并无性
命之忧。
“难不成是这狗县令与贼人相勾结霸占他人家产不成。”陈晓剑听沈映雪说过她今
日看见的情形,不由大怒,倔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将桌子一拍,站起来。登时就要拔剑
去将县令斩为两截。
沈映雪见状,心头一急,连忙将他一把扯住:“现在要紧的是要想法子把人救出来
!你若再惹些祸事出来不仅害了王掌柜他们,我们又到何处去安身?”说到此处不禁眼
眶一红。
“为何四处尽是这些狗贼!”陈晓剑长长的叹口气,重新坐下来。
“这世道原本就乌鸦一般,你我又能如何?”沈映雪埋下头,幽幽的说到:“遇上
不平之事能尽力管一些,自己能有个安身之处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我也就满足了。”说
罢又嘱咐陈晓剑日后见了彭老爷、张通达一伙的人要沉住气,面子上还是要敷衍住,万
万不可冲动,露出行迹坏了事。
陈晓剑也冷静下来,满口答应了。沈映雪方放下心来。两人又商议了一阵,想到县
令与贼人勾结霸占他人家产原本是触犯刑律的,否则也不必如此偷偷摸摸的掩人耳目,
干脆直接到府里去将其告发。
“天下狗官原来是一伙的!狗腿子尤其可恶!”隔日,到府里告状的陈晓剑便气急
败坏的回来了。原来他竟然连府台衙门都没进去就被把门的挡住了。那厮三番五次推三
阻四的不肯让陈晓剑进去。还摆出种种嘴脸:“堂堂府台大人岂是你一个小老百姓说见
就能见的!”后来,也总算陈晓剑忍住怒气,只是将几个把门的暴打了一顿就跑了,没
惹下更大的祸。
沈映雪听了沉吟半晌说到:“在阴间也有鬼魂含了冤屈要找阎王告状的,但都要托
了门路,或使了钱才见得着阎王。否则的话去告状,常常是将状子递上去了,弄不好还
叫发回原处查办。想来不论是阴间还是阳间,这官官相护的道理是一样的,恐怕我们也
要托了门路或使些钱才能见得着府台,而且还须得当心又将状子转到清江县查办。”
因陈晓剑打过人,恐怕容貌已经被记住。况且也害怕他惹下更大的祸事。所以又只
得沈映雪抛头露面到府里去投状子。
第二日,沈映雪换上粗布衣衫,用一方蓝布方巾裹住头,又用些烟灰抹抹脸,手里
提了个竹篮,打扮成寻常乡下妇人模样。径直到乘了船,朝府台衙门赶去。
府台衙门果然比县衙门要气派许多,朱漆的大门,门口一对石狮旁边还列了五个挎
刀的兵士。站在最后边的一个右边脸高出左边许多,颜色发紫,带些淤青。右眼框也肿
的如同发面馒头一般,青里透着红,红里还透着亮。显然乃是陈晓剑昨日杰作。
“呔!大胆民妇,在此勾留意欲何为?”右首边一个长着一张马脸的军士见沈映雪
在门前盘恒,便走到面前,用手按住刀柄出言恫吓到。
“这位军爷!”沈映雪将竹篮放在地上,拱手朝军士福了福,埋下头低声说到:“
民女沈映雪有冤情欲向府台大人禀告,烦劳军爷代为传报。”
军士将沈映雪上下打量了一阵,见她粗布衣钗,容貌丑陋,料想榨不出什么油水。
鼻孔里“哼”了一声:“走走走!府台大人岂是你等草民百姓说见就能见的。”
“烦劳军爷了,这些与军爷买些水酒解渴罢。”沈映雪悄悄朝军士手里塞了一小块
碎银。
“这个……”军士见了银钱,重新又打量了沈映雪一番,暗自埋怨自己竟看走了眼
,差点将财神放走了。但面上不露声色,将碎银在手里轻轻掂了掂,又斜眼望了一下旁
边的几个军士,做出一副为难的神色,但脸上态度到是和蔼了许多。
沈映雪见状知他是嫌钱少,便又从篮子里取出两块碎银塞进那军士摊开的手里。
那军士一张马脸顿时笑得如同脚边水洼里泡的透亮的日头一般灿烂。翻开两张厚厚
的嘴唇,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还请军爷指点!”沈映雪心中一喜,连忙又拱手朝军士福了一福。
“哈哈!不必客气!”军士将三块碎银塞进怀里,左右望了一下,又朝旁边几个军
士挤挤眼,对沈映雪低声说到:“随我来,我详加指点与你。”将沈映雪引到石狮子背
后,又看看左右无人,从怀里摸出一张巴掌大,皱巴巴的纸条递给沈映雪。
沈映雪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些人名和数字。数字上还有许多涂改过
的痕迹。
周强——***,***,三百两方健——***,二百两马六——***,***丽香——***,
***,***,九百两翠环——***,***,五百两玉滟——***,***,***,***,***,八百
五十两……
沈映雪拿着纸条横竖看了一阵,却摸不着头脑。
见沈映雪不明白,那军士又将马脸凑过来:“可别小瞧这张破纸片,这可就是府台
老爷身边的门路!只要走通了这些路子,你有什么冤屈,都可以禀告给府台老爷了。”
续逐一指点到:“这周强是府里的厨子,烧的一手好菜,甚得老爷欢心,在老爷面前也
是说的起话的。方健是老爷的车夫,平时也在老爷身边伺候,老爷什么事都不瞒他,也
算是老爷的一个心腹。这马六原是替老爷养画鸟的。养了只画眉不仅打架厉害,还会学
人说话。这只画眉简直就成了老爷的心肝,马六也就人仗鸟势在老爷面前成了红人,可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前些日子那画眉突然生病死掉了,这马六也就跌破了行情。”原来
这些人名后面的数字就是走这条门路的价格,而且价格还根据行情——也就是在府台面
前得宠的程度,不断浮动。前面被抹掉的数字是以前的价格,后面标明的数字是现在的
价格。马六把画眉养死了,失了宠,跌破行情,原来的价格自然就抹掉了。“下面这几
位!”军士咂咂嘴,口中“啧啧”有声。用手指指着下面几行小字:“价格虽然贵些,
可若能把这些路子走通,那要办什么事可就是三个指头拈田螺——十拿九稳了。”见沈
映雪不解,续又指点到:“管它东风还是南风,还有什么比得过这枕头风的,这几位都
是老爷的枕边人,说的话自然又比前面几个身边的人要管用些。所以价格也就要高些。
丽香是老爷的原配正房夫人,价格也就最贵。翠环是随房丫鬟,年轻美貌,老爷也甚为
喜爱。这玉滟小姐……”军士停了停,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是唤花楼的红牌姑
娘。狐狸精似的,一股子骚劲儿把老爷迷得神魂颠倒,十天里面倒有六天是歇在唤花楼
,所以现在玉滟姑娘的行情是一路看涨,眼见就要超过正牌夫人了。”
军士说到这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长长的叹了口气,忿忿的到:“小人当道!如
今这世道是越发的不成样了!”语气中竟似大有忧国忧民之意。接着又到:“我等整日
在刀口上过活,赚的外快的竟不如几个厨子、马夫和婊子。像昨日,一群刁民闹事,幸
得我等兄弟竭力弹压才平息下去,受了伤的兄弟每人也就得了两吊制钱的伤药费。不自
己想法弄些外快如何能行。”昨日在衙门门口闹事的分明只有陈晓剑一人,在他口中就
变成一群了。分明几个人太脓包,被陈晓剑一个人疼打了一顿,反而被他说得好象还英
勇之至似的。
看着动辄数百两银子的价码,沈映雪正暗自心惊肉跳,发愁如何能筹得了这许多银
两。耳边又听得军士极为热心的介绍到:“这些价码也是个参考价,可以变通的。譬如
说这玉滟小姐就极为喜爱各色珠宝玉器,若能寻到珍稀的宝石玉器送给她定可收到奇效
。”沈映雪一听,心里就有了计较。忙向军士问明唤花楼的位置。
“从这里一直朝前走,走到街角,往右拐,约莫三箭远,河边一座青砖楼房,姑娘
去了一看便知。”军士抬臂将手往右边一指。
唤花楼虽只是一座青楼,气派竟也甚为不凡。一座两层高的青砖楼房,占了约有四
五分地。如同衙门一般,门口也摆了对张牙舞爪的石狮。石狮旁边,三个身材高大的龟
奴两手交叉抱在胸前,板着脸,双眼铜铃般瞪着来往的行人。一个约四十来岁的老鸨站
在门前,肥嘟嘟略有些下垂的脸颊上盖了厚厚一层白霜,嘴唇涂得血红,头上还扎了一
朵碗口大的红花。只见她将右手靠在胸前,胡罗卜一般粗细的中指和食指拈个兰花指,
拎着一方熏了浓香的红绸绣花手巾。修剪得宛若新扎好尚未用过的刷把一般的眉梢带着
几分荡意站在门前左顾右盼。见有客人上门,便扭着冬瓜般的身子滚过去将人挽住:“
哟!爷来了,可有相好的姑娘?哎呀!我们这里的姑娘啊……哈哈哈!”。二楼露台上
,朱漆雕花栏杆旁依了群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有的手里掌着一面铜镜在那里涂脂抹粉
,有的手上捏了绣花的丝绸手帕朝着楼下来往的路人挑逗。若有回应,口中便是一阵淫
言秽语伴着浪笑加以勾引。
沈映雪看见这等情形,不由面红耳赤,忙转过头,暗自皱了皱眉:“我如何能踏足
这种地方?”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低首疾步朝楼里走去。
“请问姑娘有何贵干?”站在左首最前方的龟奴伸手将沈映雪拦住。
“我是进去找人。”沈映雪心中一阵紧张,仍旧埋着头低声喃喃的说到。
“找哪位?”
“我找玉滟小姐。”话一出口,沈映雪顿时脸上一阵发烧,直欲转身逃离此处。
“请进,欲见玉滟小姐请先到右首第二间排队等候。”那龟奴也不以为怪,将右臂
一抬,朝里面指了一下。
沈映雪进了门,松了口气,暗自寻思到:“方才在府台衙门的门口问了一下路就花
了四五两银子,说起来这唤花楼的大门到比府台衙门好进一些。”
寻到左首第二间便听见里面人声鼎沸,待撩开挂在门上的珠帘探首一看,不由一愣
——房间里竟坐满了各色人等,男女老少都有,约莫有三四十个人。看来这玉滟姑娘果
然是艳名远播,只是不知这么多人她如何应付的过来。眼睛在房中环视了一圈,只见角
落里有对青年男女坐在一处低声说话,神态亲密,看起来像是对小夫妻。虽然自古文人
骚客有同嫖之雅一说。但这夫妻同嫖的到是头一次看见。沈映雪顿时觉得今日算是大开
了眼界。再仔细一看,更是不得了!在房中等待的人里面有怀里抱婴儿在喂奶的中年妇
人,还有个须发皆白,牙齿都掉光了的糟老头子手上拿着几颗剥开的胡豆在逗弄刚学会
走路的小孙子……有些人看起来像是父女,有些看起来又像是母子。还有两拨是数人坐
在一起,看起来几乎就像是祖孙三代、四世同堂都来齐了。顿时便目瞪口呆的立在门口
,嘴张得大大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心中不由感叹:“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
作鬼作了有上千年,这种怪事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沈映雪好容易回过神来,将嘴合上,在角落里寻了个位置坐下,便就有个丫鬟托着
个托盘过来上了茶,然后从将托盘放在桌上,从托盘里取出个帐簿翻开俯下身对沈映雪
说到:“姑娘可知这里的规矩?”
“有何规矩?我是第一次来。烦劳姑娘告之!”沈映雪说到。
“要求见玉滟姑娘须得先交了礼金,登记挂号以后就在这里等候,轮到你了自会唤
你进去。”丫鬟说到此处稍微停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沈映雪面上的表情又补充到:“按
规矩礼金至少不能低于八百五十两银子,多付不限。若给得多,玉滟姑娘自然心里有数
。”
沈映雪心中早有计较,从左腕褪下一只血红色,晶莹剔透的玉镯递给丫鬟:“用这
个行么?”这玉镯本是一对,上次当掉了一只,现在就只剩这一只了。
“请姑娘稍等!”丫鬟接过玉镯看了一下,就匆匆向门外走去。想来是去找人估价
。
片刻,方才那丫鬟便就一阵风似的回来了。递给沈映雪一片竹牌:“待会儿有人唤
十一号,你就进去。出了门往右最里边一间。”
沈映雪接过竹牌,只见竹牌已被磨得发亮,显然是用过多次了。上面用朱砂写着“
拾壹号”三个字。
刚坐了一会,就听的有人唤:“五号”便看见坐在门口,四世同堂的那一伙,老老
少少共七个人全部站起来——其中最年迈,头发已经白完了,脸上皱的核桃一般,牙齿
几乎掉光的小脚老太太手上拄着根拐杖,也被一个约十七、八岁看起来像她孙子似的少
年搀扶着跟在后面急忙赶过去。
陆陆续续的“六号”、“七号”……也被叫了出去。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便听见
有人大声唤到:“十一号”沈映雪应了一声,站起来稍微理了一下衣服,急忙走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丫鬟,检查过沈映雪手中的竹牌后将竹牌收了,说声:“姑娘请随我
来!”便前面带路,将沈映雪引入房中。
尽管沈映雪原本是秦王宫中的宫女,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是一走进这玉滟姑娘的
房间仍是大吃了一惊。虽然房间不算很大,内外共两间,其布置之豪华也是令人咋舌。
虽是白日,厚厚的丝绒窗帘却拉的紧紧的,房内点着数只红烛,照的亮若白昼。空气中
弥漫着淡淡的,暖暖的香氛,熏人欲醉。脚陷在厚厚的大红波斯羊毛地毯里,地毯质地
之柔软,几乎令人忍不住想赤着脚走在上面。四周架上摆着些珍奇古玩,有玉器、金器
。墙上空白处挂的是几幅出自名家手笔的工笔彩绘春宫图。几案上瓷盘内的器皿也俱是
包金的。里间,摆着一张宽大的铜床。隔着薄若蝉翼,粉红色的纱帘隐约可以看见床上
三个人影。侧卧在中央的自然就是那玉滟小姐了。旁边的两个丫鬟一个执了柄绢扇在玉
滟小姐的肩头轻轻摇晃。另一个则在给她捶腿。怪异的是床旁竟然摆了张几案,案上文
房四宝一应俱全。一个身着长衫,师爷模样的长须老者在案旁襟危正座。
“姑娘所为何事?”老者右手执着笔管,左手从桌下抽出一张白纸放在桌上,然后
抬首向沈映雪问到。
沈映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方才在房中挂号守侯的那对小夫妻、祖孙三代、还有
四世同堂那伙人人其实并非是来嫖妓,而是与自己一样来找玉滟姑娘走路子的。便从身
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状纸递给老者。老者将笔搁在笔架上接过状纸仔细看起来。看了一
阵,老者先是吸了口气,原本舒展的眉头也憋成了个八字。
“可是遇上为难的事情了,把状纸递给我看看!”帐中传出一把慵懒的声音,虽然
还有些稚嫩,但听起来倒也别有一种风韵。
执扇的丫鬟从帐中伸出一只手臂,从老者手中接过状纸,又低声念给玉滟听。
“这事倒挺为难的,我一时也定不下来,索性你当面对老爷说好了!”听丫鬟念完
状纸后,玉滟开口对沈映雪说到。又转头对引沈映雪进来的丫鬟说到:“你暂且引这位
姑娘到隔壁等候一阵,到晚上老爷来了以后我再唤她过来。”
刚转过身,还没出门身后又听得玉滟开口叮嘱到:“到时候老爷问起你的来历,就
说是我的远房表姐。”
出了门,又听得另一个丫鬟大声唤到:“十二号”。
丫鬟将沈映雪引到隔壁一间较为简陋,可能是佣人休息小屋坐下:“你且在这里等
候,等老爷来了小姐自会唤你过去。”说罢便径直离去了,将沈映雪独自留下。
沈映雪坐在房中暗自想到:“难怪这唤花楼门庭若市,原来这唤花楼的门是直接通
到府台衙门的。这莺莺燕燕,花枝招展,打情骂俏青楼其实就等若那明镜高悬的公堂。
挂着轻纱,覆着鸳鸯被的牙床也就是那摆着官印公文的公案。檀口樱唇中令人消魂蚀骨
的娇声莺语自然也就胜过那朝廷律例了”。想到此处,不由又觉得:“这玉滟姑娘倒是
甚为勤勉,白天要接待这许上访的百姓,晚上还要竭力伺候府台老爷。比起那些不理公
事,整日只知花天酒地的朝廷命官们还是强上了许多!虽然收费较高,但是倒也童叟无
欺,收了钱总会想法替人办事。总比那些吃国家俸禄,食民脂民膏,还要作威作福,欺
压百姓的各式官吏好上了许多!”
窗外日头渐渐西斜,又过了一阵天色便黑透了。唤花楼里里外外燃起纱灯,红烛。
更是流光溢彩,春情荡漾。门口来往的人更多了,夜间来的当然就都是来此寻欢作乐的
了,成群的莺莺燕燕站在门口迎送往来。各个房间里更是打情骂俏,推杯换盏之声响成
一片。在漆黑的夜色中这唤花楼更显得销金窝子一般
--
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 拨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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