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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hebeiboy (使者之光), 信区: Ghost
标  题: 沈映雪(六)下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1月27日12:24:58 星期三), 站内信件

沈映雪心中焦急,在房中不停的来回走动,不时走到门口挑开门帘,探首朝外面看,却
又一直没有动静。只得耐着性子继续等待。又过了一阵。听的房门“吱呀”一响,沈映
雪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着绿杉的丫鬟轻轻推门进来,对沈映雪说到:“姑娘久等了!小
姐让我来叫你进去!”。沈映雪被丫鬟唤进玉滟的房中。刚一进门,就听见“叮咚”几
声变调的琴音,夹着一阵男女的浪笑。房中只点了两只粉红色的纱灯,光线比白日暗淡
了许多。空气中又混杂了些许酒肉的味道。进了里间,只见白日放置笔墨的案几已经不
见了。一张红木圆桌放在屋子中央,桌子周围坐了三五个浓装艳抹的女子,粉面上均带
着一坨嫣红,眉梢之间也荡出几份酒意。各自手中拿了管弦在哪里胡乱的拨弄,口中尚
在打情骂俏。圆桌上首的椅子上坐着个身穿官服,肥胖,长须的中年男子,想来就是府
台了。府台坐在椅子上,就如同一只巨大裹在红绸里的肥蛆被狠狠的塞进椅子里一般,
尚不肯安分的蠕动着。肥头大耳的脸上几乎能掐出油来。府台怀中搂的一个身材苗条的
冶艳女子自然就是那玉滟了。白日隔着纱帘看不真切。此时,暗淡的灯影下,只见她头
上盘个乌云髻斜斜欲坠,用一根粉红的丝带系住,眉目宛若新墨画出来的一般,细长的
眉梢间风情荡漾。因带了几分酒意,双颊嫣红,眼波迷离。一件绿色紧身小亵衣勉强将
嫩藕般雪白的身子中间半截裹住。却又见那诱人身子彷如欲破壳而出的玉笋一般在府台
怀里不停的扭动。一身的骚劲果然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看年纪,至多不过十六、七岁

  “民女沈映雪叩见府台大人!”因是朝廷命官,虽有些不愿沈映雪还是在地上跪了

  府台左手端了个盛满酒的小瓷杯,正将酒朝玉滟微微张开的小嘴中倾倒的时候突然
听到有人说话,不由吃了一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一看,面前跪了个村妇,便喷着满
嘴的酒气问到:“你是何人?从何而来?”。
  “晤!这是我远房表姐,刚从乡下来。不许你这样凶巴巴的,吓着人家了。”玉滟
被府台搂在怀里,半眯着眼,带着几分酒意腻声说到。身子还用力的扭动了几下,既像
是在表示抗议,又像是想要从府台怀里挣脱出来。
  “不怕不怕!哈哈!小心肝,不用害怕!”府台连忙将怀里的可人儿搂紧了,双手
在她身上又是一阵乱揉。一双浑浊的醉眼却又望着沈映雪。
  沈映雪被那色迷迷的醉眼一看,登时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那张满是油光,
令人生厌的肥脸,恨不得冲上去先扯住耳朵劈上两耳光,然后揪在地上跺两脚,踩个稀
烂。
  所幸沈映雪来时略微装扮了一下,装扮成普通农妇模样,又用些烟灰抹了脸,将容
颜掩住了,不然若落在这色迷迷的府台眼里,不定又要生出什么波折。虽然也不怕他,
但多一事毕竟不如少一事。
  府台打个酒嗝,将身子坐正,左手摆了摆,右手又拿了根牙签一面剔牙一面嬉笑到
:“此处并非公堂,不必多礼,姑娘既是这小美人的表姐,那就是自家人了。有什么事
坐下慢慢说,待本老爷为你做主。”
  沈映雪谢过,起身将状子从包袱里取出来递给府台后道了声:“但凭大人做主!”
又垂手站在旁边,不肯坐下。
  “狗头!”府台接过状子看了两眼,“砰”的一声将桌子猛然一拍,杯盘碗盏震落
好几只,厉声喝到:“这厮竟背着我私自干出这等事情,一点风声也没透露,得手以后
也没有半点表示,竟将我完全蒙在鼓里,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府台!还有没有规矩!”
然后将玉滟一把推开,站起身来,一脚踢开身旁的一张圆凳,在房内来回走了几圈。围
在桌前那几个浓装艳抹的女子酒意全被吓跑了,俱放下手里的管弦站起来,战战兢兢的
望着府台。玉滟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手中端了半杯方才饮剩的残酒,也吓得不敢说
话。
  府台背着手,腆着肚子在在房里走了几圈,气渐渐消了一些,恨恨的说到:“若不
杀鸡骇猴,将这个狗头重重的办了,日后下面这帮奴才都照着学样,我这个府台岂不被
架空,成了清水衙门。”说罢,又重新落座,将左右的女子一手拥了一个,浪笑到:“
来来来,小美人!斟酒,斟酒!其他的事情明日再做计较,切莫让这狗头坏了今夜的兴
致!”
  沈映雪见状,心中暗自喜到:“却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见几个人又开始
饮酒作乐,自己已不必停留在此,便轻轻朝府台福了福:“就全凭大人做主,民女告退
了!”说罢悄悄转身退出房外,径直离去了。
  因办成了事情,心中欢喜。回到家中后沈映雪连比带划的将今日的情形添油加醋的
向陈晓剑描述了一番——自己如何的见机行事,又如何的在府台那里受了些委屈,府台
看过状纸后又如何发怒,要严办清江县县令。陈晓剑听后果然心悦诚服,挠挠脑袋说道
:“你果然比我能干些!”
  “那是自然!你为何今日才发现,委实笨得有些不一般!”沈映雪顿时有些飘飘然

  过了两日,沈映雪到县城打探消息,在街头巷尾果然听说府里派了些人下来人将县
令传到府里去了,听说连官印都收了,心中暗自喜到:“过上几日,将案情查清了以后
王掌柜等人就能得救了”
  又过了四五天,却还没有一点动静。沈映雪有些按捺不住,便寻思过两日若还没有
动静就再到府里去打探一下消息。这天夜间,吃过晚饭后,沈映雪在厨房里将碗盏刷洗
过后就到房中点了盏油灯,在灯下替陈晓剑缝补衣物。陈晓剑拿了一本书在灯下翻阅。
刚缝了几针,沈映雪突然听得窗外有些细微的响动,还有些轻微的呼吸声,便先悄悄的
碰了碰陈晓剑,在耳边告诉他窗外有动静,嘱咐他不要露出声色。然后假意到到里间取
东西,走到里间,隐了身到飘到房外查看。果然见窗外伏了十余个手执兵刃的蒙面黑衣
人,已将房屋四周团团围住。手上的兵刃都涂了墨汁,以免兵刃的反光惊动人。而且个
个身手敏捷,若非沈映雪耳聪目明,寻常人是很难发现的。回到屋里,沈映雪在耳边将
屋外的情形告诉陈晓剑以后,陈晓剑装作不慎将油灯打翻,然后暗中将“饮血”拿过来
悄悄放在身后,沈映雪身形一晃,将魂魄附在剑上。陈晓剑然后将油灯点燃,暗自戒备
,面上却不动声色的继续翻看手上的书本。
  过了片刻,“砰!砰”几声门窗俱被撞开,五六个黑衣人猛然从不同的方位滚了进
来。身形未稳,也不说话。猛然从地上弹起来,几只兵刃划破空气发出“嗤嗤”几声轻
响从几个方位向陈晓剑袭来,或砍、或刺、或撩。若落在身上必然就是穿胸裂腹之祸。
陈晓剑一声暴喝,将手中的书往桌上一掷,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反手在身后一捞,只听
得“咔”的一声,刹那间,就见一道暗红的光影掠过,“饮血”脱鞘而出,剑气掠过,
几声闷哼,然后“噗噗”几声,几具黑衣人的无头尸体便落在地上,几股鲜血箭一般从
尸首的头颈间激射而出。陈晓剑吁了口气,正要将剑还入鞘中,忽然又见窗外又是几条
黑影如离弦之箭袭来。刻不容缓之际,陈晓剑反手握住剑柄,身形微沉,将右臂抬起,
剑刃紧贴着右手手肘,身体顺势一旋。只见一道暗红色的剑光闪过,几个黑影尚未落地
便又成了无头尸身。
  因恐屋外还有埋伏,陈晓剑尚未站稳便左手握住剑鞘,右手将剑横在胸前,从方才
被黑衣人撞破的窗口弹了出去。脚刚落地,沈映雪便现出身形到:“不必追了,已经没
人了!”
  站在门外四下望了一眼,周围静悄悄的。因方才这番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只在电光
火石之间,竟然连周围的邻居都没有惊动。
  两人回到房中,只见片刻之间,方才还一片宁静、祥和的房中已横七竖八的躺了满
了尸身,鲜血满地,显得极为诡异恐怖。空气中充满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二人定住心
神,捏住鼻子,努力控制住没有呕吐出来,仔细清点了一下房中的尸首,竟然有十四具
之多。
  “行动迅捷,出手狠辣,这些人决非打家劫舍的普通盗贼!”沈映雪垫起脚尖,踩
着满地的血迹,从房中横七竖八的尸身间穿过,走到屋角,弯下腰揭开一个滚落在角落
里的人头上蒙面的黑布,看了一眼,抬起头问陈晓剑:“这些人是谁?”
  陈晓剑摇摇头,将剑插入鞘中,又上前揭开几个人的面孔逐一看过,都不认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狙杀我们?”陈晓剑后悔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其实,以当时
的形势,出剑若稍有迟疑或手下留情,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了。
  黑衣人出手便是全力一击,未留丝毫余力。若一击不成,自己也就全无后路。且相
互间配合的方位和力道捏拿得极准。世上绝少有人能躲过如此一击。何况一击不成,第
二次击杀便又立时发动。若非手上执的是“饮血”第一次的击杀就足以令陈晓剑穿胸裂
腹,在身上添上几个透明的窟窿。
  “这些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且下手时只求达到目的,全无贪生之念,定然是属
于某个组织的杀手。”陈晓剑直起身说到。然后起头抬头来,正好遇上沈映雪的眼光,
两人对望一眼,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能训练出这种杀手的组织必然恐怖之至。
  既然已经被这个组织盯上,此地是不能再留了,这些尸体也必须毁尸灭迹。至于这
个组织的面目、背景、狙杀他们的目的都只能以后再查。
  毁家出逃——委实难以作出这个决定。
  沈映雪环顾四壁——屋子虽然简陋,却也是两人用心血筑成,寄托着他们对生活的
希望、对未来的憧憬。
  屋里一件件简单的家具,也是他们先筹划了许久——需要哪些家具?什么式样?在
屋里怎么摆放?其间两人还有些小小的争执,当然每次争执都是以沈映雪的胜利告终。
商量好以后又一起到集市上去跟人讨价还价,买来木材、油漆、膏灰、桐油……请邻居
帮忙,用小船运回来。又去请了木匠,一件件打出来。桐油、膏灰上得厚厚的,刷上油
漆,一件件亮亮堂堂能映出人影。沈映雪极爱干净,不管白天再累,每天从店铺回到家
里,都用湿抹布把桌椅板凳搽得干干净净。虽然不值钱,可都是过日子要用的啊!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每添一件,家的感觉就浓了一份。
  门上的门帘本来是用白布做的,陈晓剑却时常用来当搽手布用。沈映雪说过很多次
,就是改不了!后来就只好用蓝布做门帘了。
  每天在厨房里刷洗碗筷,甚至在油灯下替陈晓剑补袜子上的破洞的时候,沈映雪的
心里都满是甜蜜和温馨,从心底泛起一股暖意。
  就像小鸟筑巢一样,在他们的辛勤努力下,现在这里已经像一个家了。有生活的气
息,有家庭的温馨。
  如今,要亲手将这一切毁去,叫人如何舍得!
  陈晓剑知她心意,伸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拍,凑在耳她畔柔声说到:“下次做家具
,你想要什么样式就做什么样式!想漆什么颜色就漆什么颜色!”见沈映雪仍低头不语
,便又保证到:“门帘还是用白布做,我不用来搽手了。”
  “还有……”沈映雪想了一阵,撅起嘴:“平时不合我意的事情甚多!现在却想不
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慢慢想,反正以后什么事情都依你!好不好!”
  “晤!好罢,说好了!以后都依我!”沈映雪心头一暖,眉宇间露稍稍出一丝笑意
。顿时觉得只要两人能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了!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
  漆黑的夜空里,一阵烈焰腾空而起,挟着风势“噼里啪啦”的席卷着陈晓剑他们所
住的房屋,宛若一只从地底爬出的怪兽伸出长长的舌头舔食着天空。由于火势太大,加
上房屋原本就是木制结构,又是故意纵火。等到周围的邻居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响动各
自提了水桶、水盆赶来灭火时,房屋已成了一片灰烬。所幸的是他们的房屋是在建在河
边独立的三间房屋,所以火势并未殃及邻人。
  “陈姑娘……,晓剑……”有人大声的呼唤着他们的名字,语调中满是关切和焦虑

  隔得远远的,沈映雪一身白衣立在拱桥桥头,双手扶在冰冷的石栏上,嘴唇紧紧的
闭着。听着脚下“呜呜”的流水。被烧成灰烬的房屋和围在旁边,端着水盆、水桶衣冠
不整乱纷纷的人群在眼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鼻孔一酸,脸颊一凉,竟落下两行清泪。
害怕陈晓剑看见了担心,连忙埋下头用手背在脸上一抹,将泪痕拭去——她又一次被迫
离开自己的家乡。
  “走吧!”陈晓剑从桥下钻出来,背上背着剑和一个蓝布包袱,装着平日积攒的一
些财物,远远望了一眼余烬未熄的残恒断壁,深深的吸了口气,又吐出来,呆立了片刻
。回头牵住她的手低声道:“船弄好了”——其实陈晓剑又何尝不是第二次看着自己住
的地方化为一片灰烬,而且这次还是自己亲手放的火。
  走到桥下,陈晓剑把沈映雪扶进船舱里坐好,又到船头解开系在石柱上的缆绳,木
浆在岸边轻轻一磕,小船便离了岸,顺着水流,乘着夜色悄悄离开了乌塘镇。
  他们在这个小镇上这几个月平凡、短暂而快乐的时光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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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樽清酒斗十千, 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 拨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 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 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 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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