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挽泪第一章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Jan 29 13:40:38 2005), 转信

第一章


叮叮咚,叮叮咚……,清脆悦耳的敲打声从远方渐进。 

仙洞里一片黯色,倒卧在血迹里的身躯忽然动了下。 

叮叮咚,叮叮咚……。 

好耳熟,是雨滴打在石壁上的声音。雨天时,她爱缠着娘作绣工;娘老了,眼力已大不如


啊。她掀了掀沉重的眼皮,眷恋在半梦半醒之中。 

水浸湿了她的脸。她没找到躲雨的地方吗?会被骂的,有时候觉得她自己的年纪已比娘 


老,但总爱着娘的慈祥;如果她有亲生的娘,也不见得会比现在收留她的娘疼她吧? 

她的过去是一片空白,记忆之初是模糊的,她记不清亲生爹娘、忘了有没有朋友,长年来


独居,她只知道她的身子与旁人不同。她活了很久很久,每天计算着时日,看着湖中的自


究竟何时会长大,但她的成长异样地缓慢,她现在的外貌才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模样。 

她不敢与外人相处,独住一座又一座的山林之间,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现在的娘…… 

娘……。尖锐的鸟叫响起,忽地,她的身子像被撞进什么东西好几次,撞醒了她飘浮的神
智,

她猛然张开眼睛,盯着洞内陌生的黯色。记忆刹那如狂潮涌来,一幕幕景象钻进她脑海里


她直觉摸上额间,那里有一道足以致命的伤口。 

她错愕瞠目,难以相信! 她的唇动了动,试了好几声,让下出声音来,纤弱的双肩在耸
动,

忽然,细碎的笑声从 她染血的唇畔逸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要
狂笑

啊,为什么不呢? 

她没死啊,没死啊!只要是人,都会死的,她却还不死。地上是她的血啊,她几乎流尽的
血;

额间是足以死人的伤啊!牛头马面呢?她在等,在等着它们啊! 

她跄跌的爬起来,摇摇欲坠的走向石像,用尽力气大声嘶吼道:“你是天人!你是神仙!


是妖怪!为什么我没死“这算什么啊?我是妖怪啊!我连死都不能……为什么不让我死?


不要再当人了!不要了,我要当个畜牲,我不当人不当神仙,就算让我当头牛,我也 

甘愿啊……。”地上是沾血的匕首,她拾起来欲刺自己的胸囗,匕首却忽然弹了出去,划


石像。 

她连自裁也不行吗? 

“你真的是神吗?”她神色恍惚地对着石像说道:“如果是神,你看见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吗?

我是妖怪呢,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会有此下场?他们说,村落里曾有人遭你一语点醒,从此


道,数十年后偶见你一面,你依旧不曾老过,他当你是天人,为你造石像。那我呢? 

我不甘愿啊,我没做过坏事,为什么你是天人,我却是妖怪?什么人,什么神!什么亲情
! 

到头来,都是骗人的!”她怒叫道,拔出匕首,愤恨的朝石像划去。 

“好,旁人当我是妖怪,我就当我是个妖怪!我死不了,我永远永远也死不了,我就让 
天下

人死尽!有本事,你就来杀了我!”她咬牙切齿,鲜血仍在流,没有再去摸伤囗,也能隐


感觉伤囗在愈合。 

“哈哈……哈哈哈……。”鲜血流过眼眸,滑下颊畔,犹如血泪,她的双眸却是乾涩的,
难以

掉泪。 

不要怪她性子遽变,不要怪她变得如此残忍,是这些村民让她明白的。人不为己,天诛地


啊!什么亲情、什么母女之情啊,她宁愿代老母而死,而她的娘呢!她的娘做了什么! 

置她于死地啊! 

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可以值得信任的? 

“你为什么老爱哭呢!”记忆中,她曾视若亲娘的老妇人这么说过:“要怎样你才不哭呢
!” 

“如果娘的病早些好了,我就不哭了,”她抹掉眼泪,担忧的说道。 

“你这泪坛子,眼泪像流不尽似的。你没有名字,我就叫你挽泪吧,愿你从此不再流眼泪
。” 

三百年后大唐这一生,怕是永无止境了。 

寒风袭来,滑落了冷汗,惊醒她游移飘忽的神智。张开黑眸,见到蒙蒙夜色里正悬着月;
月是圆的,是淡淡的

诡红色。 

是……十五吗?圆月日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印象了。 

她疲惫的站起身来,将汗湿的长发撩至身后;有点冷,她以为睡了一觉之后,就不会再冷
了。 

远方随风飘来的吵杂声钻进她麻木的思维之中。是有人在附近吗?荒山野岭的,往往数月
不见人烟是常有的

事。 

无神的眸逐渐凝聚焦距,观望四周,见到远处有抹火光,应是有人在此扎营。不由自主的
往营地走了几步又停

下,心脏的跳动比以往要快,她闭了闭眼,不受控制的步向火光处。 

“小兄弟,听你所见所闻,真是见多识广,”老人的声音忽远忽近的飘来。 

“在下浪迹天涯,见闻自然多了点。”浑厚亲切的声音响起,有说不出的舒服感。 

“你家中无人等你吗!怎能任你流浪外头!”有人好奇问道。 

“我孤身一人,没有家累,”亲切的笑声如春风拂面,在这个大寒天里奇异的让温度升了
几度。 

“没有家累!这倒奇了。你年纪看起来像三十左右,至今未□,是不是哪儿有不对劲的地
方!”营地上的人多以

庄稼汉或猎户为主,没读几日书,问起话来也就毫不修饰,不觉有何不妥之处。 

男子但笑不语,目光忽然落在树丛后的影子。他移开话题,朗声笑道:“咱们又有同伴了
。姑娘何不现身,一

块过来取暖?” 

她吓一跳!原是缩躲在树影之下,只想听听人声,没想到会被人发现。 

“真是姑娘!”众人循目望去,见到她紧张的走出来,纷纷让开座位。“小姑娘也在等天
亮开城门吗?快过来坐

下,半夜里天寒地冻的,要是因此受了风寒,那可不值,” 她垂目,以眼角瞟了营地七
、八名汉子一眼,撩裙

规矩坐下。 

“咱们不是坏人,小姑娘不必担心。”老汉笑咪咪的说道。她低着头,月光之下瞧不清她
的容貌。“大半夜的,

你赶路吗?怎么没有男人相伴呢?” 

“我……。”她舔了舔乾涩的唇,小心说道:“我与家人离散,所以……。” 

“还真可怜啊,小姑娘,幸好你是撞上咱们,要不然山林多有野兽,你一人过夜很危险的
,” 

她做点了下头,没有言语。 

“岂止有野兽,”有名汉子压低声音说道:“还有妖怪呢,听说,城内卖豆腐的汉子上 
个月出城,被妖怪吸了阳

气,至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呢。”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不免忐忑的东张西望。“不会这么巧合吧?我可没带避邪物出来…
…冷爷,你在笑什么?” 

“你们莫慌,”亲切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偷偷觑一眼身边的男子,原来他姓冷,“妖
也有分好与坏,如同人

一般。如今是太平盛世,修练中的邪妖多忌天子福德,不敢作怪,除非因果关系,否则是
不会来招惹咱们的,

老伯,你们尽可放心。” 

“听起来冷爷对这方面多有研究,莫非是道士?” 

“我吃肉喝酒,不受道术规矩所限,怎会是清心寡欲的道士呢,不过杂书看多些,略知一
二吧。盛世之下,人

人平静喜乐,就算有妖害人,也是人心所致。” 

她闻言,震动了下,几乎想抬头瞧他究竟怎生长相。 

“小姑娘冷了。”亲切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随即在她身上盖了件披风。“暖点才不会着
凉。” 

她微愕,又是吃惊又是感动,呐呐低语:“我……我不会着凉的……。” 

他仍是微笑不语,似乎不将她的话当回事。 

她不由自主的拉紧披风,身子仍在轻颤着。 

“冷爷的话真深奥。”老汉重回话题:“妖与人岂能并提?我倒说,世上的妖孽最好除尽
,省得咱们担心受怕的,”

他倚老卖老的说道:“你虽见多识广,但岂有我老头子听过的故事多,我祖先以商为业,
据说连着两人,都曾

遇过一个妖女,那妖女之美,怕历代红颜都难以相比,她见人只会问一句“你能活多久?
”我那祖先们遇妖回来

之后都大病一场而死。 

你说,这妖女多邪气,从此我家穷困至今,难以翻身啊,那种妖精岂能跟咱们并论呢。”
 

姓冷的男子淡淡的笑着,并不多作反驳。 

“怎么个可怕?不知道那妖女还活着吗?” 

“都一、二百年了,活着也成了老妖精了。”众人一阵嗤笑。 

“他们病死,不是因为我。” 

“咦?小姑娘,你说什么?是害怕了吗?不怕不怕,咱们有好几个大男人在此,就算那 

老妖怪出现了,咱们阳气极旺,她敢近身吗?怕吓也吓死了,” 

她缓缓抬起脸来,奇异妖美的黑眸一一注视他们。 

“你们,又能活多久呢?” 

火光忽地窜起,清楚的映出她的容貌,众人倒抽口气,坐在她另一边的男人吓得往后跌去
。 

“你……你可别吓人啊色!三更半夜,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是错眼的关系吗?竟觉火光
之下,她的颜貌显得邪

魅诡异。 

老汉盯着她额间的红疤,伤痕虽淡,但能瞧出是利器深伤过。这样的伤在额间岂能活下来
?他张大了嘴,颤抖

的伸出手指着她,结结巴巴的叫道:“你……你……有这种伤,为何还活着?妖怪啊!额
间有伤疤,就是你这

个妖女啊!” 

众人一听,不及拿包袱,就冲离这个营地。有人腿软了,以手带脚哀嚎的爬出去;有人当
场吓得屁滚尿流,被

同行兄弟拖着飞速离开。 

刹那之间,营地的火堆仍在,人却逃光了。 

“我只是个旁观者啊,”美目空洞的凝望前方,低喃:“是他们抢人财物又毁尸灭迹,他
们病死,与我何关?” 

“正是。他们大病一场而死正是冤魂索命来,是命中注定,恕不得姑娘。” 

她震了下,转过脸,发现先前为妖说话的男子还气定神闲的在喝着茶。 

“你……没逃?” 

“我在等天亮入城。”他笑道。 

“你不怕我?” 

“姑娘可曾吃人或者害人?” 

“若能害,我岂会等到现在。” 

“那我又何怕之有呢?” 

她惊奇的望着他,夜色之中,他的容貌是模糊的,但是……但是却给她无比的希望。 

她活了几百年啊!这几百年来,她好寂寞,寂寞到几欲发狂的地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
始,想要找一个人的

念头浮起……。 

她想要找一个能与她相伴的人,是男是女都好,只要与她同类,只要不以奇异的眼神看着
她不会老的容貌,只

要不会将她视作妖怪,是谁都好啊! 

可是找不到啊!是人,都会有大限,时间一到,人老了、死了,化为尘土,只有她永远不
变,只有她一样的年

轻,她好害怕,害怕自己就可是……他似乎并不怕她。 

“你……活了多久?”她试探地问,美目中燃起一簇渴望。 

“姑娘瞧我活了多久,我就活了多久吧。”这样模棱两可的答覆让她无法捉摸。 

是生平首遭遇见这样的人。是怎样的胆子让一点也不畏惧她这几百年来所说的话都没有今
晚来得多,也许她的

未来里再也遇不见一个不怕她的男人了。渴望在胸口烧起,烧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样永无止境的孤单下去,拥有无尽的寿命,却没有人会记着她,“你叫什么?” 

“在下姓冷,名字嘛……只是一个人的代,无关重要,姑娘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
 

她猛然站起身来;他未动,像一点也不在意她的下一个举动。她在众人眼里是妖怪,他怎
能一点都不怕? 

咻的一声,破空划来一箭,是方才那些汉子去而复返,想要除妖助世。她微愕,眼底刹那
闪过愤恨之情,却没

任何闪躲的举动,“姑娘不闪,可是会受伤的。”他动作奇快,右手拉她入怀,左手护住
她的头。箭锋从他的手

臂擦过,泛起血色。 

“是姓冷的帮她……这二人都是妖怪啊!”汉子们边叫边逃命。本想趁着人多势众折回除
妖,但没料到会出现双

妖啊! 

她在他怀里微微发颤。他的怀抱温暖而有人气:已经好几百年没有人愿意靠近她了,如今
才发现人的体温好暖,

比起抱畜牲更显温暖。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低声问。 

“不算救,不过拉你一把而已:”他不动声色的微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她抬起脸,那双奇异妖美的眸子落在他的伤口上,有些迷惑了起来。 

“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他毫不介意。 

她恍惚的摇摇头,“没有人会为我这样做的……从来没有……即使是再亲的人,为了私利
,也只会出刀相向,

你我不过初识,却为我而伤……。!满心的感动。原以为心早死了,再无任何知觉,如今
却发现她感动到连心

都疼痛不已。 

他应该逃,却没逃,应该闪,却为她挡箭,没有人这样待过她啊! 

在无数的夜晚里,她以为她被上苍给遗忘了!人有前世今生,独她没有;人有轮回转世以
造福赎罪,唯她没有。

她好苦,无人分担,可是现在……。 

眼底逐渐聚凝火焰,愈烧愈旺盛,空洞了数百年的眸子染上一抹生气,她的心在颤动,仰
起脸注视着他。 

月隐日现,东方出现淡淡的灰白,她目不转睛的用那双奇异的眸子望着他;他只是微笑,
并未因此退缩或者惊

艳。 

“你……爱我吧!”她激动的开口,“我要爱你!我要开始爱你!所以你爱我吧!我不会
害你的,真的!我可以

为你做所有的事,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去做!我不伤人,也不杀人,但只要你说,我可
以去做!” 

淡白的阳光之下,冷风吹起她一头的长发,衬着火红的衣衫,她的神色着实诡谲而美艳,
美得邪气但无妖味…… 

他闻言,微微错愕,摇头笑道:“姑娘是激动了:你我不过初识……。” 

“就算相处多年又如何?”一股恨意缠上她的心灵。“相处多年照样能够为自己而牺性无
辜,人人都当我是妖怪,

只有你……你愿为我挨伤,更不畏惧于我,我……我是真的没有遇过啊!错过你,在这世
间,一定不可能再遇

见第二个了。”胸口的热流急遽流窜,烧过心肺、钻进喉口之间,心里又苦又激动,想要
化为连串的句子,却

口拙了。 

“我……我是认定你了!你相信我,我不是妖怪,真的不是!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我才会
与人有所不同,你喜

欢我吧,我真的可以为你做尽所有的事!”哪怕要她匐匍在他脚底,求他垂怜,她也愿意
啊! 

他注视着她,仍然摇头而笑“是姑娘找错人了,救你,是出于本能,并非对姑娘有其它念
头。天亮了,你走吧,”

他毫无眷恋之色,转身在城门走去。 

她不死心。怎能死心?小步奔前,叫道:“你说,名字只是无关紧要的代称,但你可知,
没有人叫着你的名字,

连自己也会忘了,现在只会遗忘名字,有一天连自己都会遗忘自己还活着,我只是想要找
一个人相依为命啊!

你不也一个人吗?为什么不能爱我?”见他仍然不理不睬的离去,她怔忡又满心的失望,
难道,他真不想要有

人相伴吗?孤寂一生,有什么好? 

“挽泪、挽泪,在这世上,还会有谁再叫一声你的名?”她低语,眼眶发热,却再也流不
出泪来。

步进城门,天已大亮,商家、摊贩早已开市,一片喜气洋洋之色。他缓步而行,随意瞧 
了四周屋舍一眼,屋舍顶端皆贴着佛纸,他摇头微笑,眼角觑到身后不远处她在跟着,微
笑化为苦笑,仍继续往前走去。 

“爷,爷!二楼的视野好,要不要上去等着?”店家小二在门口招呼,“上二□有什么好
看的呢?” 

店家小二上下看他一眼,“原来爷是外地人啊,难怪不知道此城出了什么事。来来,您快
上二□等着,待会儿,这世间最伟大的人就要经过啦!瞧一眼,百病无,再多瞧一眼,长
命百岁都不是问题,” 他一田目“的微笑,“这世间最伟大的人,莫过于是皇帝老爷…
…,”话还没说完,店小二就呸了一声。 

“人与神佛怎能相比!皇帝老爷再伟大,也不过是个人,而他是神啊!” 

“神?”一抹微惊流露在他脸上,随即隐没。 

“爷也吃惊了吧?”店小二笑道:“是咱们福分够,所以有神佛转世:不过您可别误会,
咱们城里的神佛可跟京城孙家假仙假佛不同,他可是货真价实、能治百病、为咱们平纷乱
、主持公道。就举个例子吧,前两天庙里多了好几具死尸,原以为城里出现杀人犯,大夥
惊惶不已,后来才查出他们是黑龙寨里的强盗!您知道黑龙寨吧?皇帝老爷费了多少工夫
都攻不下的山寨,这些强盗来咱们城里还能做什么?奸淫掳掠是免不了,幸好,是他以天
眼及早发现了,才救了咱们一命。” 

“是你嘴里的神佛亲口说是他出的手?” 

“正是。连破庙里的神像也流下血泪呢,真是慈悲为怀。”店小二仿佛与有荣焉。 

他笑着摇摇头。“若真是神佛降世,连伤人都不会了,更别说是下手狠毒,死无全尸了,
这数十年间,神佛降世只有一女,可惜啊。”他举步上了二楼。 

“可惜什么啊?神佛怎会是女子呢?”店小二摸摸后脑勺,纳闷的自言自语道:“他不是
外地人吗?怎么知道那些贼真是死无全尸、四肢不全的?” 

二楼人潮拥挤,男女老幼皆有,个个引颈翘盼。他拣了个角落,倚在屋柱旁,低头一望。
大街的百姓连生意都不做了,就围站两旁,目光一致向街头热切眺望。 

未久,诵经声由远渐近。 

“这位兄台,在下谈笑生,能不能让一点,让我也瞧瞧神佛究竟是何德看得出神?” 

说话的是一名身穿儒衣的年轻男子,清俊而有神,眼角有笑纹,看得出是常笑之人。 

冷爷挪出点位子,让他侧身挤进,方便观望。 

“什么神佛嘛,好好的生意不做,净在这儿拜佛谢天的,”谈笑生咕咕哝哝的,不敢太大
声,以免遭到围殴。眼角觑到冷爷在看他,连忙陪笑:“在下并无他意,兄台不要见怪…
…” 

“信不信神,由自己作主,我怎么会见怪呢。” 

“咦?听起来……兄台是无神论者?”谈笑生大喜,脸部抽动了半晌,紧紧抓住他的双臂
,激动道:“总算有人与我一样!兄台,你不知道我连日来受了多少苦!我一向云游四海
、浪迹天涯,一进此城,原本打算附在药铺之下,帮人看病捉药几日,好筹碎银过活,偏
偏药堂卖的不是药,是佛纸!” 

“佛纸?”他随口应道。 

“对!你能相信吗?这里卖的佛纸可以除妖治病,只要买回了,贴在屋外,保证百病不生
,只要买回佛纸,就算七日不食烟火,也会如常人一般,你相信吗?”谈笑生激动得连口
水也喷在冷爷的脸上。 

大街上忽然震动了起来。群众在欢呼,他的视线越过谈笑生,落在街头隐隐出现的莲花座
上,大型的莲花座由八人扛着,前后有无数信徒在簇拥。 

他露出淡淡的笑脸,黑瞳微眯,自喃道:“这个神佛恁地风光。” 

“岂止风光,简直是招摇撞骗!”谈笑生气得跳了两下。 

“谈兄弟激动得倒像是被骗了。” 

谈笑生闻言,脸一红,恼道:“我是被骗了!我没钱吃饭啊,听说只要将佛纸收贴在背上
,七天内都不曾发饿,有这种好事,我当然筹足铜板去买了!买了,也贴了,肚子还是饿
 得叫出来。我去抗议,结果却被人给扫出来,他们说我不够诚意才会无效!这种人还能
算是神吗?若是神,我这药大夫也能去做了!”他的眼忽然眨巴眨巴望着冷爷,垂涎笑道
:“兄台,你不觉得咱俩一见如故吗?咱们结为义兄弟,你觉得如何?” 

“谈兄弟若饿了,我请你一顿便是,不必用这种眼神望着我。” 

“呜……。”谈笑生眼眶含泪,也顾不得看究竟是哪家神佛让他饿肚,正要合掌感谢,双
目忽地一亮,落在他身后一名走近的女子。 

虽然蒙着面纱,却能感觉得出她的标致,才要搭话,突然见她细瘦的双臂一伸,从背后抱
住眼前姓冷的男人。 

“我叫挽泪。”她闭上眼,低语。 

“在下姓谈,名笑生,你要叫我谈笑风生也行,只要能逗姑娘笑,在下愿意倾尽所有……
。”咦?她根不没注意到他嘛。 

“你是遗忘了你的名字或者你压根儿不愿意提呢?我帮你取个名字,你说好不好?” 

姓冷的脸色未变,望着眼前锣鼓喧天的闹景,淡然说道:“姑娘这是何苦呢?跟着我,讨
不了什么的。” 

“我要的,只有你。” 

“不,只要有人与你相伴一生,是谁你都愿意,不分男女;而我只是正巧落了你的想要而
已。”他的声音亲切和气,却略显没有感情。 

谈笑生张大眼睛,疑疑望着那双妖美的眸子。“姑娘,要不要考虑我?他不要,我要啊!
我保证是货真价实的男人……。”遭她邪眼一瞪,他连忙禁口。 

“也许你说的对,只要有人与我相伴,又不怕我,我不在乎他是谁。而几百年来,就只有
你不怕我。我就要你。” 

“姑娘看似不过十八、九岁,怎么会是几百年呢?”谈笑生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他在自说自话,因为压根儿无人注意到他。冷爷沉吟了一会儿,硬是将她细瘦的手臂从腰
间拉开,稍稍软化的说道:“姑娘若能杜绝七情六欲,潜心修行,不出五百年,必能名列
仙班,又何必强求不属于你的情缘呢?” 

“名列仙班?我要当神干什么?”她不服气,又要上前抱住他,却被他闪过身,直接撞上
花栏,她的脸流露出一股怨恨。“什么叫不属于我的情缘?你救了我,这情缘不就是我的
了吗?”搜寻他深不见底的黑眸,竟然读不出他的思绪。初次知道他,看的不是他的人,
而是他亲切到让她窝心的声音。窝心啊,在这世上,谁还会用这般亲切和气的声音与她说
话? 

她以为他就是这么和气的人了,但细看他的容貌,才觉他的眸子里虽然温暖,但却毫无感
情。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将披风赠于我、为我受伤、为我他人将你视作
妖怪,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她叫道。 

“我对你好,是人之常情。姑娘,今天换了旁人,我依然会对她好。” 

她盯着他的目光,几乎穿透他的身体。她的双拳紧握,旧方咬住下唇,直到血丝冲破咬破
的唇流下。 

“总是这样!先是待我百般好,将我视作亲女,到头来□视我为妖孽,你也是。在你眼里
,我是妖孽,所以不敢亲近我……什么神啊!”她怒叫道,引来不少人注目。 

“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遇过神!如果有神,我真要问问他,为何将我弄成这副德性!
是他在玩弄我吗?让我一次又一次的死心,让我一次又一次宁为畜牲!什么修行,全是你
拒绝我的藉口!”她的眼底充满怨恨,是累积了数百年的怨恨,原本在旁聆听的谈笑生吓
得连忙退后数步,先躲在其他人背后。 

她的怨恨袭来,挟着杀气。杀气也是累积的,但她身上并无血腥味,冷爷的眼底有抹疑惑

 
“好!你不爱我就算了,我也不稀罕你爱我了,反正人不都如此,是我愚蠢,我早该看开
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姑娘……。”还来不及劝她,她身子一倾,翻过花栏,从二楼坠下。 

她是存心的,毫无护身的动作。 

怎会如此呢?他一向能猜中天下人的心思,知天下人的未来,若论世间无法猜透的人心及
未来,除了累世罪身的断指无赦,就再也无旁人了。 

她存心跳楼,他竟看不透。 

她是妖,他心知肚明。虽看不出她的原形,但也不排斥。妖不就与人相同,有分好坏,他
只是纳闷为何这样毫无修行的小妖竟能保持如此长久的性命。她无妖法,甚至不知自己是
否真为妖,她身上充满谜团,他却无心解。 

他的心,已经平静很久了。人世间之命各有其缘,他不该插手,也不愿插手,是以面对这
样的谜团,也早已心如止水,没有探究的欲望。 

“挽泪姑娘!”谈笑生的叫声极为尖锐,划破群众的欢呼,众人抬头相望,都吃了好大一
惊。 

脑海纷乱不过转瞬,他已奔至花栏,只须一探出身便能拉住她。 

天下命,皆有定数,岂能动盘?她要跳楼,是出自她心,他插了手,就是混乱她的命。 

探出的手又缩回,眼睁睁的看着她跌进人群之中,狠狠的落在地上,又弹起了下。最靠近
他的谈笑生目睹一切,是难以形容的吃骜!他抬起脸,注视冷爷的黑眸。 

那一双黑眸仍然深不见底,有睿智之光,却显得没有感情。 

他拥有人之貌、人之体,但他的眸子……绝不是人之眼。


--
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http://ark.hit.edu.cn/luntan/attachments/f7gM_zPjO6A==.gif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59]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06.900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