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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erfulan (怜心), 信区: Ghost
标  题: 卫斯里《妖火》转载第二十部(大结局)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Apr 29 19:45:58 2004), 站内信件


妖 火 
第二十部:真菌之毁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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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了一会,将那束文件取了出来,迳自向浴室而去,我将所有的文件,一齐抖落在

缸中。这真是许多野心家愿意以极高的价钱收买的大秘密,也是人类文明的巅峰。
    我又呆呆地望了片刻,然后,“拍”地一声,燃着了打火机,点着了其中的一张纸。

黄色的火舌,迅速地蔓延。整个浴缸中都是火,我望着那些变幻无穷的火舌,直到眼睛发
花。
    半小时之后,火舌渐渐地弱了下去,所有的纸张,也都成了纸灰,我扭开水喉,将纸

一齐冲了下去。张小龙天才的发明,如果公布出来,将是震惊全世界的一束文件,就这样

我烧成灰了。
    我望着黑灰一点一点在漏水孔处流下去,想着张小龙短促的一生,我眼前像是又浮起

他那种坚强不屈的神情来。
    同时,我心中又浮上了一个问题:张小龙在野心集团的海底总部中究竟做了一些什么

事,令得野心集团陷入这样的混乱之中呢?
    根据张小娟说,她感到在那时,张小龙的心情是激奋和愉快的,那么,他究竟做了一

什么事,我在浴室中这样想的时候,我便决定再到那海底总部去一次,以看个究竟了。

    当然,我不能立即就去的,我必须和纳尔逊先生见了面才行。
    我呆了好久,才退出了浴室。我将那张钢桌的锁都锁上,让所有的东西,都留在抽屉

中。我知道,当张海龙知道他的女儿,将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时候,他会不许人动这屋内的

设的。而张小娟在暗中进行着那么多,那么惊人的罪恶活动一事,根本是没有人知道的,

就让它永远没有人知道吧!
    中国人有宽恕死人的美德,张小娟如今已等于是死了,又何必再令她出丑呢。
    我锁上了所有的抽屉之后,拨乱了密码字母,再将那串钥匙,从厕所冲入了大海中。

后,我打开房门,召护士进来。关于毒针、谋杀,张小娟的身份这一部份之谜,我已经弄

楚了。我并且还可以知道,我之所以能几次逃脱毒计的杀害,这并不是我的“侥幸”,也

是我的身手特别矫捷。
    那极可能是张小娟故意网开一面之故。张海龙说她十分的“恨”我,男女之间,“恨

和“爱”,本来只是一线之隔的啊!
    我踱出了张小娟的房门,到了张海龙为我所准备的客房中,睡了一觉,等我醒来时,

现张海龙已经坐在我的床旁。
    他整个人,像是石像一样,一动不动,连面色都像是灰色的花岗石。我吃了一惊,连

欠身坐了起来,张海龙仍是那样地坐着不动,但是他显然觉出我已经坐了起来,他低声道

“谢谢你瞒住了坏消息不讲给我听。”
    我吃了一惊,道:“谁?谁讲给你听的?”
    张海龙道:“B医生,我打电话去问他小娟为什么那么久还不醒,他告诉我,小娟不

醒了!”张海龙的声音,平板到了极点,比新闻报告员还要缺乏感情。
    我张大了口,不知怎样接他的口才好。
    张海龙望了我半晌,道:“你以为我会受不起这个打击么?不,我心中虽然痛苦,但

我可以禁受得起。我虽然老了,但是还有许多事可以做,在我以后要做的事中,有很多可

要你帮忙,你答应我吗?”
    我站了起来,道:“张老先生,我很少对人说谀词,但是你是我值得尊敬的人。”

    张海龙扶着手杖,道:“刚才有人打电话来这里找你,因为你正沉睡着,所以我说你

在。”
    我急忙道:“是什么人?”
    张海龙道:“我没有问,但是他说,是从你家中打来的。”我呆了一呆,立即已知道

那是纳尔逊先生打来的。他来得那么快,倒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连忙道:“

要走了。”
    张海龙并不留我,只是道:“你的事完了之后,你再来找我,我们合作,做一些对人

有助的事情。”我一面答应,一面已冲了出去。
    到了街上,我截住了街车,向家中驶去,十五分钟之后,我到了家门口,首先,我看

老蔡正在门口张望。
    我一个箭步,窜了上去,老蔡“啊”地一声,道:“小心,有几个洋鬼子,在等着

你。”我不及问他我上次回家时,他在什么地方,只是奇怪“几个洋鬼子”这句话,我决

不从正门进去,我爬上了水喉,从浴室进了屋中,然后下楼梯,从暗处向客厅内张望,只

纳尔逊先生,面上露着十分焦急的神色,正在来回踱步,一个年纪较轻的警官,正在不断

拨着电话,显然是在追查我的所在。
    和纳尔逊先生在一起的,另外有三个“洋鬼子”,一个我是认识的,他是本地警察力

的最高首长。另一个,则穿着某一个强国的海军少将的制服,还有一个更令我愕然,因为

虽然穿着便服,但看来竟像是更高级的将官。
    我看了不到半分钟,便走了出去,道:“各位等久了么?”
    纳尔逊倏地转过身来,以手加额,道:“上帝,你来了,我已经放弃了希望,以为你

了!”
    我向前走去,道:“我完了,谁来向你讲几乎不可信的话呢?”
    纳尔逊道:“好,不要继续幽默了,你究竟掌握了一些什么资料?”我笑道:“让我

发问可好?首先我要问的,是你以什么方法,从巴黎那么快地赶到此地。”
    纳尔逊向那海军少将一指,道:“他以海军所属的最新型飞机送我来的。”我向那海

少将望去,他对我的态度十分庄严,举手致敬礼,道:“海军第七舰队副司令,随时愿意

国际警方服务。”
    我吓了一跳,道:“阁下突然来此,岂不是要使世界上所有的政论家都忙碌一番,来

测你的目的么?”海军少将笑了起来,向那个便装的老年人一指,道:“那么,这位联合

谋本部的将军的行动,将更其惹人注目了!”
    我立即感到那人脸熟,他显然不是愿意多讲话的家伙,只是向我点了点头。
    我道:“纳尔逊先生,这两位将军来到了这里,可是意味着整个舰队的力量,都可以

动么?”海军少将道:“不是全部力量,是四分之三的力量,我相信已经够了。”我道:

“是不是够了,我还不知道,因为事情要就根本不必用武力,要就是贵国的全部军事力量

投上去还不够!”
    海军少将略现窘态,纳尔逊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我自然也不想多耽搁下去,立即将我的遭遇,讲了出来,到我讲到在我到达野心集团

海底总部的时候,海军少将按了按他身边的召唤铃,立即有一个海军中尉由楼上跟了下来

我的家,竟成了临时作战指挥部了!
    海军少将传达着命令:“命令所有的搜索舰,进行深海搜索,注意一个庞大的海底建

物,大约的区域是在——”他讲到这里,回过头来望着我,我想了一想,道:“离东京之

南,约四百里。”
    海军中尉不知道该不该再将我的话记下来,海军少将已叱道:“快去传达!”中尉狼

地行了一个敬礼,便退了出去。
    我继续着我的叙述,又讲到了我终于离开了那海底总部之后的种种事情。
    等到我讲完,纳尔逊先生道:“先生们,你们可知道事态的严重了么?”
    本地的警察首长苦笑道:“看来,我无可效劳之处了。”
    的确,在那样的大事中,一个小地方的几千名警察,能解决什么问题呢?纳尔逊先生

了起来,道:“走,我们到舰上去,等候搜索的结果?”
    我本来就准备再到那海底总部一行的,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立即站了起来,海军少

也站起身,警察首长要告辞,纳尔逊再三嘱咐他不可将我们的行踪,以及我刚才的话,向

何人露。
    我们一起离开了我的家,一小时以后,我们便已在一艘全速前进的小炮艇上,而到了

午四时左右,我们一齐登上了一艘巨大的军舰,来到了指挥室中。海军少将开始下令巨舰

向接近搜索的地区。
    这艘巨舰以及整个舰队目的不明的行动,曾引起全世界政论家的揣测,又许多敏感的

论家们,以为是那个强国要干预东南亚某国的内战,并还作了像煞有其事的分析。
    我事后补读当时世界各地的大报,当真有啼笑皆非之感!
    搜索舰的报告,不断地传来,无线电报机的答答的声音,不绝于耳,电报生迅速地翻

著密码报告,海军少将接过报告来,看上一眼,便递给纳尔逊先生,纳尔逊先看上一眼,
便
递给我,我看了两次之后,便不用再看了,因无发现。
    一小时很快地过去了。海军少将已不像开始时那样起劲。报务员送来的报告,他甚至

看都不看,便递给了纳尔逊先生。
    而纳尔逊先生,也照例向我苦笑一下。因为搜索的结果,仍是“并无发现。”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我发现海军少将望向我的次数,显然地增加起来。在他望我望来

时候,我已可以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他对我的不信任。
    两个小时过去了。海军少将站了起来,道:“看来我们应该结束这毫无意义的搜索

了。”纳尔逊先生不愧是国际警察部队的首长,和这个毫无忍耐力的海军少将,完全不同

他以十分和平的语气道:“或许还有什么地方,未曾搜索到?”
    时间过得飞快,我们上这艘军舰,已过了五个钟头了,海军少将召集了五艘搜索舰的

长,听取他们的直接报告,每一个人的报告都说,太平洋底的每一块石头,都数得清清楚

了,但是却绝没有我所说的那样的建筑物,海军少将望着纳尔逊。纳尔逊叹了一口气,道

“好,暂停搜索,但是舰队不要移动,再等候新的命令。”
    海军少将十分不以为然,但纳尔逊先生已经拉着我走出指挥室,来到了休息室中。

    在休息室中,我们两人,各自拚命地吸着烟,纳尔逊首先开口,道:“我们自然十分

视你的报告,因为国际警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有许多悬案都像谜一样,难以

决,但是你的报告,却为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相信,一定有一个如今所说的海底总

存在!”
    他讲到此处,停了一停,坚定的眼光直视着我,道:“但是,你可是因为神经紧张,

记错了这海底总部的方位?”
    我立即道:“绝对不!”
    纳尔逊先生沉吟道:“但是我又不得不相信搜索的报告,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我道:“事情其实并不奇怪,只有三个可能。”
    纳尔逊先生“嗯”地一声,道:“那三个可能?”
    我道:“第一、这野心集团的海底总部,虽然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建筑,但是,却是可

移动的,你别忘了他们已能利用海底无尽的暗流,来发出庞大的电流一事!”
    纳尔逊先生沉默了片刻,道:“这个可能性很小,因为世界各国的的海军,都到了警

告,不知有多少远程深海雷达探索器正在工作看,如果已移开去的话,我们也该接到报告

了。”
    我道:“好,第二个可能,是张小龙已不知用什么方法,将这个庞大的建筑物,完全

了。”
    纳尔逊先生摊了摊手,道:“张小龙是一个杰出的生物学家,但并不是魔术家。”

    我自己也知道这个可能不大,立即道:“第三个可能,最近情理,那便是在这个海底

部之外,一定有着某种防止雷达波探索的设置,或是扰乱雷达探索的装置。使得雷达波所

索到的,明明是铜铁,但传回来的讯号,是岩石,所以才使得探索没有结果了。”
    纳尔逊先生沉思了片刻,道:“这个可能性很大,但我们应该怎样呢?”
    我道:“放弃雷达,用人,用人潜下海底去,以肉眼探索,什么科学设备都可能受更

的科学设备蒙蔽,唯有人的眼睛,所看到的永远是真相。”
    纳尔逊以手拍额,道:“噢!不!要海军少将派出蛙人部队么?我宁愿吞食一打活的

牛了!”
    我也知道,如果要那个海军少将派潜水部队的话,他一定会以为忍无可忍而拒绝的,

以我也早已有了主意,一听得纳尔逊先生那样说法,我便道:“不用他派蛙人,只要他帮

就行了,我去!”
    纳尔逊先生霍地站了起来,道:“你去?”
    我耸了耸肩,道:“这有什么奇怪?我只要海军方面,派出一艘小型的深水运输艇,

是任何蛙人部队都有的东西,带上一百筒氧气,我可以创一个潜在海底的最高纪录。”

    纳尔逊先生道:“以前的纪录,是一百七十三小时,也就是七天另五小时。”我道:

“我准备以十倍于这个的时间,去发现那个野心集团。”
    纳尔逊先生又想了一会,道:“你肯去,我代表国际警察部队,向你致最高的敬意。

们还可以派出多量的巡逻艇,你可以随时上巡逻艇来休息。”
    我点头道:“那自然再好也没有了,将我们的决定,去通知海军少将吧!”
    我和纳尔逊一起出了休息室,到了指挥室中,海军少将正在对他的下属大肆咆哮,我

进去,由纳尔逊先生将来意说明,海军少将以奇怪而不相信的神色望着我,然后,他便依

纳尔逊的指示,发布命令。
    纳尔逊要三十七艘巡逻艇。在我可能到达的海域之上,常备粮食、食水,不断地巡逻

    任何一艘巡逻艇接到了我要浮上水面的信号,都应该立刻准备给我以最舒适的待遇。

    纳尔逊又为我要了一百筒氧气,和一艘深海运输艇。这种深海运输艇,实际上只是一

装有马达的铁板,在载重之后,可以在海水中行驶,以减轻潜水人的负荷。当然,我也可

附在艇上,在海水中前进的。
    一切全都准备好之后,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我换上了全副蛙人的设备,带了水底无
线
电联络仪,上了甲板,沿着右舷,向下走去,我看到巡逻艇正在纷纷出发。天气很好,如

是潜水打鱼的话,那是何等轻松的事情,可惜我不是。但是我心中却也十分高兴,因为到

前为止,这是我冒险生活的最高峰了!
    我下了水,在水面浮了一会,操纵着小型深水运输艇,使之沉下海去,我戴上了氧气

口罩,也跟着沉下海去。
    海水十分清凉,我直向海底下沉去。
    海底的景物,和陆地上一样,一处有一处的不同,绝对不是单调和统一的。这是任何

水爱好者都明白的事情。
    而我之所以自动请缨,要到海底来寻找那野心集团的总部,是因为我在乘坐“鱼囊”

开的时候,将野心集团海底总部附近的地形记得十分清楚。我记得,当“鱼囊”后面,传

爆炸声,也就是我刚离开海底总部不久的时候,我恰是在一条生满了紫红色的昆布的大海

之上,因此,我只要以这条大海堑为目标,那就虽不中亦不远了!
    我自然不希望立即便会有所发现,因为我要搜索的目标,是在纵横各一百里以上的大

域之内,我尽我的力量,在海底游着,倦了,便伏在那深水运输艇上,略事休息,氧气用

了,我就海底更换。
    第一天,我没有收获,我浮上了海面,在一艘巡逻艇上休息。
    纳尔逊先生赶来和我相会,问道:“可有希望么?”我道:“当然有的,我已看到一

地形,像是曾经看到过的一样。”
    纳尔逊道:“我们已另派出了专人,在驱逐有游近这里的可能的鲨鱼群,你只管放心

了。”
    在那一夜间,我和纳尔逊先生,两人都没有睡,纳尔逊先生告诉我,他曾和几个大国

最高秘密工作负责人作过坦诚的谈话,那几个人都告诉他,国内有许多地位重要的人。经

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地方,作无线电联络,而这些人,却不约而同,在最近离开了本土。

    毫无疑问,这些人一定是野心集团在各地网罗到的人物了。
    我们又研讨着张小龙用什么方法,使得野心集团如临末日,讨论着那野心集团的首脑

究竟是什么人,讨论着野心集团到目前为止,是不是已被张小龙毁去了!还是张小龙作了

辜的牺牲。
    我们的讨论,都得不到要领。
    我们望着远处海面上的舰影,都觉得有一件事可以肯定的,那便是野心集团此际,至

也处在极度困难之中,要不然,何以不对付前来搜索他们的舰只?
    我们直谈了一夜,天色刚明,我便服食了压缩食物,又潜入了海底。
    第二天,仍然没有结果。海军少将的面色,像是发了霉的芝麻酱。
    第三天,我找到了那条生满了红色昆布的大海堑!
    那条大海堑,在海底看来,简直是一个奇观。所谓海堑,乃是海底的深沟,那道深沟

一直向前伸展着,少说也有几里长,在深沟中,生满了火红色的昆布,以致看来,像是有

条大火龙躺在海底一样。
    再加上所有的昆布,不断地左右摆动,所以那条“大火龙”,看来竟像是活的一样。

    也正因为这里如此壮观,所以我才印象十分深刻。
    我先游到了那条大海堑的一端,那是我乘坐“鱼囊”离开时的方向。那也就是说,野

集团的海底总部,应该是在另一端。
    我沿着海堑,向前游去,没有多久,我越来越觉得海底景物的熟悉。我竭力回忆着“

母潜艇”到海底总部去时的情形,在海底盘旋着、游着、寻找着。
    终于,在我几乎筋疲力尽的时候,我看到了那块熟悉的大海礁。我伸手摸在礁石上,

是真正的礁石。然而我却知道,在那礁石之下,是魔鬼集团的海底总部!
    我知道,当海底庞大建筑物造成之后,建造这空前建筑物的科学家,又在建筑物之上

覆盖了厚厚的海底礁石。
    这就使得所有搜索舰的报告,都是“毫无发现”了,因为雷达波不能透过厚厚的岩礁

而探索到岩礁下的物事。
    而这时,我之所以能肯定这一大堆礁石之下,就是野心集团的海底总部,乃是因为我

到了盘在礁石之上,那一大堆犹如海藻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我知道是那所庞大建筑物

空气调节系统的吸收空气部份,它们抽取海水中的氧气,供应建筑物中的人呼吸之用。

    我潜得更深了些,那一大堆礁石之上,有着不少岩洞,我不能确定哪一个岩洞是我坐

小潜艇进入海底总部之处。
    我徘徊了没有多久,便发出了信号,浮上了水面。
    一艘巡逻艇在我浮上水面之后的三分钟,便驶到了我的身旁。我上了船,吩咐负责人

录下船艇所在的位置。然后,我就坐在这艘巡逻艇,回到舰苹上,去向纳尔逊先生覆命。

    我一面在舰苹的甲板上,向司令室走去,一面在想,应该动员甚么武器向海底野心集

总部作攻击呢?深水炸弹当然是最合适的,但是野心集团的科学水准,远在我们地面上的

之上,难道他们便没有反抗深水炸弹的办法了么?
    当我想及此处的时候,我的心中再一次奇怪起来。
    那件事便是:我们在这个海域上,已经活动了三四天之久,就在野心集团海底总部的

面。而在总部之中,是有着性能最佳的电视传真设备,如果说野心集团的首脑,在海底总

之中,可以看到我们在甲板上行走,那绝不是夸大的说法。
    但是令人费解的却是,野心集团在这三四天中,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而且,刚才当我潜水去到野心集团的总部门前的时候,也显得非常冷清,竟然没有一

人出入,这又是甚么缘故呢?
    我一面走一面想着,当然,那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野心集团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我们集中力量,开始向他们攻击的时候,才开始反击。
    而另一个可能,则是:张小龙已经成功了!
    张小龙已经实现了他的诺言,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来对付整个野心集团。然而,这个

能,又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张小龙是以甚么办法来对付野心集团的呢?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司令室的门口。但是,纳尔逊先生,却从隔壁休

室的门口,叫道:“卫先生,请你来这里。”
    我立即转过头去,只见纳尔逊先生的面色,十分异特,同时,他手上握着一个瓶子。

    我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只是道:“我已经发现了那个建筑物,并且请第一一九七四

巡逻艇艇长记下了它的位置。”
    我只当纳尔逊一定会兴奋和紧张起来,立即通知海军少将,要他集中方量,进行攻击
了。
    可是,纳尔逊先生只是略为震动了一下,并没有如我想像中的那种激奋,而且立即道

“你快来,我的中文不怎么好,但是我却猜得到,有一封信是给你的,你快来看看!”

    纳尔逊先生的话,令得我呆了大约一分钟之久,我知道纳尔逊先生是极其有修养,极

能干的人。他绝不曾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和我开玩笑,也不曾在这样的情形下因为过度紧张

胡言乱语。
    但是,他刚才讲的话,却令我莫名其妙,因为我实是难以想像,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有甚么人写信给我。而且,就算有人写信给我,他又怎知我在这里?退一万步而言,即使

人知道我在此处,信件又是用甚么方法传递来的?
    我呆了一分锺,才向纳尔逊先生走去,纳尔逊扬看手中的瓶子,道:“你看,在这里
。”
    我的疑惑,更增加到了顶点,我一手接过那个瓶子来。瓶子的塞子,塞得很紧,里面

放着一卷纸,在外面可以看见的部份,写着一行英文字,道:拾到这瓶子的,请送到某地

处(那是我的住址)的卫先生,送瓶子的人,一定可以得到他受到的任何损失的十倍的赔

偿,或者更多。
    而另外一行中文,则写着我的名字,下面另有四个字,则赫然是“张小龙付”四字。

    我一看到这四个字,全身都震了一震,立即抬头起。纳尔逊先生道:“快进来再说。

我立即跟着他走进休息室,他小心地关上了门,道:“是谁写给你?”我道:“张小龙,

是怎么得来的?”
    纳尔逊道:“我也料到是他了,二十分钟前,我在甲板上,用五十倍望远镜眺望,看

海面上有一个瓶子在飘着,我便命一个水手去将它拾了起来。这件事,海军少将还不知道

而且,我也不准备让他知道。你先看看信的内容说什么。”
    我道:“但是我已经发现了那野心集团海底总部的所在了。”
    纳尔逊道:“我们还是先看信再说,我们在这里好几天了,但是对方却不采取任何措

施,这使我觉得,张小龙已经成功了,所以,我们要先看一看这封信,再作定论。”
    我点了点头,用力一捏,“拍”地一声,将那个玻璃瓶捏碎,有几片小玻璃片,划破

我的手,我也顾不得去止血。
    我取出了那卷纸,纸张的质地十分柔薄,那是野心集团以海藻为原料所制成的纸,我

为在野心集团的海底总部住过,也用过这种纸,所以一看便知道。
    纸上的字迹,写得十分潦草,而且,墨迹也十分淡,不是用心,一点也看不清楚,我

将几张纸摊平,仔细地看去。
    而纳尔逊先生在旁,又心急地在问我:“他写些甚么?他写些甚么?”我就一面看着

一面用英文翻译给纳尔逊听。
    足足化了半小时,我才将信看完。纳尔逊先生也已经完全获知了这封信的内容。然而

我们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至少又有一

时之久。
    在那半小时中,我相信纳尔逊和我一样,都是因为心中思潮起伏,太过激动,受到所

生的事情,太过离奇,太过不可想像而变得发呆了。
    那封信,现在被国际警方当作最秘密的档案而保管着,但是我还可以默写出来,虽然

必每一个字和原来的一样,但大致也不会相去太远。
    纳尔逊先生是竭力反对公开这封信和公开这种事情的。
    但是我却坚持要这样做。
    我坚持要这样做的原因是:
    纳尔逊说这种事公布出来,会使得人心激荡。但是我的意见则是,即使将每一个细节

照实地记述公布,也绝不会引起任何人心激荡不安的。因为,任何人看到了这样的故事,

会以为那只是一个小说家的创作而已,谁会相信那是真的事实呢?
    所以,尽管纳尔逊先生的激烈反对,我还是要将那封信默写出来。
    下面就是那封信的内容:
    “卫斯理君:我是一个性格十分怪僻,只知科学而不知人情的人,所以,我可以说没

朋友,在美国求学时是这样,回来之后仍旧是那样,我在我父亲那里取到的钱,用在科学

验上的,只不过十分之一。
    其余的十分之九,都是给假装是我的朋友的人所骗走的。但是我却十分欣庆,在我死

前,究竟有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自然就是你了。
    “你不要以为我和你吵过架,又赶你走,这是对你的不友善,而事实上,我却是在救

你,因为你不能留下来,你留下来的结果,是和我,和在这里的所有人一样:死亡。而我

于听到了你逃走成功的消息,我很高兴,希望你在读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正是阳光普照,

静宁和,那正是我的愿望。
    “你一定记得,当你有一次来见我的时候,我正在工作着,我手中拿着一个试管,试

中有小半管液体,而当我看到你时,手震动了一下,几乎将那液体震动了一点出来,当时

连声呼叫‘危险’,但是你可能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的。
    (这件事,不是张小龙在信中提起,我几乎忘记了,而我的确不知道当时张小龙高叫

“危险”是什么意思。)
    “我那时叫危险,是真正的危险,因为只要那液体溅出了一滴——即使是肉眼所难以

到的微小的一粒,也足以使你和我,都变成一棵人形的树木了。你或许以为我在讲笑话:

形的树木,那是什么东西?其实,人形的树木,那就是一棵树,树的称呼或者不怎么确切

可以说是一种植物,但是形状完全和人一样!
    “你或许仍然不明白我的意思,是吗?
    “我再进一步地解释一下,有一种十分普通的中药药材,出在四川、西康、打箭炉一

带,叫作‘冬虫夏草’,你一定是知道了!
    “冬虫夏草是一种十分奇特的自然现象。以前,人们以为那是生物‘化生’的结果,

天是草,冬天是虫,由动物而植物,由植物而动物地变化着。但后来,细心观察和研究的

果,知道这种说法是错误的。正确的是,‘冬虫夏草’本来是虫。但是,当冬天,这种虫

伏在泥土中的时候,却受到了一种细菌的侵袭——说是细菌,那还不十分恰当,因为这种

菌,在生物学上来说,比细菌还要低级,叫着‘真菌’,是介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东西,

是,这种在高度显微镜下也难以看得清的小东西,生命力和繁殖力之强,却是任何一种高

动物所不及的。
    “我想你一定明白了,当这种真菌,进袭进虫体之后,它以惊人的速度繁殖着,那是

何级数的增长,而虫体内的一切,都成了他们最佳的营养,于是虫死了,留下一个躯壳。

被亿亿万万的真菌所集成的,像一株草一样的东西,顶出了土面。
    “这便是冬虫夏草的形成经过。中国人以为这种东西的功用和人参一样,是一种补药

但在我的眼中,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自然现象,更由于这种真菌的繁殖之快,十分惊人,

以,那一直是我的研究项目之一。
    “而当我知道了自己的处境,知道了某些卑劣的野心家,竟准备利用我在科学上的发

明,而想征服全人类之后,这便成了我竭全力研究的项目。
    “由于这里的一切设备,是那么地完善,所以,我发明了一种更适宜于这种真菌生存

培植液,经由那种培植液培植出来的真菌,它们的繁殖速度,是每二点三七秒,便增加一
倍。
    “只学过简单数学的人,也可以计算得出,即使只有一个这样的真菌,以这样的速度

殖的话,在一小时之内,可以变成多少个,粗略地来说,那是二的一五一八次方,这是多

惊人的数字,而你看到的那试管之中,已经有亿亿万万这样的真菌了!
    “只要培殖液一乾,肉眼所绝对看不到的真菌,便在空气中飘荡,人是没有法子不接

空气的,要接触空气,就要接触这种真菌,而这种真菌,也随着呼吸,进人体内,我已经

算过了,大约只要七分钟的时间,进入人体内的真菌,便足以使一个人,变得和‘冬虫夏

草’中的虫一样——徒然拥有一张皮和一副骨,其余的一切,都变成了植物性真菌的盘踞

所,可能在足底下会生出根来,使之固定在一个一定的地方,这是这种真菌的植物性的表
现。
    “我有那半试管的培植液,便可以对付这个野心集团了。我变得聪明了许多,我知道

时是要隐瞒一下自己的真正意愿的。
    “于是,我告诉他们,我愿意和他们合作了,他们立即开始召集在全世界各地的爪牙

而我的地位,也得到了空前的提高,人人都对我十分恭敬,我知道这是他们要利用我的缘
故。
    “就在他们对我放弃监视的情形之下,我写了这封信,通过一条气管,使之浮上海面

同时我已决定,在野心集团大会召开之时,我将这半试管真菌,倾倒在整个空气调节系统

通风设备之中,然后,我再去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末日已经到了,可惜没有人

着看到当时的情形,否则,一定很有趣的。
    (我将信读到这里,停了好一会。因为这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是曾经看到当时的

形,而如今仍然活着的一个。当时,海底总部的混乱情形,还历历在目,这是我百思不得

其解的谜,张小龙的信为我解开了。)
    “当然,野心集团的一切科学家,会尽量利用来几分钟的时间,来为他们自己,解除

难,希望能够消灭这些,以几何级数,成倍成倍增长着的真菌,但是他们的任何努力,将

于失败。
    “除非他们出动死光,但出动死光的结果,是连人带真菌一齐死亡。
    “至于我自己,自然也是非死不可的了,我并不在乎这一点,人孰无死?我为世人消

了一个绝大的祸胎,我死得更高兴。
    “当这封信交到你手中的时候,我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也有可能,你永远看不到这封

信。但只要你能够看到这封信的话,我要你记得一件事:绝不要再踏进那海底建筑物半步

    “即使你是第二天就看到了我的信,整个海底建筑物内部,都已充满了这种真菌,任

人进去之后,只要几分钟,只会变成一株人形的植物了。
    “你也不要试图去毁去那海底建筑物,因为海水对于这些真菌,有隔绝作用,真菌不

能活着离开海水,但如果有爆炸,便会有极少数目的真菌,能活着离开海面的话,那么,

种经过特殊方法培殖的真菌,约莫在二十天左右,便成为地球的主人,使得整个地球,变

没有动物的星球。
    “而只要没有人进去,不去从事毁坏这个海底建筑物的工作,那么,在若干年后,真

繁殖的结果,必然会趋向自我毁灭,危险性也就消失了。
    “这是我最后的一封信,讲了许多难以令人相信的事。最后,请你婉转地代告家父:

死了。并请你安慰他和我的姊姊。张小龙。”
    整封信中,没有一点临死的悲哀。
    我明白到张小娟所感受到的心灵感应:豪迈、光荣、兴奋、激昂┅┅张小龙的确是在

样的心情下死去的!
    我和纳尔逊两人呆了好一会,纳尔逊才道:“你发现了海底建筑物一事,已对人说起

了么?”
    我道:“没有,我只是请那位巡逻艇艇长,记住一个位置而已。”纳尔逊一伸手,要

了那封信来,轻轻地拍着那几张纸,道:“你说该怎么样?”
    我立即道:“我们相信张小龙的话,他已经成功地毁灭了整个野心集团的精锐,并且

没有人可以再踏进那建筑物,我们还是遵照他的吩咐行事好。”
    纳尔逊先生还在沉吟,忽然休息室外,传来“澎澎”的打门声,不等纳尔逊先生出声

海军少将已经推开门,冲了进来。
    他面上带着怒容,道:“结果怎么样?”
    那个海军少将,以为我一无发现,没有面目见他,所以才怒气冲冲地赶来责备我的。

    我只是望着他,并不出声,纳尔逊先生坐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才道:“对不起得

很,我们接受了一个错误的情报,使贵国的舰队,劳师动众,白跑了一趟。”
    我听得纳尔逊如此说法,心中松了一口气。
    虽然,纳尔逊先生将我正确的经历,说成“错误的情报”,但是我知道他那样说法,

不准备违反张小龙的嘱咐了。
    海军少将几乎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大声叫道:“错误的情报,他妈的——”
    他可能还会骂出很多难听的粗话来的,但是纳尔逊先生的话却阻止了他,道:“一切

形,我会向贵国最高当局解释的。”
    海军少将瞪着眼睛,慢慢地走了出去。
    纳尔逊忽然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道:“卫君,我们两个人,共同知道一件秘密,我

也是好朋友,是不!”我十分钦佩纳尔逊的为人,他没有一般西方人的轻妄无知和自傲自

大,却有着缜密的头脑和最和善的待人方法。
    我道:“我们之间,早就是好朋友了。”
    纳尔逊先生笑了一笑,道:“我们以后,大约还有合作的机会。为了这件事情上你给

们的帮助,我要送给你一件小小的礼物。”
    我连忙道:“这种礼物,可否由我来提议?”
    纳尔逊笑嘻嘻地望着我,道:“你要什么?”
    我道:“听说,国际警察部队的最高当局,发出一种金色的证件,而持有这种证件的

人,可以在承认国际警察部队的国家中,享有一种十分奇特的权利,他的行动,不会受到

地警方的干涉,而且还会得到协助,这可是真的?”
    纳尔逊道:“是真的。”
    我道:“好,我就想要一份这样的证件。”
    纳尔逊抗议道:“那不行,这种证件,世界上一共只有九份——”我不等他说完,便

道:“不行么?那就算了吧!”
    纳尔逊沉吟了半晌,忽然改口道:“好,你可以得到这样一份证件。但这份证件上,

有各国警察首长的签名,你能等上几个月么?”
    我心中大是高兴,道:“好,你相信我绝不会利用它来做坏事的。”
    纳尔逊先生道:“如果你利用这份证件来走私的话,那么,一个月之内,世界第一富

翁,不是沙地阿拉伯的国王,而是你了!”
    我笑了起来。纳尔逊先生收好了张小龙的信。
    舰苹到了岸旁,我和纳尔逊,在海军少将的白眼下上了岸。
    纳尔逊立刻和我分手,我回到了家中,和张海龙通了一个电话,将张小龙信的内容,

电话中讲给他听,他约我到郊外的别墅中去见面。
    当天晚上,又是浓雾之夜,我驱车在郊区的公路上急驰着,心中又在盘问着自己,关

那“妖火”的秘密,到了别墅,张海龙一个人在客厅中。想起我第一次到这里的情形,我

胜感慨,因为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张小娟正在这里听音乐,而如今,她却成为现代的“睡

人”了!
    张海龙和我,都没有说什么话,我们默默地对坐到半夜,才各自去就寝,我睡在张小

的房间中,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轻轻地走下了楼梯,到了储物室中,打开了那个通向野心集团分支部的门。
    本地的警方已经来过这里了,但除了搬走了尸体之外,一切都没有动过。我忽然看到

架像是电影放映机似的物事上,有一盏小红灯亮着。我走近去,轻轻地按着机上的按钮,

然之际,我眼前一亮,在前面,透过窗外,可以看到红色的、耀目的光,如同火一样。我

地想起,几次看到“妖火”全是在浓雾之中,雾拉起着银幕的作用,可以使放射出来的影

停留。
    而这是可以放映出“妖火”的装置,它的目的,我也早该知道了,甘木曾经说过,他

使张小龙自己以为极度神经衰弱,自称看到的“妖火”是幻象,而求救医生,结果张小龙

是被医生“拐”走的,这是野心集团干的好事。
    我也相信,张小娟其实早已知道这一点,我几次看到妖火,可能是张小娟的杰作。张

娟为什么知道了这个秘密而不予揭露呢?自然是因为她的内心充满了犯罪意识之故。
    唉!人的内心的邪恶,才是一般真在的妖异之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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