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咒缚之家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5 10:41:21 2002) , 转信

“……所以,你们把这箱子送到巴家的祖宅之后,立刻就回来,知道吗?火翼,冰鳍!”

  “可是奶奶,你总得告诉我们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吧!”
  “那是……务相屏风。”
  十月初,风的凉意刚刚好,天晴得不像话。一个无所事事的下午,我和堂弟冰鳍被祖
母支使当跑腿小厮,送一个看起来相当有年月的黑底红纹的漆箱去巷口的巴家祖宅。据说
巴家过去是香川城里数一数二的大财主,别的不说,看祖宅就可以知道,几乎一整条巷子
都是他家的院墙。不过,这家人在解放前逃到国外去了,房子一直空着,之所以能保留下
来是因为巴家曾舍了一半的宅子作无量宫,不知祭祀着什么神明,至今越过那高高的黄墙
,还能看见给神灵凭依的高大社木。
  做通草花的祖母家以前一直是侍奉巴家的匠人,本来不可能有什么深交,可是祖母说
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巴家当时的家主廪先生,一位看起来就非常严厉的古稀老人,曾
经在逃亡前夕强硬的将一个漆箱托付给祖母家,据说箱子里装着巴家的传家宝——务相屏
风。
  我和冰鳍怎样也不可能对巴家有好感,因为这家的子女正准备回国发展,头一件事就
是要收回祖宅,在这块土地上建高楼!还好他们的计划很快就被驳回了——就算曾是他家
的祖产,无量宫可是文保单位,而且在旧城区里建高楼根本就是被禁止的;可是,巴家的
子女态度非常傲慢强硬,甚至连家主也亲自出马前来交涉。据说这位家主现在就落脚在祖
宅里,因为嫌恶这家的作风,巷子里关系融洽的邻居们一家也没去打招呼。祖母也认为得
赶快把务相屏风完璧归赵,和这家撇清关系。
  “千万别耽搁太久,这家不干净,有咒缚之家的名声。”临出门,祖母还这样再三叮
嘱我们。
  我们也想快去快回啊!在叫门数次失败的情况下,我和冰鳍干脆推开了已经撤了封条
的巴家的正门。看着眼前的景象,捧着漆箱的冰鳍大声抱怨起来:“这要怎么走啊!”
  经年累月的荒废之后,又刚经过生命力泛滥的夏天,巴家祖宅正厅前的天井已经被乱
草遮盖得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前厅尚且如此,后宅恐怕连三径也不分了。冰鳍咬牙咒骂
着:“简直是鬼屋嘛……”
  “不可以说出那些家伙的名字!”我立刻瞪了这小我一个月的堂弟一眼,“而且,我
们有说别人的立场吗?”低级的小精魅们会被人类的欲望和执念吸引,所以人来人往,有
着强大情绪波动的地方,往往会聚集许多来自彼岸世界的家伙们,如果这地方再居住着可
以看见它们的样子,听见它们的声音的人,那么这些家伙们更是会以百倍的热情聚集过来
,赖着不走——巧的是跟我们过世的祖父一样,我和冰鳍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们家从很
久以前开始就是精魅们的安乐窝,相对于这种意义上的“鬼屋”,空了许久的废宅里,一
般反而不会有太多的那种东西,如果有的话,那这废宅里一定居住了能吸引低级的精魅们
的,可怕的大家伙。
  这间荒废已久的宅院还算“干净”,只有些过路的低级精魅。所谓“咒缚之家”名声
的来历我们是不知道,但说这里是鬼屋,应该是“看不见”的人的一面之辞吧——毕竟看
见又大又黑又没人住的老房子,人们心里总会有点毛毛的。我和冰鳍急着交差,只能硬着
头皮走进大半个人高的荒草。
  “重吗?”我有些同情的问捧着箱子,又坚持走在前面冰鳍。
  “还好不太重。”冰鳍转身把箱子交到我手里试了试,的确好像只能感觉到箱子的重
量似的。虽然箱子里放的是几案上的装饰屏风,但未免也太轻了吧,这屏风究竟是什么做
的?祖母真是的,这样的东西干脆交给博物馆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自找麻烦还给这么讨厌
的人家!我顺手挥开一条垂到眼前的藤蔓:“什么嘛,到处都长满贫乏葛,这样的家族怎
么可能发达!”
  “就——是——嘛!”冰鳍拖长声音表示赞成。
  “……务相屏风啊要回来了!”突然,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我身边的厢房里响了起
来。还没等我和冰鳍反应过来,又有好几个声音接了上来:“回来了吗?那么,可以开始
‘那件事’了!”
  “我们有救了!巴家有救了!”
  “可是廪会乖乖的把屏风交给我们吗?”
  “廪这个家伙根本不能相信!”
  原本以为是空屋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聚在里面谈一些家族内部的话!可能是巴
家家主的随行者们,刚刚我们失礼的话一定被他们听见了!我和冰鳍对看一眼,惭愧得看
都不敢往室内看一眼,别说敲门进去了。
  “喂,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威严而苍老的声音从宽广的堂屋对面的
厢房门口传来。那种命令式的语气让人觉得非常不快。我转头去看那个傲慢的说话人,动
作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明媚的秋光照不进衰朽的老宅,只能从砖木破损的地方漏下几缕薄光,在湿衣服似的
空气里看来如同永远不会生锈刀锋一般——金色灰尘的漫舞着,光与暗之间,浮现着,一
张青白的脸……
  爬满岁月爪痕的脸,就好像被一刀和身体切离一样悬浮在空中,这已经很让人害怕的
了,更何况这张脸的一半还突然隐灭在一片黑暗的阴翳里,像被猛兽一口咬掉一样!
  “出……出现了啊!”“你好,请问你巴家的家主吗?”
  我没品的大叫和冰鳍冷静又有礼貌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话音一落,我们都彼此惊讶
的瞪着对方。
  老旧的地板传出吱呀声,那个“半张脸”要从厢房里走出来了!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躲在冰鳍身后,冰鳍却若无其事:“请问你是巴家的家主吗?我们是通草花家的人。”

  “这还用怀疑吗?”酷烈的目光在我和冰鳍的脸上扫来扫去,“半张脸”说出了让我
意外的话。
  从冰鳍身后探出头来,我这才冷静的分辨面前的情况——原来,是我看错了啊!那是
个普通的老人,穿着几乎要融入黑暗中的藏青色衣衫,使得过于苍白的脸好像凭空悬浮一
样。而那面孔被被咬掉一半的错觉,是因为老人半张脸上长着很大的一块青瘢。
  虽然身躯已呈现老态,可是这位脸上长青瘢的老人气势依然咄咄逼人。我皱起了眉头
——看他的样子一定脾气像石头一样,搞不好比石头还硬!不过论到脾气,长相纤细的冰
鳍也绝对不输别人,他扬了扬手中的漆箱,毫不畏惧的看着眼前一脸凶相的老人:“我们
是来把这东西还给巴家的。”
  “务相屏风吧。”脸上长青瘢的巴家家主看了一眼冰鳍手中的漆箱,意味深长的冷笑
一声,“拿箱子的……那个屏风可不轻呢?你力气不小啊。”
  这和……冰鳍力气大小有什么关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冰鳍已经大声怒斥回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家当年的家主不是因为信任我们家的为人,才把这屏风托付给我
们家的吗!”
  原来这个态度恶劣的老人在怀疑箱子里是空的啊!太过分了,这是对帮过他家忙的人
的态度吗?
  “当时只是觉得通草花家老实巴交,玩不出什么花样而已。”老人不屑的冷笑看起来
尤其讨厌!
  箱子上的确又没有封条又没有锁,但我相信祖母家是绝对不会动那个屏风的!虽然太
复杂的事情祖母并没有讲,可是这么多动荡的岁月里,祖母家一直保护着这个漆箱,一定
非常辛苦!今天原封不动的还给这户人家,也不指望他感谢了,可这个恶劣的老人居然还
怀疑祖母家的诚实!
  “我们走啦!”我用力夺过冰鳍手里的漆箱放在地上,“这样的人家……简直,简直
不可理喻!”
  冰鳍却拉住我的衣袖,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巴家家主:“不弄清楚,谁都不会罢休的!

  巴家家主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了,因为两边脸颊的肤色不同,所以看起来带着捉摸不
透的诡异。这时,身后的厢房里吵闹起来,似乎一大群人都涌向了紧闭的房门口,屋子里
的人意外的多呢!“务相屏风!务相屏风的味道!”“在哪里?在哪里?”好像有几十个
人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不觉得挤吗?厢房再大,这么多人呆在里面也不会舒服吧。
  “住口!”老人的吼声异常威严,一瞬间,背后的厢房里安静了下来,我正想回头看
看房间里的状况,冰鳍却用力掀开了漆箱的盖子。
  一瞬间,同时响起了三种声音——巴家家主嘲讽的冷笑声,冰鳍压抑的惊叫声,还有
身后厢房里象炸了锅一样的嘈杂声——“空的!箱子是空的!”“务相屏风不见了!”
  冰鳍凛冽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包围在吵闹声里的巴家家主闭上眼睛摇着头,发出
了装模作样的咋舌声。“怎么……会这样……”我扶着一时搞不清状况的冰鳍的肩膀弯下
腰去,察看空空如也的漆箱,衬着褪色红绸缎的箱子内部,还残留着方形重物的压痕,但
原本应当放着屏风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张泛了黄的信笺,看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

  我也没想太多就拿起信笺,虽然纸上散落着细小的蠹痕,但墨迹依然很鲜丽,冰鳍也
不甘心的凑了过来,在看见那沉静内敛的熟悉字体的一刻,我们都失去了表情——“应廪
先生的要求,我把务相屏风送去砂想寺供养了。”那是四十多年前留下的信件,内容大抵
如此,可是出乎我和冰鳍意料的是信笺下的落款——讷言。
  ——讷言……是祖父的名字!是在我和冰鳍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过世的祖父的名字啊!

  这明明是巴家和祖母家的事情,祖父怎么会卷进来的?而且,还说“应廪先生的要求
”,这未免太奇怪了吧——祖母还是小女孩时候,巴家家主廪先生就已经带着家人逃到国
外去了,一直没听说回来过,他怎么可能和祖父有交往!
  “怎么办?巴家要完了!”
  “就说廪这小子不能相信!”
  “他从一开始就想破坏掉‘那件事’,所以才偷偷把屏风送给那种人家!”
  “吵死了……”冰鳍咬紧牙关低声咒骂着,可能长这么大也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羞辱
吧,我看见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可是……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有点不对劲啊…

  首先,祖母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廪先生就已经年逾古稀,信笺是四十年前留下的,那个
时候他就算还活着的话,也该一百左右岁了!而身后的紧闭房门厢房里,七嘴八舌吵闹着
的人们,他们居然一直喊着“廪这个家伙”、“廪这小子”!
  这绝对不是晚辈对长辈的叫法!怀着突然高涨的恐惧,我偷偷的瞥了一眼身后的房门
……
  “真是出人意料啊……”好像传家宝屏风丢了,还不如羞辱我们家来的重要一样,半
张脸的现任巴家家主发出了酸溜溜的叹气声,“你们说怎么办呢?”
  我和冰鳍抬头注视着占了上风的老人,他的“半张脸”上露出假惺惺的为难表情,指
着我们身后的厢房:“你们也听见了吧……那些家伙们的声音……”
  “咦?”我下意识的往冰鳍身边靠了靠,可一张那带着巨大青瘢的脸突然凑近了:“
还不明白吗,他们是……鬼啊!”
  “啊啊啊……”巴家家主的语声淹没在我突然爆发的大叫里。比起他的话,那突然占
据着整个视野的脸更有恐怖的效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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