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生死之间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5 10:43:47 2002) , 转信

飞机升空后没多久,夹着轰隆隆的引擎声丁丁对我说:“我看见一个人在飞机外面冲我笑
。” 
  我不解地看看窗外,除了厚厚的云层里射透过来的道道金色光线外整个天际空无一物
。 
  “我真得看见有一个人。”丁丁鼓着嘴说:“小西姐姐为什么不相信呢?” 
  “因为这是在天上!” 
  “可是,我真看见那个人了。”他用手指着窗外:“就在那里!姐姐你看啊,他不就
在窗子外面,坐在最近的一朵云上面。还冲我直挥手咧。” 
  我不由闭上双眼,他的妈妈则把他抱了过去:“丁丁听话,不要吵姐姐了,我们喝饮
料好吗?” 
  丁丁今年六岁,是我的表弟。 
  我和他还有姑姑一去飞往日本。 
  他们本来准备去观光旅游,而我硬挤了进来,与一罐汤。 
  我亲手煲的冬虫夏草汤,装在保温筒里再用厚布袋包着。 
  紧紧得抱在我的怀中。 
  我本来一直好端端的在北京读大学,昨天突然被越洋电话告知远在日本留学的男友发
生意外进了医院。 
  “头颅受伤,进了观查室。正在抢救中人还没醒。” 
  他的同学在电话中说,他是从楼梯上摔下去的,当场就昏迷了。发现他的时候手里还
拿着个包裹,里面是件女式的红毛衣。 
  三天后是我的生日,他说过买了件毛衣要寄来。 
  我禁不住流下泪来,用手一遍遍擦却总也擦不尽。 
  姑姑把手放在我头上,温言说:“乐观点。也许事情比想像中的要好的多。” 
  我哽咽道:“我怕再也见不到他了……” 
  话一出口,情不自禁更紧的抱住手中的汤罐,就像抱着遥不可及的他和他那难以预测
的命运。 
  * 
  到了东京,进了旅馆。 
  丁丁高兴的大喊大叫,他妈妈不住的喝止他。 
  我已经向店老板问清了去医院的路,并租了一辆自行车。 
  “呆会儿我陪你一起去吧。”姑姑说。 
  可是我心如归箭,不愿有任何的等待。 
  “小西姐姐,你一个人走啊?”出了门,跨上车后丁丁在我身后大声问。 
  我冲他挥挥手,他也挥手回应我:“姐姐再见。” 
  我踩动车子,他还在喊:“姐姐慢点,不要撞倒那个叔叔啊。” 
  “刷”的一声,我停了下来回过头:“什么叔叔?” 
  我前面一个人也没有。 
  “黑衣服叔叔啊。”丁丁冲着我前方摆摆手,笑咪咪地说:“就是飞机外面的那个叔
叔啊,他就在你的前面哦,姐姐要小心哦,别撞倒他了。” 
  我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对他的这个稀奇古怪的小脑袋瓜实在摸不清,道不明。 
  一甩头,我使劲的把车骑了出去,后座上装着固定得牢牢的汤。 
  * 
  正值上班高峰期,好像所有的日本人都涌到大街上来了。 
  我在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中拼命穿行,各种各样的形状,颜色,声音,味道刀锋般刺
入我的眼中,耳中,鼻中。 
  可是我对它们无动于衷,因为我的心里只想着他。 
  想着他在医院里艰难的呼吸,想着他给我买的红毛衣。 
  我不停的蹬着车子,不顾一切的向前飞奔。 
  总觉得去晚了,就看不到他一般。 
  我感觉一阵风猛的冲过来,眼睛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出租车已近在咫尺。我都能清楚
地看见了司机惊心动魄的表情。 
  手把龙头狠狠一歪,车子拐了个弯,出租车贴着我开了过去。 
  衣袂,头发都被震得飞了起来 
  好险! 
  我还没透过气来,巨大的灯光又照倒我的眼中,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伴随着尖
叫的是更刺耳的刹车声。 
  我给一撞,就直摔了出去!!! 
  腿重重得磕在马路牙子上,膝盖上全是血,手掌也擦破了痛入心脾。可是我顾不得这
些,立即去找车,找车上的那罐汤。 
  汤就在我的身边,流了一地。罐子更是四分五裂。 
  “该死的!”我狂叫,是真得发怒了。 
  我怒发冲冠地站起来,想冲上去评理,可是那帮子兴师动众日本人全围在那杀千刀的
车子旁,我根本挤不上档,连那车的全貌也看不到,依稀可辩是个重型卡车。 
  * 
  在这个语言不通的国度里,和东洋鬼子评理简直是自取灭亡。 
  我一跛一拐的走了。 
  好在过了两条街就到了仁义医院。 
  许许多多的人来往穿梭,其中有医生,护士,病人还有他们的家属。 
  “护士小姐,请问观查室在那里?” 
  那位酷似日剧女角的护士小姐冷着一张脸凝视着我,居然没有回答。 
  她不懂中国话。 
  我心如火焦,真想向她大骂:八格亚路! 
  这时一个小手拽了拽我的衣角:“姐姐!” 
  低头一看,是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年纪比丁丁还要小。有着一张圆脸和一双水汪
汪的眼睛。 
  更妙得是她居然会说中——国——话!!! 
  我像遇见恩人似抱住她:“你是中国人?”她点点头。 
  “观查室在哪儿?知道吗?” 
  她笑起来,用手指指前面:“不就在那儿,左边第二个房间。” 
  我使劲得亲亲她:“谢谢!谢谢你。” 
  我向那屋子奔去,向他奔去。 
  小女孩在后面冲我喊:“姐姐我叫小米。” 
  我说:“谢谢你小米。”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将他与这么多冰冷的医疗器械联系在一起。 
  可是,他现在就躺在我面前,在很多很多的管子,电子仪器里面。这些东西冷酷的把
他包围起来,再加上阴蓝蓝的病房,我好像被阻挡在很遥远的地方。 
  他的脸并不平静,有着那种昏睡中的痛苦,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般。 
  七八个穿着医院服饰的人围在他的身边,奋力忙碌着。 
  他们中间也有对话,可是全是日语,我一句也听不懂,可是却能从他们郑重又阴沉的
脸上看出情况很糟。 
  “不要死……”我终于痛哭出来,泪水如泉水般涌现在整个脸上。 
  就在我要冲进病房的那一瞬间,我被人一把拉了出来。 
  “闲人免进!”一个穿深色西服的男人对我吼道,说得竟然是汉语。 
  “可是……”我气急败坏地也对他叫着:“我男朋友在里面,他受了重伤!” 
  “对此我深表同情。”他盯着我,然后“砰”一声将房门关上,手就撑在房框边:“
但是——闲人免进!” 
  * 
  我颓然坐在一排塑料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大门紧闭的病房,我最关心的人就在里面,
生死未卜。而我就像一个傻瓜一样无能无力地木坐一旁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垂下颈了,把头深深的埋在胳膊中,极度的焦虑伴随着周身疼痛漫袭了过来。 
  …… 
  很久之后 
  “姐姐你受伤了?”细细小小的童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小米。 
  我抬起身,轻轻抱住她:“姐姐没事。” 
  她在我怀中,瞪大乌溜溜的眼睛说:“你身上好多地方都在流血。不疼吗?” 
  “姐姐——”我突然哽咽“骑车不小心摔了一跤,但是我不怕疼。因为姐姐是个勇敢
的人。” 
  她点点头:“小米也是个勇敢的。我生病的时候就没有哭”她抬头看看观查室:“里
面那个哥哥还没有醒吗?” 
  我摇了摇头,擦拭了下泪水:“还没有。不过很快了。哥哥很快就会好起来,然后就
会和姐姐在一起了。” 
  “一起玩吗?” 
  “是的。”我抚摸她的头:“到时叫上小米好不好?姐姐家还有一个小哥哥叫丁丁。
他最会玩了。到时我们大伙一起玩好不好?” 
  “好!”她欢呼跳跃。 
  在安静的走廊中,她的声音显得异常突出。我抬头看看大钟,已是晚上九时。 
  除了间或走过的几个护士外,差不多没什么人了。 
  “小米。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医院,不回家吗?” 
  “我等妈妈。”她用胖乎乎的手指指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那上面的红灯一直亮着。
 
  我不由更紧的抱了她一下:“小米真是乖孩子,姐姐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好!”她高兴地问:“姐姐陪小米等妈妈,那还等不等睡着的哥哥?” 
  我微笑一下:“当然等。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哥哥了。一定要等的。” 
  “最喜欢?”她皱皱鼻子:“你最喜欢的不是小米吗?” 
  我刮刮她的鼻子:“我也喜欢小米啊,可是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是怎样的?” 
  “姐姐喜欢哥哥啊……”我想了想:“就是那种很甜蜜的喜欢,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见不着的时候就会感到很想念的样子?” 
  她不解的看着我,把小手含在嘴里:“想念?喜欢是甜的吗?像糖?” 
  这个……我有点为难,正不知如何回答间,她突然欢呼:“妈妈要出来了。” 
  手术室的红亮骤然熄灭 
  “我去接妈妈。”她冲出我的怀抱奔向手术室 
  “小米!”我站起来追她:“等门开了才能进去,现在不行。医生会骂的……” 
  我突然张大了口,因为小米已跑了手术室。她没有推门,而是就那么穿透进了。 
  这象那扇门是块立体投影或是不存在的抽象一样,那么轻而易举的穿了过去。 
  我揉揉眼睛,浅绿色的大门依然关得严严的。但是我千真万确看见小米走了进去,就
像一朵小小的烟云般从中是直插而入。不受半点阻力。 
  仿佛有些钝住了,我一瞬不瞬地呆望着那淡淡绿色的门,脑中逐渐划过一道灵光,似
闪电般把整个心中照得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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