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生死之间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Nov 5 10:43:59 2002) , 转信
我想自己一直满心欢喜抱着的那个可爱孩子,原来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存在。
顿时,心中有种无法语言的难过。
“姐姐。”我又听到她的声音,感觉像上个世纪的钟声,将我猛然震醒。
她又从手术室的门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这次还拉着另外一个女人
,长长的卷发,美丽的脸上有着惨淡的微笑。
“我的妈妈。”
那女人向我微微颔首,然后就异常疼爱的注视着小米。
我也注视着这对母女,不是来自人间的母女。心里慢慢升腾出一股暖暖的温情。
“再见!”她们向我挥挥手,然后向着窗外飘去。窗外就是十七层高的黑夜。
“再见小米。”我轻声呼唤着,目送她们走进夜空中然后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跟着手术室的大门被从里打开了,几个医生护士推着带轱辘的病床走了出来,病床上
躺着一位年轻的母亲,枕边散着长长得卷发,卷发下是一张惨白而美丽的脸庞。只是双目
紧闭。
有人给她的脸上罩上白床单,立即有痛苦的哭声响起。
纷杂的脚步声,轱辘声再加上哭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渐行渐远。
很快整个走廊上又恢复了死样的寂静。
我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坐在空无一人的这里。心里有种失去最好朋友的痛感。
才分别几分钟,我就开始想含小米那天真无邪的笑颜。
没什么好难过的。我努力告诉自己小米是回到她妈妈身边,她是得到了幸福的。她是
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的。
我这样的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并重复着这样的话直到进入了混盹中。
*
我被吵醒时,观查室的大门仓促地打开了。他被众人推了出来,急急忙忙推向了手术
室。
“等一下。”我大叫着追上去。可是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一个人理我。
“请让我再看他一眼。”我哭着跑向他们。
但是,手术室的大门在我的眼前无情的关上。
此后的时光我一直凝注那盏红灯,心里回忆着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我们是如何相识的,又是怎样相知相恋的。我们带着春风般的笑容从繁花似锦的梨树
下走过,我们在如水的月色下漫步,手与手相牵,心与心相连。
我一幕一幕的回忆着,仔仔细细的一个细节也不漏过,唯恐快乐稍纵即逝。
随后的十分钟,我永生难忘。
因为那是所有一切的开始,快乐还是悲伤?
他被推了出来,双目紧合。看见他的一瞬间我心快要冲出口中,我害怕他像小米的妈
妈那样被人罩上白床单。
但是——
“手术很成功。但是接下来的两天中还要密切观查。”
我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一样要倒下去。我走上前,对着他轻声说道:“我来
了。一直都在这里。本来还有一罐汤的,只是我把它弄洒了。”想起来医院时的狼狈样,
我差不多忍不住要笑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躺着的那个病床在刹那间从我身体中穿插而过。
我感到身体里好像被轻轻扭了一下,回过头去众人已簇拥着病床走了过去。
心中仿佛突然被掏空了,我的视线冻僵了般凝视着他们远去。
我也成了一个虚幻的影像,站立在这里。
我曾在这里痛哭,在这里欢笑过?
就像蒙在鼓里的人猛然发现一切不过是个玩笑一样,一时间我还不能接受。我伸出手
来,把右手向左掌中刺来。
轻而易举得,右手插进了左掌里,像两团透明而又有形的空气一样显而易见。
一秒钟的空白出现在我的脑内,我把目光转向窗外,还是那深沉无尽的暗夜,而我已
逐渐明白并接受所拥有的那段虚无。
真相如黑暗扑面而来……
*
东京 华人日报迅——
昨日清晨一名中国籍女子在京都最繁华的太四子街头惨遭车祸,当场身亡。死者是十
八岁的林小西,中国北京的一名大学生,来日本探望病中的男友……
早晨的阳光下,我看着报纸上的自己,平静的躺在那辆重型卡车旁,浸泡在如流的血
迹中。看上去没有任何知觉。大群的人围着我,脸上或同情或冷漠,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
。
“明白了?”一个影子走了过来。我抬头看时,是一个穿着深色西服套装的男人。
“你……”
“能看见我?”他冲我笑笑:“这样感觉还行吧?”
我终于想起来了,在医院里大叫着“闲人免进”的不正是他吗?
“你也能看见我?”我吃惊的问
“可不是。”他怪生气地说:“人家可不是第一次见你,早就见过了。在飞机上。”
我猛抽口凉气,找量着他,阴森森的脸看不出年纪有多大,全身裹在黑色的衣服中,
看上去活像是从地下来的。
“在飞机上?”我脑中迅速的回忆着
“那个穿黑衣服的叔叔……在冲我笑还直挥手……”我想起丁丁的话。
“那个人?是你?”我太吃惊了。
“还有你骑车的时候我也在你前面来着。”
原来如此!
“该死的!”我冲他冲过去“是你害死我的。”
他一动未动,我冲出他的身子投入一根柱中。
“你这个混蛋!”我从柱子中出来:“你是中国人吧?说着汉语。可是你却害死自己
人!中国人不帮中国人。你是个汉奸。”
“得咧得咧!”他笑起来,双脚离地三寸那么悬浮着:“我可没害你,一点也没有!
死亡对你来说是命中注定的,一分一秒也改变不了。我的出现只不过是来给你带路罢了。
”
“什么?”我瞪大眼睛。
“带路!明白?”他微笑说:“一个人死时总是不怎么认得路的,所以需要另一个人
来给他带个路,就是那个简单。比如你看到的医院里的小姑娘和她妈妈。”
“小米!”我愕然
“那孩子死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可能还要久。这次轮到她妈妈了,所以作为亲人的她
就要来接待。呃,就用接待这个词吧。可是你呢?人生地不熟的,这里一个认识的也没有
,只好让我来了……”
……
“所以,你该感谢我才是。”
我废解地盯着他,不知他已死去了多久。以至于把死亡说得如此轻描谈写。
“我真得死了吗?”
“瞧你!”他直摇头:“当然是死了。千真万确的事。还用怀疑吗?”
他指指报纸。
我甩开报纸,绝望地说:“可是,我还没见到他呢,我还没让他看到我呢。”
“没人可以看到你。”他轻松地说:“我指差不多的那些人。有些人是可以看到鬼魂
的,像你的那个小兄弟。也许跟某人的生命磁场有关系。至于他——你的男友是吧?可能
不行。我看他是看不到你的。”
我闭上眼,心中难言的刺痛。
“走吧”他说
“去哪?”
“你该去的地方,我来就是这个目的。带你去你要去的地方。”他拉住我的手“一刻
都不要停留。”
“不!”我大声喊起来,猛地甩开他的手,差不多是吼叫的:“我要看着他,我要他
也能看到我,那怕是一眼也好。就算是死。只求他能看到我一眼,知道我曾来到过他身边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求你了。”
“这……”他没精打采地垂下头:“我恐怕无能为力。”
“为什么?”我失声痛哭起来。
*
云很轻很软,光线是那样的温柔。
天蓝得像洗过一样。
我伸开双臂飞翔在空中,就像我曾经羡慕过的小鸟那样。
让风吹动着我的头发,让云轻拍着我的脸颊。
我想死亡原来也不是完全的恐怖。
“死亡的一刹那是恐慌的。因为你不知道以后的时光是怎样,是继续拥有还是被抛弃
。”黑衣男子说:“你意识中的死就是永久的停顿,一切都被停滞不前,整个人就像被抛
弃在无尽无头的黑暗中……”准备离去时他对我说
我面无表情默默无声地听着。
“现在你应该不用担心,你还能思考。从某种意识上来说你就是还活着。是这样吧?
”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含泪看着不远处的男友。
黑衣男子叹了口气:“以前我看了本狗血的书,当然是人类写的。内容一无是处,只
是其中有一句话还有那么点意思: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离死别,而是站在你面前却不
能对你说我爱你……”
我走到了男友的身边,离他咫尺看着他,活着的时候虽然热恋倒也没有这么近得注视
过他。
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睁了开来:“小西!”
我听见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泪水便迅速的流了下来。
“小西,小西……”他一遍遍默念着我的名字,而我就在他的面前。
我能看到他眼中清澈的眼波,能感觉他如潮般的思念。却不能让他看见我。
事实上,他的眼前是空无一人的。
“走了呀。”远处黑衣男子温言催促着。
我俯下身,在他的额上轻吻一下。
我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人鬼情未了》当死去的男主角最终离去时深情吻别黛米.摩尔
的时候,我感动的不得了。为那份浪漫,还有那如诗如画的情影。至于从此后人鬼陌路,
阴阳永隔的痛苦我一点也没想过。
压根都没有想到过。
而这一刻,我吻在他额上的一刹那,我的心剧烈疼了起来,其中必有个什么东西突然
之间裂开了,碎成了无数块。再也拼补不起来了。
虚无的泪落在真实的皮肤上,瞬息间就化为乌有。
*
一个巨大的“飞鸟”阴影带着轰隆声从我身边擦过,我心头一震转身追去。
满载客人的飞机平缓地飞行着。我想着自己是乘它而来,现在却是在云端上平行地打
量着它,这种感觉是怎样的?
靠近窗边坐着一排客人把目光投向窗外,他们的面孔陌生,目光在我看来也很黯然。
这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向我招手。
丁丁把鼻子贴在玻璃上,拼命向我挥手:“小西姐姐!姐姐!”
我心一酸,接近他,也把头凑在玻璃上隔窗贴在他的脸上。
“妈妈!我看见小西姐姐。”他回过头欢心欢喜的对我姑姑说。
姑姑身穿丧服,双目哭的红肿,她的膝放着一个布包的骨灰盒,里面装得想必是我。
“丁丁好孩子。”她搂过丁丁:“小西姐姐已经走了,我们再见不会看到她了……”
说着她已呜咽。
“可是,我真得看见了她,就在窗外。妈妈!她就在窗外还冲我笑呢!”
我想起来时,丁丁跟我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原来生命的结束会是这样快。
原来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瞬间。
想到这里,我不禁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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