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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iayingh (无忌), 信区: Ghost
标  题: 雨夜的208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12月25日19:44:41 星期三), 站内信件

国庆的七天假期里我去了趟广州。一方面是去处理一些学业上的事情,另一方面是去拜
访一些在广州读书的同学,联络联络感情。
  
  阿肥就在广州读书,他和我很要好。出发前几天我就告诉过他,这次我去广州,住
的地方就交给你安排了哦。阿肥满口答应说没有问题,说他现在不住在学校的宿舍,自
己在学校不远的地方祖了房子和女朋友同居,这次国庆长假他的女朋友要回家去,所以
我正好可以去住他租的房子。
  
  30号晚上我一下课就匆匆登上了去广州的长途汽车。忽然这时候收到阿肥的短信息
,说他有事要去顺德,国庆假期的前几天大概不在广州,最快也要3号4号才回来。我说
靠那我住哪里啊?!他说没办法咯你自己另外想办法捱过这几天吧,等我从顺德回来就
马上和你联系然后你就可以过来我这里住了。TMD!~不早点说,等我到了车上了才来玩
这一手,明天凌晨车就到广州的。没有办法,在把阿肥骂个狗血淋头之后我只好重新考
虑到了广州后前几天的住宿问题。忙不迭地联系其他朋友。可是由于时间太匆忙,加上
很多在广州的朋友都趁这难得的假期回家了,所以不是很顺利。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到了广州再说吧。
  
  ……
  
  10月4日阿肥联系我,说他已经回到广州了,问我现在在哪里他来接我去他租的地方
住。我又把他骂了一顿——你小子到现在才想起我啊?!你可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
!在一个朋友的公司办公室里睡了晚沙发,在另一个朋友的学生宿舍里和他挤了一晚上
,甚至还在HOTEL里花钱住了一夜,浪费了我两百大洋,你这小子是不是要给我报销啊。
阿肥自知理亏,嘿嘿陪着笑脸,只是说马上来接我去他住的地方。
  
  阿肥住的地方是一个城中村,附近有的楼还在建设中,路七拐八拐的很泥泞,难走
。阿肥租的是五楼,那幢楼的最高层。同层还有另外一间房租住的是他的同学,但是也
利用这假期回家去了。所以基本上这层除了我们外是不会有别人踏足的了。由于是最高
层,所以这一层的楼梯间除了阿肥和他对面那户同学的门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门,是通往
天台的。天台的门基本是关着的,是扇绿色的大铁门,阿肥有钥匙,但是不常开,他说
主要是这一带治安不好,怕有人从其他楼爬过天台来。租住的房间也很简陋,一个大概
一二平方米的小阳台,同样大小的一个小厨房和厕所之外就是一间四四方方的房间,大
概也不过10平方米。有一扇连着天台的窗,站在天台的人可以很容易地通过这窗把这小
小的房间一览无余。整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监狱一般。床是铺在地上的凉席,屋角有一
个简易的衣柜,另一角有部电脑,可以用来看电视,是阿肥基本的娱乐和学习工具,除
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了。阿肥说将就着住吧,贪图房租便宜,是这样的条件啦。我想阿肥
在这里住那么久都还没怎么样,我只是借住几天,不好再说些什么的。就这样住下了。

  
  哪知就在这小小的出租屋里,竟经历了极为诡异的一晚,至今想起仍然让我心有余
悸……
  前几天平安无事,白天我们就一起到广州各个好玩的地方去玩,找一些在这里读书
工作的同学朋友,晚上就回到阿肥的出租屋,看电视玩电脑喝酒聊天,生活过得还挺惬
意的。只是那一带的路太复杂了,楼房之间距离很窄,路又泥泞,加上我们回来的时候
都是晚上,摸黑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简直就像在走迷宫。阿肥在这里住熟了,走起来
熟门熟路的,我就不行了,如果不是跟着他,我在这里迷路都有可能。
  
  到了那一天……
  
  那天晚上电视要转播英格兰超级联赛曼城主场对阿森纳的比赛,预告上说是晚上10
点开始。所以我们赶在9点多的时候就回到了出租屋,有中国球员孙继海的比赛嘛,怎么
能错过。那天晚上天下着蒙蒙小雨,细细密密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呛人
的古怪味道,一改前几天艳阳高照的天气。路也变得格外泥泞难走,阿肥一边走一边嘀
咕——“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古怪天气……”
  
  我们带回来两瓶啤酒和一小袋炒栗子,兴高采烈地围在阿肥的电脑前等着比赛开场
,可是等来等去中央5套还是在播亚运会的什么访谈节目,根本没有一点要转播球赛的意
思。阿肥于是就开始骂骂咧咧了。时间已经过了晚上10点,可是球赛还是没有播出来。
好在另外一个频道有另一场英超联赛的直播是纽卡斯尔对西布罗姆维奇的比赛,我们也
就只好先将就着看,看的过程中还时不时换到中央5套看看曼城的比赛开始了没有,可是
试了好几次还是只看见无聊的亚运访谈。
  
  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很安静,这一带本来住的人就不是很多,这个时候就更加显
得寂寥。我等得都快睡着了。忽然阿肥瞪大眼睛警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你后面刚
才是不是有人?”我被他这么一说也猛地清醒过来,警觉地回头查看。我是背对着有连
接天台那扇窗的墙席地而做的。我又回头看了看阿肥,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没有说话,
朝着那扇窗向我点了下头,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天台。这个时候这么
晚了,谁还会在天台呢,何况刚才我们进门之前已经把天台的那扇铁门也锁好了,那是
通往天台的唯一通道,门都锁了谁还能进去天台呢?我又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形,似乎
没有发觉有人在我后面出现过啊,但是我仍然不是很肯定,只是没有说话对着阿肥摇了
摇头,意思是说不会吧,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在天台呢。虽然如此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就站起身悄悄走近那扇窗,在窗前站着犹豫了一下,慢慢探出头去,看看天台上……

  
  夜幕笼罩着四周,细密的雨点落在天台的地面上,隐约可见溅起的水花,风不是很
大,但吹在脸上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涩涩的,冷冷的,近处的楼房有些房间还亮着灯
,但不是很多,可以看见其他人家的房间,连桌上的摆设都一清二楚。不用说,我们看
人家这样清楚,人家如果看我们那也是毫不费力的。又一阵风吹过,不由打了个寒噤,
望着无垠的雨夜,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黑暗里,似乎有双眼睛,在哪里注视着我们
……
  
  我转身告诉阿肥,天台什么人也没有。阿肥点了点头,仍然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他
说:“这里治安不太好,还是小心点的好,要是有贼从其他楼跳过来这边天台也是很容
易的事情。把窗关上吧。反正外面有雨,关了也好别让雨点泼进来,我把阳台的门打开
就一样可以通风的。”我点点头,转身把窗关上,还把窗帘也拉上了。阿肥去阳台开门
,我也过去想把晾在阳台的衣服收一下,不要泼湿了。
  
  这一带房子离得真是很近,我站在阳台,离隔壁幢楼的距离最多不过半米。那是一
间还没装修好的房间,对着我们的这面甚至没有墙,裸露的红砖和七零八散扔了一地的
工具,水泥灰,什么都有,乱七八糟的。白天装修的工人已经走了,那里也没有灯,漆
黑而残破的房间映着更为漆黑的夜,风不紧不慢地掠过缺了一面墙的对面房间,发出凄
厉的叫声,红砖在黑夜里显得鲜血般暗红。我忽然掠过一丝不详的感觉——这个房间多
像一个被开膛破肚,血肉横流的人,内脏就清晰地在面前微微蠕动,血腥的气息在风中
肆虐,借着夜的掩映悄悄蔓延,扩散……
  阿肥在屋里喊我,曼城的球赛终于开始转播了。我应了一声,匆匆收了衣服就转身
要走。突然,眼角的余光扫过阳台门的玻璃,从玻璃的反光里我清楚地看到——背后,
就是对面那间少了一面墙的房间里,有双眼睛在黑夜里闪了一闪,幽幽的目光盯着我,
诡异而阴森,像野兽,盯着它的猎物一般……
  
  我感到全身凉飕飕的,有点迈不动步子的感觉,冷汗从额头一点点冒出来,脊梁骨
寒气上升,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手抱着刚收下来的衣服竟然楞在那里了。阿肥等不见
我回来一起看球,就出来阳台找我,见到我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样子,他也愣了一下,
问我:“你怎么了?”
  
  “你看,看,我后面,对面,对面那房子,里面,里面是不是有个人在盯着我,我
看……”这回轮到我问他了。尽管恐惧让我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但我神志仍然是清醒的
,我始终没转过身去看。以前看过一个中山狼的故事——屠户在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被
狼尾随,屠户注意到了但是没有慌张,他假装看不见狼,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把担子里
的肉一片片丢给狼,用来延缓时间,终于平安走出了树林。小时候也听老人讲过,如果
在黑夜里独自赶路时听到身后有陌生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也不要回头去看,
只管走自己的,这样才不会惹上一些脏东西。我谨记着先人的教诲,始终没有转过身去

  
  阿肥听我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一边探头探脑地朝着对面的房子张望,一边手在
墙角边摸索,好象是想抄把什么家伙一样,摸索了半天拿到了一把撑衣服的衣叉,有家
伙在手阿肥胆子显然大了许多,他甚至走过去,趴着阳台的铁罩朝对面房间张望。过了
一会儿阿肥走回我身边,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
  
  可是我明明从玻璃的反光里看到有东西的啊。我疑惑地慢慢转过身来——的确是没
有发现对面房间有什么异样,没有人,当然也没有什么眼睛盯着我看。怎么回事呢?我
正在沉思,阿肥开口了:“哪里有什么人的眼睛盯着你,是你看错了吧?”
  
  我半信半疑:“不会吧,刚才我的确是从玻璃门的反光里看到后面有什么东西啊,
还闪了一下呢。”
  
  阿肥又朝对面那房间探头探脑张望了好一会儿,忽然像发现了什么,用手指着说:
“你看,你刚才会不会是看到那个东西的闪光?”
  
  我顺他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一块残破的玻璃,孤零零地嵌在窗上,玻璃破了一半
,露出锋利的尖角,窗没有关紧,风一吹窗无力地扑拉着扇动,窗上的这块破玻璃随着
角度的变化反射出其他楼的灯光,在黑夜里偶尔地一闪,玻璃的尖角朝天竖起,看上去
颇有杀气的样子。
  
  是吗?我问自己。刚才看到的真的是这块玻璃的闪光吗?……好象是吧……可是又
不像……到底……
  
  阿肥大大咧咧地自以为找到了答案,拉着我就走:“是你太多心了啦,太敏感啦!
走走走,看球去!比赛已经开始转播了啊。唉——我们就是太多心了,草木皆兵,我们
两个大男人,还怕什么毛贼呢!真是的……”
看球中。
  
  阿肥担心的是贼,他不知道,我担心的却不是贼,而是……其他的……一些东西…

  
  ……
  
  中央5套是录播这场比赛,不是现场直播。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看得很入神,英超就是
英超啊。我们全神贯注地看球赛,谁也没有发觉,一些东西……不知不觉已经靠近了我
们……
  
  中场休息的时候曼城已经落后两分了。我伸了个懒腰,把喝空了的酒瓶一脚踢开,
正想和阿肥交换一下对比赛的看法呢。一转身却看到阿肥惊愕的面孔。
  
  “你怎么啦?”我奇怪地问。
  
  阿肥还是那句话:“你后面有人?”他的手指着通天台的那扇窗。
  
  我迅速地转头,窗关着,窗帘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怎么回事?我记得我有
拉上窗帘的啊。我转过来,和阿肥六目相对(阿肥有四只),面面相觑。阿肥说:“我
刚才好象看到外面有什么东西这么忽一声慢慢掠过去了……”
  
  刚才还在说我神经过敏的阿肥,现在怎么自己也这个样子啦?我被他说得有点怕怕
。沉默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干脆开门出去天台看个究竟吧。”
  
  阿肥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了。他抓了那把衣服叉在手里,我攥着个啤酒瓶。
  
  我们打开房间的门,楼梯间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有阵阵阴森森的风吹来,也不知
道是哪里来的,天台的门关着,对面的房间没人住,风是从哪里吹来的?阿肥伸手往墙
上摸了一下,楼梯间里马上亮堂起来。——原来这里每层楼的楼梯间都装有感应灯,就
是那种人用手摸一下就亮,过了一会儿如果没人碰就自己再暗下去那种。
  
  我发觉阿肥拿钥匙开天台门的手有点抖,战战兢兢半天都没有对准钥匙孔。我上去
一把把钥匙拿了过来,自己开。阿肥在一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冷,呵呵,有点冷
,手不灵活……”
  
  门开了。
  
  墨绿色的天台铁门一点点被我推开,外面的风飕飕飕直冲进来。我们一直在房间里
关着窗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变得这样大风大雨了。随着铁门的打开,无边
的黑暗展现在眼前,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吧,开着灯的也没有几户人家了。整个世界像被
一张黑色的大网严严实实地从头到脚包着,密不透风,广州的夜空不是全黑的,是带点
浑浊的,即使在这样的雨夜也是如此,感觉呼吸很不顺畅,闷气的感觉。尽管如此,楼
梯间里感应灯发出的光还是已经足以让我们把这个小小的天台一览无余——天台实在太
小了。我环视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更别说有什么人了。阿肥看我没发现什么
,也试探着把头伸了出来,前前后后仔细地检查天台的每个角落。
  
  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我走了一圈,对阿肥说:“你看,我说你是神经过敏吧,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说着想转过身来,突然间,耳边只听到阿肥一声大喊——“小心!”……一片白色向
我扑面而来!一切来得是那么突然,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满目的黑暗顷刻间变
得惨白,惨白……
  
  ……
  
  
  
     是个白色的塑料袋!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扑面就盖在了我的脸上。
  阿肥上来帮着我把塑料袋扯下来,塑料袋湿的,我显得很狼狈。要是在平时阿肥肯
定是要大呼小叫地取笑我一通。但是这次他也没有笑得出来,只是手里拿着那个白色的
塑料袋在自言自语:“这东西哪里来的呢……?”
  
  我抹干净脸上的雨水,拍了拍衣服,一个塑料袋而已,当然没有受伤,可是突然来
的这一下却让我吓了一跳,突然就扑在我脸上,不偏不倚的,我还没来得及明白怎么回
事呢,眼前就全部一片白色。想想还真有点吓人……
  
  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对阿肥说:“没什么啦。你们这里的楼
房距离那么窄,这个袋子一定是从其他座楼给风吹过来的吧。你刚才说我后面有人,大
概也是看到这个袋子吧。给风吹来吹去在这里转圈吧。”
  
  阿肥将信将疑,小声地嘀咕着:“是吗?……可是……”
  
  “可是什么啊!天台我们也检查过了,什么人也没有,不是吗。走吧。回去继续看
下半场了。”我催着阿肥走。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回房间去,这个小小的天台让
我感觉很不好,有点邪气。怪怪的预感。
  
  阿肥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口没有说出来。再加上下半场已经开始了。我们就回到房
间去继续看球。临走的时候阿肥格外小心地把天台的门锁上,又检查了几次,才放心地
回房间。
  
  房门关上了,寒冷和恐惧似乎都在那一瞬间被拒之门外,窗也好好地关着,窗帘静
静地垂下来,一切是那么平和安详,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阿森纳的攻
势还在继续,我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电视里的球赛了,谁也没有再提起刚才的事情……

  
  比赛结束!曼城0:2告负。真是失望呢。不过中国球员孙继海表现不错,还算不枉
我那么辛苦等看这场球。我对阿肥说:“我累了,我先睡了哦。今天走了那么多地方玩
得挺累的。”阿肥头也没有回:“你睡吧,我还要看一场皇马对雅典AEK的录播。”
  
  灯关掉了,阿肥戴了上耳机自己看球,小小的房间里暗了一些下来,只有电脑屏幕
的闪光不停地晃动,我躺在凉席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电脑屏幕被阿肥肉鼓鼓的背部
挡住,只看到一个肉球,周围是电脑四散发出的光线,挺滑稽的,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阿肥戴着耳机没有注意到我在笑他。我顾自先睡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人摇醒了。模模糊糊睁开眼一看,眼前是阿肥很严肃的
肥脸,我说你干什么,我在睡觉呢,吵醒我干什么啊。阿肥没有说话,仍然是一脸的严
肃,他用食指在嘴巴上比画了一下,意思是叫我不要出声,指着门的方向让我看。我顺
他指的地方看去——门紧闭着,但是从门下面的缝隙却可以看到,楼梯间有亮光!楼梯
间有盏感应灯,是要人摸一下才会亮的那种,现在灯亮着,就说明有人在那里。可是这
里是最高层啊,对面的住户不可能在,我们这边两人又都在这里,天台的门已经锁好,
这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呢!我望了望阿肥,阿肥也望了望我,目光交接的时候,我从阿
肥的眼里读出一丝恐怖。我也觉得蛮蹊跷的。想了想之后,我向阿肥努了努嘴,意思说
我们出去看个究竟。
  
  走过去开门的距离其实很短,但是这一小小段路,我们却走得格外漫长。“风萧萧
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阿肥似乎也感到了些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里已经
又握住了那把衣服叉,我走在前面,什么家伙都没拿。当我慢慢地握住门把手正要打开
的时候,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是阿肥。我看错人了吗?阿肥的目光突然变得炯
炯有神,他声音低沉地说了两个字:“我——来——”……
  
  阿肥取出钥匙,慢慢开了门,却没有马上冲出去。他转过头来,望了望我。我不知
道他想表达什么,只是看了看下面的门缝,楼梯间的亮光从那里渗进来,隐约感到脚底
有阵阵凉飕飕的感觉,站在门边已经可以察觉到外面阵阵阴森森的寒风,我们就像置身
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一般,门里面是一个世界,门外面是另一个世界。一脚踏出去,就
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肥咬了咬牙,猛地把门一拉开——……
  
  ……什么也没有……???
  
  再仔细看看,真的什么也没有。对面房间绿色的铁门紧闭着,像一具僵立的尸体,
没有一点生气,天台的大门也安然无恙好好地关着。楼梯上什么人都没有,感应灯孤独
地亮着,像茫茫大海上茕茕孓立的灯塔,又像一盏灵堂里守夜的灵灯。偶尔有不知从哪
里吹进来的风掠过,在耳边低沉地呜咽着,楼梯间有一扇同样紧闭着的窗,虚弱无力地
对抗着外面漠漠黑夜。安静,一切都静着,死一般地安静……
  
  我向前走了几步,从楼梯上往下看,4楼楼梯间的感应灯没有亮,下面是一片黑暗。
一俯身之间,感觉自己像面对着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一般,井底是琼琼涌动的死水,漂
浮着不知名的奇怪物体,沉浮间,慢慢向我伸出手来……我猛地清醒过来。快步走回5楼
的楼梯间。把刚才所见告诉阿肥——4楼的楼梯间暗着,但是我们这一层的感应灯却亮着
,这怎么解释呢?人总是从4楼才能爬上5楼吧。可是怎么4楼没有人经过的痕迹而5楼却
亮着灯呢?难道不是人?会不会是老鼠什么的之类碰到的?阿肥冷笑一声,指着半人多
高的感应灯开关位置说:“你觉得老鼠能跳到这么高来么?”——是啊,似乎不是很可
能呢。
  
  可是那又怎么解释这一奇怪诡秘的现象呢?……沉默。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死一般
的寂静马上又席卷了小小的楼梯间,裹着不安的两人。心跳的声音格外清晰。阿肥头低
着,一言不发,像在思考什么事情一般。我则是警惕地再三打量四周的环境,一无所得

  
  终于是阿肥打破了宁静。他抬起头说:“我想,大概是感应灯出故障吧。”我没有
回答,点了点头——即使是这样一个很牵强的答案,我也宁愿相信是真的。我实在不愿
告诉自己,这是什么灵异在作祟。
  
  然而,往往有些事情,不是主观的不承认就能改变的……
  
  
  
  
  
     我们又回到小小的房间里,门锁得很紧。在我们进来后一会儿,从门缝里透过
来的楼梯间的光线就消失了——感应灯暗了。阿肥笑笑说:“你看,感应灯还没坏嘛。
”他笑得很勉强,我甚至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要表达什么。我继续睡觉,阿肥则继续看
球。躺下来的时候我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
  
  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就吓到我了,只是我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或者说,预感
到这个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外面似乎又下起雨来了,关着的窗传来啪哒啪哒雨点拍
打玻璃的声音,像有一双手在窗上抓拉着,长长的指甲和玻璃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叫声
……我真是想太多了,我对自己说,怎么就联想到一双手在抓玻璃呢!真是的……闭上
眼睛睡吧……
  
  眼睛是闭着了。可是思绪还在翻涌。所以阿肥第二次叫醒我的时候,我马上一跃而
起。——铁门的门缝下,幽幽透出虚弱的光线,从楼梯间渗进来……楼梯间的感应灯又
亮了!……
  
  第二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我发觉阿肥甚至变得有经验了,他手里已经握着衣服叉
了。我们像上次一样,慢慢地,慢慢地走近,在铁门边停住了。楼梯间来的光线仍然在
,我们站在门边,光线甚至已经能够照到我们的脚了……我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铁门上,
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耳边响起“呜——呜——”的凄厉鸣叫,像小孩子的哭声,像
女人的呜咽,像动物的哀号,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有可能是风声吧——只能这
样对自己解释了。
  
  我和阿肥交换了一下眼色,打开门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我们竟然看到——……
  
  ……
  
  什么也没有!一切都和上一次一样,平静而安详。该关的门都好好地关着,没有一
个人影。只是多了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啪哒啪哒的甚为可怕。风更猛了,深夜的寒
冷在风的呼号声中愈发地浓厚着,风声中夹杂着说不清的声响,凄凉而低沉。但是就是
什么都没有发现,感应灯执著地亮着,孤独而虚弱,像个垂危的病人,弥留之际强睁着
模糊朦胧的双眼,毫无生气地打量着这个灰暗的世界……
  
  
  
  
  
     再次一无所获。
  
  阿肥脸色阴沉着。我说:“能不能把感应灯关掉的?”他摇了摇头:“关不掉的。
这是碰一下就亮的那种,没人碰的话30秒后会自己暗掉的。”再次走回房间里,锁好门
后我仍站在门边观察感应灯从门缝渗进来的光,过了一会儿,果然自动暗掉了。——这
就说明感应灯没有坏啊,可是一而再灾而三莫名其妙地亮起来是怎回事呢!……
  
  我正要离开门边回去继续睡觉,阿肥拉住了我,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边。我看
着他的眼睛,明白他的意思了——阿肥是想叫我们一起守在门边,如果感应灯再亮起来
的话我们就突然一起冲出去,一定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等待是漫长的。尤其当你并不知道你等待的是什么的时候,那种感觉尤其奇怪
。夜,很静很静,窗外的风雨声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雨点鞭子一样抽打着窗户,窗帘
下的玻璃呻吟着,病态的声音在深夜里蠕动。心跳声是我们自己的,两个人的心跳声合
在一起,毫无节奏可言,房间里没有开灯,电脑也已经关掉。为得是最大限度地能以最
快速度感知到外面的感应灯诡异亮起的那一刹那。阿肥手握着门把手,随时都准备着应
付即将发生的状况。他的头低垂着,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劈啪”一声。偶尔划过的闪
电带来了瞬间的影象,阿肥的眼镜片也在黑夜里有了一丝一掠而过的亮色,即刻又沉于
黑暗。等待,等待……我觉得自己像个犯人,等待着绞刑架落下的那一瞬……
  
  “有状况!”阿肥一声大喊打破了深夜死一般的静寂,我猛地扬起头来——铁门下
面的缝,再次渗出一丝不易发觉的光,幽森而深刻——楼梯间的感应灯又亮了!
  
  阿肥动作麻利地扭开门,门刚开了一道缝阿肥就冲了出去,光线从打开的门扑洒进
漆黑一片的房间。我紧随阿肥冲了出去。不管是什么,我也要弄个清楚,究竟是什么东
西!
  
  ……
  
  阿肥呆呆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巴张着,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是在
冷冷的空气中抖动。脸上的肌肉抽搐一般,像僵死的虫子在蠕动。感应灯的光均匀地涂
洒下来,眼镜片上写满了恐惧,目光定定的,僵直地望着前面——楼梯间里的那个……

  
  
  
  
  
     我看到了什么?!面前的是什么?!谁相信呢!如果是我自己一人在场,我会
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是现在阿肥就活生生站在我旁边,两个人,两个大男人,两个活
生生的男人,同时,我们都看到了那骇人听闻的一幕——楼梯间里站着一个人,背对着
我们,从背影看似乎是个瘦小的老女人,白色的衣服,单薄地在凌晨4点的寒风中翕动。
她手里握着一把破旧的扫把,一下一下,慢慢地在那里扫地……那里纸屑纷飞,飘飘洒
洒,奇怪的是我总感觉那飞扬的东西仿佛纸钱一般,不!就是纸钱!烧成灰的纸钱!…
…她好象没有发现我们,或者说根本不理睬我们,她只是顾着自己扫地,甚至根本没有
回过头来的意思……风雨声依旧猛烈,玻璃窗僵尸一般地战栗着,雨点砸在窗上又流下
来,一道道雨痕在窗上像深深的抓痕……又一道闪电划过,随后是沙哑的炸雷滚过,“
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楼梯都在微微地抖动……刹那亮起的闪电把面前恐怖的一幕刻画
得格外地真切,凌晨4点钟,鬼哭狼嚎的风声和血一般的雨,阴森森的楼梯间里,老女人
干枯的手指,干尸般的瘦小身躯,还有那轻轻颤动的银白色发丝……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回到房间里的了。我想我们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两个
目瞪口呆的人对坐着,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死一般的寂静在房间里游荡,空气凝固
了一般……最后还是我打破了冷场,我问阿肥:“这个人,是你们这里的住户吗?”
  
  阿肥摇了摇头,神情木讷:“不是,没有。这座楼都是租给学生的,没有这样的老
人……”
  
  然后又是一片冷场。这时候从门缝里看,楼梯间的感应灯又亮了——已经是第四次
了。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屏住呼吸,看着那幽幽的冷冷的光线慢慢渗透……突然阿肥像
着了魔一样迅速地站起身,打开门冲了出去……
  
  阿肥回来的时候表情木然。我不知道在他冲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楼梯间发生了什么事
情。只是似乎从那以后感应灯没有再莫名其妙地亮过。阿肥眼镜片后一片模糊的水气,
看不见他的眼神。我问他你出去干什么了。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低头机械地收拾床铺,
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她还在那里……在拖地……一个头…
…”
  
  什么?她?谁?那个老女人吗?什么在拖地?什么一个头?……我完全不明白阿肥
在说些什么。他怎么了?中邪了?!还没等我开口问个明白。阿肥突然扬起头,神情怪
异地对着我吼了一句:“你别问了!睡觉!”
  
  ……他怎么了?这,这真的是那个讲话低声细语,平时总是乐呵呵的阿肥吗?……
我楞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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