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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uan (kkkkss), 信区: Ghost
标  题: [故事]悔缘(转)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20日12:19:02 星期四), 站内信件

窗外的雨细细地下。
  我听见雨丝打在芭蕉上的声音,听见柳丝划破空气的声音,听见鱼轻轻吐泡的声音
,我听见心底那一声轻叹的声音……
  我的指尖拂过琴弦,那细雨打在芭蕉上的声音又重现,还有细细的流水声,从我指
尖慢慢地轻泻。
  我看见他站在河对面的街上。
  黄色的油纸伞,淡青的长衫,如清新的空气一般清冽。
  柳枝轻拂在他的伞上,他那样如痴如醉地站着,雨丝已经沾湿了他长衫的下摆。
  每次我弹琴时都见到他站在河对面街上的柳树下,我知道他在听我弹琴,隔着河和
河两边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种的细柳,我就这样与他一个弹琴一个听。
  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绝不是这小镇上的人,我是在这个小镇上长大的,镇上的人没有谁不认识的,镇
子不过就那几条街,街上住着的人家都是互相认识,虽然我很少出门,但是我也知道哪
家里有谁谁。
  他是外面来的,我知道,他的那袭淡青色的长衫是在镇子上见不到的,镇子上的人
家多穿蓝色的短衫或是褐色长衫,好象是一种习惯。
  我为他写了几只曲儿,每天弹,他仿佛知道那是我为他写的。
  我偷偷绣了条丝帕,白色的丝帕,一株斜处飞来的花枝,满丝帕的繁花飞落,伤水
的红色象是伤感的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绣这个,害的奶妈总是说我:“你怎么尽绣这些落花啊,落叶啊的
,为什么不绣些鸳鸯凤凰?白白的浪费了你这一手好针法!”
  我笑笑,奶妈如何能明白我的心呢?
  十五。
  奶妈上楼来对我说,西街口的张家来提亲了。
  张家少爷我是见过的,高高大大有些威武的模样,从他父亲那里学了一身经商的好
本事,他们家的铺子已经开到京城了。
  晚上,母亲果然就上楼来问我,张家的大少爷如何。
  “回了吧。”我淡然地。
  母亲轻叹着下楼。
  十八。
  奶妈又上楼来对我说,北街上的陆家也来提亲了。
  陆家公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清秀的模样,总是象哥哥一样保护着我,他家是书香
门第,祖上出过大官,陆公子自己也是满腹经纶。
  晚上,母亲果然又上楼来问我,陆家的公子怎样。
  “回了吧。”我依旧淡然地。
  母亲愕然了:“陆公子不是从小就和你很要好吗?”
  我轻轻笑了:“只当作是哥哥吧。”
  母亲叹道:“那你看上了这镇子上哪家的少爷公子,让你父亲去说,一定成的!”

  是的,我的家族是这个镇子上最有势力的,我父亲的生意做到各个城市,我哥哥在
京城帮父亲做生意,专和皇亲国戚打交道。
  别说我美貌贤淑,才艺双全,即使我很丑,即使我什么都不会,也一样有很多人来
攀这门亲。
  我笑着依在母亲的怀中:“人家哪有想那么多啊,我还小呢,再在您身边多赖个三
五年再说吧!”
  “三五年?”母亲无奈地推开我,“三五年后你就成了老姑娘了,怕是没人要了!

  “那不是更好?我就可以长久地陪着母亲您了!难不成你总是想赶我走吗?”我在
母亲的怀里扭着身体,象个小孩子一样。
  “好吧,我可不管你了!”母亲故作生气地说,“不过,如果你父亲哪天高兴了,
把你随便嫁给谁了,我可不管!”
  母亲说着站起来。
  “不要啊!”我娇声叫起来。
  母亲偷偷用手捂着嘴轻笑着下楼去了。
  我看着母亲走下楼去,不由地一个人对着烛火发呆。
  十九。
  天又开始下雨了,细细的雨,我的心也有些阴郁。
  随手弹着一只曲,我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听起来仿佛都是轻叹,那种在心底里
的轻叹,一种思念的轻叹。
  我又看见了他,他远远地走来,撑着黄油纸伞。
  他这次跨过了不远处的一座石桥,走到了河这边的街道上。
  他立在我窗下的街道上,河边那棵柳树下,细细的柳枝拂在他的伞上,旁边有一棵
花树,开着淡淡黄色的花,香香的,有些花在雨丝的轻打下落下,落在他的伞上。
  我终于看清他的模样,他也直直地看着我,那眼光,让我觉得温暖。
  我的指尖流出的音乐是我从不曾听过,也不曾谱过的曲儿,我不知道音乐可以美妙
到如此的地步,在瞬间就可以从指间如清泉般流淌。
  他还是如痴如醉的模样。
  一曲终了,我轻轻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窗口,向他望着。
  天地间很静,除了细雨声音,我仿佛听见他心底里的声音,他没有说话,我知道,
但是我听见他心底里的叹息和不舍。
  他要走了,是的,他要走了,我知道。
  我从怀里掏出我绣的丝帕,轻轻地丢在窗外的雨中,丝帕慢慢地落下,他健步上前
,一伸手将丝帕接在手中,我看到他的手是如此的沉稳,我的感觉告诉我,他绝不是象
陆家公子那样的读书人,也绝不会是象张家少爷那样的商人。
  我看见他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虽然在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天天可
以看到他在河对面的街边听我弹琴。
  他的笑很有魅力,我忍不住也轻轻地笑了。
  “秦汉明月宋代风,沙场策骑引弯弓。”他将我的丝帕放在怀中,大笑而去,我听
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等我!”
  “英雄更有情长在,怎教女儿意不衷。”我看见他再次回头看我,眼中满是依恋和
不舍,我心中默默在念着:“等你。”
  几个月后,哥哥从京城里回来,带来了边疆打仗的消息。
  跟着的那年,天下大旱,粮食欠收,父亲和母亲常常坐在客厅中长叹,父亲将家里
的粮仓打开,救济灾民,可惜,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整日里都听见父亲仰天长叹着:
“内忧外患啊!”
  这些我都不懂,只是每天看着河边的柳树萎萎的样子,心里难过,雨都不下了,那
个撑着雨伞着淡青色长衫的人,他去了哪里?几时可以回来呢?
  时间一恍三年过去了,我日日在窗前等着他到来。
  父亲和母亲已经多次催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了,张家的少爷已经娶了陆家女儿,
那是陆公子的妹妹。陆公子还在等我,陆家已经数次上门提亲,都不得而归,陆家公子
有时路过我的窗外,他会抬头看我的窗,看见我时就微微而笑,然后慢慢地踱过去。
  我终于日渐消瘦。
  那年的春天,母亲上楼来陪我呆坐了一会儿,轻声地对我说:“凝儿,你父亲已经
为你订下亲事,是陆家公子。”
  “母亲……”我还没有说话,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我明白你的心,但是,为人父母的,也不能看着你这一辈子就样独守终生。”
  “可是,我答应等他啊!”我的泪慢慢流过清秀的脸庞。
  “一个不知来处不知去处的人,你又如何知道他不过是一时的性起,与你说个笑罢
了,或是他家里早就有娇妻美眷,再或者,他已经……总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不会的……”我无力地辩解却显得如此苍白,惊觉,原来母亲早已将一切明了于
心了。
  “凝儿呀,一个人是不可以一辈子生活在一个梦中的……”母亲轻叹着下楼去了。

  我终于病倒了。
  我卧在床上,每日还是平时弹琴那个时刻坐到琴前,对着窗儿发呆,只是,我却不
能再弹成一曲。
  奶妈上楼来告诉我,陆家听说我病了,想解除了婚约,可是陆家公子却不肯,坚持
要娶我为妻。
  陆公子啊陆公子,凝儿多谢你的情意,只是,凝儿却无法回报你的情意。
  泪慢慢地流着。
  奶妈无声地坐在一旁,陪着我慢慢落泪。
  终于定下了婚期,家里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仿佛要出嫁的那个人是家中的任何
一个人,却独独不是我。
  吉日。
  久不见落雨的天却忽然下起了小雨。
  我的眼前一片大红,喜气地如此孤寂,耳边阵阵祝福,
 作者:magicmaid  回复日期:2003-03-19 21:42:00
  (为什么发表的文章不可超过4500字?)
  吉日。
  久不见落雨的天却忽然下起了小雨。
  我的眼前一片大红,喜气地如此孤寂,耳边阵阵祝福,语言却是如此地晦涩。
  拜完堂,我已经撑不住了,一被喜娘扶进新房里,整个人就瘫倒在床上,仿佛魂儿
都要飞了出去,只是一阵阵地喘着气,觉得心头闷的难过。
  我听见喜娘惊恐慌乱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我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
  仿佛是,慢慢沉睡了过去。
  慢慢再苏醒,眼前依旧是一片大红,大红的烛光在眼前微微摇晃,红色的纱罗帐,
绣着鸳鸯,红色的绸被上绣着凤凰。
  床前端坐着陆家公子。
  陆家公子手中端着药碗,看见我醒来,微微地笑,然后他站起来,从桌上端过两杯
水酒,将其中一杯酒到了去,把药碗里的药倒在了酒杯中,将酒杯递给我。
  “凝儿,交杯酒不能不喝,你身体不好,不能饮酒,就以药代酒吧!”
  陆公子眼中的情浓地化不开来,我的心却一阵阵地痛,痛到不能呼吸,为什么眼前
如此良景啊,那人却不是他?
  我仿佛听见冥冥中的声音:“今生缘当如此,缘当如此啊!”
  左不过是命了。
  我接过酒杯,看着杯中那浓浓的药汤,眼中的泪一滴滴地滴落在药中,将药慢慢慢
慢地稀释着。
  陆公子举起手中的酒杯,挽过我的手臂,我闭了眼,仰头与陆公子一起喝下那杯苦
苦的药,忽然就觉得,人生也不过就是这杯中的苦药,一仰头的时间,也就喝下了。
  新婚后我就一直病着。
  每日里吃的药多过吃的饭。
  陆公子,不,应该是我的夫婿了,整日守在我的身边。时不时能听见下人们的议论
,纷纷地偷偷赌着这个少奶奶能活过几时。
  转眼冬天到了。
  外面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夫婿仍是守在我床边,我轻声对他说:“打开窗户,我想想看看雪花儿。”
  窗外的雪如此洁白,一片银色。
  我忽然心情很好,夫婿将我从被子里扶坐起来,给我披上厚厚的皮袍,紧紧地拥抱
着我,对我说:“还记得小时候下大雪吗?我给你堆的那两个雪人。”
  “记得。”我轻语。
  “那时我就想,那个大的雪人就是我,小的雪人就是你,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
夫婿更紧地抱住我,他用下巴轻轻在我头发上磨擦。
  我的身体开始轻了。
  夫婿还在喃喃着:“长大了,就常常听见你的琴声,琴声里都是你的心情,你的琴
声轻快时,我也跟着开心,你的琴声沉涩时,我也跟着难过……”
  身体很暖,我慢慢闭上眼睛,想睡。
  “只是你长大了,话却少了,见到我时最多就笑一笑,你的笑多甜呀,我只想天天
都看着你笑啊,你嫁来那么久了,却也没见到你笑。”
  我微微笑了一下。
  身体很软,我手臂慢慢滑落下去。
  “凝儿,凝儿!”
  我听见夫婿唤我的声音,我猛然睁眼,却看见夫婿满脸是泪地搂着怀中女子,女子
的手臂软软地垂在床边。
  那女子是我。
  看着痛不欲生的夫婿,我的眼中又有泪涌出,但是,脸上却是干干的,看看下面那
具身体,却是泪流满面。
  有人跑了进来,不断地有人来,有轻轻地叫声,一切都很忙乱。
  夫婿只是将我抱在怀中,谁也不理。
  人生虚幻象,身体臭皮囊。
  我终于从那具身体里解脱了,只是,我的心却是还如此的迷惘,我该去哪里呢?他
说过让我等他的,如果他来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去我的窗下找我呢?
  我化做一缕轻轻烟飞了出去,飞回我的闺房。
  房中一切没变,只是没了人。
  我听见奶妈的哭泣声,我穿过墙,只见奶妈坐在楼梯上哭泣着,一边哭一边在自言
自语地说着话:“小姐,你是我从小看大的,虽说从小就身体不太好,但也不至于那么
早就去了啊!我这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小姐啊,我是个粗人,什么事情也弄不明白,
到底你是迷到了哪里,就是如此地看不开了呢?”
  我走过去想摸摸她,我的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走到楼下,父母亲正对坐着,母亲轻轻地小声抽泣,父亲呆呆地,只是长叹:“是
命了,左不过都是命了,是这孩子挣不过这命去……”
  我忽然才发现,我已经没了悲伤,只能看着别人哭泣流泪,我却连悲伤的感觉都没
了。
  我只知道一件事:我要等他到来。
  我躲在窗外的那棵树上,那棵春天会开淡黄色花的树上。
  镇子上的人很久都在议论,陆家的大少奶奶,那个叫凝儿的,死了以后还会泪流满
面啊,不知道又预示什么样的灾难要来了。
  春移秋易,转眼又几年过去了,我眼见得父母亲老了,我的夫婿已经另娶了填房,
为他生了一子一女,只是,他常常站在街上望着我的窗户发呆。
  奶妈过世了,她走的时候来树前看我,劝我:“小姐别等了,还是去找个好人家投
胎吧!”
  我淡然而笑,我已经不习惯说话了。
  那年刚刚立春的时候,我忽然敏锐地听到一种声音,那应该是一群马急奔而来的声
音,马蹄急踏在青石板的路面上,那响声,震得地面微微晃动。
  眨眼间十几匹骏马飞驰而至,停在了树下。
  最前面的一匹马上坐着位红袍将军,后面跟着十几骑,这一群人个个都是灰头土面
,满身浮尘。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原来是边疆归来的壮士。
  最前面的红袍将军也是满面灰尘,但是马一停下来,他都来不及擦去脸上的尘土,
就飞身下马,两步跑到我家的门前,大力地擂门。
  门很快就开了,出现在门口的是母亲。
  我正在诧异,却听母亲张口说道:“你走吧,你来迟了,凝儿已经死了。”母亲的
脸上满是悲愤,她狠狠盯了一下红袍将军,然后转身又进去了。
  红袍将军似乎被什么大力地击了一下,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两步。
  门“咣”地关上了。
  红袍将军在其他人的挽扶下离开,他仿佛瞬间老了很多岁。
  看着再次扬起尘烟而去的马匹,我迟钝的记忆忽然“哗”地打开了,是他!是他!
是他回来了!
  我想去追上他,但是想到人鬼殊途,我见得到他,他也见不到我,那又如何?
  我软软地依在了树枝头。
  春天来了。
  柳树发芽了,窗前我所寄身的这棵树也开花了。
  我想我该离开了,只是,去哪里我却不能知道,去投胎吗?再入轮回,再历红尘,
再痛再生?
  春天的雨总是多的。
  细雨又开始落了。
  细雨的黄昏,远处走来个灰袍的僧人,他行走很慢,但却步履稳健。
  那僧人来到树下停住,我却惊觉,那僧人竟然是他!
  他站在树下,一身灰色的僧袍,细雨早已经将他的肩头打湿了,他双手合什,眼睛
望着我的窗口,眼中微有泪光,口中低诵着,我细细听来,却都是:“凝儿,凝儿,等
我。”
  我家的院门打开来,却又合上。
  他在树下只是站着,细雨早已湿透了他的僧袍。
  天快黑了,我家的院门再次打开,却是母亲撑着伞出来,她走到他面前,轻叹一声
:“凝儿都已经走了,你又何须如此?”
  说完,母亲将一样东西递给他,却是我琴上的一根弦,“如果你执意如此,就将凝
儿日日抚的琴弦给你吧,说不定,”母亲眼中的泪又落下了,“凝儿的魂魄也还在等你
呢。”
  母亲说完已经泪流满面,她转身进了院子,关上门。
  一阵急雨将树上的花纷纷打落,花在空中舞着,他收起琴弦,抬头看落下的花。
  虽然已经人鬼殊途,但他能对我情意如此,就算是一世也不枉我等他了。
  
 作者:magicmaid  回复日期:2003-03-19 21:43:00
  我看着一朵盛开着的花正落下,飞身纵入花中,花儿不偏不斜,落在他左边袖口的
角上,我微微用点阴力,将花化在了他的衣上,我也安身在那片花渍上。
  他仿佛一切尽知似的,轻轻将袖子抬起,微微一笑:“凝儿,我们走了。”
  我随他到了一座古刹,伴着他在青灯下日日清修。
  第一个三年,他法号断尘,日日与寺中僧人一起念经,夜里还点灯翻读经书,有时
打坐至清晨。
  可是,我还是看见他时时发呆,眼中偶有泪光,有时将衣袖放在鼻前轻嗅,我都能
感觉到他的呼吸和体温。
  他的僧袍时时穿着,总是不愿脱下来清洗,偶尔清洗时,也很小心地不让袖子沾上
水,晾到半干就很快穿在了身上。
  他做了一具琴,用母亲给他的我的旧琴弦配在上面,他从不弹,只是看着轻叹着,
每日里都细细的为琴擦拭去上面的浮尘。
  第二个三年,他改法号为无尘,开始云游四方,听不同寺庙里不同的得道高僧讲经
,与不同层次的僧人打着机锋。
  他偶尔时还会发呆,特别是有时看到风光好的地方,那些美丽的风景,常常让他心
底里发一声长叹。他有时还是把袖子拿到鼻前,用手轻轻抚摸。
  他的僧袍开始常常洗,只是小心地不洗到袖子,然后等僧袍干了再穿上。
  他的琴三年背在身上,每天睡觉时放在枕边。
  第三个三年,他再改法号为了尘,他云游回到古刹,闭门在寺院的后面种菜种花,
也不见诵经,也不见和僧人打机锋。
  他已经不再发呆,偶尔微笑,有花开的时候,他就笑的多一点。
  他身上的僧袍已经烂了,他终于换了一件新的僧袍,只是小心地把旧僧袍上的那花
渍剪下来,再缝在这件新的僧袍上。
  琴每日还是放在他的房间,他日日擦拭,却很少望着琴轻叹了。
  第十年,他又改号为入尘,他开始和僧人们讲法,打机锋,他的法讲得很好,甚至
常常有别的寺庙请他去讲法。他的名声开始四处传播,很多人都慕名前来听他讲法,古
刹原本已经冷落的香火再次空前鼎盛。
  他已经时常面上带着微笑,每个人都乐意亲近他。
  他把僧袍上的那个花渍又拆了下来,然后自己缝了个小布包,将那块沾着花渍的布
缝在里面,时时装在贴身的衣服里面。
  琴被挂在了墙上,更象是一种装饰品。
  他在当时成了一代名僧,不久古刹的方丈圆寂,他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古刹的方丈。

  就这样,他慢慢老去。
  一日,他叫座下弟子招集全院的僧人,他坐在大殿中,宣布他的大弟子将接替他方
丈的位置。
  在寺中弟子的惊诧中,他面带微笑,高声诵着:“秦汉明月宋代风,沙场策骑引弯
弓。英雄更有情长在,怎教女儿意不衷!”
  于众僧的低低议论中圆寂。
  我从那花渍中跳出来,到他的房间里取下琴,放在床前轻抚琴弦,琴声在寺中飞跃
,寺庙外树林中的鸟纷纷飞来,在房外打着圈儿飞。
  那条旧的琴弦忽然间断开,发出低低唔咽似的声音。
  我抬头看见他站在门口,脱离那具皮囊,他更是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而我依旧是
几十年前的模样。
  我丢下琴,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他微笑着拉起我的手:“走吧,让你等了一世,我再还你一世吧!”
  我微微笑着:“你如何是个得道高僧呢?难道连这也没悟透?一世已经过去,还又
如何?不还又如何?我等你一世,只是等了,又何须你还我一世。你又何必执着呢!”

  “哈哈,傻凝儿,悟即为没悟,没悟即为悟,人生虚幻象,悟也虚幻,没悟也虚幻
,还也虚幻,不还也虚幻,你又何需执着于这虚幻的形式呢?我法号入尘!”
  我恍然间如醐醍灌顶。
  于是在他的携带下,直奔轮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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