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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ixi (青蛙王子★枯井中), 信区: Ghost
标 题: 黑幕(转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3月31日13:31:49 星期一), 站内信件
【 以下文字转载自 Fantasy 讨论区 】
【 原文由 black 所发表 】
我梦见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巨大的银幕上演的是个恐怖的节目,上面形象有几米高的女人打算杀死自己的孩子
,她伸出手,可是……她的手伸出了银幕,伸向我,冰冷的卡住了我的脖子……我
就这样死了。
一,英飞,饺子和怪梦
好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早上起来我回味梦里,惊魂未定。
电话响了,是英飞。
“过年好。”他说。
我知道他是不会为了这么个客套的理由打电话的,所以直截了当:“什么事,说吧
。”
英飞说:“过来看我。”
“好,什么时候?”
“除夕。”
这一带是别墅区,一栋栋小洋楼漂亮的很,只不过大多数空着。我按照英飞给的地
址找到120号,按了门铃,有人在屋里喊:“门开着呢。”
我推门进去,英飞正好从里屋出来,还是老样子,懒洋洋的表情,只不过多系了个
围裙。
“你怎么浑身都是白面?”
他抹了一把鼻子,这样脸上白了一块,看上去有点调皮。
“包饺子呢,一个人包饺子。”
我把大衣往门旁边的架子上一挂,说:“好了,现在是两个人。”
从来没想过英飞这么喜欢包饺子,擀面,包,还真是像那么回事。我就惨了,我擅
长把饺子包成糖三角。“你怎么想起叫我来跟你做饭啊?对了,这里是你们家吗?
”
英飞低着头,玩擀面杖,说:“因为明天大年初一,我忽然想过年了。”
这家伙避重就轻,选择回答我的一个问题,拒绝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算了,我问
:“那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来呢?”
他诡笑:“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你爸妈一定很忙,今天晚上我看我不叫你过来,
你就没的吃了。”
这个不错,我爸妈都是单位里的骨干,逢年过节更是忙的根本就不回来了。
我说:“没错,按惯例,我今天晚上根本没打算吃饭,准备打一晚上CS。”
英飞把一碗凉水倒进冒泡的锅里,防止饺子扑出来。
“去逛庙会?”
我往后面一跳,做个夸张表情:“哇塞,今年不是你本命年啊!”
英飞说:“不能过年吗?……来来,尝尝。”
他把饺子捞出一盘,我老实不客气的用手拎一个扔进嘴里。
“唔……烫!”我咽下去,说:“不过味道不错啊,什么馅儿的?”
“胡萝卜牛肉。”英飞说,“手艺不错吧?我习惯自己给自己做饭吃。”
在沙发上坐定,打开34寸的纯平电视,英飞眯着眼,背靠后,神情好像只懒惰的猫
。
“我就是突然想过一点无聊的日子了。”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做噩梦
。”
我问:“梦到什么?”
他又蹭蹭鼻子,那上面还是沾着面粉:“也没什么,梦里我好像是哪家的小孩子,
躺在自己的小屋里。”
“忽然什么东西惊动了我,我就醒了,起来,出房门,去我爸爸妈妈的屋子——我
是说梦里我变成的那个小孩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有个声音告
诉我他们睡着了。”
我说:“就这些?”
“就这些。”
“那有什么可怕?”
英飞叹息一声,说:“我在梦里一点也不觉得可怕,理所当然一样,但是等我醒过
来,回想起梦到的情景,那个小孩的父母在床上的样子……他们的脸白腊一样,眼
睛馅下去,骨肉几乎分离,那个哪里是人,分明已经死了,而且还在腐烂。”
一个小孩子,面对已经死去的父母,以为他们只是睡着了。
这场面有点骇人听闻了,我说:“你是不是恐怖故事看太多,还是最近劳累过度啊
。”
英飞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从星期一我就开始做这个梦,一模一样
的梦,一闭上眼睛就开始,没完没了,没日没夜,你觉得好受吗?”
我摇头,有点不对劲:“你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
英飞毫不犹豫的说:“没有,我最近没什么事干,一直在家呆着。”
“那你有没有看过奇怪的东西?”
他还是说:“没有。”
我不知道说什么,拿着遥控不停换台,感觉哪个节目都看不下去,英飞还在揉眼睛
,我问他:“能上网不?”
他指指茶几上的笔记本。
这台IBM的笔记本挺好用,我拨号,打开浏览器。
是个灰色的界面,我问英飞:“你设的什么首页啊?”英飞说:“没有,空白。”
“不对,你看看。”他凑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没说话。
那个页面不大,中间是一张模糊的相片,灰蒙蒙的。
“这照的是什么啊。”我眯着眼睛看,右上角,好像……
“好像是个小孩子……对,就是个小孩子!左边就模糊了,好像是个桌子吧,桌子
上面还有什么,桌布?不像,挺厚的,左上角……”
“是床。”英飞说。
我没反应过来,“啊?”一声。
“是床,我梦见的那张有两个人在上面慢慢腐烂的床。”英飞说,“这个情景,这
个色调,跟我梦到的一模一样。”
果然,那相片经过他这么一说我越看越像,虽然一点不清楚,但是上面的白点好像
电视上的雪花一般,让里面的情景更加的逼真起来。我似乎听到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个小孩也好像动了动,隔着屏幕,圆圆的小脸冲着我。
他好像笑了,他在笑!
我大叫一声跳起来,英飞手搭在我肩膀上。
“不至于吧,这么专心?”
我说:“不是,这相片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对了,你老做这个梦,是不是因为看
了这个?”
英飞说:“不可能,我今天是第一次看见。”
我说:“不会吧,那它怎么成为你的首页的?”
英飞说:“不知道,可能是我上网的时候自动设置的吧。”
“那你上的什么网?”
英飞说,不记得了。
那个页面真的让我太不舒服了,我想换个别的网站,却发现没有任务栏。
“英飞,你看看……”
他没回答我,我看见他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好几天没睡觉了,别叫他了。我这样想,再看看那个页面,鼠标移到照片上的时候
,变成一只小手。
我点了一下,屏幕一跳,变成了全屏的flash,好像鼠标操作的侦探游戏一般,主
角是个小孩。
我操作着这个小孩在他家到处走,房子很大,有上下楼,可是没有别人,空空荡荡
,冷冷轻轻的。
不知道走到哪里才可以出去,也不知道如何操作才能解开谜底。
我百无聊赖的点着鼠标,近乎没有目的。
那个小孩现在又回到客厅,我试探着点击客厅里的东西,沙发,没有反应,茶几,
没有反映,电视……电视开了,可是没有节目。
“哗啦……哗啦……”
电视的声音很响,那个小孩看着电视,露出害怕的样子。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抬起头来,面前的电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没有了节目,一片雪
花。
英飞还在沙发上睡着。
我拿过遥控器,转台,可是没有一个台有节目,每个台都是雪花,发出很大的“哗
啦”声的雪花。我按了电源控制,屏幕黑下来。
没有声音了,再看电脑上,那个小孩面对着的,也是个关了的电视。
这是怎么回事?我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反感,打算结束任务,关了窗口。
可是电脑死机了,那个小孩面对黑色电视屏幕的背影成了定格,不再活动。
我脑子里蓦的浮起曾经梦到过的画面来。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不对,这根本没有关系嘛。我想着,笔记本的屏幕忽然跳了一下。
跟电视信号不好的时候一样,跳了一下。
然后屏幕黑了,许久,上面跳出一行红字。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只有这一行红字。
一种被窥破秘密的死心裂肺的恐惧向我袭来,不知道怎么的迫不及待的恐惧。“谁
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几乎喊出声来,也许说出来会好些,很多时候都这样。
屏幕又跳了一下,又一行字出现。
“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这句同样的话就排在刚才那句话的下面。
也许,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我想叫醒英飞,他早该醒了。
二,庙会,啤酒和镜子
我醒过来,感觉脸颊被阳光照的火辣辣,浑身上下竟然说不出的酸痛起来。
这里是间卧室吧?
脚步声,门开了,英飞大大咧咧走进来:“你小子睡得倒香,推也推不醒,还死沉
死沉的。”
我说:“昨天晚上……你把我扛过来的?”
他说:“是啊,你快点洗把脸,走了。”
“干嘛去?”
“庙会。”
“你还真去啊?”
洗完脸我顺便在水龙头下面冲了冲自己的脑袋,感觉还是沉颠颠,昨晚的许多事情
记不清楚,大概是从打算叫醒英飞以后,一切就都成了过水的手纸——模模糊糊,
惨不忍睹了。最后我打算不去思考,跟英飞出门。
大门口站着个小孩。
“英飞!”我回头问:“这个孩子……”
他瞪着那孩子,有一刻我认为他们一定有仇,不过错了,因为最后他说:“我不认
识。”
小孩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走,我只好蹲下来问他:“你爸爸妈妈呢?”
他倒是挺给面子,告诉我说:“在家。”
我只好问:“你家在哪里?”
他摇头,说:“爸爸妈妈不让我告诉陌生人。”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他说:“等着你们带我去玩。”
英飞看着小孩,开始不说话,后来锁上大门,说:“走吧。”
“孩子呢?”
“带他一起走。”
这个一定是他亲戚的孩子,难为这家伙总是打哑谜。
我根本不会跟孩子打交道,幸好这小孩还算合作,走在路上一只小手拽着我裤子,
一句话也没有。
真到了公园他眼睛就亮起来了,瞅着那个做棉花糖的直咽口水。
“你想到哪里逛逛?”我问英飞,他说,无所谓。
我说那好吧,你先等一下,我去给这小家伙买个棉花糖,这样他小手里有的抓,就
不会把我裤子扽下来了。
小孩看着我手里的棉花糖,想拿,又把手缩回去。
“拿着拿着。”我塞到他小手里,“我又没跟你要钱。”
他攥着棉花糖的棍子,眼睛里冒了光,老气横秋的问我:“你真的不管我要钱?”
我说:“是啊,算我请的。”
他又小心的问:“那你是不是要我叫你一声哥哥什么的?”
我啼笑皆非,说:“我可没想过,这是你说的。你想叫就叫,不叫也无所谓,不过
你得记得不许叫我‘弟弟’,否则棉花糖就该我吃。”
那孩子噗哧一声笑了,我忍不住捏一下他胖乎乎的脸。
“好了,走了。”英飞说。
孩子跟我混熟了,告诉我他叫小飞。
“跟你名字一样嘛。”我说,英飞哼一声,把头扭向一边。
他今天看起来闷闷不乐,而且我觉得他明显一点不喜欢小孩。
“算了算了。”我跟他说,“难得有个孩子让咱们玩玩,开心点。”转身把小飞往
驴背上一放。孩子高兴的直鼓掌。
我掏出三块钱,牵驴的死活不要,用浓郁的河北口音反复说:“你又没骑驴。”
嘿,今天走大运了,走街上也总有人看着我们仨,没见过大好青年带小孩吗?
“哥哥,你真好。”请他吃羊肉串的时候,这孩子甜滋滋的在我耳朵边说。
我傻笑。
“可是那个哥哥就不好。”
他指的是正站在人群里的英飞。
“他因为总是觉得孤独,所以想站在人群里。”
我瞅瞅小飞:“你知道的不少嘛。”
“当然!”孩子说,“我知道他成天闷闷不乐,他也没有爸爸妈妈,一个人住,就
喜欢对着电视发呆。”
“电视……”我机械性的重复着。
远处的英飞在拥挤的人堆里走来走去。
他根本和这里热闹的气氛格格不入嘛,我想,还不如回去陪他喝酒呢。
不过小飞兴致倒好,吵着要再吃个糖葫芦,我叫英飞看着他,自己去买,回来的时
候,只剩下英飞一个人站在当地冲我笑。
这是我这一天半来看见的他的最开心的笑容。
“小飞呢?”
英飞说:“回家了,我把他轰走了。”
我说:“别开玩笑了,他是个小孩,你不会这么做。”
他说:“我恰好就这么做了,我叫他滚蛋。”
我盯着他,有好几秒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最后他说,“回家喝酒。”
虽然跟他走了,可是感觉很不爽,内心里总觉得英飞有点不对劲,但是我不习惯跟
他要理由。
回到别墅打开一小瓶哈尔滨啤酒,喝一口,我问他:“这里是你家吗?”
英飞说:“算是吧。”一仰脖,他手里马上只剩下空瓶。
我说:“你打算喝个烂醉吗?”
英飞说:“那也是一种乐趣,不过你放心,我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这是习惯。”
我说:“习惯?没听说过,你还有什么习惯?”
他停下来,认真的看着我,似乎预言又止。
我说:“小飞那孩子是你的什么人?你认识他吧!”
英飞不自在的说:“是,不过我刚认识他。”
我说:“你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英飞说:“他回家了,他一定回家了。”
我不知道怎么继续对话了,只好喝酒,然后,用他家的厕所。不愧是别墅,厕所很
大,设计的别致而典雅,洗手池前面有块漂亮的镜子,我抹了把脸,对着一看。
我并没有看到自己,镜子里没有我的影子。
不过别的一切如常,我傻呆呆的看,过了那么一会儿,镜子里冒出两个人影来。
那是两个人在打架,从走廊打进厕所,穿白衬衫的那个人力气大些,显然控制了局
面,把另一个按在水池子边上。好熟悉,那个影子好熟悉,但直到那人抬起头来,
面对镜子,我才差点惊讶的叫出来。
那个人是英飞,下面那个……是我!英飞按住我,右手高举着,一把刀。
他想杀我吗?
后面,后面……我正紧张的看着,那景象一下子没了,镜子里只剩下一脸错愕的我
。
没有任何异常,难道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吗?
不对,刚才镜子里反射的景象中,走廊分明是有灯光的。别墅这一面朝阳,白天很
亮,如果有灯光,那么一定是晚上。昨晚我有一段记忆是空白的,那就是去叫英飞
以后。难道在那一段空白的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又怎么能看到呢?
“你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英飞侧着头问我,我说:“为什么这么问?”
“这栋别墅原来是我的一个阿姨的,她现在已经去世了,把房子留给我。生前,她
从来不住在这里,因为她说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说:“那你还在这里住?”
英飞说:“你信吗?这个世界上可能有鬼吗?”
我说:“你不信吗?为什么要告诉我?”
英飞说:“因为最近有奇怪的事情,我在后悔叫你过来陪我。”
我一笑,说:“别胡思乱想,咱们两个人——还怕什么?”
英飞点头,想去拿电视遥控器,左胳臂在空中哆嗦了一下,又收回去。“怎么了?
”我问,他摇头。
不过我看见他袖口有血渗出来。
“你手破了?”
他无奈的笑,说切菜划了个口子。我说,去给你拿点药膏吧,血都没止住。
我记得自己外衣兜里有卷创可贴,便走到门口去拿,地上有什么东西绊脚,像个木
头棒子。我掏完药膏蹲下去瞧,那是一把刀。一把一寸来长的尖刀,跟我在镜子里
看见的那把一模一样。
英飞曾经举着这把刀,对着我。
我开始脖子后面发凉。
有人哭。
在门口,有人哭,我回头,那边电视的光一闪一闪,英飞没有出来。
哭的人在门外吧?正考虑要不要去看,有人叫我:“哥哥。”
是小飞在叫我,哭声止住了,我看见那孩子坐在门廊的阴影里。
“你怎么进来的?”
我记得明明锁门了。
那孩子指指自己脖子上的钥匙,说:“这是我的家。”
“我跟爸爸妈妈的家。”
我说:“不会吧,这屋子是……”
“他撒谎!”那孩子忽然愤怒起来,打断我的话,“他一直都在骗你!你知道他是
干什么的吗?”
我又回头一次,再对那孩子说:“你在说另一个哥哥吗?”
小飞点头,说:“他是凶手。”
我说:“那是很严重的词儿啊,你可不要乱讲。”
小飞说:“真的!这里原来是我的家!我跟爸爸妈妈住在这里,有一天那个哥哥忽
然来了,他管我妈妈叫阿姨,妈妈待他很好,让他住在这里,谁知道当晚他发了狂
,砍死了爸爸妈妈,跑掉了。”
他越说越激动,吧嗒掉下泪来:“第二天早上,我奇怪妈妈为什么不叫我起床,为
什么听不到爸爸出门的声音,我就自己爬起来,到爸爸妈妈房中一看,他们都躺在
血泊中,动也不动。我就摇他们,问他们是不是睡着了。他们不回答我。我以为他
们在生气我不帮他们干活,就自己跑去做饭,上学,这样好几天,好几天我都是自
己过来的,我做好饭叫他们,他们都不动……一直到许多奇怪的叔叔阿姨来了,把
他们抬走。我才知道他们死了。”
他过来,小手抓着我,说:“你要小心,他是疯子,他也想杀你。”
我拍一下他的手,感觉就像冰一样沁心凉,我说:“小飞,你为什么要编瞎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退后一步,离开我,惊恐的说。
“你说的不对,如果你当时都不知道你爸爸妈妈已经死了,又怎么知道是英飞砍死
他们的?更何况这里如果是你们家的房子,你应该住在这里,而不是英飞。”
小飞考虑了一下,说:“如果我也死了呢?”
他脸变的更白,我第一次发现他眼圈黑黑的,有淡黄色的汁水流出来。
“如果我也死了呢?”
我二话不说撒腿便跑。
三,时间与时间之间
我跑回客厅,英飞依旧在沙发上靠着,只是,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我,我正在摇着英飞,想叫醒他。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跑回昨晚?一时间我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不知道该往那里走
,在哪里停留,在这种彷徨和犹豫中,我听到另一个时间中的自己焦急的喊声:“
英飞!给我醒醒,怎么睡的像死猪一样?”
味道,什么地方有种奇怪的味道,我闻见了,向地下看,果然,从那台已经死机的
电脑屏幕里冒出什么东西来了,像气体,更像一种胶,黑糊糊的,有生命一般,慢
慢爬向正摇着英飞的那个我。
我急了,想去提醒自己,不过太迟,那东西全部进入了那个时间的我的身体。
那个我放下了英飞,左右瞧瞧,从沙发的侧面掏出一把尖刀。
就是那把刀!我已经是第三次见到它了,此刻它被另一个我拿着,狠狠向沙发上的
英飞扎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英飞忽然一个懒驴打滚从沙发上翻起身来,躲开了致命一击。
“你疯了?”他目呆呆的看着那个我。
我听见自己冷笑着说:“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
“开玩笑?”英飞说,捂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刚才躲避的时候还是慢了半拍,腕上
被划了个一寸来长的口子,血滴到地板上,鲜红的一点一点,触目惊心。
“是啊,开玩笑。”那个我一步一步走近他,手里拿着刀。
英飞退后,说:“你把刀放下!你不是小狼,你是谁?这几天一直玩我的就是你吧
?”
那个“我”说:“没错,我现在是在你好朋友身上,你要考虑一下他啊,你不想让
他受到伤害吧?”
英飞说:“少废话!你让我做噩梦,又利用电脑上他的身,你想干什么?”
那个“我”说:“我想杀了你!因为我寂寞……我太寂寞了,很久以前,先是爸爸
妈妈睡着了,然后我也死了,一个人游荡在大房子里,孤孤单单的滋味,你知道不
知道?我想你知道,因为你一向也是这样的,你跟我是一样的,所以我想杀了你,
让你跟我做伴。你不要怕,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也死了,跟我一起,咱们就都不
寂寞了。”
英飞没回答,眼睛在屋里瞟来瞟去。
“我”说:“刀在你最好的朋友手上,不是杀了你,就是杀了他,你选择吧,你不
是太自私的人,不是吗?来吧,就跟我当初一样,没什么痛苦的。”
“我”上前一步,把刀锋戳过去。英飞迅速的蹲下躲过,把地毯一拽,“我”立即
四仰八叉的栽在地上,英飞扑过去,跟“我”扭打在一起,夺过那把刀,站起来转
身要走。
“我”从后面抱住他,咬牙切齿的说:“杀不了你,那你就杀了我!”
英飞一个过肩摔把“我”扔出去,说:“我警告你,别玩我朋友,否则我对你不客
气。”
“我”狞笑着爬起来,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那你就来啊,朝这里,来一刀。”
英飞把刀锋冲里,反握着,说:“看来我只好把你绑上了。”
“我”没等他说完就扑过去,不顾一切死死的缠住他。
我看见那个“我”跟英飞厮打,从走廊一直打到厕所,跟我在镜子里看见的一样,
最后英飞制服了我,不过也气喘吁吁,几乎失去理智,高举着那把刀,对着“我”
。
不过他没有戳下来,他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刀柄,磕在“我”脖子后,那个“我”
一声不响的晕了过去。
我松口气,一回头,小飞站在我身后,面无表情。
“你都看到了?”
他仰起头来,把小脸对着我,顷刻间周围的东西好像都在飞速的旋转,除了我和他
。我被转的都有些站不稳的时候,停下来了,小飞不见了,周围的墙壁灰暗了许多
。
走出去,客厅的摆设完全不同了,不过还有一台电视,有个很像小飞的小孩专心的
在打游戏。
说那个小孩像小飞,因为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之所以是“像”,因为那孩子脸上挂
着的都是满足的笑容。
两个大人在门口,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听到他们在说:“小飞,爸爸妈妈走了,
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
那孩子说:“好!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门响,那两个人走了,孩子便对旁边地上的玩具狗熊说:“爸爸妈妈走了,这里就
是我的城堡了!咱们一起玩吧?”
我站在孩子的身后,看着他自言自语的对着玩具说话,好像那个玩具有生命一样。
“你知道,这个家就剩我们两个了。爸爸妈妈走了正好,他们不会不让我玩游戏机
了。这个世界属于我们两个的了,你想做什么,说给我听哦。”
空气中忽然响起很多说话声,有近有远,此起彼伏。
有女人在说:“小飞,不是妈妈不让你养小动物,小动物太脏了!”
有男人在说:“小飞,爸爸忙,等过一阵子不忙了,再陪你去公园玩。”
有小飞的哭声:“爸爸说慌!爸爸从来不陪我玩。”
然后还有啪啪的声音,像是小飞挨打了,她妈妈骂道:“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爸爸妈妈还不是为你好。”
更多的声音,是小飞的自言自语,他对玩具说的话,对电视说的话,对窗帘说的话
,对拖鞋说的话。
这个孩子,我想起我小时候,不也是这样吗?那时候爸妈不怎么管我,除了跑出去
瞎闹,回来一个人,对着空荡荡没有别人的屋子,也是这么糊里糊涂的靠想象跟别
的东西说说话什么的。
“小飞……”我低头找那孩子,孩子不见了。
去哪里了?上楼,我四处找,有间屋子虚掩着门,推门,小飞正对着一张床发楞。
那张床上,有两个人躺着,他们一动不动,瘦骨嶙峋……是啊,因为身上没有什么
肉了,已经腐烂,几乎和床粘在一起。
孩子愣愣的看着那张床,嘴里嘀咕着:“爸爸妈妈睡懒觉……”
我觉得不能再看下去,这场面太让人心悸,走,我想下楼,不小心撞开了对面的门
。
对面是小飞的房间吧,玩具撒了一地。
不过我没有多看那些玩具,因为里面那张单人床上,也躺着个小小的人。
或者说,那是具小小的骸骨,跟刚才小飞的父母一样,腐烂的只剩下骨头。
小小的骷髅旁边,还靠着一只玩具熊。
我知道那是小飞,原来他也死了,真的已经死了。再转身,他就在面前。
“我死了!”他仰起脸,惨白。
“我已经死了,不过我还在我的城堡里,很安全,我想有人陪我,陪我玩。哥哥你
可不可以陪我玩?”
我使劲掐自己,可是感不到疼,是做梦吧,我怎么还不醒来?
小飞好像看穿了我,说:“哥哥,你不会醒了。”
怎么会?
我眼前一片漆黑。
渐渐的有亮光了,不过不多,我面前是一个大银幕,电影院里的那种。
四周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就连银幕上放映的也像是个无声的电影。
我沿着中间的通道渐渐走向银幕。
走着走着,我忽然想起那个梦,我就这样死了吗?被自己梦里的一个孤单的恐怖场
面杀死?
可是我无能为力,我无法让自己不恐怖,如同无法让自己不孤独一样。
走的越近,银幕上的人影越发高大起来,那个女人站起身来,足有三米多。
她开始动了,伸出手……
还有一个机会的,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个机会!如果我这个时候醒过来……
我咬自己的胳臂,一直咬的鲜血淋漓。
不疼,我喊,想冲破噩梦,叫醒自己。
可我没有感觉。
那个女人的手伸出了银幕,一直,向我伸过来。
我最后大喊一声,面前的银幕后面,好像有人影忽闪过来,是英飞吗?叫醒我啊,
摇醒我!快,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冰冷的大手,卡住了我的脖子。
四,
“小狼!”
睁开眼,是英飞的脸。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我手脚冰凉,站起来。“现在几点?”
英飞看看表:“凌晨两点,刚才我也睡着了。”
我说:“走!咱们马上走!”
英飞看我的表情,心领神会,说:“好,你马上走,我不怕他。”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说,这是死不死的问题。
“我不在乎死不死。”英飞说,“反正我一个人过惯了。”
我忍不住,一拳打过去,骂道:“你混蛋啊?在我面前说要死?”
他问,怎么了?
我说,你连累我。
他不说话,我便揪住他回客厅:“既然被你连累了,咱们一起呆着,看看什么时候
死好了。”
客厅里本来关着的电视啪一下开了。
小飞的脸在里面说:“我不要他陪我了!你对我好,给我买吃的,陪我玩,我要你
陪我!”
我说:“很遗憾,小胡萝卜头,我不能陪你,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陪你的。”
他说:“为什么?我可以杀死你!我能杀了你!”
我说:“杀了我又如何?你想不想你爸爸妈妈,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陪你?
”
小飞说:“他们忙。”
我说:“他们死了还忙啊,我告诉你,他们没来是因为他们早离开这个家,自己投
胎重新做人去了,重新活过一遍,多好,难道你不想啊?”
小飞低一下头,说:“可是我只能留在这里。”
我说:“小笨蛋,谁要你只能留在这里的?你知道外面什么样子吗?外面花花世界
,好玩的多了,而且有好多人可以陪你,我们今天不是带你出去了吗?”
小飞说:“我今天是藏在你们的想象里出去玩的,幸好你们都没注意我的样子只有
你们两个看的到,感觉的到。不过我玩的很开心,所以我想让你陪我了。”
我说:“傻瓜,要我再跟你说一遍吗?我死了也不能陪你,我死了就会再去投胎做
人,跟你爸爸妈妈一样,因为这里根本不是我的家,我也不会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
,跟小傻子你一样。”
小飞说:“我没有把自己关在这里。”
我说:“没有?那你干嘛反复想着自己刚死的时候,看着爸爸妈妈的样子,还把这
样的记忆强行灌给英飞?干嘛整天都在这里玩,把这里叫做你的家?干嘛编瞎话想
让我跟英飞自相残杀,死一个留在这里陪你?小孩就是小孩,哥哥教教你,你这么
做没用的,你自己关了自己,就算你杀了我,也一样没人陪你。”
小飞第一次像小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这里是我的家,这里就
是我的家!我要等爸爸妈妈回来!你骗我,他们一定是上班去了,他们一定会回来
。”
我狠下心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就算是死了,你也应该长一点,不要自欺欺人
了,你明白的,我说的对不对,你自己想想。”
跟断了电一样,电视又啪一声没有影像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吊灯猛的摇晃起来。
我跟英飞对视一眼,冲到门口,小飞小小的身影依旧在门廊的阴影里,掂着脚,想
要打开门闩。
鼻子怎么忽然发酸?我过去,帮他把门打开。
外面天还没亮,夜风,有点凉,小飞怯生生看着外面的世界,半天,才说:“好美
。”
他指着天空,说:“我看到了,爸爸妈妈在星星的后面,对我招手,他们等我很久
了。”
我蹲下,抱着他的小肩膀,说:“好孩子,勇敢点。”
小飞说:“我下辈子可不可以跟哥哥学打电脑游戏?”
我说:“可以啊,下辈子哥哥还陪你玩。”
他回过头来,朝英飞望一眼,又叹口气,在我耳朵边说:“我告诉你,他其实比我
还惨呢,他小时候一个人在家自己跟自己玩剪刀石头布,谁输了弹脑门,特别认真
,每次都弹的一脑门子大包。”
我差点笑出来,点他的脑门:“小鬼,你什么都知道是吧?”
小飞说:“是啊,也许是因为我经常想象,死了以后,法力也特别强吧。”
他蹦了两下,朝我们挥挥手,一下子不见了。
就这样不见了,我有点遗憾,朝天上看看,想看小飞在哪一颗星星后面。
英飞咳嗽两声,说:“你是不是带小孩带出感情来了?”
我说:“什么啊,小孩真烦人,又哭又闹,让我带孩子,肯定一不耐烦就揍他。”
英飞说:“是吗?我觉得你挺有爱心,不过胆子也算不小,这么可怕一个鬼小孩都
让你给哄的服服帖帖。哄的都不杀我,改成想杀你陪他了。”
我说:“唉,那也没什么,毕竟是个小孩,体型小,小鬼没什么可怕。”
“真的?”
“当然!”
“那再找一个小鬼来,反正你不怕。”
“少来!你这屋里还有多少个鬼?我今天在门口扎帐篷睡好了……哎?你怎么自己
回去了?刚才谁跟你同呼吸共命运的?这么不讲义气!”
结 局
大约十五年前,有一家人住在这里,他们很富有,也正是因为这个,夫妇俩整天都
忙碌。
不过终于有一天早上,那对年轻的夫妻再也没有踏出家门。因为疏忽没有关好的煤
气杀掉了他们一家三口。
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沙发上吃英飞煮的饺子。
“今天是破五,应该吃饺子,捏捏小人的嘴。”英飞说。
我没理他,打开电视来看。
过一会儿我想起来,问他:“你说,那小鬼是怎么知道我的噩梦的?”
英飞想想,回答我说:“大概是想象吧,那孩子生前想的太多了,死后就会有知道
别人思想的本事。”
想象是会杀人的。
孤独也是能杀人的。
所以人,总不能没有朋友。
我很认真的对英飞说,咱们玩剪刀石头布的游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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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青山不入禅,
忘却青山两寂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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