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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uan (kkkkss), 信区: Ghost
标  题: [故事]无处告别（转）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4月10日11:46:34 星期四), 站内信件

　　小米告诉我，在城市生活的100个人中有90人曾有过自杀倾向，当时我笑了笑，我说
我不相信。她也笑了笑，沉默了片刻，然后微笑着告诉我，有时死亡是件让人解脱的事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喝了一点点酒，我从她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慢慢点燃，
事实上我并不很想抽那根烟，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而她不停的抽烟，沉默的坐在
我的对面，后来我们都一言不发。我因为那一根烟晕了很久，头重的靠在墙壁上，昏昏
沉沉中我依稀看到小米脸上浮现的奇怪的笑，那只是一个平常的夏日夜晚，可我记得小
米的沉默和那一个奇怪的笑，日后我常常在某个时间不经意就想到那个夜晚，小米美丽
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中衬的分外娇柔美丽，小米说到死亡时脸上平静的笑，那是一种奇异
的美，我从不曾在别人脸上见过。
　　
　　有一个深夜里上网时，我遇见了A，A说他过的很糟糕，失恋失业没有出路。A说恋我
要死了，我不想活了。我急切的安慰着他，说着很多人生的大道理，可天知道那些是我
平日里最厌倦的一套，可我却不得不在A的失意前做出积极的态度。我没告诉A，我也失
恋失业没有出路，可我还没蠢到想死的地步。有时侯太过尖锐的言语总能不费吹灰之力
的粉碎些什么，而我不想做一个冷眼超脱嘲笑世情无视软弱的人，我只是想努力尽到一
个朋友的责任，具体的说，是一个做人基本的责任。虽然责无旁贷的劝解的确是件极累
的事，而这恰恰是我并不拿手的。可我却不得不做，并尽力做到最好。
　　
　　Sam说我是一个傻呼呼的丫头，我很开心的笑了，我喜欢他这样形容我，而在这之前
，已经有很多人夸奖过我的聪明，却只有两个人说我是傻呼呼的，一个是我爸，一个是
Sam，在我看来，这是一个有温度的形容词，我想，在自己放心去爱的人面前，永远不要
太聪明。这样比较容易快乐和满足。我不想要做那个太聪明的女人，我只需要我爱的人
可以保护我。
　　
　　再说回小米吧，小米死了。不过并不是自杀，而是吸毒过量。听到消息时我正在撒
满阳光的窗前和陌生人兴致勃勃的聊天，呆了好长一会，似乎还麻木的回了几个“哦”
，“恩”。然后眼泪才慢慢掉下来。小米的死给我太大的震惊，我没有想到文静沉默的
小米竟然会去吸毒。而小米的遗体我没有去看最后一眼，我害怕看到死人，我只是把和
小米合影的照片摆在了枕头下面。而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的夜里，我都能不断的梦见
小米，她依旧那么美，忧伤的对我笑，脸上平静而满足。小米总是静静的坐在我床前的
沙发上，默默的抽着烟忧伤的看着我，和那晚一模一样，平静没有任何言语。而我总在
梦中一次一次被惊醒，醒来才发现，我的泪水已经侵湿了一大片枕头。
　　
　　我对A说你相信世界有鬼魂吗？A沮丧的说别和我说鬼魂什么的，如果我死了一定要
来看看你，认识两年了居然连照片也没见过太遗憾……我笑了笑说欢迎参观，然后我对
A说我要好的一个朋友死了，吸毒过量。A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慢慢告诉我：她死的时
候一定很愉悦。末了A说，或许这是死亡最好的方式，起码不太痛苦。我想起小米在酒吧
时曾说的那句话，想起了小米脸上平静的笑容，我的心中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
　　
　　那晚睡前我把小米的照片拿在手上反复观看着，我和小米都穿着破破的牛仔裤一脸
灿烂的坐在草地上望着镜头无邪的笑，我用手指一遍遍拂过小米的脸，我轻声问：小米
，告诉我，你在那边快乐吗？那晚我希望我能梦见小米，我想我会从床上爬起来，走到
沙发前紧紧抱住小米痛哭一场，或认真的陪小米抽完一根烟，而那个夜晚只是平静的一
个夜晚，我的小米不曾来探望过我。其实我只是想问问小米：小米，告诉我，死亡的那
一瞬间，你真的快乐吗？？
　　
　　靠在Sam的怀里，我对Sam说起童年一个秘密，说起我小时侯自从外婆死了后，常常
会莫明奇妙的害怕和惊恐，幼年的我放学只要看到家里没人，总会坐在走廊上大声痛哭
，而邻居常常会没好气的训斥我。我说我害怕我的父母会像外婆一样，突然有一天就消
失不见了。说到害怕时我颤声问Sam你会和我分开吗？而Sam没有回答，我对Sam喃喃的说
Sam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害怕和自己爱的人分开。Sam抱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
我分明听到Sam心中一阵长长的叹息。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夜睡前开始听黑色星期天，我把下载的歌曲反复播放着，黑
色的整个荧幕望上去一片空旷，听人说这歌曲让100多人自杀，我用了很大的勇气才点开
那个旋律，可我发现很好听，只是非常忧伤。我玩笑的告诉A我说我爱上了黑色星期天，
我每晚着魔似的重复听着那首忧伤的曲子，我说它的旋律那么美那么悲伤，让我的头很
疼。A呵呵笑了一阵后，认真的告诉我，喜欢那支曲子的人，是最容易自杀的一群人。我
大笑，我说A你别逗了，我很怕死也怕疼的，我不要做好思想准备的去死，A笑了笑不再
说什么，我依旧重复的听着那首黑色星期天，而竟然找不到往日平静的心情，想着A说的
那句话，开始心慌意乱起来。
　　
　　Sam离开我已经一个月了，他去很远的城市办事，他说他过段时间还要离开我去更远
的地方，我望着他问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以后要长时间的分开了，Sam躲开我的视线没有回
答。看着他坐出租车消失在我的视野内，我抱着肩不知所措的开始游荡在这个冷清的城
市里，我不能忍受没有Sam在身边的日子，我一直就不是那种坚强的女孩。
　　
　　我在Sam离开的那一个月中迅速的消瘦下去，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不能睡，即使
累到极点，一点轻微的响动都能把我惊醒，我把窗帘拉紧，把门窗都紧闭，我开始有莫
明的恐惧而我不知道原因。白天我看见自己深陷下去的颧骨和青黑的眼圈，我看见镜子
中的女人披着枯黄的长发苍白憔悴，我发疯的想着Sam，一遍遍拨打着Sam的手机，总被
提示对方已关机。我发出的短信，在Oicq的留言通通石沉大海，在Sam离开我的一个月后
，我终于醒悟：Sam是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
　　
　　那是种痛苦绝望的感觉，我像爱自己家人般爱上了Sam，而Sam却最终离开了我，从
此销声匿迹。而连离开我的原因都不曾告诉我。我就像在黑夜的大海上遇难的人一样，
千辛万苦的抓住了一根浮木，而一个浪打过来，最终淹灭了我唯一救命的希望。
　　
　　我开始大量的吃安定，而我唯一不难过的时候就是睡着的时候。有时候我能看见小
米依旧沉默的坐在我床前的沙发上，一言不发的吸着烟，有时侯我能看见Sam像最初那般
的紧紧抱着我，有时侯我甚至看见自己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挂着奇怪的
微笑。甚至有几个晚上我梦见了A，我和A坐在车的后座上，我们看起来都疲惫不堪，梦
里A说我好累，我流着泪说A，Sam不要我了。我和A抱头痛哭，于是梦就在我轻声的啜泣
中顿然惊醒。
　　
　　黑暗中，我再一次拨打了Sam的手机，这次手机通了。我平静的等待着，要来临的伤
害最终总是要来的，手机固执的响着，一直没有人接，我固执的拨着，我想亲爱的Sam，
如果要伤害我就请伤害的彻底些吧，我已经不惧怕伤害了。
　　
　　手机终于接通了，我听到了Sam熟悉的声音，那一瞬间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深
爱着Sam，之前所有的担忧和害怕，竟然都抵不上Sam的一个“喂”。原来发现自己爱的
男人好好的活着没出意外是这样幸福的事，我想我真的已经不害怕Sam即将对我说的话了
。
　　
　　黑暗中，我听见Sam用打火机点烟的声音，我仿佛又闻到了Sam身上熟悉的气味，我
听见Sam在电话那端沉默背后的呼吸声如此平静，我知道Sam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而
我和Sam之间一直沉默着，僵持了一段时间，我对Sam说了我和他之间最后的也是唯一的
一句话：
即使你伤害了我，最终离开了我，可我只要知道你是好好活着的，也就心满意足了。挂
上电话前，我隐约听到了Sam的那一句对不起，可对不起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微笑着重新躺下，我怕我脸上的微笑如果不持续下去，我的泪会把我身体所
有的水分都消耗光。我静静的躺在床上，我想起了小米告诉我死亡是件解脱的事，我想
起了A说听黑色星期天的人是容易自杀的人，我想起了初见Sam的那个夜晚和那个紧紧的
拥抱，我的泪终于汹涌而出。
　　　　
　　　　黎明时分，我静静的睡去，我看见小米在我床前走来走去，手里始终夹着烟，
我挣扎着爬起来，我流着泪问小米，小米，你死亡的时候快乐吗？？你真的解脱了吗？
？
　　　　我看见小米静静的走向我，她轻轻的说：恋，告诉你，死亡的时候非常痛苦，
我一直不曾真的解脱，因为我已经没有了希望。而活着，才有希望的可能。恋，你应该
好好的活下去。我嚎啕大哭着，我说小米我不快乐啊，我没有快乐的理由。小米轻轻的
拥抱着我，她的身体如此的冰凉，小米说恋别哭，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快乐起来的。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我醒来时听见了父母低声的哭泣，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似的难受，胸口疼痛难忍，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妈妈看见我醒来
，扑在我的身上大声痛哭，边哭边说：傻丫头，怎么要自杀啊！你死了我和你爸怎么办
？？闭上眼我想了一会，我终于记起来自己在睡前微笑着吃了一整瓶安定。
　　　　
　　　　
　　　　出院那天，天气很晴朗，我没有直接回家，我去了小米的墓前，在小米墓前我
静静的点了三支烟，坐在地上陪小米抽完了一支烟，仰头看看天空，我仿佛在湛蓝的天
空中再次看见了小米阳光灿烂的笑脸，我也轻轻的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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