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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XXX (XXX), 信区: Ghost
标  题: 毫无破绽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4月29日13:49:13 星期二), 站内信件


 作者:聊聊A 

  《毫无破绽》
  
  <一>

  “求求您,大夫,救救我女儿吧!我给您跪下……”
  中年妇女跪在医院走廊上咚咚的磕头,灯光暗淡,甚至有些闪烁,使得这副画面像隔
了层冷色调的滤镜。而在中年妇女面前,袁医生停顿了片刻,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弯下腰去,扶起中年妇女。
  “这样做是不合规定的,你看,我不能告诉人家家属说你儿子的角膜挺好,我摘了。
换您女儿,您能同意吗?”
  中年妇女不管不顾的又跪下去,袁医生忙一把拉住,左右张望,走廊里空无一人,值
班室的方向有人影定在地上,护士一定又在读小说。病房的门都关着,厕所里悄无声息。
住院区的夜里难得这样安静,袁医生脸上再次掠过阴冷的微笑。
  “这样吧,你到1210室等着,我一会过去。”
  “大夫,您的意思是……”
  “你去等着就是了。”
  袁医生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取了一套特别的工具,在镜子前端详,脸上的笑越发得意
。就在这时,袁医生突然发现镜子里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脸色阴沉,伸着僵直的双臂
向他走来。令人恐惧的是他的眼眶内是空的,正往外淌着血水。袁医生一惊,猛的转身望
去,办公室里空荡荡的,窗台上的水仙在日光灯下显得无精打采。
  是幻觉,本周第七次了。
  “铃……铃……”
  电话突兀的响起,袁医生惊的险些将手里的工具丢掉。他低头看,拿着工具的双手青
筋暴起,心跳怦怦的在耳豉上响。
  “只要一刀切下,血就会喷出,很美的。”
  袁医生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他不禁打了个冷战。电话铃还在响,袁医
生暂时放下工具,接听。
  “喂?……我就是……你是谁?……”
  袁医生握着话筒站在办公桌旁,愣了好一会,才放下早已挂断的电话。他犹豫了片刻
,一把抓起工具,出办公室,走向1210室。
  1210室,是这所私立医院的停尸房。
  中年妇女早已等候在那,她有些受惊的模样,手不停的在抖,嘴唇也惨白没有血色。
因为在她身后,有一具年轻的男性尸体正停放在推车上,这是个因车祸死去的收废品的穷
人。事主如果不是个有钱人,那这个收废品的即使死,也决进不了私立医院。从他身上取
下一两件器官,没人会在意。
  “大夫,您是想……”
  “你不想吗?”
  “想!想!”
  中年妇女不再说什么了,她深知眼部手术在这座城市里,除了这里,再没第二个地方
能达到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更何况再不手术,女儿的视神经就要坏死了。如果失去这个
机会,自己的女儿恐怕就要终生与黑暗为邻了。
  “拿着,等会我要时递给我就行了。”
  袁医生面无表情的动手了,他取出扩张器撑开尸体眼眶,小心翼翼的取出眼球,轻轻
的放入恒温盒,再取另一只眼的眼球时,尸体的嘴忽的动了下,像是说了句什么,仿佛有
什么东西从尸体上坐了起来。袁医生的心脏立即感到强大的压力,他停下来,转身看中年
妇女,低声的问:“你看到什么了吗?”“没……没有。”中年妇女仍旧在发抖,她全没
注意到现实的任何异常。袁医生想了想,继续手中的活。摘下两颗眼球后,他取出凝脂注
入尸体空空的眼眶,然后小心修饰直至看不出异常,然后要中年妇女递过工具,进行局部
热敷,不一会,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现在,可以手术了。”
  中年妇女抖的握不住东西,袁医生脸色有些阴沉,问:“你没事吧?”“没事,只是
冷,冷的利害。”中年妇女又看了眼尸体,似乎有话要说,袁医生眉头一皱,在中年妇女
未察觉前便又恢复和蔼的样貌,他平静的说:“走吧,你女儿还在等着光明的到来。”
  1210室的门再次关上的一刹那,有一具尸体突然掀开布单坐起,阴森森的冷笑。然而
他并不是死尸,却是私家侦探,张迟健。
  “袁丰,他还是动手了。”
  走出医院时,他拨通雇主的电话,说。
  
  <二>

  “你来晚了。我给你叫了咖啡。”
  午后,李雪坐在角落里,一脸疲倦,脸上是昨晚的残妆,却美丽依旧。袁丰不动声色
的坐下,掏出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目光却一直未曾离开李雪的眼睛。
  “有什么好看的?都看了快十年了,我知道你烦了,我也烦了。今天叫你出来,就是
想把咱们的事了了,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李雪说着眼角有泪水滑落,她取出面巾纸拭去,然后戴上了浅蓝水晶墨镜。而袁丰并
不开口,就这样注视着李雪,像是刚刚才认识她。
  “咖啡里加了半袋糖,我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这是钥匙,我的东西都已经搬走了,
家具都给你,电器我只拿走了CD机,CD唱片李纹给你留着了,许美静和王菲还有那英
的唱片,回头我朋友会还给你。那些花都送你了,记得浇水,我搬走了两盆芦荟。‘月月
’我带走了,它太小,你带不活,而且我知道你不喜欢猫。还有……”
  袁丰忽然握住李雪搅拌咖啡的小手,拉到唇边,吻下。李雪一阵晕眩,这感觉从未如
此强烈,她心跳不已,整个人都仿佛要溶化了。李雪愿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袁丰,从十六
岁那年起,只要他一句话。
  “亲爱的,我喝咖啡是不喜欢加糖的,还有,其实我很喜欢猫。但我更喜欢的,是你
。”
  李雪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
  夜里,他们调情、做爱、聊天,CD机放着一首舒缓的曲子,月光洒在窗口的芦荟上
,月月安静的趴在角落里,注视着在床上爬来爬去的主人,有些惧怕的模样。
  “对了,昨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怎么没听出是我?”
  李雪腻在袁丰背上,用牙轻划着袁丰的脊背,然后一点点的吻着。
  “那会正在想事呢,要给一个小女孩手术。”
  袁丰一转身便又把李雪压在身下,双手抚过她丰满的乳房,一路向下。李雪扭动腰肢
避开,咯咯笑个不停。
  “我发现你变坏了,从前可没这么疯。”
  “那要不要再疯一次?”
  “要!”
  
  <三>

  “袁医生!”
  “噢,周医生啊,有事吗?”
  袁丰站在住院部楼前,周晓鹏从后面跟上来,夹着一叠文件。周晓鹏也是眼科医生,
不过资历要比袁丰要老,是这所私立医院的创始人之一。不过他很年轻,只比袁丰大两岁

  “你看一下,昨天的那个病人,七岁那个,没手术就出院了,是怎么回事?”
  “我和家属谈过了,他们本来是要手术的,不过我昨晚复查时发现病人视神经已经坏
死,即使手术也无济于事,所以就让他们办了出院手续。怎么?有问题吗?”
  周晓鹏取出一份文件,递给袁丰。
  “你又忘了签字了。”
  袁丰签字时,几个护士从后来走过来,对周晓鹏的背影喊:“袁医生好。”待走到正
面时都顽皮的吐舌头,做鬼脸,嬉笑着走掉了。袁丰有刹那的疑惑,但周晓鹏却笑嘻嘻的
说:“这些疯丫头!”袁丰也跟着微笑,却不经意间瞥见花坛后站着一个人,眼眶空洞,
却给人一种直起盯着自己的感觉。袁丰的呼吸屏息僵立,毛骨悚然。
  “袁医生?袁医生?”
  周晓鹏顺着袁丰的目光望去,花坛的方向一切正常。院长正陪着卫生局的陈局长从楼
里走出,一脸的笑。
  “袁丰!哈哈,我刚刚听说患者都称你为再世华佗!”
  “过誉了陈局长,您总这么夸我,我都不好意思啦!”
  袁丰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在说笑间,眼角余光再次扫过花坛,那里什么都没有。是幻
觉,第七次。
  
  <四>
  天下着小雨,没有风,街巷间有一朵花伞飘过。房间里很安静,月月躲在被褥里,李
雪去参加同学聚会,邻居们都像是睡了。袁丰站在窗边,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事情。手提
电话突然响了,动听的重归苏莲托。然而袁丰却感到陌生,似乎从未记得自己的手机有过
这样的铃声。也许是李雪编的,女人们总是喜欢精致的东西,音乐也是一样。
  “喂,你好……货色怎么?……嗯,我一会就到。”
  袁丰将手机塞进上衣口袋时,忽然有种冲动,他又拿出手机,抛向空中,然后拉开口
袋,手机稳稳落入。袁丰感到迷惑,这样的动作,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站在进门玄关
,愣了半天神,才穿鞋出门。
  穿过一条幽静的小巷,进到繁华之地,袁丰步入长安大厦的地下停车库。不一会,便
驾驶着一辆新款宝马驶出,向东,消失在车流中。
  雨一直下个不停,雨刷灵巧的扫来扫去,车载CD播放着意大利歌剧,悠久的歌声在
车箱内回荡,听不到一点发动机的轰鸣。袁丰平稳的驾驶,此刻往郊区的高速公路上没有
几辆车,两旁的农田碧绿如油彩,望去赏心悦目。但袁丰有瞬间的疑惑,不记得到过这里
,虽然他似乎知道路该怎么走。袁丰想起这些天经常做的那个梦,有一条全是鲜血的路,
湿漉漉的泛着光,天上飘着一些肢体的碎片,被一根根红绳系着,不时滴落血水,有一个
人站在路的尽头,握着所有的绳头,望着天空神经质的大笑。袁丰向他走去,想要看清他
是谁,但每一次,都忽的晕倒,似乎被人在背后猛击一棒,但在倒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
那,袁丰总会惊醒,坐起大口喘气。然后看到床头站着那个人,空洞的眼眶,淌血的嘴角
。是幻觉。
  “喂!说你呢孙子!开个宝马了不起啊?妈的,停路中间,臭显摆什么?!”
  一辆加长货车绕过袁丰的新款宝马,司机在车窗伸出中指,啐出一口浓痰,落在袁丰
车前,然后响着剌耳的喇叭驶远了。袁丰有些恍惚,机械的挂档,在细雨如丝的天空下继
续向前。车进入一条岔路,然后在密林间穿行,最后来到台丰县收容所后门,袁丰一下子
又清醒过来,他极条理的从储物箱取出墨镜戴上,还有随身的手术包,下车,推开虚掩的
收容所后门,旁若无人的走进去,仿佛这事经常发生。
  “来了?”
  “嗯,来了。”
  一个警察坐在桌子后,推过一份表单,袁丰取出钢笔签字,然后穿过两间没有窗户的
屋子,进入一间密室,两个身着便衣的男人正在等他。
  “几点的飞机?”
  “四点。”
  “这是下次联系的手机号,恒温箱准备的怎么样?”
  “插电了。”
  “别跟上回似的,到美国时都臭了。”
  “不会了。”
  两个便衣男人都有些尴尬,袁丰依旧面无表情。他们悄无声息的换上手术服,其中一
人打开机关,一堵墙升了上去,眼前一亮,显出间极为干净明亮的手术室,有六个人赤裸
的男女安静的躺在墙角床上,显得已被麻醉。
  “开始吧!”
  袁丰声音冰冷的说,并迈进那间光明的手术室。
  手术台上是一个年轻女性,二十一二岁的模样,皮肤细腻,体态丰腴,很漂亮。袁丰
戴上手套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回头却见两个助手脸上挂着莫测的笑容,袁丰愣了一下,然
后明白过来,自己太投入了。
  “这货很好,不过安全吗?”
  “离家出走,深圳过来的,在湖北被拐卖,自己逃出来走了几百里,我们在路边拉上
车的。”
  袁丰看了一眼那女子有些浮肿的下体,依旧不动声色。
  “你们倒从不浪费。”
  袁丰说,并取出解剖刀,切下,割除脂肪,锯断胸骨,剪断肋骨,小心翼翼的摘取所
需的脏器。助手在一旁不时递换工具,接过器官,放入恒温箱。最后才将心脏切下,这女
人才算正式死亡。看着手中怦怦跳动的心脏,袁丰莫名的兴奋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血液沸
腾了,浑身充满了力量。正在这时,已失去生命的女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直直的望着天花
板。袁丰左边的助手吓的向后一跤跌倒,恒温箱摔在地上,肝脏滑出一米多,撞在墙上。
袁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回身,拣出扩张器,插进女尸眼眶,提取……
  在完成所有货物的交接后,袁丰在一份表单上签字,然后清洗血污,不跟任何人说话
,依旧从后门离开。在他出来时,雨下的更大了,并不时有雷声炸响。袁丰上车后看了下
时间,刚刚十四点十分,还可以做些别的事情,他发动引擎,驶出密林上高速公路。
  今天是星期一,该去找田雨聊会了。自从一周前出现第一次幻觉来,袁丰觉得自己一
直生活在虚幻中。
  田雨是袁丰的大学学长,不过他学的是心理学。

  <五>

  “又做那个梦了?”
  袁丰躺在长沙发里,咬着一根香烟发呆。他似乎没听见田雨的话,又似乎听见了,不
回答问题,却不停的将一枚精致的打火机在指间转来转去。过了一分钟左右,袁丰突然坐
正身子,点烟香烟,他做一个决定。
  “最近我又做梦了,其实也不能算是梦。”
  “有新内容?说说。”
  袁丰正要说,却突然看见对面藤椅上坐的不再是田雨,而是那个眼眶空洞的人,他对
着袁丰龇牙,嘿嘿的笑,污黑的血液从嘴角溢出,不停滴落。
  “是幻觉,第九次。”
  袁丰对自己说,然后闭眼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再睁开眼时,田雨正目光炯炯的盯
着他,一脸旁观者的期待。
  “幻视,有我幻视了。”
  “幻视?”
  田雨眉头一皱,身子前倾,靠向袁丰。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周前,到刚才已经有九次了,每次都是一个年轻的男性,不到三十的模样,他没
有眼球……”
  “都在什么场合出现?”
  “任何场合。而且,我还做恶梦。”
  “说说你的梦。”
  “我梦见一条满是血迹的路,在尽头有一个人在放风筝一样的放飞一些人体碎片,有
腿,有心脏,有大脑,有手,还有整个的肺……血淋淋的,太恐怖了。”
  “那个人什么样子?”
  “看不到,每次只要一想看清他的模样,就会被人击倒,然后就醒了。”
  “最近工作怎么样?压力大不大?”
  “工作正常,压力也不大。噢,对了,我刚和李雪合好了。”
  “嗯,这个梦还有你的幻视,我认为这其中有某种联系。幻视中的男人,很可能是潜
意识中你的化身,血液象征生命力,眼球象征判断力和直觉,充满血的道路象征通往潜意
识的可能,而被像风筝一样放飞的肢体……”
  田雨停顿片刻,神情凝重的紧盯住袁丰,力图看透他一般。
  “可能是潜意识里希望取得联系的器官。也许,在你的躯体里还生存着另外一个自我
。”
  “什么?!你是我精神分裂啦?”
  “这只是一种推测。”
  “别开玩笑了,你总是吓人……”
  袁丰说,声音里却有一丝颤抖。田雨却依旧表情严肃,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
,思索着什么。
  “这样说吧,在你的显意识之下,压抑着另一个自我,现在他的精神力量成长的足够
强大了,正在试图浮到显意识的层面上。其实,在学校时我就觉得你的思想中有混乱的部
分。”
  “这么说,是真的?我该怎么办?”
  袁丰颓废的缩进沙发,扯着自己的头发,再一抬头时,却看见那个眼眶空洞的人正望
着自己笑,那样的诡异。
  “我该怎么办?”
  袁丰自言自语,再一眨眼,田雨已在面前,正关切的注视着他。
  “没关系,我给你开点药,然后每三天来治疗一次,这种心理病是能治好的,相信我
。”
  田雨拍拍袁丰的肩,然后走到办公桌后开处方,并按铃让护士给袁丰开病历,一切都
按程序丝毫不乱的办理。袁丰还缩在沙发里,喃喃自语着,几乎崩溃。
  窗外的雨越来越猛烈,拍打的窗户哗哗的响。天地间一片漆黑,这场雨出乎意料的大
。袁丰抬头望向田雨,在一道闪电里看到狞笑的侧面,闪电过后,田雨转过头来,关切的
说:“你先把药吃了,不会有问题的,来……”
  无数眼眶空洞的男人女人还有血淋淋的内脏,一起向袁丰聚过来。袁丰惊叫一声,打
翻了田雨递过来的药,努力想从幻境中苏醒。
  “你要相信自己,别分散意识,会好起来的。”
  红色的血渐渐退去,田雨出现在眼前,手掌中静静躺着蓝色的药丸。
  “来,吃下去……”
  田雨说。
  
  <六>
  卧室里灯光暗淡,粉红的落地窗帘外不时划过闪电。
  “出什么事啦?”
  李雪趴在袁丰胸前,支着下巴问。她眼前的的男人显得十分憔悴,像刚刚经受巨大的
精神打击。
  “如果……如果我得了精神病,你还会爱我吗?”
  “爱,当然爱。外国有一老头说的好,‘男女相爱是因为他们得了精神病。’呵呵。

  “我是说真的。”
  李雪停下来,坐直身子,望着赤裸的袁丰,目光流转。
  “想玩SB?想的话你说嘛!”
  袁丰唉了口气,转过身去,不再理李雪。
  “我是说真的。”
  袁丰自言自语般的说,任李雪百般诱惑,再不动情。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睁着,因为床
前站着那个眼眶空洞的男人,他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又仿佛有一丝蔑视的神情。
  袁丰感到困惑,感到自己的灵魂被囚困了。
  
  <七>
  第二天一早,袁丰刚进自己的办公室就被护士叫住,告诉他院长找他有事。袁丰放下
公事包,脱下西装,换上工作服,然后才去院长办公室。空气中有不安的气息,护士望过
来的眼神,平素交好的医生,还有躲闪开的杂工。这一切使袁丰察觉出不祥的预兆,他摸
出田雨开的药,塞入嘴里,干咽。
  院长办公室外有几个记者,袁丰忐忑不安的走过去。
  “请问您是袁医生吗?”
  “请问四月五日晚是您值班吗?”
  “四月五日夜有一具尸体的眼球丢失了,请问您有什么看法?”
  “有目击证人说当晚你进停尸房摘取器官……”
  袁丰紧张的注视着一张张兴奋的脸,手有一些抖。院长和周晓鹏从屋里挤出来,同时
出来的还有两名警察,这更使袁丰感到大难临头,他艰难的呼吸,目光茫然的在人群间张
望,努力试图保持意识的清醒。
  “袁丰,你因涉嫌盗卖人体器官,现将你依法拘捕……”
  “小袁,你先跟他们走一趟,我们相信你是清白的。”
  “袁丰,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呢?”
  眼睛的世界有些扭曲,所有的声音都拉长了,嘶哑或尖锐,剌过袁丰的双耳。那些目
光都不怀好意,窃窃的在笑。袁丰一眼望见那个眼眶空洞的人,他挤在人群间,诡异的笑
并向袁丰招手,然后转身,上楼梯,消失在拐角处。
  “他……他走了!!”
  人群安静下来,诧异的目光围绕着袁丰,他全然不觉,依旧盯着楼梯的方向惊恐的颤
栗。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妇女奔了过来,他分开人群,跪在警察面前大喊:“你们不能抓
袁医生啊!他是好人啊!”霎时,人群骚动起来,闪光灯亮成一片,走廊另一头的病人们
也围了过来看热闹,现场混乱不堪。等到警察恢复秩序后却发现,袁丰不见了。
  
  <八>

  袁丰驾车行驶在全封闭的高速公路上,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
  下过雨后的城市很干净,从高架桥上俯瞰,阳光下泛着干净的磷光,那是楼顶的积水
。空气也很好,湿润,清新。风不大,伸出车窗外的手似乎是在清澈的浅水里划过,落下
电动车窗,风声立即呼呼的在耳边响起。
  然而这丝毫不能缓解袁丰的焦虑。
  “怎么办?怎么办?”
  袁丰不停的问自己,然后大声咒骂。在出市区时袁丰闯过三个红灯,此刻有警车在后
面追逐而来。袁丰加速,不一会便将警车远远抛在后面,他从后视镜观察,确信已甩掉追
踪,这才把车从高速公路上拐进一个由附近农民拆毁的缺口,在崎岖不平的田间小路上颠
簸前行。
  有狗在狂吠,站在田埂上与袁丰对视,凶光毕露;拖拉机突突的喷着黑烟迎面而来,
驾驶员高高在上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袁丰;两只麻雀受惊飞起,仓皇失措的撞向车窗,然
后折断了脖颈死在前盖上;几个农民远远的立着,遥望过来,目光里隐藏着什么。袁丰望
去,他们表情呆板,像一尊尊蜡像,再仔细看时,他们都变成了眼眶空洞的那个男人,全
都在流血,在冷笑。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袁丰握住方向盘的手在颤抖,他盯紧前方的路,不敢再四处张望。
  从医院逃出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是正午了。袁丰终于驶出农田,进入一片
竹林,这个地方十分偏僻幽静。袁丰停车,从储物箱摸索出一根香烟,抖了半天才点燃,
他一连深吸五六口,大半截香烟顿时变成了灰烬。然而袁丰并未感到意识变得清醒,反而
更加恍惚了。不觉中,袁丰晕睡过去,他又做梦了。
  有一片林子,每一棵树都高入云天,走近了看却是混凝土筑造成,树与树之间并不茂
密,但抬头却看不到天空。袁丰走在林间,感觉下雨了,他伸出手掌,承接到的却是血滴
,他再次抬头望去,在一道闪电里终于看清楚,树上生长出的全是人体器官,那么多眼球
在盯着他,那么多心脏在怦怦跳动。袁丰感到压抑,像是有话说不出口。他继续向前走,
突然看到林间掠过一个人影,于是立即想到前些天恶梦中路尽头的那个人。就在这时,那
个人影又在袁丰眼前飘过,甚至还嘿嘿的冷笑。袁丰更加肯定,这就是那人。此刻的袁丰
未感到恐惧,甚至追逐起那人来。混凝土的树林在眼角余光里向后掠去,眼前忽然一亮,
像是撞进了一扇门,无数闪光的记忆碎片一起飞射来穿透他的身体,袁丰看到自己在与护
士们嬉笑,可是却感到厌恶;然后看到自己向田雨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李雪;再然
后看到自己某一刻瞥来警惕的眼神,充满恶意;接下来又看到自己正向某人说:我被跟踪
了!可一转眼就有一个陌生人走过来,对自己说:他每周一都要去收容站,然后会有一辆
货车开往机场,不知道每次要杀几个人……袁丰呆呆的站在未知的光明中,回想那片段中
最骇人的一刹那:自己穿上西装,走向一面镜子,而镜中的映象却是周晓鹏!我是谁?袁
丰在梦中自问。那个人影渐渐浮现,像一团渐渐凝聚的烟雾,他在冷笑,袁丰睁大了眼睛
,望去,是袁丰。
  “我是谁?!”
  袁丰大叫一声醒来,出了一身冷汗。
  已是夜晚,竹林中处处晃动着黑影,袁丰打开车灯,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块路面。
  “我是……”
  袁丰不敢设想,他伸手摸索自己的脸,感觉这样的陌生,许多皮肤下的组织像是填充
物般没有知觉。袁丰一厘米一厘米的检查,心越来越冷,他震惊的发觉,自己的这张脸是
经过整形的。
  “我是谁?”
  袁丰终于自问出这句话。他想起田雨曾过说,在他的显意识之下还隐藏着另外一个自
我。
  “也许那个才是真正的我。”
  袁丰挂档,倒车,驶出竹林,向镇西市驶去。

  <九>

  “你说的对,在我的躯体内还生存着另一个自我。”
  办公桌上的灯突然亮了,袁丰的话和他的出现都使田雨感到震惊,他不安的望向门,
又转头望向袁丰,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袁丰非常镇定的绕过桌子,走到长沙发前,坐下
,注视着田雨的反应。
  “你……你怎么进来的?”
  “我希望,你能给我做一次催眠,我想知道,我是谁。”
  袁丰不回答田雨的问题,却这样要求他。
  “你知不知道,到处都在通辑你!你怎么还敢回镇西?我帮你联系辆车,今晚就走…
…”
  “田雨,”
  “什么?”
  “我真的不是袁丰。”
  “你不是袁丰是谁?傻了你啊?”
  “我不能确定我自己是谁……我觉得有一些事,不可理解……”
  “没时间了,过一会警察会过来取你的病例,他们找到了什么。事情闹大了,上头可
能要杀你灭口,现在走还来得急!”
  “杀我……灭口?”
  袁丰一愣,觉得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是谁要杀我?”
  “你不会真的不是你了吧?”
  “我也想知道我是谁,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
  袁丰的身体靠过来,目光中闪烁着什么,直直的盯住袁丰。不知为何,袁丰感到这目
光,似曾相识。
  “好,你到楼上等我,这是钥匙,过会警察走了我就上来。”
  田雨在门口目送袁丰上楼,嘴角有一抹冰冷的笑意掠过。这时两个警察从电梯方向走
来,田雨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甚至是面无表情。
  “请进!”田雨说。
  
  <十>
  “我遗忘了什么?”
  袁丰站在窗口在思索一周来发生的事情,可不管怎样努力,似乎都只有七天的记忆。
袁丰想,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到李雪,似乎自己对这个女人一直都有非常强烈
的欲望,怎么会抛弃她?还有不断出现的幻视,那个眼眶空洞的男人似乎并不想伤害自己
,难道他是想告诉我什么事情?袁丰一下子想到他最后消失的地方,通往医院手术区的楼
梯。
  “难道……线索在手术区?我的脸……”
  袁丰刚想到这,门被无声的打开,田雨一晃便进来了。他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药
丸,递给袁丰。
  “吃下去,三分钟后开始。”
  袁丰犹豫了一下,田雨立即察觉到了。
  “我还是认为你应该马上就走,晚了,也许上头连我都要清除。”
  “那就开始吧!”
  袁丰一口将药丸吞下,走到双人沙发前躺下,只片刻的功夫就感到浑身无力,意识在
向深渊坠去,躯体却向上飘浮,分离开了。袁丰感觉意识之外,有什么东西在迅速苏醒,
异常强大。
  “你是不是感觉到很困倦?”
  “是的,很困倦。”
  “你是不是感觉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是的,好像丢了。”
  “你的思想已得到自由,现在可以解除一切暗示了。”
  “是的,自由,解脱……”
  “记忆回到九天前的早晨,你看到什么?”
  “女人,赤裸的女人,很美,是护士李兰香。”
  “你们在干什么?”
  “做爱。”
  “那么,你是谁?”
  “我是……我是……”
  袁丰躺在沙发里,表情痛苦,似乎在努力逃避什么。他嗓音沙哑的呻吟像换了一个人
,并抱住头从沙发上滚落在地板上,身体扭曲痉挛。田雨无声的微笑起来,他走到窗边,
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他在我这。”
  窗外的城市夜空很安静,流光溢彩。天上没有星星,月亮也不见踪影。田雨却忽然感
到莫名心悸,像是有什么人正在盯着自己。不可能是窗外,那么……田雨突然发现玻璃窗
上除了自己外还有一个人影,正一步步走过来。
  田雨转身,惊见袁丰正站在自己面前,黑漆漆的一脸杀气。

  <十一>

  周晓鹏到田雨的诊所时是夜里十一点五十三分,大厦管理员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有
本《金瓶梅》,长长的手电筒竖在一旁,望去有些怪异。周晓鹏提着一只大皮箱进电梯,
不时发出玻璃瓶碰撞的脆响。
  电梯里的灯光暗淡,走廊里的灯光也十分暗淡,像飘荡着雾气。
  周晓鹏感觉到什么,他不安的在诊所外停步,掏出手机,拨通田雨的电话,忙音,无
人应答。周晓鹏犹豫了片刻,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他嗅到什么气味,是一
种意大利香水的味道,很熟悉,只可能属于一个人,这个人是李雪。
  “来了。”
  李雪出现在诊所门口,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却又让人看不出悲喜。周晓鹏面部肌
肉抽搐了几下,走过去,仍旧提着大皮箱。
  “你都知道了?”
  进门前周晓鹏突然问,李雪甜甜一笑,依旧不回答。
  房间里整齐而又空荡荡的,里间休息室的门关着,洗手间的门也关着,地板干净,没
有血迹。周晓鹏警惕的环视一周,放下皮箱,盯住洗手间的门,掏出手枪。
  “他在里面?”
  李雪走到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上端起一杯咖啡,停在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小口,然后
极其优雅的将杯放下,这才抬眼看周晓鹏。周晓鹏的手在颤抖,他的枪口一直对着洗手间
的门,目光却盯着李雪,等待答案。
  “他走了。”
  “走了?”
  周晓鹏枪口放低,向李雪迈了一步,似乎要过来问个究竟,却又忽然猛的向洗手间窜
去,一脚踢开门,枪口快速移动。
  “真的只有你一个人?”
  “是的,只有我一个人。”
  周晓鹏收好枪,一脸的困惑。
  “田雨呢?”
  “死了。”
  “怎么死的?”
  “袁丰……不,应该是周晓鹏杀的。”
  周晓鹏不易察觉的抖了下,像是吃了一惊。
  “那么,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打电话给我,让我转告你,他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周晓鹏一愣,然后神经质的哈哈大笑起来。李雪不解的望着他,像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然而这里并没有谁精神错乱。
  “他知道自己是谁了吗?”
  “他是周晓鹏,你是袁丰!”
  李雪有些受辱后愤怒的神情。周晓鹏一脸的笑,以颀赏的眼神注视李雪。
  “那你知道他是FBI啦?”
  “啊?”
  李雪一下子站起来,震惊的望着周晓鹏。
  “你说……他是警察?”
  “现在我是。”
  周晓鹏的枪口不知何时已对准了李雪,他在微笑,那样的快意。
  夜幕下的城市耸立着几幢高楼,突兀的闪着几点灯光,像未知生物的复眼,茫然的注
视着每一个角落。

  <十二>

  当李雪的最后一块肢体溶解在强酸里后,周晓鹏向浴缸里倒了些中和液,等到反应结
束,他拨出玻璃塞排干一池浊黄的液体,然后将整个浴室擦拭一新。于是,世上再没有李
雪这个人了。
  周晓鹏最后一次检查诊所,确信没留下任何线索,这才离去。
  离开大厦时,管理员还未醒,周晓鹏将帽沿压低,提着皮箱径直走向停车场。在周晓
鹏将大皮箱放进后备箱时,黑暗里突然走出一人,周晓鹏一惊,本能的退了一步,然后才
发现,这人是私家侦探张迟健。
  “为什么你每次出来都这么鬼鬼祟祟的?”
  周晓鹏松了口气问,张迟健面无表情的的注视着周晓鹏,不说话。
  “有事吗?”
  “我找到袁丰了。”
  “在哪?”
  “我来开车。”
  “你怎么找到他的?”
  “他车上有全球定位系统。”
  九八款福特启动,平衡的驶出停车场,静悄悄的像蹑手蹑脚的盗贼。
  “周晓鹏?”
  “什么?”
  “没事,我想告诉你,你花钱雇我不亏。”
  “我知道。”
  张迟健的脸上有了放松的神情,而周晓鹏则不动声色,默默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车内
阅读灯暗淡,仪表盘泛着朦胧的光泽。周晓鹏分辨路线,车正在驶向医院。
  “噢,原来他去那了。”
  周晓鹏说,眼中并闪过一丝冷笑。
 作者:聊聊A  回复日期:2003-04-19 10:24:00  

  想了又想,还是不把十三小节贴上来了,因为前面的暗示都指向一个目标,昨晚写成
后,发觉太过凶险,意志力弱的网友看了,可能会有不好结果,所以,就直接贴最后一节
了。


 作者:聊聊A  回复日期:2003-04-19 10:26:00  

  <十四>

  “亲爱的,报纸上有什么新消息?”
  周晓鹏一边问一边环抱住李兰香,李兰香咯咯的笑着挣脱不开,而周晓鹏的手却已探
进衣底,他充满情欲的呼吸在李兰香耳边响着,有些迫不及待。
  “报纸上说……别闹,再闹我就不理你啦!报纸上说,人体器官走私已超过毒品走私
,成为国际犯罪组织最……”
  李兰香的话被周晓鹏充满激情的吻覆盖,她感到自己也将要燃烧起来了。周晓鹏脱掉
李兰香的长衬衫,让她妖娆的赤裸着身子躺在沙发上,调情。然后从李兰香的下颌一路吻
下去,直至下阴,仿佛解剖尸体下刀的路线。李兰香闭上眼睛抚摸着自己的乳房,动情的
呻吟着享受这美妙的时光。
  镇西日报悄然滑落在阳光里,这午后的世界,宁静祥和。
  一切都毫无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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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  正爱你呢!    看天是透明的!

      女孩!  正爱你呢!    我心是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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