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ovy (蚊子遥遥), 信区: Ghost
标  题: 天使和魔鬼做姐妹(四)A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6月23日07:39:44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四、泮坑神庙前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A
   泮坑神社。
   氤氲缭绕的烟香与沉郁凝重的钟声在青翠蓊葱的山林间回荡。盘旋的山路石阶上有
断腿的老人在乞讨。戴墨镜的算命先生摊开了周易八卦招揽生意。路边摊的假翠玉镯子
十元钱两个。请勿吸烟的牌子下围着许多人公然烧纸。朱漆剥落的庙门大开着,出出进
进的人个个手里拿着张黄纸条,是求的签吧?
   一切都夸张而不真实。
   卖茶水的老伯坐在树墩雕刻的豪华茶案前,用手工紫砂壶冲泡劣质的乌龙茶叶,五
块钱一壶卖给客人解渴。拉开的是功夫茶的架势,高山流水,春风拂面,关公巡城,韩
信点兵,那么辛苦挑上山的白开水毫不吝惜地泼泼溅溅,有种近乎残忍的快意与潇洒。

   仿佛一场华丽缘。
   茶商与茶人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神祗与香客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嫖客与妓女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乞丐与施主之间是一场华丽缘;
   我与吴先生、秦小组与陈胖子、夕颜与秦晋、阿容与乾仔之间,都是一场浮花浪蕊
的华丽缘。
  
   我们一行八人:吴先生载着我,又捎上了阿容与乾仔;秦小组则拉上她的老相好—
—嘉玮纸业的老板陈胖子做司机,载着夕颜和秦晋:一是为了给秦晋接风,二则纯是秦
小组的排场——她把夕颜当巾身丫头,一时半刻都离不开,逛街购物都要夕颜替她还价

   八个人,自自然然地分成四对,浩浩荡荡开进山来。拜神是借口,游戏才是大节目

   我们都是夜的宠儿,少有这么早起床,在大太阳下活动的。但是精神兴致倒也都还
好,比着看谁的体力最健,第一个冲上山去。
   我不能不留意夕颜与秦晋。他们两个并不大交谈,可是自自然然地走在一起,并肩
齐步,落在人群最后,有种说不出的默契相知。
   这使我妒火中烧,而不便发作。
  
   吴先生交了香火钱,问我:“要求签吗?”
   “不,这些事,好的不灵坏的灵,我才不要自寻烦恼。”
   “有智慧。”吴先生赞我,“很少女孩子像你这样看得明白。”
   “但是,我要为你祈祷。”我回给他甜蜜的一笑,十分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开始祈
祷。“神明在上。小女子初到贵地,请多关照。保佑我平安,顺利,发财,心想事成…
…”
   转念想到明明承诺了要为吴先生祈福的,当着神的面撒谎毕竟不妥。于是又补上一
句:“也保佑吴先生一路顺风,早日归来——回来后别忘了找我。”
   神在香烟弥漫间悲天悯人地微笑着,有种飘然欲飞的生气,眉眼依稀在动,雍容庄
严。
   每当有人往捐款箱里扔进一张面额不等的票子,和尚就会敲一下磬作为祝福和接纳
。他们是神的代言人,代理一切送得起礼走得起后门的祈福人。
阿容求得一张下下签,心情十分郁闷。
   秦小姐说“拿到香炉那边,念几句烧了,重求一个不就得了?”
   阿容依计而行,可是连求三次,都是下下签,脸色渐渐青白,求助地看着乾仔,小
声问:“为什么?”
   是真的惊惶,但不无撒娇的味道。烟花行当的女子,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乾仔只是无心:“一张纸而已,何必信呢?”
   我从他们身边经过,隐约听到阿容哀怨地声音:“可我问的是我们的将来……”
   我们?还将来?我暗暗摇头,这样的蠢问题也要去问神?问我都已经可以清清楚楚
回答她:你们两个,逢场做戏,稍纵即逝,没有将来!
  
   谁和谁又有将来的呢?
   这青春亮丽的八个人,光鲜的外表,时髦的打扮,快乐的笑脸,还有媚眼与狎昵,
都只是浮光掠影而已,哪里有什么将来?
   聪明的,抓住这一刻尽情欢娱已经是不负我心;蠢的,如阿容,心心念念记挂着将
来,那就边这一刻也不曾真正享受。
   娱乐场所的红男绿女,今日聚明日散,萍花行踪,露水姻缘,最要紧的一条游戏规
则便是:不动真情。
   有道士走过来要为我打卦。
   我笑着挥手:“我的命硬,注定克父克子,不用算都知道。”
   道士不言,只细细地对我打量。
   我反而心虚起来,收起嘻笑,问他:“道长看到了什么?”
   “诅咒。”
   仿佛有炸弹“砰”地投向身后空地,我竟然本能地回头,怀疑是不是有人跟在我身
后,被窥破天机的道士看到。
   那个女人,恶毒地向我们一家三代施咒的女人,她可站在我身后,喃喃不绝,七窍
流血?
   “是什么样的诅咒?”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对着吴先生虚弱地一笑,“我想
和道长聊两句。”
   “我等你。”他体谅地走开,站到一边,凭着栏杆拥抱山谷里的风。
   道长对吴生的背影看了又看,忽然长叹一声,说“没解了,晚了。”
   “你说我的诅咒,无法可解?”
   “不是说你,姑娘,报个八字。”
   他细细掐算了,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有解,有解。”
   “到底有解还是没解?”我有些糊涂,惴惴不安,“有什么方法可解?”
   “缘分!”道士替我一一解说命中的星相,“你命犯天煞,被无名诅咒缠身,除非
有一个女人肯用她的血洗清你的罪孽,你也肯用你的血洗去她的戾气,当你们血脉相通
,心心相印,命运即可交融改变。但是改好改坏,还在一念之间。”
   “和一个女人血脉相通,还心心相印?”我越发茫然:“怎么会是女人?一个什么
样的女人?”
   “仇孽是因女人而起,也只有由女人解咒。这叫以毒攻毒,阴极阳生。”道士对我
深施一礼,“姑娘,我言尽于此,你日后自然明白。”
   我抑郁,付了卦资,却仍不死心,再问:“我怎么去找那个解咒的女人?”
   但是道士已不再理我,收了钱飘然而去。
   吴生走过来,微笑着说:“被算命的说中心事了?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别太放在心上。”
  
   我们在山腰的野味馆午餐。然后去湖心划船。
   自然又是分成四对。
   说要比赛,可是没几分钟就都散开了。我看到阿容和乾仔在假山的阴影下接吻,她
揪着他胸前的衣衫,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而他的手早已伸至她裙子底下;看到秦小
姐在和陈胖子打情骂俏,张着五个手指在他眼皮下晃来晃去,嘴唇噘起来可以挂住一个
打满了油的油瓶,那样子,又是嗔又是笑,大概是在讨戒指吧?但是我看不到夕颜和秦
晋的身影,不禁悻悻。
   湖面波平如镜,被船桨不经意地一次次划破,如同一道道符咒。
   我有些心烦意乱,咒语,女人的血,争宠之战,偷情,鸦片烟,一段仇恨和几世几
代的冤孽……
   吴先生碰碰我肩膀:“还在想着那道士的话?”
   我摇摇头,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刚才湖面飞过一只鸟,我认不出种类来,想再
看看清楚。”我笑,想起自己今天进山的主要目的,于是轻叹一口气,开始做功课,“
人生就像飞鸟掠过湖面,留下羽毛,留不下影子。”
   “你在跟我背徐志摩?”
   “很老土吗?”我继续扮惆怅,让自己尽量松弛,神情动作都配合到位,望着湖面
轻轻唱起那首《偶然》:
   我是天空中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无须讶异,更无须欢喜,
   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我的声音纯净,轻柔,如风掠过湖面,拂动阵阵涟漪。
   如果湖上也会出现蜃楼,那么我看见的,只能是我姥姥。
   我姥姥穿着长长的戏装在曲曲折折的亭台间游走,袖子一甩,就是一出戏。
   云家的女人,都是天生的戏子。
   我们相逢在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记,
   那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歌声在山水间飘流。
   如果离别是宿命,如果忧伤是台词,如果彼此的情意只是佯狂,那么至少还有这山
水是真提,这歌中的纯美是真的,这一刻空气中的淡淡伤怀是真的。
   风月场所里的情缘,都只是这一分这一刻,今天聚明天散,如浮云飘萍随风聚散,
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
   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每一天也都是世界末日。也许并不是完全不快乐,可是快乐
是写在水上的字,漂走了就不留下一丝痕迹。忧伤却是永恒绵远,沉睡在河流的底层。

  
   吴先生握着我的手,好像被歌声深深打动了,沉思许久,忽然问:“Wenny,有句
话,现在问,有点假。可是,如果不知道答案,我会不甘心。”
   我愕然地望着我的手,他的眼中写满内疚与留恋。是什么问题呢?这样地难于启齿
。我用眼神鼓励他开口。
   他有些自嘲地笑,终于艰难地问出来:“Wenny,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更加羞赧:“交往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在Wenny这个名字之前,你姓什么,叫什
么,不唱歌的时候,你的真名字是什么?”
   我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湿的。低下头,一字一句地答:“我姓云,云无心。”

--
风起的日子想念你的笑
     林深处愿为你祈祷
          想忆陪你走过的岁月
               你我是否能再续缘...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FROM: 202.118.235.182]
[百宝箱] [返回首页] [上级目录] [根目录] [返回顶部] [刷新] [返回]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2.554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