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tovy (蚊子遥遥), 信区: Ghost
标 题: 天使和魔鬼做姐妹(五)A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06月23日07:45:56 星期一), 站内信件
会飞的流言棉衣(章首语)
在人们的传说中,夕颜成了一个弃儿,一个私生子,一个被继父猥亵的养女,一个克夫
克母的扫把星。
可是真相呢?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对她的阴郁的身世之谜,那个有关死亡的故事充满了好奇。
A
吴先生走了,走之前,留给我一张存进一笔小款子的太平洋卡,用的也是我的名字
:云无心。
他说:“这张卡留给你,我们都知道密码,我会记得叮嘱秘书随时查询。如果你遇
到什么困难,把钱提空了,我会安排秘书存款进去。”
这样的关照,比我期待的还要好。
这使我在他走之前的最后一天,忽然对他生出了几分真情。此前,使尽种种手段,
也说过许多甜言蜜语,都是做戏,但是那一天,跟他挥手道别时,我眼中的泪痕却是真
的。
我会对许多不相干的人免费赠送我的笑容,但从不奉献泪水。
眼泪,是我最珍贵的真实。
吴先生走后,我多少有些落寞。毕竟,他是惟一一个在临走时追问我名字的客人。
他在离开梅州之际,在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临别前夕,问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
你的名字叫什么?
就冲这一点,我知道我和他之间,不是嫖客与妓女那么简单。
嫖客不必关心妓女的名字。
我怀疑吴先生是不是有一些爱我。真诚的,不止于肉欲与美色的,那种属于纯情精
神领域的爱情。
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也还是渴望爱情的。
从大一,到现在,不曾改变。
大学时代的我曾经如此美丽。
如花的年纪,如花的样貌,学习成绩名列前茅,零花钱丰富,处处表现得都像一个
公主,谁会了解那钻石冠后面半弃儿的辛酸?
每天下了自习,都有小男生在站在寝室门外等;电话铃一响,室友们头也不抬说:
“无心,找你的。”所有的节假日都背约会塞满;光是挑选周末晚会的舞伴已经让人头
痛不已……
舞会在大教室举行,雪白的日光灯管,简单的音响设备,没有乐队,没有布景,把
课桌推到墙角辟出一片乐园,男生女生羞红的脸,眼神不敢相对,可是眼里满是流光溢
彩。我总会在舞会进行到多一半的时候才进入,引起小小的骚动,艳羡与妒恨的眼神纠
结在一起包围着我,不相识的男生走上前来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我展开一个安琪儿般甜蜜单纯的笑,不回答,亦不拆穿。校花云无心的名字,他们
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要借这个老问题来亲近罢了。
隔了那么多年,又有人来问我了:你叫什么名字?
问的人,是真的不知道,虽然早已亲近。
青春的铺满鲜花的成功路是在什么地方忽然转入岔道的呢?
昨天品学兼优的大学生,《庄子》研究的何教授的关门弟子,转瞬间成了“夜天使
”的女歌手,靡靡之音取代了朗朗书声,从一个男人的怀里舞向另一个男人的怀里,难
得有人问了一句“你的真名是什么”已足以令心潮澎湃……
为什么我会是我母亲的女儿?
我对夕颜说:“为什么我会是我母亲的女儿?”
夕颜答:“这是没得抉择的。”
那一刻我如遭雷击。
这分明就是我的口吻,夕颜仿佛一面镜子,不,仿佛是我另一个自己,替我说出我
最想说的话来。
但她只是轻轻叹息:“无心,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不,我们是两种人,截然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都是成长在破碎的家庭里,却苦苦地寻找完整。”
我再一次被击中了。无边的恨意涌起。恨她的聪明,恨她的清醒,恨她那么彻底地
看穿了我,而我对她一无所知。
夕颜在泮坑之游的当晚请假。但是关于她的故事,她的身世之谜,却不断地有新的
版本传出来,都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
流言就像一床张开袖子飞舞的陈年旧棉衣,拍打上去,灰尘嘭一下飞起,从一间屋
子飞到另一间屋子,从一个人面前飞到另一个人的面前,经过之处,灰尘扑面,每个人
都好像试穿过一次似的,身上留下了棉衣的气息。
流言飞到吧台,推销洋酒的XO小姐满脸酒意地告诉大家:知道吗,Shelly的妈是个
好风流的女人,背着老公偷人,生下女儿来连谁是孩子父亲都弄不清楚。Shelly的爸爸
,哎,那天Shelly说叫什么来着?对了,林大志。那个林大志开始被蒙在鼓里,把女儿
养了那么大,可是就有八年前,一个不小心,竟把秘密给拆穿了,你想,一个男人呀,
哪里受得了这种羞辱,气得当天晚上就离家出走了,连信儿都没留下。
至于那个偶然机会,大概情形是这样——Shelly生了某种急病需要验血,一验,发
现Shelly血型是AB型,而林大志是A型血,夕颜妈妈是B型血,A型和B型血的人怎么可能
生出AB型的女儿呢?于是Shelly的身世之谜就被曝光了。
一个伴酒小姐出来打岔:“说得这么专业,好像你对血型多明白似的。”
XO言之凿凿地反驳:“《血疑》里有过这样的情节,你没看?”
电视故事就是他们最强有力的依据了,电视里有过的,当然生活中也可以有。抬杠
的人立刻矮了半截:“《血疑》里这样说的吗?我小时候也看过那个连续剧,记不清了
,那时候太小,哪里记得住?”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你不过是想说你年龄小,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吗?”
嘻笑中,棉衣伸出袖子又飞到了调音室去,DJ乾仔就像平时主持节目一样,抑扬顿
挫很煽情地说:“你们仔细看过Shelly的面相没有?左眉高右眉低,这种面相最克父母
的。他老豆离家,八成是因为父女不两立,除非一方离开,不然非死即伤,做老豆的为
了保命,也为了保住女儿,不想让女儿走,就只好自己走了。唉,命里八尺,难求一丈
,最后还是客死异乡了。”
“真可怜!”阿容当然是第一个站出来响应的,“面相术最灵了,乾仔,你会相面
吗?”
于是话题转到面相学上去,等把那点有限的相术交流完了,夕颜的面相克父也就成
了定论。而乾仔则俨然成了相术专家,成了人群的中心。
这让旁的人觉得不安,怎么这样有创意的想法自己就没想到呢?于是便绞尽脑汁,
于是便花样翻新,于是便另辟蹊径,于是便语不惊人死不休,于是便有了更新的桃色传
奇:
夕颜其实是个弃婴,是林大志在城墙根儿捡的,养到十几岁,眼看夕颜一天比一天
大,出脱得一天比一天清秀,便动了染指之心。但在调戏养女的时候竟被夕颜的母亲撞
破,于是恼羞成怒,离家出走……
此言一出,“啧啧”声立刻响成一片,有人叹息:“养父非礼养女的事儿可多了,
我们邻居就有一家……”有人置疑:“上期在杂志上看到一篇纪实故事,好像和你这情
节差不多呀。”也有人恍然大悟:“难怪Shelly好像总是不大开心的样子,对男人又那
么冷淡,肯定是被养父吓怕了。”
“啧啧……”
“啧啧啧……”
关于他父亲林大志的死因,就更加版本多样。有说他父亲参加了黑社会,在梅州被
乱刀砍死的;也有说林大志做了和尚,要不怎么会葬在泮坑神庙附近呢?更有的说林大
志是个盗墓贼,来泮坑挖宝,结果死在墓穴里的……整个一部金庸小说的框架。
每个人都是天生的编剧家,虚构故事的能手,区别只是有的人用笔写,有的人用嘴
说,还有的人则藏在黑暗里独个儿恶意地猜。
如果你在“夜天使”里看到三三两两的服务员聚在一起,听说书一般聚精会神而又
兴高采烈,那一定是在议论林夕颜。
长着袖子的流言棉衣在各门各室间飞舞着,拍打着,张扬着,灰尘厚厚地盖住了“
夜天使”每一个角落,蒙住了人的眼睛。
夕颜在众人的议论中渐渐面目模糊——一个弃儿,一个私生女,一个克父克母的“
地煞星”。
即使最善良的人,也会选择其中最温和的一种说法来相信:她父亲有了相好的,抛
弃了她母亲和她,另寻新欢。
但是真相呢?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有关死亡的故事,像一株艳紫的罂粟花,在我心深处妖娆地开放。
我买了大堆补品,特地请秦晋代唱全场,自己跑到宿舍来探病。
像蝙蝠扑向黑夜,露珠死在黎明,死亡对于我有无可抗拒的魅力。
很意外地,后台总管阿坚也在,正给夕颜煲栗子鸡进补。
鲜活的鸡,拔毛放血,滚水烫了,用筷子掏出五脏,然后灌水洗净——不肯破膛,
要保持鸡的原气——塞进提前剥好分成两瓣的栗子,封紧,放进冰柜里保存一夜,使栗
子入味,然后放进姜片、红枣、盐、白干等佐料小火慢炖,直至栗子软熟,鸡骨头也酥
了才起锅。
是典型的北京小吃,却用南方做法,香味从楼下厨房里一直飘上来。
我馋涎欲滴,兼妒火中烧——从来没有人如此用心地为我煲一味菜。
我向夕颜讲起三岁时的经历,父母的离异,母亲的冷漠,直到自己的离家出走。但
是我没有告诉她我那著名的母亲的名字,也不会说我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是为了何教授
。
想知道对方的故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倾诉自己。
夕颜沉静地聆听,她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非常懂得在什么时候配合什么样的表
情,而绝不打断倾诉者。
可是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倾诉,而是希望她也同样坦白。
然而她只是说:无心,我们都是孤独的孩子,成长在破碎的家庭里,却苦苦地寻找
完整。
“为什么?”我的声音尖锐起来,“你的破碎是什么?我们俩是两种人,我们根本
毫无相同之处。”
夕颜望向我的眼神,如此澄澈见底,我在她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我自己的投影…
…
千不该万不该,阿坚在这个时候端着整只栗子鸡煲走上楼来,脸红红的,不知是不
是因为炉火太热。但他眼中那种奕奕的神采是我认得的,当年将何教授请至家中小宴,
我亲手为他添酒时,便曾经这般地兴奋。
我心里一动,暗暗诧异,表面上却只做无心:“阿坚你不去上班,跑到这儿来给夕
颜开小灶,不是偷厨房里的鸡报公帐吧?”
“怎么会?”阿坚憨笑,摩拳擦掌,“Wenny,你吃不吃?你要吃我给你也盛一碗,
尝尝吧。鸡是我昨晚亲自去菜市场现挑的,只有调料是从俱乐部里拿来的,一点点盐和
酒,不算贪污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沾沾夕颜的光。”我说着望向夕颜。她却只是心不在焉,置若
惘闻。以她的聪明不难看出阿坚对她的倾慕吧?却偏偏做这病西施精神恍惚的样子,浪
给谁看?
我用勺子在碗里慢慢地搅着使汤凉下来,脸上笑着,暗地里咬牙切齿。
是可忍,孰不可忍?有人专门为她煮菜,而我,仅仅是分一杯羹者。怎样的耻辱?
!
一个女人仇恨另一个女人有时不需要理由,也许只因为对方比自己更受欢迎。
太多男人的眼光留连在并不美丽的夕颜的脸上。
而她的笑容如此淡然。
同样是女人,我要出卖色相才能换来一点金珠银饰,她却只用轻描淡写的一颦一笑
即可让人心甘情愿挥汗如雨地替她煲汤,为什么?!
苦苦忍耐,我才没有将心中的汤泼向她的脸,泼掉她的清风明月的笑容,泼掉她的
装腔作势的优雅,我恨!如果不能战胜夕颜,不能使她流泪,我云无心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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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的日子想念你的笑
林深处愿为你祈祷
想忆陪你走过的岁月
你我是否能再续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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