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归人焰火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Sep 13 21:22:50 2003)
当我踏上南下的列车欲到广州去谋出路的刹那,我狠心撕毁手里紧握着的一张发黄的纸条
,上面是他的两句话:“如果你不能爱我,请你原谅我的痛苦~!我会永远等你回来,当
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说这话的是我的前不久刚刚分手男友吴德明。是的,他就叫吴德明,他的人跟他的名
字一样,长得很朴实的,无华。戴着幅黑边眼镜,他看上去就很老气。
那时我从湖南师院毕业,我有两种出路,要么随他到乡下去教书,就这样过一辈子。
过那种现在就可以看到尽头的路,要么就到外面世界去闯荡,凭我的容貌,凭我的年轻,
凭我还不算太低的本科硕士学历,我不相信不能混出个前途来。就这样,我选择了后者。
毕业临走那一天他很失望,就这样默默看着我。吴德明,他是一定要回乡的,这不仅
因为他的来自偏远的农村,更因为他从小就有这样的志向,他要回家乡去教书。他的这种
志向象是铁打的,永不回头。可是我想追求更新更高的东西,就这样,我们分手了,他递
过这一张条之后,毅然不转身的走了。带走了我们三年相处的感情。那些因喜欢他的诗而
相聚的日子已成过眼云烟。
我喜欢城市,他喜欢农村,我希望富有,他注定贫穷,因此我们分离。
我登上了这南下寻梦的列车,当站台上最后那盏昏黄的灯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时,我还
是有一种忍不住想哭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却没有一个人来为我送行,因
为我很好强,几乎没有通知任何人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穿过几节车厢,我找到了一个座位,对面坐着一对相依偎的青年男女,他们在小声说
着话,满不在乎别人的眼神,可是我依旧不敢看他们不时交颈缠绵的样子,说实话,我有
点妒忌,更有点羡慕他们的幸福。
我试着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思潮潘涌,却无半点睡意。我患得患失的想着他,心中也
有点后悔,想到即将到来的另一个未来,茫茫的未知前途……不知不觉中,我想我是睡着
了。
醒来的时候,蓦然发觉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同座。他长得很成熟的样子,也很斯文
,但和吴德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吴德明眼睛的显得坚定而透明,流露着执着与冲劲
。而他的则不同,看上去很灰蒙,很沧桑的那种类型。
他应该是一个成功人士吧,而且很有些人生经历,我不禁这样想,虽然不敢正视他,
可也在暗自揣测着。
“你好”他礼貌的向我打招呼,可能是发觉我们这样坐着空气太异样了。“我叫林风
。树林的林,风声的风”。
“我叫蒋燕,我说,蒋经国的,燕子的燕。”我模仿他的口气讲。
他不禁笑了,说“我还以为你会说蒋介石的蒋呢?”
“本来想说来着,是临时改了口”我自己也忍不住好笑,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幽默起来
,平常的我可不是这个样子啊?
“你到广州去做什么?”他问,问得语气很自然,绝没有让我有一丝觉得他相探听我
什么的意思。可能他太成熟了,看过太多的东西了。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全说了实话。
他定了定说,“其实我看出来了。”接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语气悠长的说道:“又
一个寻梦者。”
佛看出了我的疑惑,他缓缓道:“七年前我也是这样开始了我的人生……”
是我明白了他的经历,他果然是一个成功者,这个来自北京的他当年勇敢的辞去一份
事业单位的清闲之职,踏上了广州创业之路,之后他从一个打工者变成了现在身家数百万
的老板。
“这次我没有坐飞机,因为我想重新感觉一些当年的路,并回家看一看她。”说到这
儿,他的语声哀沉,让我直感觉到了他心中的她是多么有份量。
“她死了?”我说,其实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是的,曾经相濡以沫的奋斗,而今繁华落尽,她已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但她随
时给我来信,叫我去看她……”
我不敢再追问什么,关于她的死因,她的一切。
火车就这样到了站,临走他递给我一张明片,说:“上面有电话,如果一时找不到工
作,可以找我,或到我公司来,不过,我仍希望你自己找到满意的工作”说完他走了。
看着他身着青色西装,瘦高的身形消失在人流中,我也跟着走进了广州城。
为了省钱,当天我在一家私人旅舍住下。由于太累了,我一倒下就睡着了,一直到晚
上十点钟左右,我听到一声凄凉的歌声,好象一个大人在教一群天真的孩子们再唱歌,那
歌声是出自一个熟悉的男子的声音,我太熟悉了,就是他的声音,吴德明。他为什么会忽
然在这儿唱歌呢?
迷迷糊糊间,我感到有一只粗糙大手在摸我的身体,我尖叫一声,一抓床头的灯线,
灯亮了起来,只见一个傻乎乎的肥胖女子正站在我的床头,用我听不懂的广东话对我说着
什么,并从怀里掏出一叠子钱来,比着一个手势,我一下子立刻明白起来,真是恶心死了
。原来这家店的老板娘竟是个同性恋者,她看我没反应,就又要动手脱我的衣服,我吓得
尖声大叫,她又停止了动作,怪笑的看着我,我怒视着她,拿起床着的水壶,心里惊骇到
极点,她不动,我也不动,她一动,我就举起水壶来,就这样,我们竟相持了一夜,渐渐
快到天亮时,她咕噜了一句开门走了,刹时我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在地上,可我不敢,
我马上收拾好跑到了街上。
我没有选择,急急忙忙的给刚刚认识的林风打了电话,在电话那头,他平静的听完的
近似哭述,幸好我还算是个够坚强的女孩,没有真流下泪来。
“这样吧,你先过来,看看我这边合不合适住,然后再去找工作。”放下电话筒,我
就按他说的地址,打的到了那个地方。一座亮丽的现代都市的阳光大厦骤现眼前,林风那
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楼下等我。我忽然有种如见亲人,想扑到他怀里的感觉。在这异乡,现
在我才理解了异乡这个词的别样。
跟着他上了大厦的三十一层,他打开门,一个集办公和住宿于一体的宽敞舒适的套间
展现在我眼前。他微笑着对我说,“里面那一间是你的房间,在这儿夜晚你可以目睹半个
广州的夜景。”
我无声的笑了。走过去拉开那落地长窗,我不禁陶醉的道:“这儿比我想象的要美。
”我此刻心里充满了激动。
“是吗?”他微微的笑了一下。当时我没有注意到他更多,但显然我们的感觉不在同
一个空间。
我立刻去卫生间脱下身上的脏衣,舒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换上我精心准备的红色
的卡身上衣,和淡紫色的长裙,我知道,这样的装束最适合我现在的年轻和气质。
当我走出去,刚好看到林风他正手提着一袋早餐进来,他看着变样的我,象是呆滞了
一下,他眼神电击一般的划过的我的身体,然后他才劬强的笑笑说,“我还以为走错了门
。差点认不出你来了。你象是变了个人。”
“是吗”不知为什么,我有几分高兴他这样说,并喜欢他这样的眼神看我。
吃着早点时,他递给我一张城市地图,及本次人才交流会用人单位情况介绍资料。
“谢谢你,没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低下头轻声说,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竟
发展的这样快。莫非我已移情别恋,我不敢深问自己。这时我脑海里双响起昨晚梦中听到
似是吴德明发出的歌声,他一定正在那儿教一群山区孩子唱歌吧,我在心里默默得祝他找
到幸福。我不也多想他,我想尽快忘记他。
下午我在人才交流会的人群中挤来挤去,一家一家的到处填写各种申请表,只要有一
丝希望的,我都不放过,不管是合资还是其它,不论是公关还是文秘。当然我学中文专业
的,最适合我的还是文秘。
当我填完第十三家用人单位的表格后,并接受了几句简短的盘问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我知道,凭我未婚,年轻,并且长得还漂亮,又有正规学历的优势,至少现在已经有四
家公司看中我了,尤其是其中一家香港投资办的公司,那个负责人也是个女的,她中年的
样子,同我谈了好一阵。
中午只吃了点快餐,晚上拖着疲惫但兴奋的身体回到林风那儿。一打开门,忽然我看
到林风神色有几分不对劲,他急忙收起桌子上的纸件,然后才转头问我情况如何。
我假装没有看见,并对他说了应聘的情况,他点点头说:“那样很好,那么样就好了
。”
晚餐后,他和我站到窗边,看着外面灯光点点的夜景,他突然向我说道:“如果有一
天你发现了你失去了最宝贵的,那么你会怎么去做?”
我一时恍不过劲来,便用眼神奇怪的看着他,他于是道:“那么算了,这是你听不懂
的。”
又隔了一会,他又说道,“我离开她太久了,我要去找她。”
我怔住了。
那一夜,我没有想自己想象的睡得很香,梦境一个接一个的走入,先是看见吴德明在
教孩子们的唱歌声,接着我看到有个削长的人影从我眼前落了下去,可是落下去之后,我
紧跟着低头,地上竟没有一滴血。那个尸体与不见了。
啊~!我悚然自恶梦中惊醒,捂着扑扑直跳的厉害的胸口,不停的问自己,“这是怎
么回事,一切不是发展的很好么?我究竟怎么啦,尽做这样的梦?”
“啊,有人跳楼了,有人跳楼了……”忽然我隐隐约约的听到遥远的楼下有人在喊,
此刻的天已是接近黎明了。我象是忽感觉觉到了什么,赤足立刻就这样奔跑出去,去推林
风的屋室的门,门却寂然不动,我又用力搞了几下,还是没动静,于是我不在犹豫了,就
这样疯狂的跑了下去,甚至竟忘了坐电梯,我一层一层的往下跑,脚掌都蹭破了皮,当我
终于去到街上的时候,只见那儿正围了一群人,地上躺着静静的他,林风。
他的血已冷,冬天的早晨这样的血冷得很快。他的眼神还是那样灰蒙与凄迷的样子,
他呆呆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他死不瞑目的去了。去找属于他的她了。
我不知怎样上的楼,只见林风的躯体很快就被警察用车拖走了。我走到他的办公间,
呆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他上午的反常举动,不禁马上去打开他的抽屉,原来抽屉也没有上
锁的,我一拉就开了,里面竟是一大堆黑色的信件,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信件,抖开里
面的信纸,我吓得说不出话,里面竟是一张张的冥纸,上面还画着一个女人的脸,写着奇
怪的一句话,“我等你回来,你杀了我,你也走不掉的,赵世荣~!”
我又抖开了一张,里面还是一模一样的事物,这是怎么回事,忽然我回忆起林风当时
在火车上跟我说过的一句奇怪的话,他说:“我总收到她的来信,要我去看她……”
这是什么?难道???我不禁骇然呆住了,这些全是来自阴间的信,而林风也不叫林
风,他真名应该叫赵世荣。阴风惨惨的气氛刹时传遍了整个房间。
我手执着一张冥信呆呆的坐着在地上,猛然我感觉到信纸有些异样的飘动起来,仿佛
要脱开我的手而去,此刻室内无风,怎么会这样呢?我不禁低下头来看,顿时我却见到冥
纸上那个女人的脸正对着我笑,她活生生的脸啊,虽然很好看,可是~~天哪!~~~~
没等及把手上的冥纸给扔掉我就吓晕了。
昏觉中,又是一个接一个的人影自我的身旁走过,他们匆忙收拾着东西,自这间房走
到那间房仿佛很留恋~舍不得走的样子但是最后又都急急的走了,紧跟着又有强太的黑影
袭了过来,拖着一个血流满面的男子离去,那个人的脸我很熟悉,不是,是两个人的脸在
乱变,忽而是林风,忽而是吴德明,忽而又是……
等我转醒过来的时候,旁边是两个警察正冷视着我,其中一个是女警,他们询问我“
你跟赵世荣什么关系?知不知道他以前的老婆怎么死得……”
她老婆是跳楼死的,我终于明白了大概,“林风”杀了他老婆,就是从这儿把她扔下
了楼去,今天他终于也走了,至于那些冥纸写的黑信呢?从哪儿来的。没人能解释清楚一
切。
经此一遭,我放弃了在这儿停留的打算,买了车票,直奔吴德明所在的家乡而去,想
告诉他,我想回来和你一起教书,一起过平凡的日子。
然而等待我的是他黑纱边的遗相,他的母亲哭泣成了泪人,“德明他上个月死了,他
跟着老乡们上山炸石头想修路,结果被石头给砸死了,现在就埋在山上,他生前说过的,
你一定会回来找他……”他的母亲拉着我的手说“他跟我们提起过你,他说他相信你一定
会回来的,他要等着你……一直等你……”
我忽然感到鼻子酸酸的压力太厉害,侧转过头去,问了上山的路线之后,我便独自上
山去看他了,吴明德。那个曾经深爱我的男友。
当我把从广州给他带回来的几本诗集焚烧在他那堆的新坟前时,不止一遍一遍的在蝶
灰中看清他的面容,我不停的追问自己,如果时光能够重回当初旧模样,我是否还会选择
的这样离开他。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江山万里尘,我站在他沉睡的悬崖边,真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
--
吴侬细语就在耳畔
你是离我最近
最静
最温柔的那朵
从水中升起的油纸伞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 [FROM: 202.118.239.224]
Powered by KBS BBS 2.0 (http://dev.kcn.cn)
页面执行时间:4.113毫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