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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dandelion (阿蒲), 信区: Ghost
标 题: s大奇异故事系列之二(1)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3年10月26日12:28:26 星期天), 站内信件
S大奇异故事之二:
暗绿色的心脏
归来吧,归来吧
你可听见我的呼叫
我眼中的血,已为你流出
你还在哪里游荡
归来吧
——靳以
PART 1
五十年前那天的前夜也了着这么大的雪,象今天一样。
我走进了S大,里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笔直地向前走着,如同一个淡淡的
影子照在雪地上,脚不点地地往前飘。那个傍晚特别的冷。在那个特别的清冷的傍晚,天
上还在淡淡地飘着雪花,白到天和地无比的干净。.法国梧桐赤裸着身子站在雪地里,不
知道是不是冻僵了。
走过了参天梧桐的大道,拐进曲折的小路,走过了密布的俄式的建筑,地底的防空
洞藏着人吗,是不是有人在防空地道里奔走?我听不到人声嗓子姻娅,无法对雪地呼号
。
已经走过了太长的路,翻过重山趟过湍流,穿过了燃烧的城镇哭号的人群,子弹,
轰炸,空空的手伸向天,尸体,堆积成山……
十八岁的我,踏着深没膝盖的积雪而来,因为他在那里,我知道。
经过所有困苦,我要回到当初轻易离开的地方。塔楼露出了尖顶,如烟笼着,灰黑
。它的身体,四肢完好无损,……就要到了。
是的,我已经看到了他,他的轮廓,他的脸……
我的脚踏上了圣殿的前阶。我的手能够触摸到了。
好象一切都改变了,这里也不会变。
小天使站在在塔楼门口小楼梯的扶手上,一个翅膀已经缺掉了,我抚摸着它的伤口
,尘土淤积着在那里。他还手持着弓箭,做出了一个向上射出的姿势,还会有人中箭倒
地吗?以他那残缺的伤口。
还有他。我们面对面站在塔楼底下。
两片残存的落叶粘在一起飘荡在空中。
“你,回来了。”
他说。
他单薄的身体裹在黑色的大衣里面,像一片淡淡的影子,几乎要和塔楼的阴影融为
一片。
离开了太久,竟然有点生分。只是我知道那黑衣里面裹着的身体是我热爱着的。
“你瘦了。……学校里怎么已经空了,其他的人呢?”我问,岔开了他的话头。
他说:
“其他的人大部分都已经逃亡到了南方,还有少部分人留下来,躲在塔楼里。我也
留在这里。等你回来。我不相信你已经死了,我知道你会回来,你回来时,会害怕没有
人。”
“我没有死,谁说我死了!他们看我扭伤了脚又发高烧,怕我走不动会拖累他们,
就把我抛弃在了营地,他们以为我要死了,嫌我是累赘,自己先走了!真的!!我却没
有死,还自己走回来了,我知道你会等我回来的。”
我愤怒了,开始语无伦次。
“当然,当然,我早就知道了,你活得好好地,我的宝贝怎么会死呢?”
他把我拥在了怀里。我又闻到了他熟悉的气味,一切都真实了,往事一点一滴地回
想起来。是他,不是在做梦。在冰雪里我无法在站住,走过了几千里,像一根锥子一样
立地不动,现在却无力地倒入了他的怀里。
连雪落在身上也不感觉冷。
我的头发杂乱肮脏,发稍上还凝着冰,手脚都皲裂了,膨胀得红萝卜那样,张开了
小的裂纹,眼睛里有困兽的颜色。
可以安心了。倚靠着他的胸膛。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给我捻去头发上的冰棱
。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他们——也回来了吗?”
PART 2
生离死别,不过是寻常事。而魂魄不曾入梦来,也许因为梦魂不得识归路。或者魂
返故里,物是人非,相对如梦寐。
既然重逢,身受的诸多苦,这般欢喜了,也不必问,也不必诉。
我和他走入了塔楼。
那时的塔楼刚刚建好几年,可是建成之日起就日日染着硝烟炮火,感觉已经非常古
老,带着几百年的尘埃,象一个人刚刚生下来,却有很老的心了。我们沿着旋转的扶梯
往上走,日本人的飞机在头顶盘旋,轰鸣,气流震动,我浑身战栗起来,飞机来前扑灭
了塔楼的灯光,飞机去后又亮起来。
我们上楼,踏,震动了灰尘。我瑟缩在他的身后。他身材本来就瘦长,现在比以前
更瘦了,我看着十分心疼。想起他的病,就说:
“我身上每个零件都完好无损,就是手脚都生着冻疮,比以前大了两圈,像发了酵
的大馒头。经过这次拉练以后我可以参加奥运会的铁人三项,下次奥运会是在苏联吧,
那可够冷的,不过还好,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去桑拿……你怎么样,还咳嗽吗?”
他长期患着肺病,夜里咳嗽不止。可是这次见了,竟然平复,我不由得又惊又喜。
“这里空气清冷干净,不知不觉竟然好了,我也没特别吃什么药。就是想吃药现在
也吃不到。”
我简直欢天喜地,以前只想着见上一面,死了也心甘。谁知道这次见了他,竟然什
么都好了?连架也忘了吵,万万想不到的。
低了头,和他拖手上楼到一半的时候,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扇着巨大的翅膀朝我们扑
来,我惊号一声。脸一侧躲过。谁知这时候楼上一块黑的东西掉下,从我身后砸向下来
。我脖子后面一阵冰凉。站住脚一动也动不了。
我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冰凉得彻骨。回头去看那只是一块朽木。就躺在我的脚跟
。
“谁?——丁宁,我好象看到一个人,好熟悉的人,在上面。她扔了一块木头想砸
死我——有人想害死我吗?”
他拽着我上楼,“不可能,别疑神疑鬼了,木头怎么能砸死人呢?肯定是塔楼太旧
了天花板自己掉下来。别怕,刚才飞过去的是蝙蝠,现在学校小树林里的很多动物都跑
到塔楼里来避难,都快成动物园了。你不是一直想养一条小狗吗?没准哪天自动跑来一
条。”
“我饿极了,没准会把它煮来吃了呢。实在逼极了,连你也吃了。”我大笑起来。
在他的胳膊上咬下几个浅浅的牙印。那几个引子像月牙儿一样,久久不褪去。
“你住我这吧,别的屋子肯定没有这舒服。”
“丁宁,我……好像看见有个人,在那边。”
“是吗?”他不以为意地开着门。“看到人也不奇怪啊,塔楼里还住了一些像我一
样不想走的人。”
“不是,是一个小那孩,穿着花布棉袄,着着两个小揪揪,可怜兮稀地,刚才就在
拐角那边,一眨眼不见了。这小丫头我好象在哪见过。”
“真拿你没办法,是不是太累了,眼睛花了。塔楼里怎么可能有小孩呢?应该都是
S大的同学吧。”
“真是,我这么说你也不信,那么说你也不信。你怎么一点都不相信我!刚才我觉
得有人要砸死我,你不信就算了,现在我是亲眼看到有个小孩,你还不信。气死我了,
不信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又回到以前吵架的状态。他无奈地,迟疑地松开推门的手,说:“你要是不累
的话,我们就过去看看。可能是被哪家逃难的人抛弃的孩子?这世道啊……”
我笑了,当然,和以前一样,每次吵架都是我赢。
PART 3
S大的著名建筑:塔楼,是丁宁的父亲设计的。他是S大建筑系的教授,曾经留学德
国。很多年以后,这个城市里还能看到许多残存的红色低矮的德式建筑,它们大部分都
出自他之手。他说要把塔楼建成这个城市的巴别塔。采光是在楼的中间空出了一片天光
,环形的楼梯一直在中间上去到五楼,在二楼和四楼之间都有楼梯接通环形的塔楼两头
。并且上下相通,看上去就像是外星基地。楼顶种了巨大的绿色植物,从上面垂下来。
如一挂挂绿色的瀑布,还反射着光,一尘不染。
这是塔楼刚刚建好时候的盛景,确实创世纪般宏伟、美丽。
“一个自给自足的世界,充满光明和智慧,自成一体。”丁教授这么说。
可是塔楼还没有完全建好,丁教授就去世了,他和黄校长为了塔楼的设计争执不下
,最后黄校长强令塔楼停止施工,大家都说丁教授是因为受了这个打击,才抑郁而亡,
随丁宁的母亲而去了。他死后黄校长怕触犯众怒,没有敢修改塔楼的设计,到丁教授的
工作室里找塔楼的图纸又没有找到。后来想想反正塔楼已经将近完成,干脆让几个系搬
进去开始使用。再不久日本人就打过来了。
“塔楼是父亲的心血,他把毕生的梦想投射到了它的身上。他去世以后,除了我没
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丁宁曾经这么跟我说,“它的每个细节,未完成的部分,所有秘
密,我都知道。”
现在的塔楼,弹孔累累,满目伧夷,除了它的那份骄傲之气,我实在认不出这就是
昔日的梦幻塔楼。我一边和他走一边看,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没想到塔楼也变得这样破旧。”——其实这是我意料中事,塔楼注定和我们一样
难避战祸。
轻轻地用指尖摩挲他的手,想给他一点安慰。
他却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塔楼还好好地在呢,不过是换了个样子。什么样子都
好,只要在就好。”
“等仗打完了,我们就可以重修塔楼,你不是说塔楼的图纸都在你的脑子里吗?把
它修得更完美,连我以前在塔楼里面也会迷路,现在更找不到北了。真是个晦涩的建筑
。”
“没必要再修,已经很完美了。”
“臭美。”
“你就爱犟嘴……什么小女孩,根本连个影子都没有嘛。我们回去吧,你也不累吗
?真要参加铁人三项?”
的确我们在塔楼里逛了会儿,不要说小女孩,连一个男生或者女生都没看到。楼道
的灯光比记忆中更加昏暗,战时物资还真是节省。
“见鬼了,人都跑哪去了,知道我回来也不出来迎接我。”
“大家都害怕空袭,躲起来了。就我这么大胆陪着你疯疯癫癫地乱逛。”
“怕什么,不都好好地吗?连电都没停,真是奇迹。”
我们走在楼道里,塔楼里面派什么用场的房间都有:教室、实验室、会议室,寝室
,还有医学院的解剖室……
“那么我们回去吧。”我拉了拉他的衣服,自己也感到无趣了,找什么小孩子,关
我什么事呢。
这时候塔楼墙上的警报拉响了,“嘟嘟嘟——”三声巨响过后,楼道里的灯光即刻
熄灭。我们站着不动,静静地等着它再亮起来。
等了一小会儿,日本人的飞机轰鸣而过。
“阿!——”
同时寂静的楼道中回响着我的惨叫。
“怎么了?”他急忙问。
“什么东西从我脚上爬过去了,还毛茸茸的。”
“别怕,是老鼠?”
“不是,比老鼠大好多,嘴里还拖着湿漉漉的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好恶心。窜过那
边去了。”
我在黑暗中指了指墙的右角。
“那边吗?”他循着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月亮升起来了,习惯了倒不很黑,而且
外面一片厚厚的积着冰雪,映得楼里雪亮。
“别怕,你看那是什么?”
他拖我过去几步走到了窗边,风凉飕飕地灌过来,我害怕得紧闭眼睛。
“你别怕啊,铁人,睁开眼睛看看,这小家伙还不怕人呢。”
我微微张开眼睛从破了玻璃的窗户洞往外头看。
窗户外头,一只灰毛的小松鼠,身上还带着冰渣,它攀着枯了的藤萝,眼睛提溜转
着,一幅机灵的样子,正看着我。
“好可爱!”
它两只后爪和一只前爪抓着枯藤,剩下的一只前爪捧着一颗藤萝结出的果实:小小
的像红色的玛瑙。
我伸手出去逗它,它立刻刺溜刺溜地顺着藤萝爬走了。我们朝外头张望,可惜黑睽
睽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原来是它,呵呵。”我如释重负。
这时候来电了。
“我们回去吧。”
直起腰,我正看到环形塔楼的那一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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