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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Aries (风中旋转), 信区: Ghost
标  题: [故事]承诺 ZZ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Fri Oct 31 19:53:04 2003), 站内信件

作者：多动症患者  提交日期：2003-10-19 21:08:54  

　　小珍的父母郭叔叔、刘阿姨和我的父母是挚友，两家关系非常密切。所以我们也是好

朋友，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两家就常说，等他们长大了就让他们结婚吧。

小的时候不懂事，两个小孩听到这话总是很高兴，然后做出拜堂的样子，惹得大人们哈哈

大笑。等我们长大了，开始慢慢的对男女之情爱有了些朦胧的认识的时候，家长们偶尔也

会开玩笑地提起这件事情，那时我们除了脸红之外就不可能有别的选择了。
　　 我们读高三的时候，悲剧发生了：小珍的父亲得了重病——肺癌。而我的父母都是

医生，所以郭叔叔就理所当然地住进了我父母所在的医院。然而，人力终究敌不过天命，

郭叔叔的病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
　　 就在过年前几天的一个晚上，父母都去病房探望郭叔叔去了。这时外面刮大风下大

雨的，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地看着电视。顺便说一下那时我家的情况。我们是在一个小镇

里。父母为了工作方便，就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里的一个单元里，所以，从我家到病房不

过一百米。我正在无聊的换着电视频道时，隐约在风雨声中听到了父亲的呼唤。我从阳台

叹出头去，父亲在楼下大声叫道：“快下来，你郭叔叔快不行了。”我一听，大吃一惊，

抓了把伞就跑下楼去，随父亲去了病房。
　　 郭叔叔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浓痰已经堵

住了他的喉咙，用吸痰器都吸不出来。
　　刘阿姨这几天几乎不分日夜的守在丈夫的病榻前，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了。她哽咽着

对我说：“多多，去帮我把小珍叫过来。”小珍白天侍侯了她父亲一天，刘阿姨叫她回去

休息了。
　　说实话，当时我是有那么一点犹豫，我承认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况且外面风雨那

么大，去小珍家的路也不是太好走。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点点头，拿起雨伞和手电

便冲进了风雨中。
　　 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走，风雨声在冬季的一个深夜呼啸，这确实不是意见令人愉

快的事情。不过当时我心里只想着快点通知小珍，也许能让她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我

跑得很快，在这么一个天黑路滑的环境下，这样是很不安全的。我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是因

为，跑着跑着，我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手电照上去，居然没什么光反射回来。说到这里大

家不要误会，并不是我的手电照射到了什么灵异的东西，没有光反射回来只是因为，前面

的东西能对光产生较好的镜面反射，换句话来说，前面绝对是水面。虽然我当时的物理学

得很好，但是体育成绩却一直在及格线上挣扎，所以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了，身体却停不下

来。这时我觉得有人从后面拉住我的衣领，强行把我停了下来。我惊疑地回过头，用手电

照过去，只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瞬间隐没在黑暗之中。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黑影很象

郭叔叔。但那时我已经是受过十一年唯物主义教育的无神论者了，所以我把这一切归究于

幻觉。等我把手电照回前面的时候，我心跳马上加速了好几倍。在我前面不到一步的距离

是一个大水塘，如果刚才我没停下来，后果不堪设想。刚才究竟是我自己停下来的还是真

有人在后面拉了我一把？那个黑影是不是幻觉呢？我不敢再想，加速往前跑去……
　　 待我和小珍赶到病房时，郭叔叔的精神好象好了很多，甚至能说话了。刘阿姨也不

似刚才那样紧张了，但我看到父亲凝重的脸时，四个字掠过我的脑海：回光返照！
　　 郭叔叔勉强笑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大伙知道他有话要说，都把耳朵凑了过去，“

小珍，多多，你们从小就一起玩，很……般配，你们……结，结婚吧。”
　　 我当时傻眼了，没想到他说出的居然是这样的话。没错，小珍和我确实是好朋友，

但，但结婚之说只是儿时的玩笑。我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父亲朝我

使了使眼色，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于是强笑着点点头。小珍虽然俏脸通红，但在刘阿姨的

示意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郭叔叔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就现在吧，我要看着你们给我磕头。”
　　 我们那里还很守旧，在双方家长前磕过头就算正式成亲了。要我磕头是万万不可的

，我想小珍想得和我也差不多吧。
　　 这下连我父亲和刘阿姨都傻眼了。
　　 我灵机一动，使了个缓兵之计，虽然这样对一个濒死的人是很不公平的，但当时真

的没有办法，“郭叔叔，您是法官，您应该知道，我们国家男的不到22岁是不能结婚的。

您放心，到了22岁我就会娶小珍的。”
　　 郭叔叔很是失望，但还是努力的拉住我的手，“多多，你要记住，你的，承诺。”

　　 我点点头。
　　 这时候我感觉到郭叔叔的力气正在一点点的消失，过了一会儿，他安详地闭上了眼

睛。
　　 父亲走过来，职业性的伸出两个手指在郭叔叔的颈动脉处探了探，然后摇了摇头，

拍了拍我的肩膀，“让你阿姨和小珍陪陪郭叔叔。”把我带到病房外面。
　　

　　过年后几天，我们到外公家去拜年，闲聊的时候谈起郭叔叔去世的事情。我提起了那

天晚上我去小珍家路上发生的事情。父亲笑了笑，“你不是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鬼吧？”我

摇了摇头。
　　 “不过那天也真是奇怪，你去找小珍的时候，老郭的脉搏就忽然变得异常缓慢，等

你们回来的时候，他的精神就变得很好。”父亲摇摇头，似乎是表示不理解。
　　我想我当时的脸色是不是变了，父亲看着我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瞧把你吓得，你

爸爸妈妈都是医生，你乱想什么？只是老郭回光返照而已。”
　　 外公听着我们的对话，忽然很慎重地问了我一句：“你真的准备和小珍结婚？”
　　 我当时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外公，你说什么呢，我还在读书呢。”
　　 “答应别人的话就要守信用，特别是临死的的人，答应他的话不做到……我年轻的

时候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外公要说那个老掉牙的故事（待有时间我可能会在另外一篇写出，这里就不

罗嗦了）便打断他老人家的话，“不会啦，外公，郭叔叔是好人，怎么会害我呢？”
　　 外公看我听不进他的话，苦笑着摇摇头，说了一句：“其实小珍也是个好姑娘呀。

”
　　 我和父亲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高考结束后，我和小珍各自考上大学，从此各奔东西。因为那个承诺，我一直没和

她联系，只是放假回家双方家长聚一起时才会见上几面，却也是尴尬异常。
　　 大三，我这个寝室中唯一的光棍在室友的怂恿下，找了个女朋友--小云。虽然当时

我是在室友的压力下，敷衍着和她见过几次面，但后面我对她的感觉越来越好。那天晚上

我终于鼓起勇气，对着她说出了那三个字--我 爱 你。
　　 小云娇羞地低着头，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默许。我的胆子又壮了几分，我学着电

影里，轻轻地托起小云的下颌，正想将我的初吻献给眼前的这位女神，女神却惊恐地望着

我的身后，好象见鬼了，惊叫一声，扭头跑了。一直到现在我都在怀疑，我有没有用“好

象”这两个字。
　　 以后的几天我不停地给小云打电话，可是每次都被她的室友直接挂断。直到有一天

她的室友很凶的对我说：“你别想一脚踩两船！”
　　我当时是又惊又气，这是哪门子事情呀，什么一脚踩两船。
　　“别说你不知道，小云那天回来到今天一直没有说话，唯一说过的就是梦话。”
　　 “什么梦话？”
　　 “多多……小珍……多多和小珍要结婚了……你说小珍是谁？”
　　多多，小珍，多多和小珍要结婚了！！！我猛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承诺。冷汗开始

往下冒，愣了足有5分钟我才回过神来。郭叔叔找过了小云。这个念头冒出的时候，我有

点羞愧，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居然有如此无稽的想法，但是，我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解释

。
　　 “怎么，没话说了吧！”
　　 “代我对小云说声‘对不起’。”
　　 “你自己说去！”“啪！”对方挂了电话。
　　
　　 终于在若干天后我在往食堂的路上逮着了明显憔悴的小云。她看见我，下意识地往

旁边闪开，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小云！”
　　 “放开我！”小云使劲挣扎，但女孩子毕竟力气不大，她很快放弃了。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盯着她的双眼。
　　小云避开我的目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伸出另外一只手，用两只手抓住她瘦小的双肩，“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

决。”
　　 “你解决不了的。”小云一脸的绝望。
　　 “没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一看这样不行，拖着小云到了个人少的地方，“是不是，有

什么其他的东西找过你？”我知道如果真的是郭叔叔灵魂的话，我这样说已经是大不敬了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表述。
　　 小云的脸上出现惊恐之色。喃喃地说，“他看着我，就这样看着我，他不停地对我

说，你是要娶小珍的，他……他……”
　　我默默地松开手，轻轻地对小云说：“对不起。”这事情我真的解决不了。
　　 小云看着我，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头一扭，跑开了。



　　这之后我一直没试图去找女朋友，我知道，找了的话，只是会多一个小云，何必害人

害己。我也没有对家里人说，我不想他们为我担心，况且他们都是坚定的无神论者。而我

的外公却不幸在一年前去世。至于小珍，我如果这样对她说，她会怎么想呢？我们从来都

是只有友情的。所以，这件事情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还有一个——鬼魂知道。
　　
　　 大学毕业，我到了一个小城。
　　 一切都很正常，我又开始淡忘这件事情。但是，淡忘并不能说明事情就没发生过。

事实上自从小云的事情发生之后，我变成了一个很孤僻的人。每天下了班我都是独自一个

人在自己的单身宿舍上网。
　　事情就发生在今天中午，我正在上网，门被人推开了，我记得我是锁着门的，但当时

我没有多想，认为自己可能关门没关紧。这是进来一个老人，他直接走了进来，不顾我诧

异的目光，一屁股坐在我的身边，我这才闻到他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原来是个醉汉，我皱了皱眉，强忍着怒气对他说：“先生，走错门了吧。”
　　 他忽然笑了起来，对我说：“你快22岁了吧？”
　　 “啊？”我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准备他一出去就把门锁了省得又被莫名其妙的人闯进来。
　　 在锁门的时候我随便往门外看了一下，前后不到10秒钟时间，几十米长的走廊上居

然没有一个人影！邻居们的门也都是紧闭的！我不由打了个寒颤，赶快把门关了，坐回电

脑前，电脑音箱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我一看，media player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正

在线放着戏曲陈世美和秦香莲。我当时是又惊又怕，还觉得可笑。哪个是陈世美？哪个又

是秦香莲？
　　 我再也忍不住了，拿出手机，拨了小珍的的号码。
　　 我把小云的事情和刚才发生的事情对小珍说了一遍。
　　 小珍楞了半天：“你真会说故事。”
　　 “我电话费有多呀，用长途和讲故事！”我咆哮道。
　　 “可是，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怎么没事？”
　　 “我怎么知道？也许因为他是你老爸，也许当年亲口答应你父亲的是我，不是你！

”我知道我的声音很大，但我真的控制不住。
　　 “对不起，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一直当你是普通朋友，而且，我真的已经有男

朋友了。”
　　 小珍轻叹一声，收线了。
　　
　　 平静下来的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明天，是我的生日……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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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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