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不要开车过夜岗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Dec 17 20:10:31 2003), 站内信件


　吉普车在戈壁滩的石头间颠簸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在日头落山之前驶入了平坦一点的
公路上。我早已没了欣赏风景的兴致，看着渐渐阴沉下去的天色和远处山头的乌云，我识
相地摇起了车窗。车窗外的沙石突然间猛烈地击打着车身，发出沙沙地响声。 
　　　　可是车厢里却静得多了。司机老杨叫我帮他点了一支烟，放在嘴边猛吸一口，眯
起眼看着前方的路。 
　　"老杨，早就听人说你故事多，怎么，你不会对我这样吝啬吧？" 
　　趁着刚给老杨点过烟，我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请求。 
　　老杨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的年轻人不喜欢了。" 
　　"怎么会？越老的故事越有味道啊。讲一个，讲一个。"我几乎是央求起来。 
　　老杨于是吸了一大口烟，很有点振作地说道："好，讲一个就讲一个。只是你别害怕呀
。" 
　　"咋会哩！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 
　　老杨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故事。这时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下来了，只有车前的头灯
在我们身前一米远发着耀眼的亮。 
　　"你要知道，我是这条路上的老司机了，从76年粉碎四人帮那阵子起到现在有二十几年
了。这多年来，我在这路上看的听的比谁都多。你说这世上有没有鬼？你们年轻人肯定不
相信这一套，但等你到了我这岁数，经得多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那是77年春天的事儿。那年我刚二十，正是毛头小伙子，浑身都是劲儿，什么也不怕
。有一天去银川送货回来，对了，就是走这条路。那时咱们来的镇上还有一个招待所，叫
东方红招待所。那次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去送货，我师傅，咳，提起我师傅我就难过，他
真是个好人，可惜死得早啊。临去前我师傅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什么事都讲了一遍。就不
放心我，我那时候楞啊。" 
　　"本来上了车我寻思没事儿了吧，我师傅偏偏又上来了，说有个最重要的事儿得最后告
诉你，免得你忘了。他说我告诉你小杨子，我知道你开车快，但是这趟车你回来时千万不
能开快了。回来时到了镇上，不管多早，都住下，千万别开夜车过岗子，记下了？我说记
下了师傅，您老放下一百个心吧。结果我就走了，走时我师傅一直站在那儿送我呀，那个
不放心哪，唉，真象我亲爹一样。" 
　　"原本我是打算听我师傅的，送货这活不管怎么着也是累呀，能住下歇一歇也好。可是
到了银川送了货人家说还想麻烦我一趟，那个客气呀，又是点烟又是溜虚。我这个人哪，
最受不了这个。我一想，快点儿开也耽误不了多少时程，又能挣点外块。就干了。所以说
小伙子，咱们中国有老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那时一心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哪
里还把师傅的话记在心里了？" 
　　"吃过午饭我就上路了，一路猛踩，就没下过100.转眼就到了咱们来的那个镇子。那时
候天已经有点黑下了。我想咬咬牙，反正晚上也没人，开到130也行，半夜也就到家了，就
没住下，胡乱吃了几口又上了路。" 
　　"刚才我说了，走的就是这条路。你外乡人不知道，这条路上有一片乱葬岗，叫柳林岔
子，咱们再过一会儿也到那儿了。一到天黑下的时候，有时有骨火，就在林子里飘。我也
学过化学，知道这叫磷自燃，对不？也有荧火虫在里面。我在上面开来开去也有一阵了，
根本不知道害怕。" 
　　"我就一路开过来了。自己还挺美。哼着小曲儿。班晚上7：00多钟的时候，我开进了
柳林岔子。" 
　　"说也怪，车一进岔子，就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风也起来了，浇得你根本看不清前
面的路。我也就不敢快开了。" 
　　"开了能有半个钟头吧，我就感到有地方不对。为什么呢？因为进岔子以后不远有个大
弯我还没有过。虽然说我开得慢吧，半个小时总够到大弯的了。" 
　　"是不是走错了路？"我终于可以插一句话了。 
　　"开玩笑！从镇上到我家只有这一条路，你以为甘肃像你们内地，那么多公路？我就觉
得有点迷乎。什么地方不对呢？我想是不是已经过了，我忘了？这雨浇得我也稀里糊涂，
也就不管那么多了，开吧。反正就这一条路，开到底就到家了。" 
　　"开着开着，咦？前面好象有个人。影影绰绰地，穿一身白，站在树下，好象和我招手
。车也快，一下子就近了。看得清楚了，原来是个女的，好象还抱个孩子。我这人心好，
下这么大的雨，能让这娘俩儿站雨里浇着吗？其实那时还是年轻啊，要是现在我肯定得先
想：这是什么地方？前不着村儿后不着甸儿的，哪来的人哪？" 
　　"脚上一踩刹车，车就停住了，我把右手车门推开，向她们俩招手，让她们上来。这女
的连忙就从树下跑了出来，就上了我的车。我这才看清，是个女的，还挺漂亮，约么三十
不到，怀里抱着个孩子，那孩子也不哭，孩子也挺漂亮。" 
　　"我说同志，上哪儿啊？她说太谢谢你了同志，我上刘家店被雨隔这儿了。我就发动了
车，刘家店是离柳林岔子最近的一个村，我对象也是那个村的。我说好哩，我送你去。我
们就聊起来了。其实这时候我也有点犯寻思了，怎么那个大弯还不到？" 
　　"我说同志，你怎么这么晚还带孩子串亲戚呀？她说俺是回娘家。我一听心里高兴了，
和我对象还是一个村儿的。那就更有说的了。我说刘家店我熟啊，你贵姓啊？她说姓吴。
当时我就琢磨不对，刘家店哪有姓吴的呀？我说你住前村儿还是后村儿啊？她说住前村儿
。" 
　　"这就更不对了，我对象就是前村儿的，前村儿我最熟了，根本没有姓吴的。我这人哪
，别看有点傻气，可也有点心眼儿，当时我也没问她，只是在心里合计。我就和她唠前村
的人和事儿，她还真都知道！" 
　　"我就在心里琢磨，哪个姓吴的呢？前村儿里大部份都是姓刘的，有几家外姓的可也没
有姓吴的呀。可她还偏说是回娘家。这可有点怪。这时候那个大弯还没有过。" 
　　"突然间我想起来在刘家店住过的有几个知青姓吴的，里面只有一个女的，可是。。。
" 
　　"可是那个女的刚在五天前死了。" 
　　"我想我问她得了，我就说：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以后我到了刘家店有事儿也可以
找你呀。她当时就告诉我，她叫吴准红。" 
　　"当时我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没一个拿不稳撞到树上去。就感觉到心猛地跳了一下，身体
里好象有一个大嘴正在张开要把我整个儿吃进去一样。" 
　　"你可能听出来了，这不是个农村孩子的名儿。吴准红就是五天前死了的那个女知青。
说起这个吴准红可可怜，人长得太漂亮，结果被大队长的儿子给强奸了。那个时候对这个
判得可严，没几个月大队长的儿子就给毙了。可是吴准红却怀上了。有一天她趁人不注意
，就跑了，跑到柳林岔子里上了吊。这事儿当时刚发生，一般人都不知道，我是因为我对
象在那儿我才知道的。" 
　　"我那时汗就有点出来了。脑袋里面转了几百个个儿。可是我还是不信，我想她可能是
开玩笑吧。于是我就问她娘家还有什么人，她就笑了，可是我告诉你，那可不是好笑。她
说有好多人哪，她说有几位哥哥和叔辈的伯伯都很喜欢她，她这次回娘家想把他们接出来
住一段。" 
　　"小伙子，那个时代可不象现在，没有这么说话的。我当时感到身上越来越冷，手就有
点哆嗦，心想是吧？可是又对自己说：怎么可能？忽然间她对我说话了，她说：小杨师傅
，你是个好人，过两天我还想麻烦你把我娘家的人送出来，你现在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 
　　"你说怪不怪？她一说完这个话，我等了好久的那个大弯突然就出现了，雨也小了，我
一加油门，车子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没过二十分钟就到了前刘家店。还没进村的时候，她
就要下车，我说我送你进村儿吧，她说不用了，谢谢你了，我只好停下车，她打开门就抱
着孩子下去了，我关上车门，刚要启动，她不知为什么突然拍了一下右边的门，我就问她
什么事，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小杨师傅，以后你一个人不要晚上过岗子。" 
　　"我当时就想起了我师傅的话，她这句话，她说话时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说
完这句话就走了，我和你说，还真是向村里走的。" 
　　"这个是比较奇怪的经历，我当时越想越怕，越开越快，天快亮时也就到家了。因为开
了一天的车，也很累，到家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有人把我拍醒，我一看是队长
。我就问他什么事儿，队长说不好意思，还得麻烦你一下，刚才前刘家店大队来电话了，
乖乖不得了，昨天晚上一宿里死了五个人，县里公安局要验尸，麻烦你出一趟车。" 
　　"我想起了头天晚上的事儿，害怕极了，有点不想去，但是队长非说公安局下令了，只
好硬着头皮出了趟公差。我跟你说，这五个人全都是心脏病死的，同一时间，你说怪不？
后来我只跟我师傅说起这件事，我师傅就吓得脸都白了。我师傅说小杨子，多亏你还有点
心眼儿，没和她把话说明白，你要是让她明白你知道她已经死了，你就回不来了。我听了
这话也后怕得腿肚子转筋。从那时起，我就把这句话牢牢记住了，不论啥时候，要是只有
我一个人，打死我也不开夜车过岗子。" 
　　车在说话间开进了一片两边有树的公路上，老杨说："这就是柳林岔子了，你别害怕，
那个乱葬岗早就平了，这儿现在是个农场，我大儿子就在里面上班。咱们今天就不找他了
，等到了刘家店，到我丈母娘家住一宿吧，你看，我说的就是这个大弯。" 
   
  
  

--

                             吴侬细语就在耳畔
                             你是离我最近
                             最静
                             最温柔的那朵
                             从水中升起的油纸伞

※ 来源:．哈工大紫丁香 bbs.hit.edu.cn [FROM: 202.118.239.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