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画 之 惑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Mon Jun 28 20:12:41 2004)

  1、
  雨天,冷冷的,应该是拉窗帘睡觉的天气,我却糊里糊涂跑来美术馆,来看和自己无
关的画展。2元,门票里的地板价,什么画家能忍耐如此寒酸?看门人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
瞌睡,口水湿了桌布。我留了两枚硬币在他桌上。
  第一篇作品,错,不是作品,是画家遗像。原来画家已仙去,学生们勉力支撑起这次
画展。我略微默哀了一下,其实并不认识这张脸。
  没有人介绍,也没人指引。整个画廊只有我自己。空旷的脚步声折射在画上,我尽量
保持蹑手蹑脚,以示对死者的尊重。
  “先生,需要讲解么?”看过第三幅画,我已准备离开,突然有女孩子说话。个子不
高,白皙,长发,面貌不很美,但看起来很舒服。回头的时候,她在两米开外。
  “呵,我还以为只有自己呢。”面对这样女孩多少有些尴尬,我搓搓手,女孩笑了,
她打算把我重拉回第一幅画开始看,虽然没有竭力推销,但我能读出期待写在她脸上。
  呒,时间还早,服从女孩的命令也许不是坏事。就把无聊进行到底吧。
    
  2、
  女孩没有试图改变我对画的最初印象。她自称是画家的学生,并把解说形容为同我一
起学画的过程。
  第一幅画像堆正在融化的颜色,一种融化了,变为另一种,然后继续……如苯环之蛇
,口尾相叼。说实话我还是没看懂。
  女孩说这是画家的早期作品,按她的领会,应是很多思维体系正在崩溃并形成新的。
她的笑很淡,随着雨声飘得了无痕迹。
  第二副到第五幅基本都是这个样子,起码颜色是相似的。女孩解说后提醒我一个名字
,达利。
  当然我不认识他,他也不欠我钱,这么酷的名字也许会有一头绿色的崩客头吧?不过
,女孩随口说出达利出生年月时我有些脸红,很轻微,不超过2级地震。
    
  3、
  印象派的名词还算熟,起码女孩提起时我知自己非完全画盲。
  女孩说画家当年在研究莫奈、马奈后突然停止绘画长达半年,我开玩笑说也许他要做
“无奈”了。女孩没笑,微微伸出下颌,掩饰摇头的冲动。
  画家不像老谋子那样大量堆砌颜色。老谋子属于挖大坑的,把颜色都甩在一处,画家
则在用颜色来纺织。有些画是点,有些是线。梭子呢,大概是女孩。
  我在想是否一会约她出去,星巴克应该不算粗俗吧?于是我在解说中点头,在胡思乱
想中摇头,在不同的摆动方式中差点把自己彻底搞晕。
    
  4、
  接下来的几张展板都像被漂白了的田园风光,像修了一半的羊圈,而我在羊圈里转来
转去,女孩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我或者她一定有一只是羊,我这样胡思乱想,并觉得似乎
中了某种圈套,那些画的穿透力在展板和我的胸膜间产生了某种默契的共振,频率是女孩
的声音。
  不是做梦吧,我努力抽动腮肉,难看。
  我企图努力跳出这次颜色组成的围猎,于是尽量通俗化的反解说来描述我所认识的所
有画家,比如毕加索很有钱,有很多相好的,达芬奇画是个画鸡蛋出身,迪斯尼拿耗子当
宠物,诸如此类。
  女孩不笑,但嘴角翘着,希望不是讽刺。间歇性地紧了紧西装,感觉领带多少有点抽
筋,缺钙也许。
    
  5、
  我用余下的一点理智不停揣测女孩和画家的关系。有张力有内涵的画家往往是孤独而
疯狂的,他不会主动告诉别人画里到底有些什么,但他似乎给女孩留下了一种颜料BUG,使
她可以轻松揭开表层油彩,直接走进画里千千。
  情人么?
  想问,开不了口。
  这实在不是个胡乱发问的地方,偷眼瞄了一下画家的遗像,他还是很严肃。
    
  6、
  你的感觉是否可以被分解为多种基础颜色,然后以固定形态,经过某种传输渠道,在
另一个地点被重新破解出来呢?
  我记不得这是女孩对我说的,还是我自作聪明说给女孩的,空气属于一种浮油状态,
我时而在水中呼吸,时而在油中。女孩在展板与颜色的崩塌临界点前为我支撑起什么屏障
,或者一种通道,使我可以顺畅从一种无法解读的危机过渡到另一个。
  当这种无限发散的轮回终于可以勉强收场的时候,我站在最后一幅画前,头还在微微
颤动。这是血脉产程的液压,大夫说过的,但我宁可是画的万有引力。
  我不是达达主义的猪。应该不是的,管它呢。
    
  7、
  画上女孩子,很熟,非常熟。就站在我身边。
  似乎画上的更富有生机,令人更相信她的存在与美丽。
  这是画家最后一篇作品,而且,画家很爱这女孩,我看得出来,虽然我对绘画一窍不
通。
  或许总有些人类的基础感情,是通过不同方式相通的。两点之间并非直线最短。
  爱,能说出来,也就能画出来。
  我的理解开始散乱,我必须从女孩那求证什么,或者一种顿悟式的引领。但就在这个
时候,我找不到她了。
  画廊依旧是空空的,只有画,和我。
    
  8、
  “啊呀,今天还真有来的,我说留个人看场子吧!你们非要出去!”几个嘻嘻哈哈的
美院学生冒雨跑了进来,惊醒了看门人,也惊醒了我。
  “这画上的女孩……”我指着画。
  “是他学生,去世一年多了。”回答者很平淡,像在说一幅画。
  他在扔我留下的硬币,一个抛起,一个在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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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寺的钟声是
                             我涉水抵达你的木鱼
                             你的脸色
                             掠过乌蓬船的心情
                             惊起一只水鸟
                             我轻轻地踩着江枫渔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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