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jiayingh (无忌), 信区: Ghost
标 题: 前世——今生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2年04月29日09:33:47 星期一), 站内信件
又是糟糕的一天,这雨似乎下得没完没了了。 交完稿以后我又去了超级市场,如往常一
样,买了整整一星期的食物。 我一般不太出门,尤其是在我写小说的时候,事实上我并
不是一个有名的作家,我的书也从来没有畅销过,我写的只是些骗骗少男少女的爱情故
事,有些情节荒唐的有时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原来我还野心勃勃的想写出一本轰动的
小说,但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写作的天分,我之所以还写着这些无聊的东西,是因
为现在它已成了我赖以生计的唯一的一条路了。 回家的路上恰巧碰上了一位久未谋面的
朋友,于是一起上咖啡厅喝了一杯咖啡,出来的时候天已黑了,但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我开车也格外的小心,尤其是在乡间的小路上。 我住在郊区,因为我早已厌恶了城市
的喧嚣,虽然朋友常劝我说一个人住在郊区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像我这样一个单身的年
轻女子,但我实在无法忍受那水泥森林中的冷漠与压抑。
今天这条路更难走了,我只企求老天爷千万不要在这时候让我的车抛锚,雨大的几乎看
不清路了,突然我的眼前一下子闪过什么东西,随后便感觉撞上了什么,这个时候这种
天气应该不会有人在路上走了,我开的很慢,即便是个人,也应该不会被撞伤,我连忙
刹住了车,可我的眼前什么也没有。 但是当我下车查看时却发现在地上躺着一个人,我
很紧张,因为他看上去伤的很重,一动也不动,我走近一看是个年轻的男子,一个我不
认识的陌生人,他头发散乱,满身的泥泞,已经昏迷了。 我除了把他弄上车以外没有别
的办法了,但愿他不象他看上去那么糟糕。到了家,我让他躺在壁炉前那厚实柔软的地毯
上,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那是整个屋子最温暖的地方了,我想这也是他目前所需的,
因为他的脸色苍白,全身冰冷。 我拿了一块湿毛巾帮他把脸擦干净,这回我才真正看清
了他的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是很英俊,但很清秀,全身的衣服由于淋湿的
缘故,紧贴在身上,清楚的看得出他比较瘦,这一点我刚才扶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
与他颀长的身材相比似乎不相称。 就在我打量的时候,他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紧接着
嘴里咕哝了一声,声音很微弱,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咕哝了一声后,似乎又昏迷了过去
。 我望着这张陌生的脸,心里却是有着许多的疑问。 在这个乡村,居民不是很多,而
且乡里人比较淳朴,人际关系也不错,经常串门儿,所以那一张张面孔都很熟悉,但是
这张脸却是如此的陌生,决不是这个村庄的。 那么他是谁? 为什么这么晚在这里出现
? 又为何在这样的雨夜独自徘徊? 他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那么那是一个怎么样的故
事呢? 我突然对他产生了兴趣,也许他可以成为我故事的主人公。 我这么想着,不知
不觉的也感到困倦不已。
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却诧异的发现昨晚的那个青年男子不见了。
难到是我的一个梦吗? 但是壁炉中一块块烧焦的木炭和地毯上的狼籍分明证明了那不
是个梦呀。那他去哪了呢? 他还会出现吗? 这个人真像是个谜。
日子照常过着,但我无法将他从我的脑海中拂去,而他似乎也像个鬼魅,突然之间就不
见了。接下来的几个月,他没有再出现过,似乎就这样淡出了我的生活,我也渐渐的不
再去想。新小说写完交稿后,我去了二手市场,想淘一两件家具,毕竟现在的屋子太空
荡荡了些,让人感到空虚寂寞。 靠着我那微薄的稿酬,我实在买不起昂价的奢侈品,只
能来这里转转,碰碰运气希望能买到半成新,而且价格又适中的。 我转了一圈,走进了
一家不起眼的店,店面显的有些破旧,里面的光线也暗了些,有些杂乱的堆了很多的东
西。 当我看到那墙角落里的朱漆橱柜时,我的双脚却像是被钉住了,怎么都挪不开。这
橱柜没什么特别,朱红的漆身,一人多高,橱身没有任何的花纹修饰,仅有正面的一首
墨写的词。 它的特别就在于它的毫无修饰,因为这应该是出自明代,简洁是明代家具的
特点。 我曾看过很多明代的家具展,因为我喜欢这种简洁的风格,也看过很多这方面的
书,我敢肯定,这是个古董。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对这个柜子很有感情,我很气愤
居然在这个地方看到它,它不属于这,它更应该在博物馆或展览馆里呆着,而不应该出
现在这样一家有些肮脏的破旧小店里,这是对它的侮辱。
假如说这柜子本身给了我一个惊讶的话,那么那上面的词更是让我感到困惑,这是一首
《诉衷情》:“今曦酒醒意阑珊,席边泪斑斓。醉眼看花无语,何处话凄凉。怎消得,
愁滋味,在眉间。却看那厢,冷色苍苍,情更难堪。” 不知何故,在我读这首词的时候
,感觉竟是那么的熟悉,就像这柜子一样,并且在我读这首词的时候,心里也异样的感
到紧缩,压抑,甚至有些悲凉的感觉,不仅是这首词本身很悲哀,更奇怪的是我似乎能
体会到该词作者的心态,有那么一刹那,似乎我和她融为了一体。 她?我怎么了,我的
脑海里怎么会想到一个她?为什么我这么肯定这是出自一个女人的手笔? 我感到这橱柜
连同这首词像是一个谜。 我已经遇到过一个了,现在又多了一个。 突然之间,我想买
下它,也许我钱包里的钱根本就不够,但是我却这么的迫切要得到它,奇怪的念头。 “
有人在吗?”我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声。 真是怪异,从我进门到现在还没看到店主。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两声咳嗽的声音,那声音有些阴沉,又有些飘忽,仿佛是从另一个
世界传来似的,随后从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走出一个老人,身材瘦小,又很干瘪,让人看
了有些不自在。 “你要买这柜子么?”老人用略带些嘶哑的声音问我。原来他一直都坐
在那,暗中观察我的举动,也是个怪人,我想。 “多少钱?” “这个我不卖。” “不
卖?为什么?我知道也许我买不起,但至少你开个价,我心里也有个底啊。” “不是钱
的问题,而是……” 老人面露难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怎么说。 “是什么原因?
”我打算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因为我着实对这个柜子很感兴趣。 “姑娘,我说出来的话
,你会说我迷信。不过这个柜子不祥。” “不祥?” “是啊,说实话,这柜子曾有人
出大价钱买过,但是每次都被退了回来,后来我低价卖出去,还是被退了回来,退回来
的人都说,这柜子邪门的很,一拿回去家里就闹鬼。不过我从没碰到过。但是那么多人
都退了回来,估计是不祥的,我又不想把它扔了,因为自小的时候就在我家了。 不是我
不卖给你,只是你也会退回来的,何苦又再折腾一回呢。” “可是你不也说你没有碰到
过什么闹鬼的事么?或许我也不会碰到呢? 假如真碰到了,我也不会怨你的。 我真的
很喜欢这个柜子,你就开个价卖给我吧。”我几乎是带着央求的口气说的,天知道我为
什么这么想要得到它,一个不祥的东西。 “诶……”老人叹了口气,“好吧,我看你盯
着它老半天了,假如你实在喜欢的话,就300卖给你吧,卖高了,我也不要这昧良心的钱
。” 我高兴极了,居然只花300就能买下来了,原本我还觉得这老人有些讨厌,像只老
鼠在暗处偷窥别人的举动,一下子我忽然又对他产生了好感。
我把橱柜放在客厅,整个屋子的气氛似乎被染成了凝重的一片,好像有双眼睛,跨过时
间的长廊,冷冷的看着这周遭的一切。橱柜买回家已经好几天了,我没有碰到什么怪异
的事,只是在梦中我总看到一名美丽女子,挽着乌黑的云缳,着宝蓝的袄,宝蓝的裤,
抚琴而唱:“今曦酒醒意阑珊,席边泪斑斓。 醉眼看花无语,何处话凄凉。 怎消得,
愁滋味,在眉间,却看那厢,冷色苍苍,情更难堪。”那歌声里是道不尽的凄凉婉转,
眉目间流转的是绵绵的哀怨愁长。那分外清楚的是眼角闪着的一点泪光,雾蒙的双眼,
看着心也揪着似的疼,每每醒来,总发现自己的眼角也流着一滴泪。总觉得这梦中的情
形有些熟稔,但记不分明了。
有天一个朋友来找我,邀请我去参加一个派对,她有些兴奋的告诉我,一些小有名气的
作家都会参加的,说不定还能碰上一两个大师级的人物。 我向来不喜欢热闹,而且奇怪
的是,我虽然写小说,但实则很受不了那些所谓文人的酸味,也许是我心理的不平衡和
自命清高在作怪吧。 但朋友特意跑来,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得答应定会前往。 我到的
时候,屋里已挤满了人,朋友眼尖,看见我站在门口忙跑了过来,一边埋怨怎么来晚了
云云,一边说介绍个人给我认识。 在我朋友跟他打招呼,他回头看我的那刹那,他和我
都不约而同的轻呼了一声:“是你?”。 我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他,那个鬼魅般
突然消失的陌生人,那个谜一般的青年男子。他的脸上显着尴尬和一丝的愧疚,他说对
不起那晚他没说谢谢就离开了,后来他想回来找我,但是不记得路了,我说是我撞了他
,没必要说谢的,然后释然的对他笑了笑。 在一旁满腹狐疑的朋友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连声问着是怎么一回事,当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她时,她连连说还有这么巧的事。毕竟
我跟他只有过一面之缘,还是经朋友介绍才知道他就是雪鹰,近来文坛上的一匹青马,
我读过他写的书,透着那么一股子的桀骜不训,是为数不多的不让我讨厌的作家之一。
我发现原来和他谈话很轻松,我们聊的也很投机,他和我一样也不喜欢有些文人的酸腐
味,而且我们都很喜欢诗词,当我谈到李清照的《一剪梅》中那句“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有多么精妙时,突然他眉头皱了一下,嘴里重复了那句:“才下
眉头,却上心头”,似乎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什么。这句话倒也让我想到了什么,是橱柜
上那句词里的“怎消得,愁滋味,在眉间”,但我不知道他想到的是什么。也许是好奇
,也是为了转变话题,我问他那个雨夜怎么会那么晚在那里出现。问题出了口,才后悔
失言,因为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毕竟这是个私人问题。 我觉得很窘,以为他不会回答
我,但是他却说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去那里,好像有种无形的力量指引我
去”,他轻轻摇了摇了头,有点自嘲的笑了一下“也许是压力太大了吧。不过我总觉得
那地方好像很熟似的。不会觉得我奇怪吧?不过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我冲他笑
了笑,因为我能理解,当初我去那地方的时候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决定住在那
,而且对那个橱柜也是同样的感觉。“哦,对了,你怎么会一个人住在那呢?” 我笑着
说;“和你一样,有种无形的力量让我留在那里。”
自那以后我们经常联系,他会约我去喝茶,喝咖啡,谈一切我们感兴趣的话题,和他在
一起的时光总是那么美好,却又是那么短暂,我想,我是爱上他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那梦却也愈加的清晰,那痛也愈加的深了。 那天他打电话给我,说要来看我,电话挂
了后,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连忙收拾屋子,为他煮上一壶咖啡,他说过喜欢喝浓浓
的苦咖啡,因为喜欢那种苦涩的味道。我在焦急中盼到了他的到来,我打开门,他站在
那冲我笑了笑,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那笑竟是那么的迷人,我的心跳也加速了。 “
不准备让我进来吗?”他调侃我,我一下子为自己的失态脸红了,闪在一边,让他走进
屋去。 我关上门,转身的时候发现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异样,我看到他全身僵硬的站在那
个柜子面前。我走上前,发现他的脸色却是那样的苍白,我心中有些骇异,忙问:“怎
么了?” 他转过头来,神情有些激动的一下子抓住我的双肩“这个柜子你是哪里得来的
?”他的样子让我有些害怕,我告诉他是在一家二手市场找到的。 他感到自己惊吓了我
,放开了他的双手,“对不起,我有些激动了,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一看到这个
柜子就这样紧张的话,你会理解的。”“那就告诉我啊。” 我让他坐在沙发上,给他冲
了一杯咖啡,喝了两口以后,他对我道了原委,“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开始做一个梦,一
个奇怪梦。在梦中,我站一间房里,虽然是做梦,但是我可以感到自己的心里郁闷的难
受。梦里,房中的其他摆设看不太清楚,除了一个朱漆的一人多高的柜子,上面写着一
首词:‘今曦酒醒意阑珊,席边泪斑斓。醉眼看花无语,何处话凄凉。怎消得,愁滋味
,在眉间。却看那厢,冷色苍苍,情更难堪。’所以你可以想象当我看到这个经常在我
梦中出现的橱柜竟生生的立在我面前时,我是多么的震惊了。” 当他慢慢背出那首词的
时候我感到背脊冒出一丝凉意,我隐隐的感觉这个柜子,那上面的一首词,以及我和他
做的梦之间有莫大的联系。“另外,你撞到我的那晚,我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梦魇,
居然会跑到这里。我总觉得有人在呼唤我,撕心的声音,让我感到心痛,我便怔怔的随
着那个声音到了这。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在你的屋子里,你还在熟睡,我感到头疼,不太
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当时我想还是悄悄走掉的好,因为我想把这件怪异的事忘掉,
连同那个困扰我多年的梦。但是忘不掉,那梦还是时不时的出现。”看着他那苦恼的神
情,我好希望由我来代替他承受,我没告诉他我也经常做的那个梦,因为我怕会增加他
的心理负担。 “带我去见那个买柜子的老人吧,说不定他是那个解开困扰我多年的谜团
的人。”
第二天,我和他来到那家破旧的家具店,意外的那店却上了锁,问了旁边的小店,得知
老人的母亲身体有些不适,回家照顾她了,这两天都没来。 我问他可知老人住哪里,他
说隐约的住在什么村,我一听正是我所住的邻村。到了村里,一打听就找到了老人的家
,一座砖沏的平房。 老人有些惊讶的看着我们,我跟他道明了来意,他说他也不是很清
楚这柜子的来历,实在帮不上我们什么忙。我们都感到非常的失望。他想走,我拉住他
,说既然来了,而且老人的母亲身体不适,也该看看的。我没想到,当老人的母亲看到
他时,那布满皱纹的脸居然如此的惊恐,“鬼,鬼,……”。 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站
在那,我和老人连忙安慰她,说是人,不是鬼。 过了好一会,老人的母亲才不那么激动
,但看她仍有些惊魂未定,她对他看了又看,说,世界上还有如此相象的人。 我和他对
视了一眼,我和他都知道,说不定从这个老妇人嘴里可以知道些什么。我告诉了老妇人
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来的,听完后,那种惊恐的表情又浮上了她的脸孔。 “难不成你是故
爷的转世?你说的那个朱漆的橱柜是我家小姐陪嫁的嫁妆。” 老人道出了一段故事:“
我家小姐叫雪盈,在嫁人之前就住这个村。”说到这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身体一颤,他的
笔名叫雪鹰,这不仅仅是一种巧合吧,“后来嫁到了邻村,我是她的陪嫁丫头,也跟了
过去,那时候我还很小。我记得结了婚后,小姐并不开心,常常一个人在房里哭,抚着
琴唱那柜子上的那首词。我知道她不开心是因为新姑爷不喜欢她,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小姐是那么漂亮,而且又是那么的贤惠。当时新姑爷还在北平读书,每次回家,小
姐都亲自下厨。但是新姑爷总呆不长,住不上几天就回北平了。有一天晚上,小姐自杀
了。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小姐无意听到了新姑爷和他父母的争吵,说要休了小姐,另娶
一个。到现在我还记得小姐死的样子,她是把一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小姐死后新
姑爷把小姐生前用过的一些东西送给了我,但是我不会因此而原谅他的,因为是他害死
了小姐。不过小姐过世后两年,新姑爷也郁郁而终,也许是小姐要他偿命。”说完老妇
人狠狠的瞪了他两眼,仿佛他就是害她家小姐惨死的那个新姑爷。他的脸色很难看,说
了声抱歉就走出了屋子,我也赶紧寒暄了两句,跟了出去。一路上,他什么话也没说,
眉头紧紧的锁着。他送我回家后,说他想单独呆上几天,所以恐怕不能和我联系了,说
完就走了,我的心也感到有些失落和压抑。“难道我夜夜梦到的那名女子是那位叫雪盈
的小姐吗?难道是她的阴魂附在了这个柜子上?还是……?”
几天后他约我去我们经常去的咖啡屋,他看上去有些憔悴。“我要去找她。” “找谁?
” “雪盈,那个我前生负了的女子。” 我有些吃惊,他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你认
为值得么?就算你的前生负了她,那与今生无关。再说,人海茫茫,你怎么找得着她?
就算找到了,她还会记得起你吗?” “我不知道,但是这两天那梦更加的清晰了,在梦
里我看到雪盈拿着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我大叫不要,她看了我一眼,流着泪,竟狠狠
的刺了进去。这两天,我在梦里断断续续的几乎全想起来了。 我负了她,是我害了她。
” 我茫然的听着。他跟我说起了他梦里的一切。 “雪盈要嫁过来之前,我完全不知情
,那时侯我还在北平读书,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接受的是新思想。有一天,父母给我
发个电报说家里有急事。我赶回去才发现原来自己受骗了。父母是要帮我把婚事办了,
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订了婚期。我恨这种封建的包办婚姻,我和父亲争吵,但是后来母
亲流着泪劝我时,我心软了。雪盈,我的新婚妻子,我把那种不满转嫁到了她的身上,
尽管我知道她也是受害者,她是无辜的。但是后来当我看到她竟然心甘情愿的接受父母
及命运的安排的时候,我有些看不起她了。我起先也和她谈新思想,谈种种封建制度对
青年男女的迫害,包办婚姻以及女人的裹小脚就是例子。 每每说到这个她总是低着头,
继而垂下泪来。 我感到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于是尽量避免和她多在一起。以后每次
回家,呆不多久就回北平了。 在北平读书的那段日子,我认识了另一个女孩,一个跟我
一样接受的是新的思想,追求的是新的潮流。一个热情,大方的女孩,一个我欣赏的女
孩,一个和我投机的女孩。完全不像雪盈,总是默默无语,低头垂泪。那年暑假我回家
,跟父母说我要离婚。父亲大怒,骂我是逆子,母亲也说雪盈没有犯什么错,长得漂亮
又贤惠,为什么要休了她。我跟他们解释离婚与休妻是两回事,他们不理解,我和他们
争吵了起来。我们都没注意雪盈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脸上流
满了泪水,转身跑开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事要发生。当我来到她房间时,我看到
她举着一把匕首刺向她的心脏,我大叫,不要,她看了我一眼,流着泪,竟狠狠的刺了
进去。我跑上前扶着她,让我感到震惊的是她最后对我说的话居然是我-爱-你。当我听
到那三个字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她不是甘心接受命运的安排,而是因为爱。所以每次
我回家,她都会亲自下厨,也常常往我的书房跑,她不是来听我说封建制度怎样怎样的
,当我说女人的小脚是封建制度下产生的怪物时,我也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我也明白
了她为什么选择这种死亡的方式,因为她的心先死了,那把刀不仅是插在了她的心上,
也是插在了我的心上。是我亲手把她推向死亡的,把一个爱我的人推向了地狱。” 他揪
着自己的头发,我能感到他心里的痛苦,我的心也揪着似的疼。 “前生我负了她,今生
我要找到她。 我记着她的模样,这一世我还留着记忆,我相信她含着怨离开的,在她的
灵魂深处也一定残存着前世的记忆。”
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因为我出了车祸,躺在了医院。醒来的时候朋友抓着我的手
说她好担心,因为我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我对她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
很长的梦,梦到了前世一个叫雪盈的女子。
几个月后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说他一切都好,在茫茫的人海里找那个前世负了的女
子。 我回信给他,让他多保重,但我没有在信中跟他说,从我小的时候,在我心脏的地
方,有一个血色的胎记,细长的,一把匕首的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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