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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padeAce (黑桃A), 信区: Ghost
标 题: 怀念一九九四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Sat Jul 13 22:00:50 2002) , 转信
一九九四年夏天,八月。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下午的三点半,我自睡梦中醒来。全身起鸡
皮疙瘩。因为我发现自开始放暑假以来,我一直作着一个同样的梦:梦中的自己拖着一具
屍体,很努力的在漆黑无人的夜里拖着,想要把这具屍体拖进一口木箱里藏起来,却不论
以趺囱Γ饩邔铺宥忌蛑匚薇取
醒来之后,我终於瞭解为什么自放暑假以来,每天当我醒来时,都觉得似乎做了什么
亏心事一样的原因,然而,更糟的事才要开始…….
做完这个梦后过没多久,就是九月,天气开始转凉,也许因为是大一的关系,长长的
暑假总觉得应该好好去玩一玩,但是因为家中需要我顾店,所以丧失了许多可以好好去玩
一玩的机会,一直到九月十号吧?班上其中一个同学在坪林的溪边打工当救身员,由於他
在那工作,可以免费招待我们去玩,因此,我们一行人,一共八个,四个男生,三个女生
,骑着四台机车浩浩荡荡的往坪林出发(我那位救身员朋友已经先在坪林等我们,出发的
时间,是一九九四年九月十五号下午五点。
我知道,人生有很多选择,我常在想,如果那一年夏天,不要发生这件事情,或许,
我依然会快乐的像以前一样,整天疯疯癫颠,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小男孩,然而,事与愿违
了。
坪林是位於台北县山区一个专门产茶的茶乡。我们是自台北市出发,横过新店往北宜
公路走,明眼的人一定已经开始发现事情的不对:因为,我们会经过北宜公路!
而且,我们五点才出发,中间又历经了塞车,买东西,等到进入北宜公路的时候,已
经快要六点,路上漆黑一片,少数的路口有路灯,其余的地方几乎是漆黑一片。
再加上路边飘扬的冥纸,以及不知名的小庙,呼啸而过的风声,大家心里虽然不说,
却明显的感觉出恐惧。那时我骑在最前面,后面载了一个女孩,我们有说有笑的,而我也
尽力的说一些笑话,希望驱除一些恐怖的气息,然而,在经过一个大弯口的时候,我赶忙
紧急刹车!
在漆黑的路上,我见道路的中央有一双发着亦样光芒的眼睛瞪着我:是一只猫。这只
猫,既不闪躲我们,也不害怕,我很仔细的一瞧,不看还好,仔细一看,那只猫竟然在吃
着一滩趴在地上不知是什么东西的肉,而那滩不知名东西的肉,竟然是一只死猫,更离奇
的事那只死去的猫的花色,样子,都和吃牠的那只猫一模一样!我只能说,毛骨悚然。
故事说到这里,都还不是重点,只是插曲。我必须先介绍一下自己。
关於灵界或一些奇异的东西,我从没看过,但是,我却有很强的感应力,记得祖母去
世的前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间里画着油画,很奇怪的,画一画就觉得有人在背
后看我,那时并不在意,但是忽然一阵鸡皮疙瘩,那时我就有一种直觉,第一个联想的就
是阿妈有事情发生,第二天清晨,电话响起,我才知道昨夜的真是阿妈,因为,阿妈喝农
药自杀了。
而当我们在北宜公路上见到那只猫的时候,那一瞬见,全身的鸡皮疙瘩又起来,我第
一个直觉就是似乎有事要发生,然而,我还是继续走下去,因为在那样的时候,后座还有
一个女孩子,况且在同学心中,我似乎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高中时又吃喝嫖赌样
样都来,一副全世界唯我独尊的样子,我更不能退缩了。於是,就硬着头皮继续骑了下去
。
八点四十分,大夥全都还没吃饭,我们到了坪林。在加油站对面一家小吃店,我们和
当救身员的同学会合,八人全部到齐。在我们这八个人当中,一共有三个人当过兵:O、H
、W。而他们都是很有意思的人。
那时候,我们彼此都有一份共同的理想,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其中我和H最要好两人跟
兄弟一样,,,,,,,,而O则是我们一起去坪林玩的救生员。
由於大夥还没吃饭,就在小吃店里点了一大堆东西吃,大家一个暑假不见,自然东家
长李家短的聊个没完,聊一聊,等到我们要到溪边的小木屋去宿营的时候,大概已经九点
半。然后我们就到溪边去升火取暖,由於是山区的缘故,到了晚上就只有十八九度。况且
那时候已经快秋天了。以前就听人家说,到了山里的时候严禁喧哗吵闹,更切忌拿手电筒
乱照因为山是神圣有灵性的,已以个外来者的身份,最忌讳心存不敬而当晚的我们,哪会
记得这些事,在黑夜中一群人对着升起的营火叽叽喳喳完全不管到底什么是什么,我们说
着鬼故事,拿着手电筒照来照去,大声笑着,闹着而我也完全忘了来时那种不愉快的阴影
,只是,忘了当时谁忽然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有没有人看过死人啊?
大概十二点吧,我们走回要宿营的小木屋里,大家精神都还很好,除了我和H之外,其
他的人又打起扑克牌来,这样一直瞎混到了一点多,开始有了睡意,我就躺到小木屋靠近
门的一角准备要睡,这时候,同行另一个当过兵的人:W,叫住我,他叫我不可以睡在那里
,那时心里觉得很好笑,叫嘻嘻哈哈的把他捏了一顿并且问他为什么不准睡那,又不是他
买下来的,后来他很认真的对我说,他觉得这个房子的风水有点问题,因为这个房子缺了
一个角。
通常,在我们一般的房子中,一散门不可能直接连在一面墙上,都是和墙角有一段距
离,这样子这间房子的四角都齐,人气才会旺,钱财才会发,而当晚我们所住的这间小木
屋,很奇怪的他真如W所说的,门直接连在另一面的墙上,完全一点间隔都没有,门的接合
处完全刚好在角落这根据他的说法,是风水里的「缺角」,睡在角落里的人是会倒楣的,
而且会「欠贵人」这句话不知为什么的,我记得特别清楚。然后,我在濛濛胧胧中睡去。
渌耍蚧乖诖蚺疲庋恢钡轿以诤诎抵行牙矗戳艘幌洛l:午夜三点半,外头下着雨
,小木屋旁有一盏晕黄的路灯,打在窗子旁,扮着外头的雨丝,形成一副很美丽的画面。
意识忽然清醒起来,这时候,我听见外头传来一声叹息声,屋外似乎有人坐着,於是
我壮着胆子看了一下是H!竟然还没睡哩,正在烤火,我永远记得那幅画面,我们对着雨,
一盏晕黄的灯光打下来,两人静坐无语,H对我说,很羨慕我身边有女孩子陪,他孤家寡人
的,女孩子缘又不好,总之他讲了一堆莫名其妙沮丧的话,当时我只是觉得,怎么情绪落
差如此大,然后,我们唱起了陈昇的风筝,后来撑不住,睡意又起,我又先跑去睡觉了,
留下孤独的H独坐,第二天早晨十点,当我起床,讶异的发现他睡在门边,也就是缺角会欠
贵人的那个位置,我赶紧把他叫醒,ㄟ,还好,活着哩,一点事都没有!
也许吧,那时在我的心中,根本就不相信这种风水之说,所以,不一会就和H跑去坪林
的市场买土司,肉啊的东西,准备烤肉来吃。
是日,一九九四年九月十六号。我和H骑车到市场买肉,由於有八个人,所以肉很难买
,尤其我们两个男生,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买完肉回来被那三个女生看见,霹哩花啦的
被骂了一顿。
约莫十一点,大家开始在溪边烤肉,这个溪边,正是昨夜我们嬉闹的同一地点,
中午十二点半,不知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的关系,忽然觉得好睏,那时已经中午,气温
变高起来,原本我打算下水去好好玩一玩,但是真的很奇怪,心中有种不该下去的感觉,
於是,当其他人正在溪边玩耍,烤肉喝汤的时候,我一个人回到了小木屋休息,回到小木
屋,由於这栋小木屋座落在一大片的树林中,虽然是白天,却被树荫给遮住了,显得有些
阴森,整个室内的光线与室外对比落差极大,我依然躺回昨夜睡的地方,在昏昏沈沈中渐
渐睡去。
在梦中,不再有暑假以来一直相同的梦,确是一片宁静,也许是因为在山区吧,反而
有种悠闲,就在睡梦当中,我忽然意识到有人打开了这个小木屋的门!通常,人在半梦半
醒中,第一眼见到的东西,八九不离十,都有问题,至今,我依然深深记得,我所见到的
画面:「是O(同行另一位当过兵的朋友,也就是在此地打工当救生员的朋友)!」戴着一
副眼镜,深邃的眼神中透露出许多的无奈,全身上下穿戴得异常整齐,一手拿着行李,另
一手拿着不知名的东西,因为是逆光,只能大概看出那是一个忧伤的O,却不知为了何事,
那时我大概对着他看了五秒吧,我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
我,於是,我继续躺下来,等他进来,不一会,我就听见脚步声匹,趴,匹,趴走进来的
声音,那个声音一直走,走到我所说,这间小木屋里,最边边的角落(不是风水有问题的
那一角,而是可以换衣服,有布帘的一角)那时我心里觉得很纳闷,这死傢伙不知搞什么
恚痪浠耙膊凰盗ǎ眯Φ氖橇礁龉履型σ皇遥灰路够挂闫鹄矗妒俏宜晨诙
龃蠼校骸肝梗阌幸惭剑 菇酉吕此⑸氖拢乙槐沧佣疾换嵬牵适拢乓
肌.
在那布帘里,传出另一个声音,不是O的,也不是任何一个男生该有的声音,却是一个
女生的声音,而那人,是同行中来自南台湾一处纯朴乡镇的女孩,她回了一句话:「不是
呀,我是S呀!」那时候,我全身的鸡皮疙瘩就不知不觉的起来了,第一个直觉就是有问题
,这地方有问题.
那时,我看了一下手錶,是下午一点四十分,我飞奔冲到河边,眼前的景象更是令我
惧怕,我看见O,和另外几个同学,嘻嘻哈哈的正在玩水,O坐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全身
上下,只穿了一件红色的泳裤,不可能,绝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将衣服全部换过的,
我冲到他身边,神色慌张,近乎失控的问他:「你刚刚在那里!?」
O对着脸色诡异的我,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对我解释,他一直在河边呀,还
问我发生什么事,我接二连三的就是:你不要开玩笑,不要开玩笑,而他,依然正经的说
,我一直在这里,真的啊!於是,我不知哪来的胆子,叫大家把东西收一收,我说:走了
走了,这地方有问题
我把原因告诉大家,请他们相信我的直觉,大家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还是开始收起
东西.......那是一九九四年九月十六号下午二点三十分............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大家东西都收的差不多了,这时候H跑过来,说:还有两包康宝浓
汤没喝哩,喝完我们再走吧。那时候我想了一下,觉得也好,但是,我真的不该答应的
因为喝完了汤O,H和另一个女生T又跑去玩水,剩下的人则在水边打起水漂,那时,我
虽然知道这地方有问题,但是,我从不知到会出现这么大的问题。
说起H这人,没什么心机,很正直又很疯狂,他再一同出游的前两天,才和女生T一起
环岛回来,我记得他回来的那一天晚上,我们约在学校见面,他对我说:好可怕喔,差点
死掉,原来,他们去玩的那两天,颱风刚过没多久,他骑车经过南横还是中横的一条路,
骑一骑T说要下车拿东西,於是车子停了下来,T拿完东西,准备要把钥匙拔出来的时候,
整支钥匙竟然被T这个小女生给扭断,道道地地的扭断,就在短短那一两秒,前面路口整块
瘫方,一块好大的石头把路堵住,如果T没说要下车拿东西,两个人就死在那里了。
那时候,当O,H,T在玩水的时候,O的游泳技术没话讲,一会就游到了对岸,T虽然是
女生,但技术也不错,也跟着游到对岸,只剩H,刚学会游泳,看着他们游过去,也很想游
过去,大家都劝他别游过去,因为水很深很深,况且下午以后天气阴晴不定他下水前又喝
了一大堆康宝浓汤,但是固执的他,在那一刹那向鬼迷了一样,仗着同行有救生员在场,
毅然就游了出去在前三十秒,H都游的很好,但是不一会,游到大约河面三分之一的地方时
,他的手忽然不动,然后面对我,很深很深的看了我一眼,接着,他忽然不动,整个身体
直立起来,只剩头浮出水面,顺这湍急的水流,一直向下游过去,这时,我觉得情形不对
,我就大叫对岸的O去把他拉回来,O的游泳技术时在没话讲,不到五秒就抓住了他,然后
抱住他,想将他拖回岸边,但是水流实在急,再加上昨夜的那场雨,只见两人一直顺水流
着走………就在那短短的一两秒,H忽然整个人消失,然后,我听见O大声叫着,叫我快去
报警,那是一九九四年,下午三点十五分。
O传来悽厉近乎绝望的:「HerO!快去叫警察来!」那一刹那,我知道,我的生命已然
改变。
我用冲的、狂奔的、无意识的,冲向山坡上营地老闆的屋里,那短短的几十秒内,我
的脑中没有任何的意识,全世界都安静沈默了下来,只有风,吹过留下呼啸的声音,带着
深邃的忧郁,带着寂寞的,我跑进老闆的屋里,静悄悄的,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大叫了
好几声,没有人就是没有人,但是,炉子上却有一壶开水,正沸腾而不断的冒出蒸汽,但
是,在那一刻,全世界的人好像都消失了,不论我如何大叫,如何如何寻找,依然,我得
到的是寂寞,忽然,屋里的一角我看见了一具电话,我冲过去赶紧拨了119,还是110,总
之,当警察接起电话时,已经被我那歇斯底里的嘶喊愣住……..
算算,事情发生至今,已经快要两年了,我一直无法忘怀,心中不断产生那样的疑问
为什么打电话报警的那个时候,这世界所有的人都消失了?据当时在山上种茶的茶农表示
,那时候他们就在附近,却没有听到我的声音,而在我们出事之前,附近的溪边有的人正
在钓鱼,也有人在玩耍,但是出事之前的几分钟,却不约而同的消失了,连个鬼影子也没
有。这,也许是一种宿命。一种本来我可以让大家都逃脱的宿命。
一九九四年九月十六号下午三点二十五分,我报完警回到溪边,我看见O带着潜望镜在
水中不断的寻找,而另一位也有救生员执照的同学也下水去找,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努力,
H依然不见踪影,三点三十分,当警察带着当地义消来到溪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三十
分,他们的动作真的很快,但是距离H下水失踪已经足足有十多分钟了!
从医学的角度来看,一个人溺水之后急救的有效时间是三分钟以内,人体一旦缺氧超
过五分钟,那我们几乎可以说………
而那些义消自水中将H救起时,H已经足足泡在水中最起码十五分钟以上,而且被拉起
的地点,距离失踪的地点足足有一二十公尺。义消将H拉起,H全身软扒扒的,任人摆佈,
凶潘纳硖迨保鋈挥幸恢质煜さ母芯酢斐J煜さ模蚁肫鹞沂罴僖岳匆恢弊龅哪歉
鐾献乓痪邔铺宓拿危峭耆荒R谎置氩徊畹母惺埽馐蔽也挪t解,为什么我一直做
着这一个梦,原来,那是一种警讯啊!
H被拉起时O冲上前去帮他做CPR,我们这几个人全都被吓呆了,男女生全部在哭,大家
都慌了,只有O一个人卖力的在帮他作人工呼吸,我们只有乞求奇蹟出现,过不了一会,O
上气不接下气的要我过去帮忙,这时换我帮H作人工呼吸,但是,H下水之前喝了不少康宝
浓汤,他的整个食道里都是浓稠的黏液,每帮他压了一下,他就喷出一大堆胃里的东西,
我过去吹了第一口气,H喷出一大堆腥臭的,尚未消化的汁液,我冲到旁边吸哩花啦的就吐
了出来…..前面说过,人生有许多抉择的时候,在那一个时候,我没有退缩,我又继续回
去作人工呼吸,而此刻当我回想起那短暂的时间里,却觉得那是自我由一个男孩变成一个
男人的时刻,因为,我没有哭泣,我没有被那恐怖的,噁心的味道吓退,如果当时我退缩
了,惬惬的在一旁说:我不敢,那么,此刻的我,这一辈子将永远不会,不能原谅自己,
H死了。
在急救将近一个多小时后,刑警拉住失控的我和O,然后告诉我们,不用再急救了,我
们都尽力了,但是,他已经没救了,死了,写到这里,往日景象再度浮现,过去那些一群
臭男生,在寝室里抽长寿的烟,喝着酒,泡着茶,聊着女生,满怀抱负的日子,以及淡水
沙崙的日出,阳明山上满天的星光,萤火虫闪烁在夜里的光芒,都成为过去了,H的遗容还
算整齐,我很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拨弄着他的他的头发,我用卫生纸将他嘴角
方才吐出的髒东西擦去,将他的双眼阖起,双手放在胸前,身体拉平,最后好心的警察先
生带来一块白布,轻轻的盖在H的身上,H,我亲爱的朋友呵,你离开了我,在你二十四岁
,一个初秋,微凉的下午。
H死后,我和女生之一的S一起到警察局去做笔录,那时警察有打电话去H位於台中清水
的家,但是却没有人来接电话,那是下午四点五十分左右,等到我们做完笔录时,那时忽
然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於是我独自跑到电话边,又拨了一次电话,因为总觉得会有人接
电话,果然,H的妈妈接了电话,平日,我是一个能言善道的人,天下有什么事可以难倒我
?
有,那就是去告诉一个母亲,他的儿子死在一个距离遥远的异乡,这件事,我永远永
远永远没想到,我会去做,当我告诉H的妈妈:「您的儿子死了。」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绝望
的呐喊,却又克制的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H的妈妈不断对我说,你是他的好同学……你不
要和我开玩笑,你不要和我开玩笑啊!….我无言以对,无言以对,更恨自己没在觉得有异
象的时候,凶猛的像流氓般的将同学全部赶回山下。
凡是意外死亡的屍体,有一个规定,那就是家属未到现场不得移动屍体,因此自下午
牡闳中麃鸭本任扌е恋蓖淼氖坏闳諬的家人赶到现场时,H的屍体一直放在溪
撸谡饴さ牧吒鲂∈崩铮挥形颐钦庖蝗和г谥芪阕潘兆胖角剜珕堊糯
悲咒,我做完笔录和S回到溪边,已经五点快六点了,天色渐渐在暗,溪边到了那一刻漆黑
一片,除了远处有几盏路灯外,根本连点光线都没有,我和O就跑去买了两支火把,一支放
在我们的身边,另一支则放在H的头部附近,由於山区温差大,一到了晚上真是夸张的冷,
真的,我和O始终觉得H虽然死了,但是他一定也觉得冷,尤其,他又是在那冰冷的河里,
失去了他的生命,也正因为这样的心情,我们又在他的身体旁边,捡了木材升起一堆火,
住在溪边的人知道附近死了人,都没人敢出来,整个黑夜,恃无忌掸的吞斥着我们的寂寞
,熊熊火光的背后,八个人都沈默了,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竟成为悲伤故事的主角。
大概八点吧,忽然一只野狗不知从哪跑出来,对着我们猛吠,如果是平常,我们一定
说是狗看见不乾净的东西,但那一刻我只觉得这只狗真他妈的可恶,我一颗石头就丢过去
,它不但不走还悽惨的哀嚎起来,我真是一大步的冲过去很狠的踢了它一脚,就在此时,
已纫斓姆⑾郑琀的屍体边有一只猫正企图钻进H那白布覆盖的屍体内。
我愣了一下,立刻嘘走那只猫。那只猫闪电似的一下就溜远。但是,我疑惑满腹,那
只猫到底打算作什么?我不得不想起,不得不怀疑,难道,H的灵魂,真的在这附近徘徊,
因此那些动物才会一股脑的靠近吗?
此时,我离开了同学们,来到了H被捞起的溪边,因为H被捞起的那地方水似乎浅浅的
,长出了一支像芦苇一样的东西,所以我对着那个地方,轻声的说出下列的这些话:H,安
息吧,我知道你冷,我知道你不甘愿,我也知道,你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你我相识,时
间很短,只有一年而已,我不是一个好朋友,因为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连一点忙都
没帮上,我不够义气,就这样的让你待在水里,这幽暗,川流湍急的河里,我不知道,经
过了这件事之后,我将会拥有一个什么样的人生?更不知道,我是否能在你短暂二十四岁
的生命中,来来往往,聚散离合的朋友中佔有一席之地,但是,你将会是,我这一辈子里
罨衬睿堑米钌畹呐笥眩院螅磕甑木旁率牛叶蓟崂凑饪茨悖绻慵拍
绻憷洌估锛堑美慈朊危勖歉缌┖蚈和W、S,还有许许多多人,再来个不醉不归,喝
到天明的日子,如果,你真的听的到我所说的这句话,那么,发出点声音让我知到吧,也
奇怪,在那芦苇丛附近,水面忽然像冒出什么东西一样的,激越豪情的噗通一声,我恍然
大悟,原来,H一直在我们身边,他听的见一切。
写到这里,我仍是觉得不爽,不爽极了,恨天,恨地,恨那个夏天,我一直以为我已
够坚强,不论遇到什么都不会再有感觉,我以为我的泪在那一夜已经全部流尽。那件事之
后我更是冷酷无情极了,我甚至不再相信这世界有真情这种东西可言。生命对而言只我是
随时会遗失的行李,我继续抽烟,抽得更凶,我把自己关在斗室里,不在参与任何学校活
动,我一头陷进电脑,日复一日的玩些虚假的绘图,假装很懂得把电脑拆来拆去,我与自
己最爱的女生变成仇人,我,我,是一个没种的男人,在别人觉得我重义气,肯上进的阴
影后,我胆小的像一只被阉割的猪,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在那样一段的岁月里,老天夺
走了H的生命。在我距离二十一岁生日,只有四天的时候?
到了十点多的时候,我的父母来了,他们对着H深深一拜,就走了。离去前,我父亲对
我说了,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发生了这种事,我知道你也没想到会这样,我不会骂你,但
是,这件事在你这一辈子里,你要清清楚楚的记得,因为,你死了一个同学,一个跟你一
样有爸爸妈妈,有一个家庭的同学,这件事的结果,后事,你必须自己承担,爸妈所能做
的,就是这些了,然后,我的父母就走了。我很感激当时他们这样处理,没有让我将责任
推给他们,也因此,我对於自己的家庭,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就这样,过不了一会,夜
里十一点三十分,H的家人终於从遥远的台中,跋山涉水的来到这无情底山林,我无法想像
,他们是如何度过这几个小时,而更可怕的事,才要开始……….
的父母才进入营地,人还没下车,但是H却好像早已经知道一样,点在他头部附近,和
脚底附近的两只火把,忽然同时爆炸了起来,那真的只能说是爆炸,轰隆一声,整个溪边
都是一点一点的亮点,我们大吃一惊,从没见过火把会爆炸的!!
当H的父母才一下车,一声又一声悲淒,让人的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哭声传来,人间
至痛至苦,在那一刹那我有极深的感受。
H的父母掀开白布,在一旁的我又是大吃一惊:『明明,下午我将他的外貌和仪容整理
的好好的,但是此刻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H脸上的表情可怕极了,像受到极大的痛苦一样,自他的眼里,鼻子里,嘴角,不断的
冒出泡沫,眼睛睁着,头歪了一边,那和我下午所见他安详的容貌,差距实在很大!!尤
其,当他的祖母对他说了一些不知名的话,自H的眼角,嘴角,耳朵,鼻孔流出了鲜血...
.................眼前的景象,若非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以往,溺水的人会七恐
流血的故事,原来竟是真的!
事件至此,算是告一段落,当晚,我们坐着葬仪社的运屍车,沿着北宜公路再度下山
也唤肫鹱蛱欤蔽颐且恍邪巳耍锍翟谡馓跎铰飞系那榫埃笔保颐鞘嵌嗝吹目炖郑
蝗翰恢旄叩睾竦膫砘铮瘢颐巧肀呷鄙倭艘桓鋈耍壹妊岫衿鹫馓跎铰罚缫
挂坏闳郑颐堑酱镂混缎梁ニ淼琅缘奶ū笔辛⒌诙胍枪荩胍枪堇铮桓鋈硕
济挥校砸跎谕萍淅砦壹紿被冰进一个冰冷的,冒出白气的箱子里,H,我们走
了,你要好好保重你自己。
才走出殡仪馆,不知哪来的一群狗再度对我们狂吠,我想,那时H一定还继续跟在我们
身边,后来,我们回到学校的宿舍,学校的狗,还是莫名的狂吠,那一夜,整个校园里,
狗的哀嚎与狂吠声,竟未间断,我,逃离寝室,对着台北的天空,发呆整夜……
我想,故事该结束了吧,这是一个不太好的故事,经常,来逛这个版,看见许多鬼故
事,想了很久,才post出来,去年的九月十六号,我们真的一群人又回到坪林去,那天骑
上山时下着小雨,每次好像快要下大雨时,我就嘴里开始骂:「妈的,H,真太不够意思,
」我大老远跑来你给我下雨,说也奇怪,每次快要下雨雨就停了,但是天气很阴暗,一路
上地都是湿的,那一天有另外几个出事没和我们在一起的同学也一道来,骑在很后面,我
们有六个人先到了,在等剩下没来的那四个,过了一会见到他们来了,哇的吓一跳,全身
湿透了,他们说,从一上山开始淋雨,雨没停过,那时我就在想,这死H呀!,欠骂哩!只
把我们几个当好朋友,对於其他不在出事现场的人,就这样捉弄,於是烧纸钱的时候,我
就开始干他,我说,喂,你太不够意思,大家大老远跑来,你给我下雨,等下回去你再下
雨看看,以后我不来了,说也奇怪,在坪林本来还下一点毛毛雨,到了石碇附近转乌云,
过了所有路程的二分之一时转多云,到了新店出太阳,回到平地大晴天,竟真的一滴雨都
没下,这让我想起我喝农药死去的祖母,在出殡前一天晚上的类似事情,那时候是雨声滴
滴答答的冬天,那一阵子每天都下雨,就在出殡的前一晚妈妈对阿妈的牌位说:你如果希
望明天多一点人来看你,那叫要保佑明天要大晴天呀,要不然,没人要来看你呀………翌
日,真的大晴天,而且万里无云,但我永难忘记,那一天的清晨,我守灵自清晨四点,外
头依旧大雨轰隆的情景,而一切竟在我短暂的两三小时睡眠中成为事实………
谁说,这世界的每件事都能以科学解释,谁说,这是一个废版,人啊人,真的懂得一
切了吗,谁能解释H的事,谁又能解释我祖母的事,而且,诸位知道吗,H还托梦哩,在出
事的第二天早上他运回台中荣总,灵堂设在台中荣总,他在出事后的每天晚上,竟然每天
回家哭呀,吓的他弟晚上不敢睡觉,这是他出殡前一天晚上,我们和营地的老闆,学校老
师一同到他家谈保险理赔的问题时,H的祖母亲口对我说的,更玄的是,H托梦给他联考补
习班的一个女生,家住台中荣总附近,那天我们参加完H的告别式,全班哭的每个人眼睛都
肿肿的,我和O回到寝室,赫然看见门口贴着一张学长留的字条,上面写某月某日台大某人
打电话来问,补习班同学H是否出事,因为他晚上梦见H全身湿淋淋的过来找他,说很冷,
并且请他转告几件事:请系上同学不要难过,他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他家人情绪失控
我们要多担待,而至今我依然想不通,他到底有什么事要自己处理,喔,顺便附带一题,
当时我不是睡觉时见到忧郁的O吗,后来在出事的第二天,我们这群忧伤的人再回小木屋收
拾行李时,我在睡时的位置整理东西,整理完转身一看,我看见一个忧伤的O站在门外,正
是逆光,我前一天所看到的景象,O忧伤面无表情,穿戴整齐的看着我,原来,这件事老天
以给我许多警告,只是,我没有好好记得,而在整理H的遗物时,我讶异的自他的抽屉里发
现一张庙里抽来的籤:上面写了十六个字:「出门不吉万事不宜失物难寻婚姻无期」
是一支下下籤,那是他和同行女生T一起去环岛路上,无意中去庙里抽到的,
我那时就在想,始终不信鬼神的他,怎会去抽到这样的籤?而在环岛时,T的拔钥匙救
了他一命,而他要下水前,也是因为T先游到对岸,他才跟着游,只是这一次,T再也无法
救他,H和T在前世必定有着某种程度的宿命在轮回吧?也许,一切都是宿命吧。
好啦,故事至此,真该结束了,太啰嗦了,仅以这篇文章,纪念H,以及过去的那段日
子,一九九四…….
虽然在写这篇文章时我真的很痛恨,但是就像我所说的,昔日那个我已经消失了,现
在的我仍得好好过日子,因为,我必须这样说服自己O现在仍是我的好朋友,我唯一对不起
的就是S了吧!
因为我发生这件事后,颓废了好一阵子,S是和我共同经历这件事而成为恋人,却也因
为这件事而成为仇人的一个女孩,我想我深爱她,但她已属於别人,很想对S说抱歉,一个
女生经历如此事件依然坚强已经很难得了,只是事后的我却无理取闹无法控制情绪的和她
吵了那么多架,能说什么呢?只有怀念一九九四了,那段有我、O、H有梵谷的油画,九份
的夜景,大屯主峰看星星的好日子,大家要记得,珍惜你的生命,和挚爱你的家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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