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冤 魂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Mon Jul 15 20:10:23 2002) , 转信
周末的晚上去看望一个久未见的朋友。她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医院,刚刚回家。
门铃响过半天后她才来开门。屋里没开灯,她站在暗影里,比以前消瘦了许多。她可
以称得上是个美女的,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因为一直独身,身材和皮肤都保养的很好,
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进门后她打开灯,屋子里有些凌乱,她的脸色也很憔悴,眼睛有点浮肿,像是刚睡醒
。厨房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看得出来,她连晚饭也没吃。
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样?我问。
她疲惫的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没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几个麦香包。
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她给我倒水,却发现壶里空着,便去厨房烧上水。回来时又去卧室拿了件厚厚的睡衣
披在身上。
怎么啦,大夏天的怎么穿这么多?
嗳,最近总畏冷呢,一到傍晚就得加件衣。你看又要变天了,怕是要下雨。
我向外看了一下,果然,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天,现在已经有浓浓的灰重的云卷了上来
。一眼望去,看不到一粒星,只觉得云层低得似乎就压在头顶上,闷得喘不过气。
她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坐在沙发里,竖起了衣领,只露出一张小脸,可怜巴巴的。我靠
近她坐下,看到她脸上新添的皱纹,每呼吸一下都跟着轻微的颤动。这一个月来她像是一
下老了好几岁。
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听说你最近跟某某人在谈恋爱,对方还是个有妇之夫,是不是遇
到什么麻烦了?为什么住院?我迫不及待的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她叹了口气,唉,几句话说不清楚。
我着急道,那你快说呀。
她看我一眼,问,真的想听?我连忙点头。此时厨房里煮的水已经开了,扑哧扑哧的
响着。她将水装在水瓶里,又给我泡了茶,自己倒了杯白开水,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沉
默了片刻,像是要调整一下思路,然后才慢慢讲起来。
说起来话长,我住院是因为神经衰弱,最近一直做恶梦,夜里休息不好,白天也没有
精神,所以去医院调理一下。你说的那个某人姓彭,原来是我的一个同事。这件事要从十
年前的一次奇遇说起。
十年前,也就是1991年,那时我刚21岁,在一家电子公司做事。9月份的时候,公司在
沈阳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电子产品展览会,地点在沈阳科技馆。我们公司一共去了六个人。
除了我和彭,还有两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和一个副经理一个司机。由于当时科技馆正同
时召开三个会议,并且参会的单位很多,客房有点紧张。我跟那两个女孩住十七层,他们
三个住在十四层。
当时我们公司正有新产品要推广,所以在会议前一天租了一层的一个闲置的小厅,堆
满了公司的产品介绍和各种宣传资料,又借了几张长条桌拼起来放在门口,我们三个女的
坐在后面向前来询问的人分发资料和签到。吃过晚饭,经理又让我们坐在那里发资料。我
们都有点不太情愿,心想晚上大家都出去玩了,谁还会来我们这里。可经理说这个展览会
很重要,不可掉心轻心,晚上这段时间正好是进来出去的人多的时候,可以借机向更多的
人宣传产品。没办法,经理的话就是指令,我们就又坐在那个小厅前面。
那个小厅在科技馆大楼一进门的左边,离服务台不远,服务台旁边是两部电梯,来往
的客人正好从厅前路过。但他们大都是出去玩的,认真来咨询的人很少。我们百无聊赖,
便坐在那里聊天,彭也斜坐在桌子上陪我们闲聊。
大约七、八点钟的时候,来了一个年轻人,看样子是从外边刚吃完饭回来,还喷着一
点酒气。他来到我们面前,问了些有关产品的事,彭跟他聊了几句,他又转向我们,同我
们开了几句玩笑。我们正无聊的很,便同他闲扯起来。他说他是北京的,来这里开一个机
械方面的会。他说话时舌头有点大,我记得当时还问他是不是刚喝了二两,他笑嘻嘻的说
是啊。聊了一会他又走到服务台那里,看来他也是无聊的没事可干,又跟服务台里的工作
人员乱扯起来。当时有个小伙子,是沈阳当地人,正在向服务员打听有没有剩余的房间,
好象他也有个会要安排客人住宿,服务员让他等等看能不能给调剂一下。
我一直对东北人没什么好印象,总觉得那里的人很野,喜欢打架斗殴,并且好象很看
不起外地人。果然,这个沈阳小伙子大概是看到那个北京小伙罗里罗嗦的缠着服务员说这
说那很反感,就骂了他两句,骂的很难听,完全是一付瞧不起人的样子。那北京小伙没说
什么就上楼了,身后留下一阵哄笑声。那沈阳小伙还洋洋自得的在那里说他,说什么他跟
个女人似的粘粘乎乎,看起来就是个窝囊废。我们都觉得沈阳小伙太过份了,但也不好说
什么。
过了大约有半小时,电梯门开了,北京小伙背着手从里面走出来,走到服务台前,手
一扬抡起一把菜刀照人便砍。那个沈阳小伙已经走了,当时他穿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科技
馆的服务人员也都是差不多颜色的西装,还有彭,也是一样的装束。那一年这样的服装大
概正是男士们的流行装。北京小伙因为喝了酒又在气头上,大约分不出谁是谁了,只要是
穿蓝西装的他就砍,没头没脑的一路砍过来。在场的人吓得拔腿就跑。我的两个女同事跑
进厕所躲了起来,那些服务人员大都往外跑了,我也跟着往外跑,北京小伙挥舞着菜刀在
后面追。
跑到楼门口我一想,我对这里不熟悉,能往哪跑呢。并且看来他只对男的下手,对我
好象没什么危害。于是我停下来,躲在门柱后面。他从楼里追出来,嘴里仍在骂骂咧咧,
在门口站了一会,瞅准了一个方向追过去。我一看他跑远了,就立刻跑回楼里,不敢回自
己的房间,便去了十四楼经理的房里。那两个女同事和彭也在那里。彭的右手小拇指被砍
伤了,还滴着血,背部的衣服划了一道约十公分的口子。女同事说躲在厕所里的时候听到
他在大厅里又吼又叫,不知砍坏了什么,踢里哐啷的乱响。我们说着各自的恐慌,很晚了
才敢回去睡。
第二天早晨,彭告诉我们,可算出了气了。我们忙问怎么回事。彭说,大约凌晨1点的
时候,总台来了电话叫他去科技馆的保卫处录口供。他去了一看,出事时的那几个服务人
员都在那里,北京小伙也在。原来有人报了警,他很快就被抓住了。公安局的人已经审问
过他,翻出了他身上所有的证件,他是北京航空航天部的职工。在审讯的过程中他几次想
跑,有一次还抡起椅子想袭击公安人员。公安人员审完后便将当时在场的人叫了去,说是
录证词,实际上是让他们出出气的。
那北京小伙的样子非常狼狈,像蹲马步似的半蹲着,两只手背在脑袋后面,两个大拇
指用一根鞋带拴在一起。这姿势一定非常累人,他略一松懈想蹲下来,旁边马上就有人踢
他一脚,他不得不再次象蹲马步似的弓起腿。看样他已经挨了不少揍。彭看这情形,径直
走到他跟前,冲他面部就是一拳,他的鼻血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他没法还手,只能恶狠
狠的盯着彭,有一个服务员说,看什么看,说着又飞起一脚踢向他的屁股。这一下又引来
一场群攻,不一会他就被打的鼻青脸肿了。他们直到发泄够了才离开,彭说,有一个人踢
他踢得鞋子都开了帮。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我才发现一直在全神贯注的听她讲,手里捧着的茶水都凉了
,还一口未喝。天色已晚,但我的好奇心已被勾起来了,直想听她讲下去。她一笑说,不
如你今晚就别回去了,陪陪我也好,省得给你讲完这些事我又做恶梦。我看了一下窗外,
马上要下雨的样子,回去的话恐怕会被淋在路上。我点了下头,答应陪她一晚,又给老公
挂了电话,告之我在朋友这里,不回去了。
然后继续,我说,真想不到你年轻的时候还有这种经历,不过从没听你说起过啊。
唉,这种事,每每回想起来,心里都觉得害怕,怎敢老提。
那后来怎样了?
后来就通知了那人的单位把他领回去了。据服务员说在他的房间检查他的东西时,发
现他的包里有两把菜刀和六把长长的西瓜刀。他自己交待说是朋友托他买的。总之这人有
点不正常,他临走前我们在电梯里碰到一次,他的眼睛贼亮,不过那光看起来也不像正常
人。当时电梯里人不少,都知道他是拿菜刀砍人的,看见他进来那空气一下就凝住了似的
,谁也不敢喘大气。有一回我跟那两个女同事逛街,在一个小饭馆里吃饭,那个老板长得
就跟他特像,当时吓了我们一跳,没吃完就快走了。不过听说那人后来死了,就在他们单
位的人押他回北京的火车上,他借口去上厕所,从窗户里跳出去摔死了。
哦,那你跟彭是怎么回事呢?你们认识这么久为什么不结婚?我继续问。
她面色一紧,身体好象轻微的哆嗦了一下,沉重的吐出几个字:彭死了,就在两个月
前。说到这里,她起身将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又将窗户关严,拉紧了窗帘,然后重新回
来坐下。看样子,彭于她是一个重要的人,不然提到彭她怎么会有如此凝重的表情。只是
彭是有妇之夫,到死也没能给她个名份,真是空负了多情的她。我不禁想起自古红颜多薄
命这句话来。
其实我跟彭的关系挺纯洁的,一直是同事,后来我们都离开了那家公司,便没太多的
联系了。彭大我六岁,那次从沈阳回来后不久,他就结婚了。妻子是我一个同学的姐姐,
说起来也算认识。他结婚的时候想让我给女方当伴娘的,只是正好赶上我出差,便没当成
。
结婚后他还是经常出差,那时公司在沈阳有个办事处,负责东北三省的业务,他在那
里常驻,后来当了办事处的主任。因为常驻他不能常回家,有时几个月回不来一次。她妻
子不知听谁说他在沈阳养了情妇,便同他大吵一场,他怎么解释她也不听。他一气之下去
了办事处一两年不回来。两人就这样一直冷战着。后来我离开了那家公司,就再也没他的
消息了。去年吧,偶然遇到他,才知道他正在办离婚,也已经离开了公司。
后来他就经常约我见面了,原本我们对对方的印象就不错。现在一下挑明了,就正式
谈起恋爱来。他自己做老板,经营一家电脑公司,经常往外跑。我们见面也不是很多。前
一阵,他出差回来,我就觉得他脸色不好,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问他怎么了,他说大约是
工作太忙了,没有好好休息,经常感到肩背部沉沉的,怕是肌肉紧张或是肩周炎什么的。
我说那你就好好在家休养一段吧,别太拼命了。那次见面因为我身体也不太舒服,就早早
的回了各自的家。分手的时候我无意中回头看了一下,突然发现好象有一团黑影趴在他身
上,他的背因此微微驼着。我定了定神再一看,就什么都没有了。
过了两三天,他又约我吃饭。这一次发现他的脸色更差,整个面部灰暗无光,背好象
也驼的更厉害了。我说你怎么了,背部不舒服吗?我帮你按摩一下。可我的手刚碰到他的
肩膀,他就跳了起来说,别碰,一碰就疼。我说到底怎么了,你没去看医生吗?他说看了
,医生说没什么,只是劳累过度,休息几天就好了。
晚饭后他送我回家,在我家坐了一会,说要回去,我说时间还早,让他再多陪我一会
儿。认识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没讨论过婚事。我留他,其实也是想他先提出来,可是他执
意要走,并且非常不耐烦。我就很生气,说,要走就走吧,以后别来了。说这话的时候我
还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哄哄我。以前碰到我不高兴的时候,他挺会哄人的。可是这一次他
连看都没看我,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赌气的不去送他,直到听见他下到楼底了,才跑到窗
前去看。只见他踉踉呛呛的从楼道里出来,背上好象又有一团黑影,浓浓的大大的,压得
他像走不动路似的。我突然心软了,心想明天就跟他合好。
后来我就上床睡了,半夜的时候突然被恶梦惊醒。梦的内容不记得了,只是觉得非常
害怕。不知怎么就想起十年前的那件事来了。我越想越怕,再也睡不着了,就下床把所有
的灯都打开,跑到客厅里,连电视也打开了,听着电视里人说话的声音感觉就好些。可是
风扑扑的打在窗户上,每响一下心里就哆嗦一下。这时候我特别想有人来陪我,就打电话
给彭。那时大概有12点了,彭可能还没睡,很快的就接了电话。我说我突然很害怕,希望
他来陪陪我。他说好的,马上就过来。
他的住处离我这里并不远,开车十分钟就能到。可是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半个多小
时过去了,他还是没来,我就又打电话。这次电话响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接,我以为他正在
路上了,就准备放下电话。可刚要放电话,电话接起来了。我说你怎么还不来啊,在家磨
蹭什么呢?电话那端笑了两声,说,行了,立刻过去。
这次不出十分钟,门铃就响了。我跑去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彭,另
一个有点面熟,却想不起是谁。我敞开门让他们进来,彭进来了,可那人只微微一笑就上
楼去了。我才知道那人不是跟彭一起的,可是这么晚他会去谁家呢?我问彭,刚才站在你
旁边的那人是谁啊?彭问哪个人。我说就是刚才跟你一起站在门口的啊,我以为是你的朋
友,可他上楼去了。彭说,不可能,旁边根本没有别人,我从家里出来一路上就只有我一
个人。这么晚了,谁还会出来啊。
那我是看花眼了?我将信将疑。不过彭来了,我就不那么害怕了。彭说他有点感冒,
问我有没有感冒药。我就找了两片药给他。但我还是睡不着,就要彭陪我聊天。大概是吃
了感冒药的缘故,聊着聊着他就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一想,有他在我就不必害怕了,也
睡一会儿吧。这时已经快三点了,我给彭盖了床毯子,自己在另一只沙发上躺下来。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彭不在沙发上,只有那条毛毯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我
又去洗手间和厨房看了一遍,也不见他的影。我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啊,也不打声招呼就
走。我生着他的气,就打算问个明白。打他的手机说是关机,又往他家里打,没人接。后
来又打到他的公司,一位小姐接的电话说彭经理出事了。我就问出了什么事。她说具体她
也不清楚,好象早起因为有急事需要他处理,所以一名员工去他家找他,门没锁,彭还在
床上睡着,员工就去叫醒他,可走近才发现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员工赶紧叫来救护车把他
送去医院抢救,医生说已经不行了,心跳停止过长。是心肌梗塞,估计死亡时间是夜里12
点至1点之间。
我当时就晕了,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件事,可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彭也死了。从那以
后我就老没精神,夜里睡不好觉,总做恶梦,去医院住了一段时间才好些。
我的心跳随着她的讲述越来越快,我握紧茶杯,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发出叫声。嘴里却
说,这没可能吧,你说的跟神话似的,好象编出来的。
她缓缓摇头道,你没有亲身经历过当然不会信。
那么,你的意思是,站在门口的另一个人是十年前的那个北京人?可他不是死了吗?
我摇头做不信状,可是突然看到她眼中掠过一丝恐怖。
快看,她用力摇着我的手臂,就是那个东西。
我抬头看去,正在这时,屋里的灯突然全灭了。在灭掉的一刹那,我看到一条黑影一
闪而过。紧接着轰隆一个炸雷,一道闪电劈进屋内,瓢泼大雨下来了。白亮如银的雨柱繁
弦急管般的下着。在又一道闪电照亮屋子的时候,我的朋友被那个黑影推着扑到不知什么
时候敞开的窗前,做势欲跳。
我惊叫一声,捂住脸,手里的杯子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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