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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不如跳舞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hu Jul 25 20:16:19 2002) , 转信
子夜的空气是湿湿的,透着一点点神秘的味道。
我提着一双练功鞋赤足走过长廊,怕的是吵醒还在睡觉的同学。走过这条长廊就是我
们的练功房,在这个时候,练功房一般还没有人,可要是再晚两个小时就有可能连架腿的
地方都没有了。
进这个剧团学馆两年了,我始终没办法喜欢上舞蹈这门课,因为我总也跳不好。从第
一堂课开始,教舞蹈的李先生就说过我:“真奇怪,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没错,怎么就是感
觉不到位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是来学演戏的,又不是来当舞蹈家的!再说动作不是没错吗?我心
里暗想。有了这种抵触的想法,我的舞就更学不好了,每次考试都只能勉勉强强拿个合格
。这个分数在我全优的成绩单上显然是不好看的,但是没有办法,我一向认为天份这个东
西是改变不了的,没有就是没有。
其实李先生是一个很好的导师,他对我们每个学生都很尽责,上课的时候总是不厌其
烦地为我们作示范,而且具有绝对的专业水准。在我看来,他有一米八的个子和酷似舞王
陶金的长相,一定有很多女孩子都把他当作心目中的偶像。
但是这个李先生却是奇怪得很,他除了上课就很少和学生们讲话,何况我还是个最让
他头疼的舞白痴。他通常只对我们说一句话,就是:“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都不如跳舞
,真的,不如跳舞。”
下决心练好跳舞是在两个月前,有个剧组来学馆为他们的片子找一个配角,李先生向
他们推荐了专业成绩十分出色的我。但是他们最终挑了各方面都不如我的无筝,因为那是
个有三分之一的镜头在跳舞的角色,而无筝从六岁就开始学芭蕾,舞跳得是出了名的好。
事后李先生对我说:“这仅仅是个开始,如果你不能正视自己的弱项,你还会遇到更
多的挫折。一个好演员,好就要好在什么都好!”这句话,我是听进去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给自己加课,每天总要早起一个小时练习舞蹈基本功。两个月下来
,效果倒也明显,我自己都感觉手脚听使唤多了。日子一久同学们就坐不住了,娱乐圈的
竞争激烈是谁都知道的,但有多少人知道这种竞争其实从学校里就开始了呢?于是早起练
私功的人一天天多了起来,打乱了学馆的正常秩序,学馆不得不出面制止私自加课。
这就是我今天提前三个小时来到练功房的原因。
(一)
走到练功房门口,我弯腰穿好练功鞋,开始做起了准备运动。忽然,我听到隔壁早已
废弃不用的小练功房里有歌声,依稀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轻步走过去一看,是一个穿红
色舞鞋的女孩子,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还是顾自边唱边舞着。
这回我听清了,她唱的是:“小陀螺,转啊转,转到天尽头。小陀螺,转啊转,转到
你身边。我是一只小陀螺,我为你旋转,我为你歌唱……”她随着自己的歌声翩翩起舞,
她的动作柔韧而有力度,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韵味。我不忍心打扰她,便在门口盘腿坐
下,当起了她的唯一观众。
“小陀螺啊,用生命旋转的小精灵,为爱耗尽了生命,为你旋转着柔情……”她的歌
声变得幽怨起来,舞姿也变得更缠绵了。舞到高潮部分,只见她用单足急速地旋转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她竟整整转了十多圈,最后以一字开接就地乌龙绞结束了整套动作
。
在我们这个不是以舞蹈为第一专业的学校,那真的已经很了不得了,我实在是按纳不
住为她鼓起掌来。女孩似乎仍然沉浸在舞蹈悲剧性的气氛里,她伏在地上良久,好象丝毫
也不在乎我的旁观。我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不想再惊动她,我也要开始自己的练习了。
我回到大练功房,刚刚练了几个基本动作,那个女孩走了进来。和我刚才一样,她没
开口和我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我。我明白她的意思也是不想打扰我,便回了她
一个了然的微笑,继续认真地练我的功。
“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看了一会儿,女孩忽然问道。我停住动作回过头来,茫然
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也是一直困扰着我的一个问题。
“你没有用心在跳舞!”女孩的话虽然刺耳,但倒是一针见血。
的确,我每次跳舞时心里都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有时是数学公式,有时是英语
单词……我总觉得学习这东西是要利用好每一分钟时间的。可是,这真的是问题的诊结所
在吗?我有些迷惑了。
“是的,问题就是这么简单的。”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直接给出了答案,“对于
一个好的舞者来说,她是在用肢体表达语言,而不是仅仅在做动作。知道吗?我一直认为
一段舞蹈就是一首诗。”
“诗?”我有些不明白,我对诗一直有着浓厚的兴趣,可是我不明白它与舞蹈有什么
关系。女孩又微笑了,她的笑总是那样淡淡的轻轻的,却有着一种温柔的力量示意我听下
去。
“是的,是诗,是隽永的诗。”她很认真地说,“《小陀螺》就是一首我自己写的诗
,不也是一段很美的舞蹈吗?我教你跳好不好?”她原来恬淡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渴望
的表情,好象生怕我会拒绝的样子,可是你说我怎么会放弃这么个好机会呢?
“你先闭起眼睛想像一下,你就是一只小小的陀螺,你根本没有脚,如果不转你就会
摔倒,只有一个人能使你旋转,你的鞭子在他的手里……”
她一口气地不停顿地说着,秀气的双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陶醉地合上了,长长的睫
毛投影略嫌缺乏血色的小脸上微微地颤动着,说不出的好看。我像受到催眠一般,跟着她
闭起了眼睛,耳边响着她好听的声音……
“好!太好了,就是这个感觉!”忽然她轻喊了一声,把我从幻境里惊醒过来,我睁
开双眼竟然发现——我正随着她的解说翩翩起舞,动作是我从未有过的柔媚!有一瞬间我
竟然分辨不清是我跟着她的节奏在舞,还是她在跟着我的动作在说……
“你看是不是?你能行的呀!”女孩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她高兴的样子就像是我干
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可是天知道,这些动作都是舞蹈中最简单而我偏偏笨得从来也跳不
好的那些,我也不知道怎么今天就会了!
“可惜我今天不能教你了。”她回头看了看窗外的鱼白肚色,遗憾地说,“我是候补
生,白天是不能用你们正式生的练功房的,给先生看到了要骂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如此出挑的人物我以前没见过。
我们的学馆除了每年招收一定量的学员外,常常会再招一些专业不错但文化课有问题
的候补生,经过一段时间文化补习后再从中挑一些出来选进正式学员班,也就是我们常说
的回个炉。这个其实说白了就是学馆想出来搞创收的办法,所以他们只有晚上才能来学馆
补课,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出色的女孩子也会是这种情况。
“我叫水水,98级表演班的,以后文化课的问题你可以来问我,你就做我的舞蹈小
先生好不好?”我忽然想到了这个我自以为绝妙的互助法。
她笑了起来,说:“好啊,我叫红菱,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来教你跳舞。不过我家里已
经有补习老师了,你就不用为我分心了,我知道你们的课也挺重的。”
“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红菱。”我一下子被她的话感动得不得了,诚恳地向她伸出
手去。她看看我的手迟疑了一下,说:“我——的手太冰了,对不起我该走了,明天老时
间见吧!”说完转身就跑掉了,而走廊里已经开始有了早起同学的脚步声
(二)
一转眼,我跟红菱学她的“诗舞法”一个月有多,我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把那段叫做
《小陀螺》的舞跳下来了。说也奇怪,自从认识了红菱,我对舞蹈的兴趣竟逐日浓厚起来
,眼看着我的舞蹈成绩渐渐上升,连李先生都诧异于我的进步神速。
好在我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倒也没有别人对此产生什么怀疑,只有无筝酸溜溜
地走来对我说:“不错啊水水,这下你可要超过我了,年底的‘学馆之星’准保是你的没
错儿了!”
评选‘学馆之星’其实也是我们学馆想出来挣钱的一个办法,就是在每年年底的应届
毕业生中举办一个才艺汇演,来代替专业的毕业考。这样的活动当然是会有人自动跑来提
供赞助的,我们学馆在这个小城里实在是太有名了,谁不想搭上这趟便车给自己扬扬名呢
?
而对于我们毕业生来说,活动的意义便更为重大,换句话说这就是我们正式踏进演艺
圈的第一步。根据惯例,每年的冠军——也就是无筝说的那个“学馆之星”,会被保送到
北京的高等艺术院校深造,这可是每个学员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啊!
我丝毫不担心自己是否能够进入决赛,但对于冠军并没有把握。倒不是不想,而是我
实在对自己的舞艺太没信心,要知道在评选的四大标准——“说、演、舞、唱”中,舞是
占了第三的重要位置的啊!
所以刚才无筝这么说,摆明了是在提醒我:无论我怎么努力,在舞蹈上我都是比不过
她的,想到这里我不由有些泄气。
子夜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来到练功房和红菱一起练舞。
可是这一天,我的精神无论如何也集中不起来,脑子里老是出现无筝嘲弄的神情,好
象在笑我再怎么练也是无用功的。红菱是何等样冰雪聪明之人,我的失神自然尽在她的眼
中。
“今天我们不练功了,聊聊好吗?”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说,这对满腹心事的我来说
是正中下怀的,我点了点头。
我们在练功房的一角盘膝坐下,我半晌无语,她便也不言,好脾气地看着我。我不好
意思地抓抓头皮,说“:红菱你说我是不是很笨?你教我教了这么久,我还是……”
“谁说的?”红菱打断了我的话,“你自己知道你的进步有多大的,你现在已经学会
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用心去跳舞,这可是任何高难度的技巧都比不了的呀!”
“可是毕业汇演就快来了,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别的东西我还有信心放手一搏,但说
到跳舞……无论是民族舞还是芭蕾舞我都比不过无筝,她毕竟是学了十年的舞蹈啊!”我
越说越感到自己的希望渺茫,越说越感到泄气。
“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你不可以?照你这么说,我这次也一定过不了文化课的补测的
,我一向是那么笨的呢!”红菱学着我的样子唉声叹气,再看看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
到底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样好不好?我呢努力通过补测,你也要答应我努力当上‘学
馆之星’,嗯?”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她却猛地站了起来说:“没有可是了,我们现在就开始
努力吧!”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毕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那些天大家都是空前的忙碌,补习的补习、练功的练功,当然还有找门路的找门路、
想办法的想办法。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变化,还是白天复习文化课,晚上去练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足足有一个星期没见到李先生和红菱了。红菱或者是在为文化
课的补测努力着,但李先生现在应该是最忙的人,他怎么也不见了呢?没有人问,更没有
人能给出答案。
所幸我的各方面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无论是小品唱歌还是语言问答我都自信没有
问题,至于我最怕的舞蹈,就照红菱的意思选定了那段《小陀螺》。
只是这些天没有了红菱在一旁指点,我的心里总是没有底,因为我至今无法把舞蹈最
后部分的高潮跳出来。
汇演的前夜,我本该好好休息的,可就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我想我是习惯了
在子夜起舞了,不舞,便如同少了什么似的不安。在第N次翻身之后,我决定还是再去练
功房最后练习一遍。
很意外的,我在练功房的门口看到了红菱的身影——她正好整以暇地光脚坐在木地板
上,身边放着的是那双她惯穿的红色舞鞋。
“HI!我等你好久了!”她的惊喜更堪于我,“真担心你明天的汇演啊!”
“我尽力吧……只是可能结果会让你失望的,‘小陀螺’的高潮部分我总是跳不出你
那种感觉来,而且我只能原地转五圈……”我不想让她抱太大的希望。
红菱却好象并不担心,她轻松地提着鞋从地上站起来一直走到我的身边,把鞋放在我
的手心里,说:“怕什么?尽力就好了!我把我的红舞鞋借给你,就像我在你身边陪你一
样,你一定能跳好的,一定!”
“那我,再跳一遍给你看好不好?”我的心里实在没有底。
“不用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我还要赶回去复习我的文化课,不能留很久的
,就是想来给你送这双舞鞋,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气!”红菱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向门
口退去,好象真的很急的样子。“记住,什么都不如跳舞,真的,不如跳舞!”
我傻傻地捧着舞鞋,想不起来曾在哪里听到过红菱这句话,猛然间记起忘了一件事,
连忙追到练功房门口问红菱:“你明天还来吗?我好把鞋还给你啊!”
“你帮我交给李先生好了,他会找到我的……”红菱的声音从清凉的夜色里传来,我
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三)
一夜无梦。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初夏的艳阳正肆无忌惮地投射在我的身上,使我由发根冒
出汗来。我扶床坐起,忽然桌上有一抹腥红刺痛了我的眼睛,定睛看去,却是红菱送来的
那双红舞鞋。
我轻轻地拿起这双红得有些凄艳的舞鞋,奇怪它是否真的能带给我好运。
把玩良久之后,我决定就穿这双红舞鞋去参加汇演,因为紧张复习中的红菱必是不能
来现场了,有它在身边我想我会安心一点地去舞,就如同红菱在我身边给我鼓劲一般。
这次汇演场地借的是剧团的大舞台,下午我们接到通知,所有入围决赛的选手先到剧
团去走一下台,因为晚上的决赛是有领导要来的。
在后台我看到了失踪多日的李先生,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第一面化妆镜前
发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一号胸牌,知道他坐的正是我的位置,便向他走了过去。
他也许是被我的脚步声惊醒了,抬头看见我后,却变得有些神色怪异。我顺着他的目
光检视自己,才发现他看着的是我手上的那双红舞鞋。
“这是一个候补班的同学借给我的,她说这能给我带来好运呢!”我连忙解释,猛地
想起红菱就是叫我把鞋还给李先生的,又顺口说了一句:“李先生也认识红菱吗?这双鞋
就是她借给我的,她还叫我比赛完把鞋交给你呢!”
李先生的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圆睁了双目正想再问我什么,无筝领着其他参赛的同
学拥了进来,嚷着要李先生给指点一下。
李先生收住话头站了起来,耐心地说:“我是评委,不能违反规定啊!这次你们比赛
,我可是一个同学也没有个别指导过的,你们还是自己练练吧!”
他说完便向出口处走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压低声音扔下一句:“回去后到练功
房来找我,有事和你说。”不待我做出反应,他已经走了出去。
走完台回来我们每个人都很累,谁也没有劲头再干别的事了,有的同学更是调好了闹
钟倒头便睡,说是要养足了精神去迎接晚上的比赛。
我拿着来不及放下的演出服装依约来到练功房,李先生果然已经在里面了,他背光坐
着,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陈旧的磁带盒。
“那双鞋真的是红菱给你的?”他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起头来。
“怎么不是?”我有些气他怀疑我说的话,从包里掏出鞋来直送到他面前去,“你自
己看嘛,上面还有红菱的名字呢!”
李先生接过鞋去端详良久,忽然问:“你的自选舞蹈定了吗?跳哪一出?”
“我跳的是一段新编舞蹈,也是红菱教我的,名字叫做‘小陀螺’。”我一口气说完
才发现李先生这问题问得蹊跷,不是评委不能过问的吗?
听到我的回答,他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那光彩里仿佛还有泪光在闪
动,令我有些不知道所措。
“那你的配乐打算用什么形式呢?”他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
“自己唱。”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行!”李先生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样会影响你的肢体表现的!”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本来就是自创的舞蹈,叫我上哪去找配乐
啊?再说他的反应好像也有点过,使我觉得尴尬极了。
“对不起。”他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挥了挥手里的那个旧磁带盒,“我
这有合适的音乐,你最好听一听,用不用呢你就自己决定吧!”说完他把磁带放在我手里
,大步地离开了练功房。
我带着疑惑回到宿舍,忙不迭地找出walkman来听李先生留下的磁带。
随着一阵旧磁带特有的沙沙声,如水的音乐滑了出来,竟然是一曲钢琴独奏的《小陀
螺》!短暂的愣神之后,我马上就被演奏者高超的技艺吸引住了——钢琴虽然只是一件乐
器,但是他竟能用它来说话!
我痴迷地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精疲力竭地趴在书桌上睡去。
我被同学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同寝室的无筝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想必定是
早早到后台去做准备了。
我从walkman里取出磁带,决定就用它做我的舞蹈伴奏——它和红菱的舞鞋一
样,一定能带给我好运的,我相信这一点。
(四)
汇演终于开始了。
尽管我的运气不好,在抽号的时候抽到了最后一个出场,但我的前两项成绩一直排在
第一的位置上。而无筝以三分的差距死死的咬在我的后面,我知道她是把宝压在了第三项
的自选舞蹈上。
无筝就在我前面出场,她选择舞蹈的是芭蕾经典《天鹅湖》选段,本来这对学过八年
芭蕾的她来说就是小试牛刀,何况她跳得是那样认真而动情。
一曲舞罢,当然是满场掌声,无筝扬着骄傲的脖子用芭蕾的特有动作谢了一次又一次
的幕,引来了更热烈的掌声。不出所料的,她得到了九点八分,这是这个项目目前为止的
最高分。
我站在幕侧最后紧了一下红舞鞋的鞋带,听着报幕员清晰的声音:“下一个出场是9
8级表演班的水水,请欣赏《小陀螺》!”
音乐响起来了,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张开双手旋进舞台中央舞将起来。
蓦地,钢琴曲中多了一个女孩子的歌声,她无限幽怨地浅吟低唱着:“小陀螺,转啊
转,转到你身边……”
我渐渐痴迷于歌声之中,再无暇去想来龙去脉,青春的躯体在情感的惊涛骇浪中随波
逐流。这一刻我方了悟,原来我真的便是那是为爱旋转的小陀螺!
“小陀螺啊,用生命旋转的小精灵,为爱耗尽了生命,为你旋转着柔情……”舞至高
潮我突感有一双手扶着我的腰部,轻托着我转过一圈两圈三圈……转至第十一圈那双手忽
然推了我一下,我就势一个大跳,成功地以一字开接就地乌龙绞结束了整个舞蹈。
我精疲力竭地伏在地上等待着观众的掌声,可是没有。我想我一定跳得很糟糕,观众
们一定都睡着了,想到这里我难过得不肯抬起头来。就在我要绝望地站起来的时候,全场
爆发出了雷动的掌声,声音大得震动了我的耳膜。我抬头望下去,看到的满是先生同学们
的惊诧目光和评委们的赞许眼神,我知道我成功了!
接下来的故事我想我不说你们也会知道了,我如愿以偿地捧得了“学馆之星”的奖杯
,但是我的心里却留下了说不清的种种疑惑。
因为当我拿着红舞鞋和旧磁带找李先生的时候听说,他已经留下一封辞职信给学馆走
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红菱,自那以后再没出现过,我在候补生的名单里也根本
没有找到她的名字。
半年后,我已经是北京一所高等艺术院校的学生,专攻的是表演专业。
我不再厌恶舞蹈,我牢牢记着红菱和李先生都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什么都不如跳舞
,真的,不如跳舞!”我甚至习惯了在子夜的时候,一个人来到练功房跳上一段《小陀螺
》。脚上穿的,依然是那双红舞鞋。
一日接获无筝的来信,说她已留校当了舞蹈先生,做的就是李先生当年的工作,想想
这也许是更适合她的生活。信末她提到:“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刚刚听老校长提起,李先
生和你一样曾经是‘学馆之星’呀!他当年的强劲对手也是一个恋舞成痴的女孩子,他们
好象还一起编了一支舞的,可惜那个女孩在毕业的前夕死于败血病,不然当年的冠军还不
知道是谁的呢!”
我默默地合上信纸,心里像是决了口的长江大堤,历历往事一桩桩地奔涌而出,又件
件地清晰起来。原来如此,可怜红菱你有这等伤心故事,难怪你要借我之手把未完成的作
品公诸于世,你是不甘心啊!
说来可能没有人会相信,自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过那双曾伴我半年之久的红
舞鞋,和那盒旧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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