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padeAce (寒山寺钟声), 信区: Ghost
标  题: 回　家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Aug  6 20:39:09 2002) , 转信

白燕志下夜班回家，其实这晚的月亮很圆很圆的挂在树头上，照得路也亮晃晃的，他本没
什么好怕的。 
　　但是他却老是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在他的脖子边吹气。 
　　一丝丝阴森森的气流钻入耳朵，回头看时却什么也没发现，他却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
风了。 
　　唉，他的身后传来一声悲凄的怨叹。 
　　你回头是在看我吗？终于那个在他身后晃动的影子说话了。 
　　白燕志的脚步赶得紧了些。 
　　他的头发已略有花白，穿着的确良的白衬衣，和一双已不知走过了多少路的棕色皮凉
鞋，在月色的移动下象是一张贴在幕布上的皮影。 
　　“没有。”他淡淡地应着。 
　　你要到那里去？那个声音问，夹着一股凄凉的语调，带着仿佛是山谷里那空旷的气息
。 
　　看他还不回头，就又用一种恨恨的语气说：你为什么不慢点走，让我跟上。 
　　白燕志的脚步不慢不快的移动着，裤管和裤管摩擦着，发出落叶一样沙沙的声音。 
　　你不就在我的身后？他缓缓的说。 
　　你知道还问？那团黑影没好气的问。 
　　白燕志呵呵一笑，依旧走着他的路。 
　　此刻是凌晨2点，路灯也早都熄灭得悄无声息，他在这条马路转弯，还得再进一个巷口
，才能到家。 
　　但他却觉得越走身上越重，甚至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咳嗽了两声，发现背后已经没了呻吟声。 
　　白燕志刚刚从哈尔滨的第五医院下班，身上还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他干这份工作已经有五个月了，刚刚下岗后不久，他就咬了咬牙来到了这里。 
　　他负责每天给那些烧伤的尸体作一些简单的修复工作。 
　　因为那些死者的家属不想让这些灵魂带着变了形的身体上路，所以要现在他这里贴补
或是削去一些血肉。 
　　白燕志原来就是一家化工厂的文艺宣传骨干，对美术有一些常识性的认识，所以他很
快就上岗了。 
　　每天和这些不说话的尸体打交道，替他们搽身体，做防腐，他也对人体的有了一些初
步的认识。 
　　在芸芸众生里，不管贩夫走卒，还是高干达官，骨头的数目都是二百零六。包括经外
奇穴的穴位，共六百五十处。 
　　就象是一个小宇宙，在不变中变化无穷。 
　　他总是沉默的把烧焦的尸体擦干净，从面貌全非的五官，到扭曲变形的四肢。头、颈
、背、脊、手、脚。 
　　其实，他的手中还有一张死者生前的照片。 
　　在车祸之前，他是个白净清秀的小伙。 
　　在车祸之前，她是个面色红润，长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的女子。 
　　现在，他的腹腔已经烧烂，太阳穴上也焦痕累累。 
　　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两个深不可测的窟窿，牙齿白森森的呲着。 
　　但他们竟是抱在一起的。 
　　无论怎样也分不开。 
　　他看着进来的这对尸体，就象是在目睹罗丹雕琢出的塑像。 
　　虽然他们肉体和肉体已经相连，无法分别，但就象是一件极艳美的艺术品，直敌内心
。 
　　白燕志目瞪口呆。 
　　他握着他俩的手，就象是听见了他们的呼吸。 
　　白燕志看到他们光秃秃的脑壳，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照片。 
　　对不起。 
　　他说。 
　　这是一次艰苦的创造过程，他感觉有点象是圣经里耶和华把亚当的肋骨变成夏娃一样
的过程。 
　　他终于把他们分开了。 
　　他愧疚的用所有的工具在他们连在一起的地方敲打，切割。 
　　他不那么高兴，虽然拿着那沓厚厚的钱，依旧忐忑不安。 
　　他们双方的父母却都很高兴。 
　　小伙的爸爸握着他的手说：谢谢。 
　　白燕志看着残破不堪的尸体凌乱的分摆在两处，心想也许这是这位高官第一次和一个
在尸体艺术家握手。 
　　就象是一场黑色幽默，他想。 
　　那个女子的丈夫没来。 
　　其实，要不是白燕志，谁也不会认出那个才是那个的女子。 
　　他走出门的时候，用白床单盖住了他们的躯体。 
　　太晚了，孩子也许早就睡了，他还得回去洗洗脚，剩下的，也许再过两天才能处理完
，走在半路上，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才发觉自己忘了将他们俩的相片放回原处。 
　　他们的相片夹在钱里硬硬的。 
　　你知道吗？她的身体里还有个孩子。那个声音怪笑。 
　　我知道，白燕志眯着他的眼睛平淡的说。 
　　在很圆很圆的月亮下，白燕志突然看见一条黑影从他的身边掠过，无声无息。 
　　他再回头，低头看去，以为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 
　　他的影子竟在这月光下越变越长，越变越长。 
　　恍惚中他的耳鼓隐隐作响，好象有个声音在说，你丢东西了，你丢东西了。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甚至因为身上似的重力有些喘不过气来。 
　　白燕志的头上流出汗水，他的手已冰凉，口袋里，那个小伙的相片已没了踪影，只有
他妻子的相片还在。 
　　凌晨2点一刻，路灯也早都熄灭得悄无声息，他在这条马路转弯，还得再进一个巷口，
他才能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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