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shiwofeiji (苍蝇), 信区: Ghost
标 题: 谁看完它还能吃饭:(
发信站: BBS 哈工大紫丁香站 (Fri Oct 8 09:48:57 2004)
皮肉虽然腐坏了,但肠子还没有腐烂。我咬住肠头,感到一种韧性,象是十分筋逗的
面条,尽管她的肠子比面条粗多了。我一边吸,一边咀嚼。肠子里面还有一些大便,但不
多,因为她死前已经好几天除了些参汤没吃过东西,在她的肠子里,那些残余的大便还带
着参味,却有点腐烂的味道。尽管如此,我想营养该还是有的。
我必须吃下去。
肠壁不是很厚,但咬嚼起来也有点费劲。我咬下一段,在嘴里细细地咀嚼,感到了
这肠子由坚韧逐渐变得松散,又慢慢融化。我伸伸脖子,吞了下去,只觉得有点咽着。
这根肠子十分耐饥,我吃下去以后居然又挖了近十尺。现在,我已经有了一条一丈
多的通道了,然而,我却知道我肯定挖不通了。
正挖着,突然,灯灭了。我的手一抖,“啪”一声,那瓶子已经断成了两截。
灯火灭了是因为灯碗里的漆燃尽了。尽管火非常小,但也有燃尽的一刻。我颓唐地
坐在地上。我已绝不可能挖通这洞穴的,何况失去了光,失去了工具,我还能怎么挖?
我自暴自弃地坐着,过一会儿,在黑暗中摸到灵柩边,想从里面撕一条肉或者抓出
一颗心脏来吃。咀嚼于我不是为了吃,而是一种支撑,仿佛只有如此才让自己明白自己还
是活着的。
我的手一伸进去,觉得指尖一阵刺痛。我自然不相信什么报应,但也吓了一跳。很
快,我知道这不过是我摸到了一段断裂的骨头。我撕下她的手臂时,有几片小骨被我拉断
了,留下很坚利的锋刃。
是了。我想到了,用骨头去挖,远比用破瓶子好。
我伸手摸下去。她的腿已经开始腐烂,摸上去却光滑而浮肿,还没有脓液。我用手指
抠入她的大腿里,撕开了肉块,从中取出一根大腿骨。
大腿骨很粗,但没有尖头。我摸到了一块玻璃片,细细地刮着骨节。这根腿骨开始变
得尖利,我的指尖也摸到了一股油腻腻的东西。
那是骨髓吧。
我把骨头放到嘴边。但只有一头开口,骨髓流不出多少。我在另一头用玻璃片钻了个
洞,然后吸了一口。腿骨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一些骨髓流入我喉头。
骨髓比肉更能耐饥。在黑暗中,我机械地用骨头挑着土。骨头不太粗,每一次只能挑
起一小块土,但比破瓶子好用多了。当我觉得饿了,就伸进去撕一块肉。在黑暗中我不知
那块肉是她身上的什么地方。由于大多腐烂了,所以一切肉都样子差不多。我吃在嘴里的
,不知道那是她肚子上的,还是腿上,或者是她的胸脯。开始也能凭口感知道一些,但随
着一次次摸到的肉都渐渐和浆糊差不多,我也只是抓起来就吃。
不知过了多久。
空气越来越污浊,要呼出一口气也很困难。我不觉得饿,但浑身无力。不觉得饿,并
不是我不饿,而是我的胃只怕已塞满了过多的腐尸肉。我摸索着,又一次伸到灵柩中去摸
时,终于发现除了她的头在里面滚动,就只是一些半流体的东西,另外只剩下碎骨和一些
小肉块。
这就是她留下的一切么?我抓着她的头发,但头发也一下脱落了,我的手指只碰到了
她的滑滑的头盖骨。在灵柩下这一堆滑腻腻的液体中抓起了这颗头颅,捧在手里,用舌尖
拨弄着她眼眶里的眼珠。
她的眼珠上的筋也已腐烂了,所以就象石狮子嘴里的石球一样滴溜溜地转,不过流出
一些腥臭的脑浆。即使我把她的头全吃下去,最多不过坚持上几天吧。可是,我能在这几
天里挖通这洞穴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已数过了许多遍,我挖了大约有三十几步的路
,但至少还有一百多步的路要挖。
当我想活下去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我当时就死了,那我
也许自己心里也好受一些吧?只因为自作多情地想看她最后一眼。可能,人们还会传说我
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可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可笑。
我抱着她的头,在漆黑一片的洞穴里吃吃地笑。我看不清这个骷髅是个什么模样,
但多半也是有点笑意。她也在笑我么?
我不知笑了多久,空气越来越混浊。在已混乱成一片的脑子里,好象啄破一层厚厚
的棉被,我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息。仿佛有什么洪荒时代的巨兽在外面爬行。先还是慢慢
的,渐渐地越来越急。我几乎不知是什么回事,在洞穴那一边的内壁一下塌了下来。
外面,阳光直射进来,让我的眼也睁不开。过了好久,我才发现,其实当初我把这洞
挖得太深了,竟然已到了山的另一头,离外面不过几尺厚而已。只是那是石壁,因此我根
本不曾发现。随着春天来临,山上的雪化了,积雪流动时,这层石壁支撑不住,终于崩塌
了。
我爬出了洞穴。外面,积雪未化净,在残雪中,几株野梅悠然而开,干瘦的枝上挑着
几点红,仿佛浮在空中一般。山顶,白云正飞过。
“所谓此身,观种子不净,观住处不净,观自相不净,观自体不净,观终竟不净。”
看着他上下抽动的嘴唇,我长叹了一口气。这时,远处有鸡声响了,野庵的窗纸上
,也有了一片白里透青。
“大师,你真的讲了一个好故事,”我压抑着内心的恐惧,装作淡然地道,“当真象
是个新编的《五卷书》或《百喻经》里的故事。不过,大师,天也亮了,我得告辞了。”
他道:“施主,你不信这是真事么?”
我笑了:“你讲的这事是很多年前了,现在早已没有什么‘世德堂’这样的称呼,
火镰也不知有多久没人用了。这事即使是真事,那也是六七十年前的传说,不可能发生在
大师身上。至于大彻大悟,”我笑了笑,却觉得自己也有点不太自然,“大师既已悟道,
那就不该还在尘世。”
他不答,看看外面,道:“施主,天也晴了,我送你出门吧。老僧枯禅已坐至于今
日,施主所言也不无道理。所谓枯禅,即是尚未开悟。”
他站起身,送我到门口。我道:“大师,我走了,请回吧。”
朝阳照在积雪上,嫣红素白,如非人世。他的手从袖中伸出来,向我一合什。
太阳正跳出地面,一切都温暖而清洁。然而我却毛骨悚然地看到,他的右手上,本
来的小指处,只是空空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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