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作  家: light (水中花) on board 'ghost'
题  目: 怨灵
来  源: 哈尔滨紫丁香站
日  期: Sat Apr  5 16:14:39 1997
出  处: light.bbs@bbs.fzu.edu.cn

发信人: meme (小羊羔), 信区: Wonder
标  题: 怨灵
发信站: 庭芳苑 (Wed Apr  2 20:53:57 1997) , 转信

一 . 日据时代

微霰般的春雨, 漫漫地笼罩着风城, 远远望去彷佛海上仙山, 可望而不可及;

教人煞是陌生, 却又依稀熟稔。额角上的污血被细雨冲化了, 随着陈日新踉跄

的脚步滑进了他的眼里, 好痛! 是心痛? 还是身上无以计数的疮疤? 饱受苦刑

的折磨早已令他失去了知觉, 只是一份椎心的愧疚, 对父母、对亲友, 以及那

些与自己共患难的弟兄; 还有满腹的无奈, 对这弄人的命运及多难的祖国。背

後的两个日本卫兵不时地用枪托推抵着陈日新的後腰, 嘴里叽里呱啦的只是不

停的咒骂。陈日新黯然地叹了口气, 原谅他们吧, 那躯壳里的生命早已被仇恨

蛀空了的。这平日惯走了的山路对这疲惫的身躯竟是那麽的长, 如此的坎坷,

一如自己半生的波折。

路的尽头等待着自己的是死亡, 陈日新是知道的─打从他手刃了那狗养的日本

浪人之後。二年的流亡生涯他带领着通缉有案的反日份子, 盘据着小小的十八

尖山对装备精良的日本正规军作以卵击石的游击。戢他们很少互通姓名, 也掌

握不住自己的生命。或许下一秒钟遭遇到日本机枪, 也可能在宪兵队里受尽苦

刑, 但无论如何死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解脱了。运气好的夜半里有弟兄溜到坟

场收了尸, 立了个牌位, 算是祖上积了德的; 差点的, 宪兵抓得紧时, 胡乱挖

了坑, 埋作一堆, 便成了无主之鬼。

周遭的肃穆, 令陈日新蓦然发觉, 整团的卫兵护着矮胖的军官, 背後正是荷枪

实弹的行刑队。猛然击在腿弯的枪托使得陈日新向前跪倒。他没有再挣扎, 只

是遥望着远方的新竹小城。多麽安详平静的地方! 他所深爱不移的故土。年少

时受治於异族的怨恨, 生为中国人却又未曾尝到祖国的温暖的种种情结壅塞心

头; 恨! 生不得逢其时, 死亦不得其所!!

                    望门投止思张俭, 忍死须臾待杜根

                    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

枪响了, 穿胸的痛苦, 震得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这春两中的风城, 他依稀记

得........。


二 . 日新营区


冽冽的秋风, 扬着烟沙与落叶, 慢天卷地而来, 远方箫索的风城, 在这袭人

的落寞之下, 却颇有一番的丽色。硕大的营区已空无一人, 兄弟们上工去了

, 只剩下老营长一个人凭窗远眺, 怔怔的出神。转进来台仅有年馀, 乡愁却

已形影不离。老营长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古游子悲故乡, 可晓得何时才能在

回去? 这个时节的天空该是飘着雪的吧? 最好还有一些些儿风......。

『报......报报告营长! 』年轻的传令兵喘着大气, 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老营

长前面: 什麽大事不好了, 这年头最糟的也不过毛匪杀过来, 年轻人就是不

晓事, 要是天塌下来也有蒋委员长顶着, 怕什麽? 老营长毕竟也是身经百战

丝毫不失应有的英雄气慨, 微皱着眉, 随着传令兵来到出事现场。

十八尖山的地理位置起伏不大, 是这附近较佳的制高点之一, 军方看中了这

块地想扩建成营区, 而老营长便承了这个任务, 开山辟地, 造屋修路。眼看

工程己完成大半, 却也顺遂无事。倒是近日开辟西南角时挖出了不少死人骨

头, 众弟兄心里犯着疙瘩, 又不敢说开, 夜里的气氛甚是古怪, 只怕今儿个

真的犯煞了。

『老营长, 您来的正好! 』心直口快的杨连长马上迎了上来, 『方才俺正唤

弟兄们开工, 忽地哗啦啦的一阵怪风, 阴惨惨的怪是骇人。这还不打紧, 这

妖怪也不知使了什麽法术, 硬是把俺的家伙都给收了去。』说完, 扬了扬手

中剩下的半截握把, 又指了指那边桌立的夥伴。怪的是大家手上的铲子、锄

头只剩半截, 另外一半也不知飞那儿去了。

『俺走遍大江南北, 什麽大大小小的阵仗没瞧过, 倒是这事邪门得紧。只是

俺的锄头也恁的不济事, 亏它陪着俺抗战剿匪十几年了, 也没些个长进....

』。

老营长仔细看了四周的环境。这儿突隆隆的只怕是埋了不少死人, 或许是阴气

所聚, 也可能是怨气所积, 尽生一些怪事儿。眼角的馀光蓦地瞟到了一样东西

, 吸引了老营长的注意, 看似一块腐已久的木牌。

『苏辅导长, 那是怎麽回事儿? 』老营长指着那块木牌说道。

『报告营长! 只是方才杨连长一时莽撞, 不待焚香祭祀, 便跳了上去, 飞起一

脚踢掉了人家的墓牌, 说是要去去大家心头的晦气云云, 弟兄们还没有来得及

喝采, 大祸便临头了。』辅导长也是一脸茫然失措。

『上头似乎刻得有字? 』老营长又问。

『报告营长! 记得是「抗日义士陈日新之墓」』。


炎黄的土地上永远是流着同样的血, 面对着烈士英坟, 不禁同感悲怆。戎旅半

生如今飘零异乡; 千千万万的大好表年抛弃一切为了祖国, 换得的只是身死疆

场与半生凄凉。

徐徐的风吹不散众人间静寞, 只是旋绕着凝重的气氛, 一如眼前墓中正躺着多

年战友时的感触。

『让他静静的歇着吧! 』营长有些黯然『毕竟这是他灵魂所思念的地方。』死

後能否归葬故乡, 大家都想都不敢想。

『另外, 把这恢复原状。』吩咐下去, 尔後任何人非必要不许打扰烈士英灵!

『还有, 明儿起这地方改叫「日新营区」, 完毕! 』

众人如释重负地一哄而散, 吆喝着干活去了, 远方的阴云灰沈沈的恰似老人家

的乡愁, 望着年轻小伙子们的无忧, 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很多, 片片断断只

记得离开厦门港时同行的文人们朗诵的悲伤─

            ..........向河梁, 回首万里, 故人长绝! ..........


PS. 这里要提一下, 以免等下大家看不懂, 这『日新营区』在後来就变成交大
    一部份啦, 也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三 . 施工



无情的艳阳蒸腾暑着气折人的交大, 往常人稀的校园更显得死寂。夏蝉止了呱

噪, 惯有的微风也失了声息, 时间放慢了脚步在流, 静静的风城, 似乎正屏息

等待着什麽的来临。

冷气房里的空间是舒服的, 只因这丝丝拂人的凉气。马老板用过了午饭, 正跷

着腿, 抽烟看报享受这美好的午後。袖珍型的电视正规律地报着涨跌的股价,

柔软的沙发提供了肥胖的身躯飘飘然的舒适。这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比起薄墙

墙外的世界, 这儿根本就是天堂。

倏地门开了, 工头老张带着浑身暑气撞了进来, 直唤着马老板, 焦急的神情透

着些无名的恐惧。

『怎麽办? 这可真奇怪? 』定了定神, 老张续道: 『所有的机工都来检查过了

, 而且还一口咬定说是没有故障, 可是从早上开挖至今, 热机也热了几个钟头

了, 偏偏一到开挖又坏掉, 唉, 马老板求求你想想办法吧! 』

『看看你都四十岁的人了, 还是成不了气候! 』对於老张的冒失, 马老板没好

气的说: 『咱们那次盖房子没挖到过死人, 大家混都混过来了, 还不是活的好

好的。』

『可是......这一次有点怪异, 这死人难缠的紧! 』

望着老张畏缩缩的样子, 马老板不禁感到好笑: 『找个道士乩童闹一闹不就得

了嘛, 干麽吓成那付样子, 好兄弟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呀! 』

眼看着一脸『啥物拢不惊』的老板, 老张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心下着了慌, 嘴

上也不得不照实说了。『本来嘛, 我也是照往常一样, 反正, 多烧些纸钱就没

事了的, 可是这回「大仙」实在太硬, 不要说道士已经换了两三个了, 方才找

来号称什麽「无敌天王」的乩童, 还没跳得起劲, 便给一阵怪风吹落了坑去,

众弟兄们七手八脚地救了上来, 现在省立医院急诊, 也不知是死是活, 唉! 苦

命喔! 』老张又一回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顿了一下, 又道:

『这地方挖到的死人也不下十个, 早先後面刻墓碑的人家就说过不乾净, 刚才

又折了个乩童, 可以想的方法我都想过了, 工程延误不得, 叫我怎麽安心? 』

『不是我说你, 难怪你一辈子没搞头。这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 反正咱们地基

也挖了大半, 就省点工夫吧。明儿叫砂石车拌他几十吨混凝土, 灌得那不识相

的家伙不得超生! 』

『等一下啊, 老板! 那一块地还没挖全呀, 这不太好吧。』老张是个老实人,

对这大胆的作法似乎不太敢苟同。

『你真是呆子, 少挖就多赚, 怕什麽呀, 学生的命比蟑螂还硬, 就算房子塌了

也压不死的。』语罢, 挥挥手斥意老张上工去。

待老张穿戴整齐, 正要开门外出时, 马老板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地, 又叫住了他

: 『记住水泥给我掺少一点, 就像工程X馆那样, 我想你都知道了吧! 』老张

识趣地点了头, 退了出去。

『等一下! 』老板又开口了: 『最後一件事, 记清楚以後没事少来我。』

老张如释重负地嘘了一口长气, 回到了冷气房外的炼狱, 楼下闪亮的进口车反

射的强光好不刺眼, 别过了头, 步下阶梯, 老张习惯性地回首望了一下。那鲜

红的门联着实显目。

『生意兴隆通四海, 财源广进达三江。』

这是老板的座右铭吧? 老张直觉地以为。



四 . 电梯


热闹的大厅洋溢着吵杂的抱怨声, 一小群一小群的学生, 像是开派对似地激烈

的讨论者, 完全无视於前方力图控制场面的教官以及此起彼落的嘘声。

新落成的宿舍有着许许多多的不合理, 甚至暗藏着随时可能踏入的危机, 不过

, 同学的确命大, 在这钢筋丛林里面过日子, 叩也没什麽闪失, 只不过偶尔坐

个电梯牢, 或是洗洗冰水澡罢了。

学生们都很单纯, 愿意相信校方的民主与诚意, 而校方为了息事宁人也确实热

心, 在这人心沸腾的顶点, 为大家下一剂镇静剂, 保证和谈是达成和平的唯一

路径, 事情一定能解决, 剩下的时间问题罢了。

台上来了几位西装毕 的人士, 其中一个满面堆笑地走到麦克风前, 介绍了电

梯公司的重要干部, 嘘寒问暖了一会儿, 方始步入正题。

『我们的电梯是德国原装进口, 美国国家安全检查合格的优良产品, 机件绝对

没有问题。而且我们行销了十几年, 在全国各公司机关都运作正常, 没想到南

橘北枳......』

四下的嘘声立刻掩盖了主持人的话语, 怒的同学更是高声怪叫。

『哦....不! 不是这样子的, 同学会错意了! 』主持人慌忙挥舞着双手『交大

的学生都很优秀....对, 对, 很聪明, 是本公司的电梯不争气。等一下同学有

问题尽量题出, 有话好商量。』台下似乎坐着不少大尾鲈鳗, 恶狠狠的直往台

上瞪; 面对着这些个凶神恶煞, 主持人除了冷汗直流外, 实在没其他法子。

『先生, 你们的电梯倒底, 有没有安全措施, 不然怎麽老是夹人? 』一位左手

裹着石膏的同学率先发难。

『对呀! 你们的电梯门上安全装置是假的吗? 而且按关门钮也不会关门! 』同

学马上又七嘴八舌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呃, 大家冷静点』, 总经理开口了, 『我们的电梯不是没有安全装置, 刚才

技师们检查的结果, 发现是因为接线掉了所以才有上述问题。』他稍为迟疑了

一下: 『至於为何会如此呢? 我们认为是人为因素。我想男孩子本来就好动,

大概是撞掉了也说不定。不然, 就算用卡车也撞不坏那接线......。』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同学们的情绪达到了空前的高潮, 喧哗声, 怒骂声, 摔桌

椅及各式的哀嚎怪叫此起彼落。

教官狂乱地挥动着双臂声嘶力喝地请求同学们保持冷静, 而台上养尊处优的贵

人们早已慌作一堆, 交相指责对方言语失当。眼看着盲目的群众将要失去理智

的当儿, 猛然爆烈的呼夹着骇人的掌声夺去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位同学高举双

手, 英雄式地站起来。

『各位, 个人认为刚才电梯公司不负责任的言论已严重危及我们生命财产的安

全! 』语方落, 掌声又起, 於是他更是激动地说: 『如果今天电梯公司不肯拿

出诚意来解决事情, 或是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覆, 改明天大家绑白布条到他们

公司抗议!!』这一番话, 真是慷慨激昂字句亢锵, 同学一时叫好掌声不断, 只

见总经理站在台上欲言又止, 脸色铁青。

『很抱歉, 同学我们真的是十分诚挚地愿意解决一切的问题......』

『好, 那你倒说说看为什麽电梯没大人按也会自己动? 』说完, 右手作了个V

字型向同学扬了扬, 彷佛对方已被他完美的辩证逼入死角, 要解决他也只不过

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是台上的总经理似乎不这麽认为, 挂在他脸上的笑容像是惊讶, 却又隐含着



轻视的意味。

『天! 我以为你们都知道! 大家读的不都是电子电机相关科系吗? 怎地有如此

缺乏深度的问题? 本公司的电梯采用世界最新的智慧型电脑控制! 会自动地调

整电梯位置, 以达到最佳化服务效果......』

同学个个有如俯首聆听宣判的杀人犯, 随着总经理胜利的语调, 众人的头愈来

愈低了, 有些同学开始离场, 原先的纷乱也渐渐地停止了, 所有的不满到了嘴

又吞了回去, 反正是电梯公司蠃, 十分令人沮丧的结局。

『对不起! 我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试图挣扎的同学有些胆怯地举着齐头

的手, 嗫嚅地问。

『没关系, 有问题尽问, 呵呵! 』

『可是, 我们的电梯并不如先生所说的那麽聪明啊!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全自动



控制, 可是每天晚上全部的电梯都会集中在地下室, 而且电梯门像是夹住什麽

东西似地一开一合地总是关不上......。』

总经仍是笑了笑, 用了终结性的语音回答道: 『很抱歉, 小兄弟, 这问题我不

知道, 也不太可能发生, 唯一可以解的大概是─』他静了一下, 望着屏息而待

的听众, 表达了他要命的幽默:

『我说啊, 这位同学, 你见鬼了! 』

我不知道同学有没有在笑, 可是我一直觉得他似乎是说对了,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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