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liusu (淡淡的心情), 信区: Ghost
标  题: 桃花劫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2001年05月24日12:41:07 星期四), 站内信件

一、
  梅雨季节来的时侯,我已习惯将窗子拉严。雪白的麻质百页笔直垂下来,不动些微
涟漪。
  如今我懂得,凭栏看一川烟草、满城风絮的时代已经远远逝去。
  算一算,来此地整整三年了罢。
  诸般不适,艰难地克服。尤其是:周遭人喜好集体寻欢,哪里愈污浊便愈往哪里去
,往往生张熟魏叫了大堆的酒来,一径滥喝到三更,方痴笑着酗酗归去。
  这样的娱乐,无如说是煎熬。
  我所向往,是庭前有手植桃李数株,于月白风清之时,唤了身著浅色罗衫的素颜知
己,沉默伴坐。
  吓,连自己亦觉得有古人心结。
  或许因为白日渴望太甚,又或是因为越来越不耐这等喧嚣,此幕情景竟于晚间频频
入梦,只是一切都似隔了一层雾般,教人迷惘之外平添疑惑。
  醒来每每是惆怅的,只得披衣起床,到架子上抽一本梦窗词来读。
  做梦归做梦,白日仍须堆打起笑脸来,常常接到灯红酒绿的宴约,为着交际方便,
必须带了伶俐的部下前去周旋,于是前晚是小秦,昨晚是江玫,今晚是白漪园。
  同行赴宴的上司,眼光渐渐不对,三巡之后终于困惑地问我:“呃,周适逢,你为
何换女友换得这样子勤?”
  我怔一怔,尴尬得不能自己。
  晚上送了漪园回家,替她摁下电梯,她于门缝之中忽然伸出手来拨开,静静站牢在
那里,问我:“适逢,为何不固定一个人随你赴宴?”
  我看住她,这端庄的女郎今晚略有微醺,但一双眼睛灼灼有神。
  曾经江玫也问过此类问题。
  刹那间有些心软,我跨进电梯,将她摁在开门键上的手指拿开:“我且考虑。”
  此后只得单刀赴会罢。
  回到家,那架录音电话竟然在嘀嘀作声。我原来用它,不过是想避开一些无谓的打
扰。但一向来,除了邓医生,这具电话响得非常少,录音装置已几成装饰。
  我按下放音键:
  “适逢,我明天临时出差,你的预约我安排了新来的曲医生替你进行。”
  十分简单,这是小邓的作派。
  但三年来他替我耐心地诊治,却变换了无数繁琐的花样,他的尽责甚至使我内疚。
邓氏诊所在同行内的赫赫声名,确非浪得。
  不过一直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他沮丧地鼓励我:“也许突然之间奇迹就出现了。”
  我反而笑了。他应该是比我更痛苦的,这三年来屡战屡败,于他实在是不小的挫折
。竭尽一切可能,我仍然对三年前的自己茫然无知。
  只是隐约记得在黑暗的河岸上衣不蔽体地醒来,整夜彳亍前行。一路汩汩地流着血
,因为周身尽是刮擦的伤痕。次日开始在各家医院的各个部门之间辗转诊治,待得全身
的伤痕都愈合之后,我握了付清一切欠债余下的钱,走进邓氏诊所。
  小邓实在是个好人。他收了我的诊金,替我尽心地诊治,亦免费替我介绍到一份相
宜的工作,他甚至着人帮忙,将我交在当行的那块玉佩预先取出,同我一起彻夜研究。

  但我的记忆竟如同结了三千年的玄冰,丝毫未有绽裂的迹象。
  二、
  每个月一次,药物之外再加催眠,例行诊治是这三年来必做的功课。
  小邓讲从来没有我这样的病人,竟将前半生的记忆一股脑封死,这情形简直就如同
喝了孟婆汤似。他深信,我的记忆一定深藏不露在某个角落,等到契机成熟,我便会彻
底记起,不再用周适逢这样人为的身份。他很热衰地选择相关物事,来替我作深度催眠
。最近他使用的道具是那块玉佩。
  曲医生亦拎了那块玉佩在我眼前晃。
  “周适逢,你看着这里。”
  从未听过一个年轻女子有这般冷的声音。我略略将余光移一部分到她脸上去。
  噫!有人嫌太素,亦有人嫌太清。
  只怕这世间,无人会是她知音罢。
  “在看什么?看这里!”她轻声叱我,随即往我掌中放入一小粒物事。
  “这是什么?”我连忙拈起来看,圆圆如小糖球,色作浅粉,有一股馥郁的香气。

  “辅助催眠的新药。”
  她亦如小邓一般,绝不多闲话。
  我有点狐疑,但还是把药丸吞了下去。
  她将玉佩垂在我眼瞳前,声线低下去,至有魅惑力:“这是什么?一块玉,对了,
这是不是你的?是,上面有什么字?……”
  我渐渐盹着。
  这次看到的不是在水里挣扎的情形。
  而是在山里,连绵不尽的山,我背着肩囊,十分惶恐地赶路。天色愈来愈暗,我低
下头,地上全是散乱的脚步,我仿佛一直在同样的地方!
  十分害怕,只得向从未走过的方向走去……那条小溪越来越近,我想跨过去,却一
下子掉进了水里。
  水很柔软,沉下去的时侯,只觉得异常舒服。
  也许是因为倦了。是的,十分十分倦。
  我竟真的睡着了。
  睁开眼睛的时侯,我还作着泅水的姿势。曲医生坐在我对面,见我醒来,嗒一声按
下小型录音机的键。我有点赦然,但是她见惯不怪地取了一副粉红色的药丸给我,交待
我:“下个月仍由我替你诊治。”
  我不由得好奇:“邓医生下个月仍不能回来?他去了哪里?”
  “或许不能回来。你每每提到那个醒来的河滩,他去找寻可有什么蛛丝马迹。”
  小邓的仁心仁术竟已到这般地步。
  “我是邓医生最大的疑难杂症了吧?”
  曲医生收好玉佩,见我难过成这样,似是有点怜惜,温和地安慰我:“失忆的情形
,由偶然的刺激造成,就好象一把锁上了锈,物理治疗的作用,是在把锈刮去,以寻到
合适的钥匙来打开,如果这把锁的构造特别些,那就需要特别的机缘来找寻它的钥匙,
相信我们,小邓和我不会令你失望的。”
  我点头,写了电话号码给她。
  她亦写了电话交给我,“想起了什么,随时同我联系。即使是荒诞不经的梦与念头
。还有,给你新的药共是十粒,务必按时吃。”她在那一串数字之后写下名字:“曲尘
罗。”
  曲尘罗。
  这等悠扬的名字。
  我将纸条拳进掌心。
  三、
  下班的时侯,在电梯口碰上白漪园,约我同路回去,她想去看河滨广场新开的樱花

  从公司到公寓是一个L形,我向例自弦五这条线上穿过去。那个广场有大片的草地和
花树,令我十分欢喜。因为面积广大,几乎是清静无人的。有时自梦中惊醒,我也偶尔
来此走一走,彼时明月在天,薄烟袅袅,真是不知今夕何夕。
  最近在开的花的是粉红的樱,枝头层叠堆打着,如毛毛雨般易落,不经意便洒了人
一头一身。
  年轻的女孩子泰半爱上这花,沉着如白漪园,亦不能免。
  我带了她熟络地绕着花树走。
  她走得极慢,我只得跟着亦步亦趋,耐心地等她。
  前面亦有一条窈窕的背影,立在树下仰着头看樱花。
  我提早将钥匙摸了出来。预备转过这花木扶疏的石径,便同漪园说再见,转往公寓
那条柏油路。
  但是经过那条窈窕的身影时,忽然有一道锋利的目光在我身周一转,迟疑地回头,
果然便是曲尘罗。
  才这么迟得一迟,她已经转到别的樱树下去了。
  噫,不要给她误会是我带了女友来散步才好。
  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白漪园固然与我无甚瓜葛,曲尘罗又干我底事?
  漪园这时正好看完了花,走到我身边笑道:“咦,刚才照面那个女子,你认得?”

  我不知说什么好,便在此刻闻到一股桃花的清香。
  在梦中醒来的时侯,会有一缕馥郁的桃花香气荡开去,在诊所被催眠时亦如是。
  异常缥缈,但是向身周层层叠叠地近来,一径的樱花,在恍惚中化作夹岸桃树,花
瓣纷纷扬扬地落到水面来。
  水清且冽,汩汩地荡漾了很久。
  直到漪园摇撼我:“适逢,适逢。”
  我才惊醒过来,肩上、发际已经兜满浅粉色细小的花丝,琐碎地堆了一地。
  是夜连绵地做梦,仍旧是以前惯做的那只:有人倚着一株白树凝视我,十分清淡,
我亦十分沉醉在这样的梦里。
  蓦地想起曲医生的话:想起什么便告诉我,即使是荒诞不经的梦与念头。
  到此时,我才发觉这或许与我从前的记忆亦有些关系。
  第二天一上班,我打一只电话给曲医生。
  她的声音有一点慵懒,仿佛很倦怠,但是爽快地答应晚上会在诊所等我。
  走进邓氏诊所的时侯,十分安静,四面窗帘已经拉严,只剩得一个向西的窗子,风
扑扑地拍打着浅蓝色的窗页,有一条窈窕的人影背对门口,正垂头倚着窗子,我推门的
时侯,她正好转过身来。
  有时侯想,若不是冰冷的神色吓倒病人,曲尘罗何尝不是颠倒众生的人才。
  此际她将手里扣着的东西放在桌上,一如既往地淡淡招呼我:“坐。”
  她并不提昨日的事。
  我在她对面坐下,沉吟着不知如何开口,只觉得那梦中情形若是与我失忆前的情形
有关,未免怪诞。
  她亦不催我,看我一眼之后便别转头去,自桌上拾起那块玉佩,神色十分凝注。我
来之前,想必她一直在研究这块玉佩。
  我也曾着人去查询过这块玉佩的来历,结果是,能找到的所有玉器铺,都不曾有记
录出售过这样一块玉佩。我想这或者是块传家宝玉罢。
  此际她摩挲的是佩上刻的“玲珑”二字。
  另一面刻的“福寿”二字,豪放粗犷,他们说:十之八九这必定是汉八刀,只这“
玲珑”二字,慧黠精妙,却是不可捉摸。
  我不由得问她:“曲医生可有什么见教?”
  便在同时听得一把慵倦的嗓子也向我发声:“最近可有想起什么?”
  她笑一笑,先答我:“非秦非汉,非唐非宋,或许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罢。”她将
玉佩抛向一边,转过头来看住我:“最近想起了什么?说罢。”
  我只得清一清嗓子,道:“曲医生,我屡次梦到桃花。”
  她平静地听我絮絮述说。
  最后她问我:“现在的梦境,清楚到可以看见人的容貌么?”
  我迟疑地答:“不太清楚。”
  我不敢告诉她,梦里那女子的容颜,是有几分似她的。
  似正替我诊病的曲尘罗。
  这般荒诞的话,如何教我说得出口。
  “那么其它的可看得清楚了?”
  “那株树看清楚了,原来是桃树,只是想不到有白色的桃树。”
  她侧头想了一想,淡淡道:“那也没有什么,据太平广记载,武陵溪头便有这样白
色桃花。”
  我呆了呆,问道:“刘郎已恨蓬山远?”心想这冷冰的曲尘罗开起玩笑来真是厉害

  她脸上的神色十分不屑,道:“世人只懂得滥炒遇仙事,焉知刘阮竟是负心人。”

  我大奇,笑道:“曲医生,也信这样怪力乱神的事?不会罢。”
  谁知曲尘罗竟然打蛇随棍上,应道:“我便是怪力乱神,如何?”说着,她便同我
一起笑起来。
  四、
  似曲尘罗的女子仍旧在我梦中出现。且,愈来愈清晰。她倚着那株白色桃树,盈盈
笑,不同的是,梦中人的笑是暖洋洋的,有着三月春天的气息,而诊疗所中的曲尘罗,
冷淡如初冬的霜。
  梦里的女子吹箫给我听。她著淡黄色的衫子,头上挽一个堕髻,衬着身后花飞如雪
,真真玲珑如玉。
  我亦看到自己,粗袍大服,发髻上簪一枝如意。
  在这样的梦里醒来,我越发迷惑。
  莫非我以前竟是唱戏的么?
  又莫非,我无意中爱上了曲尘罗,竟在梦中暗暗思念她么?
  次日一早,我便径去图书馆查资料。
  终于在一本古代服饰的书上查得那是明代的服饰。
  明代。
  我松一口气,刘晨与阮肇入武陵溪,乃是汉明帝时代的事迹。但是不知怎么,又略
略有些不甘心。
  “你看会不会是我的前生?”我带了书去邓氏诊所,摊在曲尘罗面前,怀疑地问她

  她同我卖机关:“或许是。”
  我哭笑不得,遇到这样相信玄虚的医生!只好道:“那么,明天我去查搜神记,太
平广记,及列仙传诸事,看看可有相符的记载。”
  “就算你在明朝曾入武陵溪,前世的仙缘,未必如今生的俗缘。”
  我尚不及说话,她又冷冷道:“桃花不如樱花娇。”
  一刹间,屋子里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等到预定的日子,我打电话向曲尘罗撒一个谎,取消了例行诊疗。
  十分耽心在催眠时念出她的名字,令她以为周适逢之轻薄无行,竟至于此。
  她在那头有一阵没作声,然后说:“也好。”隔一晌又道:“那么那种粉红的药丸
,你也暂时停了罢。”
  此后的梦境,渐渐又模糊起来。
  但是曲尘罗的样子,却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一径是只手拄颐,冷淡地听我述说。
她那种态度,于任何人看来,都当是决绝罢,我却没来由地觉得有许多怨忿。
  下班后更加不愿意去趟混水,关在家里摹了许多柳公权的帖。夜深的时侯就把所有
窗子通通打开,沉默地发呆。
  再走进邓氏诊所的时侯,是小邓回来的第二天。
  推开门,先闻到一股馥郁的桃花香,我险些怔住,待看到靠窗放着一只明代的花盛
,里面有一大把折枝桃花,才知道我并未在此时便开始发梦。
  小邓看起来有些黑瘦,但是十分兴奋地拍我的肩。
  原来他辗转自本地人口中打听到我醒来的所在,发现那是一个业已弃置的渡口,人
烟荒芜,只三两树桃花零落地开着。
  以他的说法,我必定是自源头顺流而下。
  次日,小邓带了我和曲尘罗去寻那渡口。
  如小邓所说,走到渡口,前面便是十分幽秘的所在,林深叶茂,几乎不能前行。我
们三人牵着手跌跌撞撞地走了约摸三四个时辰,前面忽然才开朗起来。
  竟是一个山谷。
  有林泉咽咽,佳木葱茏。十分清绝。
  只是除了入口,寻遍四方谷壁,全是不能通融的巨大岩石。
  小邓亦渐渐失望,回去的时侯,他不肯说话。
  连本来要在渡口替我做的催眠,他都忘得一干二净,想起来的时侯,他禁不住顿足
大骂,整个诊所张皇失色,我只好随了曲尘罗到资料室坐下。
  靠墙亦有一架花盛,插了十枝八枝桃枝,映着天光,越发开得盛了。
  我自书架上抽了一本梦解析翻着,忽然问道:“为什么会总是梦到一个人?”
  尘罗正低头翻阅另一本书,反问我:“在你梦中经常出现的女子,你认不认得?”

  我含糊地答:“见过的。”
  隔了一会儿,她低低问:“你可喜欢她?”
  我一径沉默。
  她笑一笑,再问:“那么样貌怎样?”
  只得取过一张白纸画给她看:尖俏的脸相,倭堕髻,眉眼细细,神色十分惘然。
  她看了半饷,忽然抬起头问:“象我?”
  到此地步,我不承认也是枉然。
  她将那张纸铺在桌面上,拿手指沿着线条摹着,忽然道:“我以为,桃花不如樱花
娇。”
  呵,原来她一直误会漪园。
  桌上一直放着盛玉的锦盒,想来她如同小邓一样,片刻未放下我的事。
  我顺手将盒子打开,取了玉靠在花盛傍摩挲。有两三瓣桃花从枝上跌落下来,身周
馥郁异常的桃花香无声地氤氤着,渐渐连手中的玉都浸透了。
  这块玉的纹理,倒似一座山。
  嶂嶂叠叠,佳木葱笼,隐约有路,直通霄汉。
  深浓浅浅的润碧一径晕开去,自人的眼睛缓缓荡入心里,不由人不沉沉睡去。
  醒来,尘罗竟伏在我膝上盹着了。
  月光冷浸浸地,无声地泻了她一脸。忽然想起尘罗评那“玲珑”二字,向来尘罗的
样子,原来便是如此“非秦非汉,非唐非宋”。自然她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而我呢?
我不过是一个误入武陵溪的明朝士子,又复误返六百年后的武陵城,于剧烈的沧桑变里
,惘然不知此身何身。
  我伸手去抚她的脸,才动得一动,忽听得她低声道:“我用五百年的修行跟桃树换
了十粒桃花丹,终于知道现在的这个答案,知道你并不曾如刘阮负我两位姐姐一般绝情
。”她的声音十分低柔,冰霜尽去。
  但,我至为震撼。
  尘罗啊尘罗。
  她缓缓抬起头来:“你不必内疚,谁让我当日便甘心为桃树所魅惑,甘心堕入桃花
劫中。”
  五、结束
  春天又来的时侯,尘罗在谷中迁植的几树桃花,开得非常妖娆,她穿了淡黄色的衣
衫立在桃树下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也许还应该去植一株樱树来,夏天便有樱桃吃了
。”
  她极爱拿以前的事来打趣我。
  小邓偶尔会来,兴致勃勃地试穿我的衣裳,最后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笑我:“都是旧
的。”
  我与尘罗都只看中模样古旧的物事。
  他每次折了大把桃花走的时侯,都闪烁地建议我们不要把自己当古人,但是过几天
他又转来同我们过上一两日这样的日子。
  武陵溪自然是回不去了。
  有时侯在月白风清的晚上,看着桃花缓缓落在尘罗衣衫上,我替她拂去的时侯便心
想,人间春来春去这样匆遽,抵不过溪头那株桃树一瓣花落地的时光吧。如今人烟尽去
,繁花似锦的夜里,它默默飘零的时侯,不知会否想起当年的崔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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