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host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nbipfml (天外飞仙), 信区: Ghost
标 题: 血畜4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Tue Mar 15 18:33:32 2005), 转信
阿良回头看着那个贼的一举一动。一滩尿水从他的裤裆下面流出来,蔓溢着。老屋里飘
荡着尿骚味。
它没有出动静地跟着梅香走出那间老屋。
“嘶”的一声,一只老鼠从那个破旧的桌子上跳下来,跑到那个贼的身边,仔细地打
量
着那个贼,那个贼一动不动,吓呆了,萎顿地坐在地上,那两个影子发出啪啪的脚步声,
走到贼的身边,停下来,贼真的不会动了,哆嗦着,身体蜷成一团,两个睁得很大的眼睛
,被恐惧填满,险些在那一瞬间里突然爆炸,炸开他的眼眶,使他的整个脸血肉迷糊。
也许那两个恐惧的眼睛会滚落在地上,咕噜噜地从门缝里面逃出去。
那两只眼睛里呈现出一个颠倒的世界,一个旋转的世界。一些图像在里面:骨头、血
、流淌的血、淫乱的男女、凶杀、面具,鬼符、巫术……它们在两个眼球里替换出现着,
放映着。
梅香爸妈的两个影子打量了一会儿那个贼,从他的身边消失了,又回到那面墙上。那
个贼提着尿湿的裤子,战战兢兢地站起来,两条腿仍旧抖个不停,像风中的麻杆,那已经
不是他的腿了,那只是两根支撑着他身体的骨头,失去了肉,线一般的筋,乱跳着。他蹑
手蹑脚地看着梅香,看着墙壁上的那两个晃动的影子,喉咙发干,心跳过速,思绪紊乱。
他从梅香的身边跑出屋去,像一阵风似的轻盈。梅香几乎没有感觉到有一个人从她的身边
跑过。
她还喃喃着,阿良呀,是什么从我身边过去啊?
墙上的那两个影子看着自己的女儿,泪流满面。泪水淋出的痕迹呈锯齿的形状指向屋
顶,像划过的一道明亮的闪电。
从墙壁里发出很虚弱的声音:“梅香……梅香……”
在写作这一章的时候我犹豫很长时间,因为在写完上一段的时候,我很早就睡下了,因为
我的内心里充满了阴森和恐惧。第二天早上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竟然发现我的手掌上都是
血,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摸摸鼻孔,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身体,没有一处伤口,哪来的
血呢?我有些迷信地想到我的小说,想到这部《冥血》,我一阵的心惊肉跳,真的吗?我
又看了看我的手掌,那个男孩小北出现在我的手掌之中……小北在我的手掌心哭泣着,看
着我说,我怕,我怕,先生,你就当我的父亲好吗?我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需要温
暖,这个
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虽然我乡下有一个大姨,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会接受我。
先生,我祈求你做我的父亲好吗?他扑在我的怀里哭泣,我感到他的脸在我的怀里一阵痉
挛和抽搐着。我手掌心的那些血迹变得突兀起来,几乎要淹没小北。我说,好吧,孩子,
我可以做你的父亲。小北雀跃地窜跳起来,亲吻着我的脸高喊着,我有父亲了,我有父亲
了。我感动得眼含着泪,紧紧地把小北抱在怀里。
男孩小北从睡梦中醒来,惊出一身冷汗。他要到乡下去,去找他的大姨。这个世界上
也许只有他大姨能说清楚他母亲的真正死因。小北感觉到他的心脏在他的胸腔里痉挛着,
像风口里挂着的葫芦,晃来晃去,一阵阵疼痛贴着骨头在四处蔓延。那疼痛像酸性物质似
的侵蚀着他的骨头。
小北从城市的楼顶上下来。没有想到这是一个会飞行的孩子,他竟然张开双臂从楼顶
上飞下来,在空中翻几个跟头,平行地落在地上。他的两只眼睛格外小,似醒非醒的,好
像看不很远的样子。他唏嘘地贴着地面,在那些人的脚下走着,俨然一个逆走的精灵。他
在人们的脚下和人们行走的方向相反,没有人看见他,没有。
小北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路上碰见那个手腕流着鲜血的女孩,那个死人。
她赤身裸体地落在小北的面前说,小北,你带我一起去乡下吧,我讨厌这座城市,我
用我的死来拒绝这座城市,拒绝我父母的丑陋行径。
小北感到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女孩凄美地笑了笑说,我们是同类啊?
小北说,怎么可能?你是一个死人。难道我也是一个死人吗?
女孩手腕上的血还在汩汩地流淌着,她发现小北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死人,就没
有再说什么,害怕伤了他的心。
女孩说,也许是我们儿童的眼睛是超世界的,我们能看见很多这个世界上看不见的东
西,比如你看见了我,而我是一个死人,你看见了死人,这就是你不同的地方,还比如我
知道你的名字。
女孩的话把小北说得一阵懵懂,浑身的汗毛竖立,毛骨悚然地看着女孩喃喃着说,我
怎么能带你去乡下呢?我怎么能带着一个死人去乡下呢?那些人看见了会吓死的。
小北犹豫不决。小北闭上眼睛开始跟我说话:
“父亲你好,你说我应该带这么个女孩到乡下去吗?那些人看见了她会害怕的,可是
看见她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我又不忍心,你回答我,父亲。
我知道小北在祈求我,我从梦中醒来,我同样看见那个手腕流着鲜血的女孩,她赤裸
着幼小的胴体,两个小乳房突兀着,身体被浸泡得发白,肿胀,几乎失去了人形。我看着
女孩的脸,我怎么感觉有些熟悉,我想了想,会是谁呢?噢,我想起来,她不是米天雄的
女儿吗?那个在浴缸里自杀的女孩。
我说,小北你就带着她上路吧,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小北说,好吧。
小北说得有些勉强,他又说,父亲,她是一个死人,她会不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用手
掐住我的脖子,吸我的血啊?而且她身上的死尸味格外的难闻……有她在我的身边,我总
是毛骨悚然,身边老是刮着一阵阵的阴风……我会做噩梦的……
我说,放心吧,小北,她是一个好女孩。
小北还是有些战战兢兢,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小女孩在那里哭得更厉害了,眼泪冲淡了她身上的鲜血。小北看了看多少有些不那么
害怕了。
他说,好吧,父亲,我带上她。
小北没有想到这女孩竟然和他干出了那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叫你不相信都得相信的事
情。我更没想到小北和米莉会是那样的关系。
她们都干了什么?
王语嫣使劲地推着浴室的门。可是那门关得死死的,仿佛和墙壁粘在一起了似的,怎么
推都推不开。
那门缝里流出的血水淹没了王语嫣的脚面。她的眼前又晃动起刚才看见的那道站立的
白光,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道白光就是从这间浴室里走出去的。她的手使劲地转动着门的
黄铜把手,嘎哒嘎哒的,门里面飘出一股冷风,吹在她因为高潮还没有退去的发热的脸上
,那热
仍在灼烧着她,只是因为恐惧,那热没有蔓延到她的全身,而是只在她的脸部停留着。
她的身体猛地缩紧,手握着冰凉的黄铜把手,那凉浸入她的骨头,像一把剔骨头的小
刀在她的骨头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她想,这门怎么了呢?这里面有什么呢?
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呼吸急促,浑身紧张,身体几乎像一张皮肤被那双手压得堆在地上。
天雄……是……你……吗?她的声音颤抖着问。
她的声音随着她身体的颤抖而发颤着。那手在微微地用力,似乎要把她推进那间浴室
里似的。她的头磕在门上,门上的一根毛刺哧地一下扎进她的皮肤,扎出了血,几乎刺破
她的颅骨,扎出她的脑浆,整个头盖骨都要被揭下来似的。细密的疼痛布满她的全身,犹
如无数只黄蜂落在她的身上把毒针刺进她的身体,把毒液融进她的血液。
她想急转身,逃离这间浴室的门,但是她已经没有逃离的力气。
王语嫣坐在地上,身体簌簌地抖着,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浴室的门,胆战心惊。她仿佛
看见浴室里有一个人使劲地拽着浴室们的把手,不让她进去。她的心在咚咚地跳着。真的
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浴室的门随着锁舌嘎嗒一声跳开,竟然吱吱呀呀,自己开了。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王语嫣瞪大眼睛,惊恐得张大嘴巴。两条腿哆嗦着,勉强地站起来。
她先是看见了两个伸出浴缸的小脚,接着看见米莉浑身鲜血地漂浮在浴缸里,那一浴
缸的血水几乎淹没了米莉的身体。米莉瘦小的身子漂浮在血水之上,看上去就像受难的耶
稣,双手摊开着,血从她的手腕里毛线般地被扯出来,在她的身后形成一个十字架的形状
。
那个手腕上割开的伤口像一个嘴唇惨白的小嘴,还有几根白色的筋腱从那伤口里跳出
来。
浴室的玻璃窗开着。
一个巨大的血脚印在窗台上进入她的眼帘。
在窗户旁边的白墙壁上赫然用鲜血写下的几个大字:
“我操死这个世界!”
王语嫣尖叫地喊着米天雄,她吓得魂不附体,面色惨白。
米天雄手捂着那只受伤的眼睛走了过来。
王语嫣喊完后就晕倒在浴室的地上。
米天雄也看见了那个巨大的血脚印,还有一片他用过的飞鹰牌剃须刀片在米莉的身边
漂浮着。那飞鹰的商标在血水里面飞翔着。
米天雄抱起王语嫣。王语嫣颤抖的手指指着墙上的那几个字。
他也看见了那几个用血写的大字:我操死这个世界!
她想到那天傍晚,她一个人在家门前开门的时候看见米天雄的女儿米莉穿着一身黑色
的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把闪光的刀子在对面的胡同里对着她晃动着。米莉的眼睛里充满愤
怒的目光,恶狠狠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地看着她,刀子晃动着,做着捅死她的动作。
米莉脸上的表情在表演着王语嫣死亡的样子。米莉直挺挺地站着,伸出舌头把死亡的样子
表演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王语嫣感到身上真的被米莉手里的刀子捅了无数个窟窿似的
,呼呼地往肚子里面灌风。风吹着她肚子里扭结的肠子一阵的肠绞痛。她捂着肚子,急忙
掏出钥匙开门,慌乱中那把钥匙竟然掉在地上。
金属和水泥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就像刀子碰到骨头的声音。
在那钥匙滑落的过程中,钥匙上的锯齿齿刮破了她的丝袜,把她的腿刮破,淌出几滴
硕大的血滴,染红她的丝袜。
等她弯腰捡起钥匙的时候,米莉不见了。
那个胡同口空洞洞,像一个血盆大嘴。
王语嫣忍着腿的疼痛,一瘸一拐地走进屋。她甩掉脚上的鞋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在
她的屁股还没有完全接触到沙发的时候,一只黑猫嗷地叫了一声,打破玻璃逃出屋去。她
吓得灵魂出窍般地睁大眼睛,一屁股坐进沙发里,身体僵硬。一颗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
嗓子眼呼呼地跳出来似的。她拿起茶几上的镇静药片,拧开瓶盖,竟然倒出几个蟑螂和药
片混合着,她又是妈呀地叫了一声,终于吓昏过去。
窗帘在风的吹动着,发出猎猎的响声。
一个人形仿佛就隐藏在窗帘的后面,站立在窗台上。整个人形在窗帘上活灵活现地凸
现出来。
窗台上一束枯萎的花插在花瓶里。随着窗帘被风吹动,也不知是人形的脚还是窗帘把
花瓶碰到地上,摔得粉碎。花瓣翩翩散落如祭奠死人的纸灰。玻璃茬子在微光里飞动着,
像跳跃的磷火,又像萤火虫扎扎着翅膀在飞舞。那屁股后面蓝汪汪的光亮像飘忽的幽灵眼
睛,一闪一闪的。
花瓶落地的瞬间,那几只蟑螂竟然爬到王语嫣的腿上,围着那些血在贪婪地吸着。有
两只血蟑螂竟然高兴地鼓起翅膀在她的腿上打起架来,飞到她高高的胸脯上,抢占有利的
制高点。
还有一只吸饱肚子的血蟑螂蠕动着细小的爪子,顺着她大腿的内侧向上爬着。
花瓶摔碎的声音惊醒了昏厥过去的王语嫣。
她嘴里发出长长的一声绝望的呻吟,睁开眼睛。
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被风吹动成人形的窗帘。
第二个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两只在她乳房上打返难搿?br />
第三个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些幽灵眼睛般的玻璃茬子。
……
她再一次目瞪口呆,整个人像被钉在了沙发上似的,一动不动。她全身战栗,心脏剧
烈跳动。头疼得厉害,像有一把电锯在飞转着。她抓过掉在地上的药瓶,倒出里面镇静药
片大口地吞吃了几片。整个人才觉得好多了。她坐起来,想着,今天着是怎么了?她的眼
睛有些诧异地望着屋子里几乎陌生的一切,不禁还是打了一个寒噤。
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
那被风吹动的窗帘紧紧地贴在窗户上,消失了人形。
那幽灵眼睛般的玻璃茬子掉落在地上。
只有那两只血蟑螂还是那么肆无忌弹地在她的乳房上张牙舞爪。
她伸出手,啪啪两下就把那两只血蟑螂拍死在她的胸脯上,她的血从血蟑螂的肚子淌
出来洇红了她的胸脯,鼓鼓的乳房就像两个沾血的馒头。她把两只血蟑螂的尸体轻轻地捏
下来,扔在地板上使劲地碾碎。她是那么用力,可见她的仇恨和憎恶。
那一只逍遥的血蟑螂还在顺着她的大腿内侧向上爬着。它还没有意识到死亡的来临,
灭顶之灾的来临。
它在憧憬着那更大的流血的伤口。
大口啖血使它充满了生命的快感。两个翅膀变得血红透明,鼓鼓的肚子使它的爬行有
些疲惫,它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
这时一个巨大的,纹络清晰的手掌阴影笼罩了它,接着,它看见了两只愤怒冒血的眼
球,它看见眼球里面的自己在奇异地变形,那手掌在靠近它,靠近它,它感觉到那手掌的
温度,它慌乱,想从王语嫣的大腿上滚落到地上,然后仓皇逃走,可是,还没有等它缓过
神来,那只手掌已经落在它的身上,千斤般的重量压在它的身上,它喘不过起来,只觉得
肚子一空,那股血被挤了出去,整个身子散了架,无数细小的爪子也纷纷被折断,像一个
暗色的图钉贴在王语嫣的大腿内侧。
血蟑螂死了,小命呜呼。
王语嫣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只可恶的血蟑螂,把它和丝袜里面的经血带一起扔进了垃圾
袋里。
一束寒冷的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由于生理上的不舒服,又感到一种相应的心理上的衰竭。由于刚才的恐怖而产生的身
心交瘁比最初的厌恶心情更加难以忍受。她面色苍白,明显憔悴很多。她整个人被折磨得
要疯掉了,要崩溃了。
那恐惧的心情就像一颗炸弹随时都会在她的身体里轰地一声把她整个人爆破。血肉横
飞。支离破碎。
那些鲜红的脏器就落在面前,还在活泼地跳动着……那血肉模糊的手臂随时会伸进夜
晚的被窝,冰凉地摸着……那光秃秃的脚板,在月光凄冷的夜晚跟在你的身后,发出嗒嗒
的声音,那骨头的白茬俨然野兽的犬齿……面目狰狞的头颅会在你晚餐的宴席上被端上来
……无数的肠子在你的梦中死死地缠绕着你的脖颈,使你喘不过气来,窒息,接着是你伸
出了你的舌头,两只眼睛从眼眶里凸出来……那个血淋淋的肋骨胸腔会像一个狗笼子似的
套在你的头上……够了吗?还要我想象下去吗?……那血肉模糊的手会随时敲你的门……
那面目狰狞的头颅可能会在你眺望窗外时出现在你的玻璃上,瞪着两只淌血的眼睛与你对
视……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心跳过速,血液充满心脏,嘭……心脏因过度紧张撑得爆炸了……瘁然而死……
也许是由于恐惧,王语嫣变得很慵懒,很神经质起来。她想自己这是怎么了呢?也许
真的是自己做了孽,才有那个孩子的出现,才有那双仇恨的眼睛盯着自己。她又想到米天
雄,开始有些恨他,但又恨不起来。自己真的是第三者吗?破坏米天雄的家庭吗?
一个又一个问号在她的大脑里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像无数个蛀虫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脑
细胞,很短的瞬间,她的脑袋就像一个空的椰子壳了。那些蛀虫爬出脑壳,头发脱落,脸
上的皮肤脱落……骨头突现……一个骷髅头……很自然地出现……
她两只手紧紧地抱着脑袋,拼命地撕扯着头发,仿佛要把那浮现在她脑袋里的恐怖幻
影清除干净。她边撕扯着头发,滚烫的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窗外刮起一阵狂风,刮得窗帘呼啦啦地飞舞着。那凶猛的狂风几乎要折断窗户上那肋
骨般的铁栅栏。
她浑身无力地站起来,来到窗户旁边。她向窗外望着,她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窗外
的草丛中跳跃,在树梢上晃动,钻进一道墙壁里,又钻出来,坐在墙头上嘿嘿地笑着……
她闻到血腥的气味……她预感到可能会发生什么……
她的心脏抽搐着,她关上窗户。
整个屋子变得死寂阴冷起来,像一个冰箱,那股刺骨的冷一直侵入她全身的每一个细
胞和血液里,皮肤像发脆纸张,一揉搓就会碎掉,变成粉末。血液几乎停止流动,整个身
体变得僵硬。她感觉自己就像那医院太平间冰柜里的尸体……她颤栗……木偶般蜷缩在沙
发里……
那冷在她的皮肤上结下一层白色的霜,又仿佛白色的痂疥。
那白色的霜刺扎进她的皮肤,蔓延在她的骨头上。她仿佛听见每一个关节筋膜嘎嘎的
断裂声。
她的预感在几天后应验……
圣经上说,有一天,上帝对亚伯拉罕说,所多玛和蛾摩拉两座城市罪恶深重,声闻与
我,我要去察看,控诉是否为真。
亚伯拉罕想到了自己的侄子罗得就住在那里。
亚伯拉罕问,无论善恶,你都要剿灭吗?
上帝不答。
亚伯拉罕抿了抿嘴继续说,假若那城里有五十个好人呢?你会不会为了那五十人饶恕
那城邑呢?审判全地的上帝是不会因为恶人为恶而杀掉好人的。
上帝说,所多玛城里要是真的有五十个好人,我就为他们的缘故饶过那城邑。我说了
算。
老亚伯拉罕低头,闭眼,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我只是尘沙。但我既然起了头,我就
要说到底,假若那五十个好人少了五人,你会因为少了五个而毁灭那城吗?
上帝说,若有四十五人,我就饶恕所有人。
亚伯拉罕说,上帝啊,如果只有四十呢?
若有四十个,我也不毁掉那城。
三十个呢?
我若见有三十个好人,我必不施惩罚。
假使只有二十个呢?
若有二十个,我就饶恕所多玛城。
亚伯拉罕发现自己颤抖着,满头大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还没有说完。
假若只有十个呢?
上帝说,为了那十个的缘故我必不毁灭那城。
上帝走了。
亚伯拉罕的心里惦记着侄儿罗得。
上帝到了所多玛,好客的罗得给他们东西吃,并铺了床给他们睡。但城里的人很快就
包围了房子喊着,把你家的客人带出来让我们享受享受吧!
罗得走出去,关上门。“各位乡亲,行行好,使坏也要有个限度,他们是我的客人,
如果你们有兴趣的话,我有两个女儿,还是处女身呢--”
所多玛城的人吼叫起来,滚开,希伯来人,众人一拥而上,想冲破房门。
罗得带着家人离开了所多玛城。
接着,整个所多玛城烟气上腾,如烧窑一般,老亚伯拉罕捧着脸哭泣着说,连十个都
找不着!连十个都找不着啊!
张三顶着他的秃瓢脑袋瓜径直向桂香园走去。
那秃瓢仿佛一个二百度的大灯泡闪闪发亮地在死寂的街道上,里面的钨丝忽闪忽闪的
,又仿佛一个魔鬼的头颅在明明灭灭间,闪烁着。
他的秃头上沾满狗血和狗毛,看上有些滑稽,但又有些杀气腾腾的。穷凶极恶得很。
有人说张三祖上就是刽子手,杀人不见血,手起刀落,人头滚动,而一滴血都不会从脖子
里流出来。他的祖上最擅长的就是一种叫千刀万剐刀法,一点点地把一个犯人剔得只剩下
一个骨头架子。
那个犯人仍不会死掉,直挺挺地站立着,心脏仍在肋骨围成的笼子里嘭嘭地跳动着,
只听刽子手大声一吼,那骨头架子哗地一下子散落在地上……什么肺子、心脏、肝脏、胆
都统统地飞出来,滚落在地上,只见那心脏仍在嘭嘭地跳动着,跳动着……鲜艳欲滴。血
光崩现。
张三也时常温习着他祖上的传说,心里充满敬佩。
前天米天雄打电话给他说,张哥,你明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上桂香园去享受享受啊
?你一天为了蓝城人剿灭那些狗,真的是辛苦了,我来替哥哥放松放松,心情心情,你现
在是蓝城的灭狗英雄啊!
米天雄一通地给张三戴着高帽子。
张三没有被高帽子压得晕过去,而是很冷静地说,我明天晚上还要行动,等我收工再
说吧。
张三想,这个流氓米天雄一定是有事情求他,要不他连理都不会理我。他鼻子里哼哼
着答应了米天雄的邀请。他想一定是与狗有关。妈的,他嘴里骂了一句,看我不好好地宰
你一下,叫你倾家破产。
蓝城的人几乎都知道米天雄这个大流氓。他通过给那些官员们送女人(又称性贿赂)
。据说,他先后给那些他能用得上的人送过几百个女人,打通很多关节,开起了桂香园。
蓝城唯一一家有小姐(妓女)的地方。这几年他发达了,人模狗样地捐款给希望小学,在
电视上演讲他光荣的发迹史……
现在的米天雄已经是瞎了一只眼睛的人。一个独眼。
不久前,发生的那件事情使他变成了独眼。
那是一件只有王语嫣和他自己知道是怎么样的事情。
张三边走着,想着米天雄,嘴角撇撇着。他有些瞧不起米天雄这样的人,可是人家有
钱,钱就是上帝,钱就是爹。张三又想到他祖上的千刀万剐的刀法,手不禁在空气里挥舞
着,嘴里发出嗖嗖的风声。
街道上没有很多人, 因为整座城里还没有宣布最后一条狗已经被打死的消息,人们
仍旧恐慌着,就像对一场瘟疫的恐慌。他们害怕随时出现的一条也狗会报复他们,会把它
们撕得稀巴烂。可以说,温饱年代的人们更加爱护自己的生命,他们已经变得没有了杂种
的气息,没有了血气,每个人都平庸地活着。他们没想到的是在这样的年代竟然要对狗进
行这样的一场杀戮的战争。如果打个比方,这些狗都是叛乱者,那么整座城市里的人我想
都会变成叛徒,没有一个革命者,没有。没有一个不怕砍头的人,没有。他们都变得自私
、卑琐、自利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张三的鼻子不禁地翕动了一下,它是那么敏感。他感觉到了周围有一条更大的狗存在
。他开始有些兴奋,又有些胆颤心惊。因为就他一个人,他多少感到有些力量单薄。因为
这几天他是亲眼见到那些狗的疯狂。想到这些,他的双腿有些颤抖,因为前不久他的一个
同事就被一条狗把整个脸皮都撕下来了,血淋淋的。他心里发怵,有些发瘆,头皮发炸。
他还不想被一条狗撕得四分五裂,身首异处。不想。
一个巨大的黑影几乎透着阴森在城市的上空升起来的。
张三快步走着。一个易拉罐被他的脚踢到,哗啦哗啦地响着,吓了他一跳。他的腿发
软,险些倒在地上。他的秃瓢脑袋也不那么光亮,变得灰暗起来。风刮在他的脸上,他感
觉就像狗的舌头在舔他的脸似的。他心跳加速。他脚步急促。他心怀恐惧。他战战兢兢。
他幻视幻听。他胡言乱语。他腿肚子转筋。他小便失禁。他大便堵在肛门。
这个时候的张三已经不是打狗队的那个牛逼哄哄的张三了。他胆小如鼠。他狗屁不是
。他狗急跳墙。他鸡声鸭气。他老太太过年。他裤裆里的鸡巴阳痿了。
他遛着墙根,看着那个黑影在移动着。他甚至蜷缩起身子躲在一个墙角一动不动。他
的耳朵里犬吠声不绝于耳。整个世界都是犬吠的声音。他捂着耳朵。两只耳朵还是被那巨
大的犬吠声震的流出了血。那些被他打死的狗的影像一条条地出现在他的大脑里,向他扑
过来。血哧呼啦地伸着爪子在抓挠着,抓进他的肉,抓进他的胸,掏出他的内脏,像玩弄
一个红色的皮球似的在揉搓着。
他变成了一个空洞的人站立着,血珍珠从他的身上滚落在地上。那墙壁里伸出无数只
爪子在撕扯着他。皮肤的碎片。肉的碎片。内脏的碎片。肠子的碎片。他站立在你的后窗
边,在你开窗的瞬间,他会把血肉模糊的头伸进来,贴近你的脸,瞪着几乎要撑出眼眶的
眼睛看着你,看着你……刺鼻的血腥气息扑在你的脸上……毛茸茸的……毛茸茸的……一
个黑桃3般死者的微笑……
你会发出一声菱形的尖叫吗?
就仿佛在诡异的森林里,你看见了怪物一样地尖叫,除了尖叫你没有选择,没有……
来……我们一同尖叫一下,然后再往下看……
张开嘴,能张多大就张多大,啊------------
脑袋里想着那个肋骨支撑的血笼子……
尖叫,到你即将窒息为止。
那血笼子头盔般地会罩在你的头上,鲜血淋淋,粘糊糊的血液流淌道你的脸上,蔓住
你的眼睛,流进你的嘴里,火药般地烧伤着你的舌头,你的舌头在口腔里弹跳着,上下牙
齿翕动,你无法忍受即将被烤焦的舌头,只听你上下牙齿一合,一个活蹦乱跳的舌头就从
你的嘴里面跳了出来,滚落在地上,蹦跳了几下,变得安静了……
你会再一次发出尖叫吗?不会……你已经没有了发音的器官,你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动
物般的低吼……心胆俱裂……
七个白色的纸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在黑暗中发出嘿嘿的笑声。七个白色纸人的声音里
充满狗的叫声和狗的气息,阴冷地划过。
他还记得上次那个被狗撕裂的打狗队员。
血淋淋的身子躺在地上的时候竟然发出狗的叫声。那身子竟然四肢着地像狗一样地走
动着,踉跄几步后倒在地上,发出狗死亡时绝望的声音。残缺嘴唇的下面凸起的牙齿突然
变得长长的,尖尖的,吱着牙齿对他们充满敌意和仇恨地看着他们。张三总也忘不了那个
队员的目光,已经变成狗的目光。几颗尖牙仿佛随时都会飞起来咬住你的喉管,任汩汩的
血咕嘟咕嘟地涌出来。
那个队员开口骂着,你们这些人,你们婊子养的,你们也是畜生,到了阴曹地府我饶
不了你们,你们杀了我的身,杀了我的心,我也要剥了你们的皮,抽你们的筋,砸碎你们
的骨头,把你放在油锅里炸上三天三夜,做成人肉狗食……汪汪……汪汪……
所有的队员都听出来这是狗的声音。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所有的人毛发竖立。
所有的人胆战心惊。
所有的人头皮发炸。
……
那个队员时而狗般狂叫,时而人般怒骂,时而伤心哭泣,时而怒目圆睁,时而张牙舞
爪,时而前爪挠地,时而舌头舔血,时而痉挛抽搐……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向张三扑过来,两只手紧紧地掐住张三的脖子,一口鲜血喷在
张三的脸上,像火星般烧灼着张三整个脸火烧火燎的。
他的嘴里喃喃着,我要杀,杀,杀你个驴日的张三。
他的手把张三的舌头从张三的嘴里掐出来。他张开嘴猛地咬过去,要不是张三躲的及
时,张三的舌头就会被他咬掉。张三使劲地低着头,整个头几乎缩进脖腔里。那个队员要
咬张三的舌头,没有咬道,自己的舌头竟然和牙齿碰在一起,血沫子直流。
张三使劲地想掰开那个队员的手,可是那双手铁钳子般死死地掐着张三的脖子。张三
一口口地倒着气。还是矮个子和李志跑过来才把那个队员的手从张三的脖子上掰开。张三
的脖子上留下几道血淋淋的挠破的痕迹。
张三颤抖的声音说,你妈的,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张三,是你的队长,你们的瞎了
你的狗眼,险些把我掐死。
那个队员的眼睛闪着蓝汪汪的光,直勾勾地看着张三。他已经被狗揭开的头盖骨里面
脑浆和鲜血在流淌着,在寂静的夜里你可以听见它们滴嗒嘀嗒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的嘴里又是一阵狂吠,四肢伏在地上。狂吠过后,他从地上站起来,又开始说话,
张三,我会找你的,会的,你等着我啊!
张三惊惧地看着那个队员,拔出裤腿上的匕首对着那个队员的肚子咣咣就是几刀,狠
劲地扎进去,每一下他手里的刀子都在那个队员的肚子里哗哗地搅一搅,血沫子喷了他一
脸。
那个人倒在地上。
张三拿刀的手也颤抖起来。
那个队员地声地呻吟着,张三,我是你的队员,你为什么要杀了我?为什么啊?
张三又一次地愣住,停下手里滴着血滴和粘满脏器碎末的刀子。他想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又恢复了人声。张三看着地上的那个队员在抽搐着,蹬几下腿,扑通簧┩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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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那个队员的身体从地上又僵挺着起来,双手抓着张三的脖领子说,是你杀了我
,是你杀了我,张三,我会找你的,我会找你的。他说完话后又恢复原来的样子,躺在地
上,一动不动。
张三毛发竖立,脊梁骨发冷。
那次也是七个纸人走过到那个队员的身边。那个队员才安静下来,安静地死。没有再
挣扎。
可是那血肉模糊的身上竟然长出了一层细密的狗毛。
七个纸人围绕着那个队员的身体跳起舞来。
一阵阴冷的风刮过来,七个白色的纸人抬着那位队员的尸体向那面墙壁里走去……
恍恍惚惚可以看见它们抬着那队员的尸体走进墙壁里,伴着一阵欢欣的犬吠,消失不
见了。
张三想着这些,直冒冷汗,整个人都湿透了,水人般站立着,经冷风一吹,那水珠贴
着他的皮肤开始结冰,他又变成了冰人。四肢有些僵硬。他想挥舞起拳头,可是整个胳膊
仿佛不听使唤了,慢镜头般地抬到一定程度,又慢镜头般地落下,仿佛有万斤般的重物压
在他的胳膊上。
他的样子俨然一个脑瘫患者。
七个纸人纷纷地在他的面前轮盘赌般地转动着。他,他,他,张三手捂着胸口,只觉
得嗓子眼一热,一口鲜血几乎喷出来,他的舌头压了又压,才使那口鲜血没有吐出来。可
是心口石头般堵得难受,又似乎似一团狗毛丝丝缕缕地缠绕着,缠绕在他的每一个脏器上
……
汪汪……汪汪……
张三双手捂着耳朵,嗓子眼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不--不--
四周的墙壁狰狞地颤动着,一个高大的阴影从墙壁上划过……两颗细长的尖牙铁锥般
显现出来。
张三嘴角抽搐想再次喊叫,却没有喊叫出声来。没有。
时间像被冻结了一样,在恐惧中停止。那恐惧是那么具体,充满动感,丝丝缕缕地存
在于张三的心里,大脑中,蛀虫般咬噬着他,几乎要把他整个身体用恐惧的牙齿镂空。那
恐惧在压迫着他,压迫着……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犹如套在脖颈上的绞索使劲地勒进
去……
要不是米天雄给他打的电话救了他,他可能就死在那阴森恐怖的幻觉里了。他仿佛感
觉到那幻觉里有另一个张三在使劲地拽着他,拽他到那个世界里去。他陷入自己的恐惧和
黑暗之中。
死。恐怖的死。狰狞的死。
那电话铃声福音般地响起来。
张三那充斥着狂吠声的耳朵里出现人的声音。嘈嘈杂杂。接着是米天雄的声音。
他万万没有想到,即将看见的情景更加使他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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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卡没钱了,mm没有了~~
我就是传说中的灌水之王--灌穿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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