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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juan (簌簌), 信区: Ghost
标  题: 凶冥十杀阵 (续）
发信站: 哈工大紫丁香 (Wed Dec 18 13:50:31 2002) , 转信

第二章：潇潇时雨漫青窗
　　　　沈清容已经在医院昏厥了好几天了，不曾醒来。王风天天去医院探望，回来之后
只是长吁短叹。他们已经不敢住学校，在城里找个偏僻旅店租了两间房子，许浣玉着手替
周楚楚解长乐符，那长乐符的解法要用紫苏、柴胡、血蝎子、雄黄等数十味中药泡冷水三
天，然后烧一道四明天罡符放在水里，把中长乐符的人泡进去再泡个三天。周楚楚长了这
么大，从没洗过冷水澡，何况是连洗三天的冷水澡，那些中药又大都是干热刺激的货色，
这罪可就受大了。幸好现在是夏天，天气燥热，否则她非自尽图个干脆不可。周楚楚到底
人还小，在又冷又累地洗这个长澡的时候，心里想的居然是自己的皮肤从此之后还有没有
从前那般诱人。不过这办法虽然费事磨人，倒也有效得很，“那人”的罡元再也没能感应
到她。
　　　　许浣玉每天的主要工作是发愣。这是他的本事之一：看起来好像严肃地思索某个
问题，凛然不可侵犯，但实际上不过是在发愣而已。他发愣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他一旦
不再发愣，就会感到一筹莫展。没线索，没入口，没载体，他们正在做的是这三无的事情
。
　　　　更要命的是钱快没了，王风小有积蓄，但这几天用钱实在太多，许浣玉向来是一
分钱不带的，周楚楚也没钱。沈清容生活一贯简朴踏实，钱是有的，但没办法取得出来。

　　　　王风从医院回来，也一起发愣。隔壁水花声大响，周楚楚那三天苦刑终于挨完了
。片刻，她衣服宽松地推开房门，对着愁眉苦脸的王风和许浣玉开颜一笑。第一句话是：
“饿死了。” 这三天她除了少量喝水与吃白糖之外简直没吃过别的，按说一个人饿上三天
没什么问题，但是要憋上三天不方便可就很难了。周楚楚有经验，她从小极其不喜欢坐火
车，尤其讨厌在火车上上厕所，但偏偏又不得不做，而且每次都坐得极长，多年锤炼，总
算没丢丑。王风和许浣玉同时抬起眼皮来看看她，又同时垂下眼皮去继续发呆。
　　　　周楚楚：“我饿，我要吃东西！”
　　　　王风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元递过去，两人还是头也不抬。周楚楚接过钱下
楼，片刻之间又上来，手里抱了一大堆零食，王风终于抬头：“你饿了不买饭你买什么零
食啊？——瞧这有点钱把你给烧的！”
　　　　周楚楚不理他，抱着零食放量大嚼。
　　　　许浣玉悄不吱声地摸出两支烟，递给王风一支，自己点燃一支。深深地抽了一口
之后断然说道：“不成，这样等着不是办法。我看沈清容病情也稳定了，但就是不醒，说
不准还是‘那人’留下的后遗症。我们得走出去，找线索，不能等着线索自己送上门来。
”
　　　　王风问道：“说得容易。怎么找？”
　　　　许浣玉的脸色凝重起来：“周楚楚，你知道不知道那间酒店的设计者是谁？”
　　　　周楚楚正在吃杏仁，闻言抬起脸来，努力想了半天之后终于摇摇头。
　　　　许浣玉启发道：“你再好好想想，按王风的描述，酒店做成那付样子应该是别有
深意的。除非设计者本身就知道这酒店是用来集阴气的，否则不可能凑巧设计成这个模样
——哪怕他一点脑子也没有。”
　　　　周楚楚把零食们紧紧抱在胸口，又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最后断然摇头道：“不
知道，真的不知道——并且我从前发过一个誓：谁要在我吃东西的时候打搅我，我就跟他
们拼了。你死我活，不共戴天。”说完之后严肃认真地看了看王风和许浣玉：“我一定要
打他们个生活不能自理。”然后继续大吃。许浣玉无可奈何，回头问拼命抽烟的王风：“
那你说吧，有什么都说说看。”
　　　　王风更加郁闷地摇摇头。许浣玉长叹：“你们平常不都挺聪明的吗？现在怎么突
然成了需要特别看护人士了？听我说：王风，你想不想救沈清容？周楚楚，你想不想把这
下半辈子幸福愉快地过下去？要是想的话，一不能发愁，二不能破罐子破摔，不能暴饮暴
食——说你呢！我们得顺着线索去找，不能偷懒。”
　　　　王风缓缓吐出一口烟：“哪有什么线索？怎么去找？沈清容怎么办？”
　　　　许浣玉沉吟许久，才说道：“为今之计，要么借魂，要么写假魂。我们不能把她
丢下，也不能去找她的家人什么的。我估计她现在这种状态是由于那场刺激封住了关窍，
三魂七魄都在三丹田里出不来。借魂危险太大，写个假魂吧。你留下也没多少用，你没什
么钱了。医院住不得了。”
　　　　王风狠狠地抽烟。
　　　　
　　　　当天晚上，医院精神科病房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精神科晚上是必然陪床的，沈清容住精神科的原因是实在没有其他病症，但就是
长睡不醒。那就精神科吧。但她看起来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所以王风可以不用陪床。
　　　　许浣玉和周楚楚都是很怕药味与来苏水味道的人。他们一左一右跟着王风，王风
这几天精神不好，空洞恍惚，头发乱糟糟，胡子拉茬，整张脸看起来是青的。没走几步，
迎面走来一个护士模样的人对着他们大喊：“你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让病人自己走？快
！快架住他！万一突然发病打人怎么办？……”
　　　　许浣玉拼命抑制着大笑的欲望。周楚楚还在一本正经地对护士的背影解释：“他
不是病人，他是来看病人的……你不信？？……”许浣玉止住她，紧走几步赶上王风，三
人一起走进沈清容所在的病房。
　　　　这是一间大病房，有十张左右的床位，几乎每张病床上都有病人。每个病人身边
陪床的少则一个，多者三四个，小小的病床拥挤不堪。三人挤到沈清容的病床之前，沈清
容仍然沉睡不醒。王风倒了一杯温水，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符纸的纸灰。他
把纸灰抖到水中，给沈清容服了下去。片刻，沈清容睁开眼睛。瞳孔大，无神。王风贴着
她的耳朵说：“坐起来。”
　　　　沈清容不动。
　　　　王风发急，又说一遍：“坐起来。”
　　　　沈清容不动。
　　　　王风冷汗涔涔而下，提高声音说：“坐起来！”
　　　　沈清容还是不动，许浣玉在后面干咳一声说道：“这个，我怕按照一般的方法去
做，实在是让人太有空子可钻，因此我稍微更改了符文：只有听到《娃哈哈》旋律的时候
才会生效，而且是反向服从，让我来。”说完之后拿出周楚楚的手机，播放铃声。娃哈哈
的旋律传来，沈清容的眼睛似乎动了动。接着许浣玉想了半天之后说：“千万别下床然后
站在地上！”
　　　　沈清容立刻下了床，站在地上。王风怒骂道：“笨蛋！你忘了叫她换衣服了！”

　　　　伴随着《娃哈哈》的幼稚旋律，四个人万分艰难地从医院走廊上到达了下面的小
花园，终于松了一口气。沈清容实际上属于半痴呆状，稍微复杂一点的动作她不理解，因
此有时候不少动作都要分解成许多步来完成，这大大地拖延了时间。同一时间，病房风传
“八床站起来了”，值班医生一干人等如临大敌，四下搜索。
　　　　花园里寒气袭人，许浣玉不由自主地打个冷战，自言自语地说道：“医院这地方
除了来苏水味，妖气也是大大地重啊。”周楚楚冷哼一声，瞧他一眼。许浣玉赶紧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有您老坐镇，咱们是什么鬼也不怕，就只怕人。”耳听得娃哈哈旋
律不绝，王风还在那里“不要往前走三步”“不要左拐”“不要前进两步”……云云。四
人渐渐消失在医院后门之外，谁也没有发现花丛中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
　　　　住院部楼上喧闹不绝，丢了病人那是大事情。
　　　　四个人挤上了一辆出租车，周楚楚在前面，王风和许浣玉夹着沈清容并排坐在后
面。周楚楚伸手掏出一张符文来往车窗上一贴，告诉司机：“开车！”
　　　　司机愕然：“开到哪里去？你还没说地址呢。”
　　　　周楚楚笑道：“一直向南。”
　　　　司机不禁大皱眉头：“没这样的概念。一直向南我怎么开？你好歹也要说个地方
啊。”后面王风和许浣玉也奇怪起来：“往南开？干什么往南开？”
　　　　周楚楚慢慢地说：“让你们看些好东西。”
　　　　王风条件反射一般伸手去衣兜中摸符，周楚楚动作比他更快，右臂一抬，一道符
闪现在手心里。接着，周楚楚回头看着王风和许浣玉：“紧张什么？东海堂株式会社处理
试验体的地点你们知道吗？”
　　　　许浣玉和王风同时摇头。
　　　　周楚楚的眼睛里闪出迷茫的光彩：“我知道，在城南的郊区，那里应该能查出些
什么的。本来我想独自一个去那里，你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但现在我没办法了，自从
我们走出医院，我们就陷入了重重追杀之中。我已经没办法再丢下你们了。从今之后我们
必须跑，而且要随时保持警惕，除了自己，谁也不要相信，我们再也不能单独行动，否则
全都会死在那人手里！”
　　　　王风怀疑到：“不可能吧。哪有那么夸张。他不是感应不到我们吗……”正说着
忽然感到左侧腰部一凉，王风回头，沈清容两手攥着的一把手术刀正插在那里。昏暗车灯
下面容惨白扭曲的沈清容正在用力把那把手术刀往上提！瞬间，王风感到阴风袭来，整个
车厢都变得极冷！
　　　　
　　
　　
　　乍变横生，许浣玉用力拉住了周楚楚的肩膀。电光石火之间，周楚楚早先拿在手里的
那张符飞过来，拍在沈清容脸上。一阵烧灼肉体的恶臭传来，沈清容惨叫一声，软倒在坐
位上，一个灰色的影子从她身上升腾而起，消失。王风惊魂普定，用力拔出插在自己身上
的手术刀，鲜血大量渗出。周楚楚递过来一条手帕，王风用力捂住伤口，惊问道：“这是
怎么回事情？”
　　　　周楚楚笑笑，敲敲司机的肩膀，发出的声音竟然是奇异的砰砰声。接着她慢条斯
理地问道：“你上前边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王风探头到前面，从侧面看司机，他惊讶地发现刚才一直在和他们说话的司机居
然不是人，司机的坐位上坐着一个出殡时常常烧埋的纸人！惨白的脸上还画着宛然的笑脸
，但眼睛里却写着细细的三个小字：开路人。一道黄色的符贴在额头上，嘴角一行血迹从
下巴上画出，看之令人惊心动魄。
　　　　许浣玉轻轻地说：“式鬼役法，以鬼驱人。厉害。”
　　　　周楚楚不说话，伸手过去把车门推开，将纸人推出车厢，然后爬到驾驶员的座位
上去。王风忍住了疼，万分担心地问：“你到底会不会开车？我们不愿意死在那人手里，
可也不愿意死在你手里啊。”
　　　　周楚楚一言不发，发动了车子。在寂静的暗夜里，车子带着发动机的轰隆声呼啸
而去。
　　　　两边的景物飞速后退，沈清容睡着了，王风面有忧色地注视着她。须臾之间，城
市中的灯火越来越远，夜深了。
　　　　
　　　　很多通灵师与阴阳师甚至普通人都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经过什么地方的时候忽
然间感到砭骨的寒意，没有风，也不是气温过低，周围一切正常，但就是冷。
　　　　这冷和冷还不一样，有时候是干冷，有时候是带有强烈恶臭与焦糊味道的冷，有
时候又是窒息的冷。但不论是什么感觉，总之一句话：有人曾经在这里相当惨地死去。据
说有些功夫高的阴阳师甚至可以凭借味道与感觉的强烈程度推算出那死在这里、徘徊不去
的人是男是女，忌日到现在有多长时间了，有没有攻击倾向等等。有一种传说是：由于太
过痛苦，幽灵们总想重复自己死亡的过程，这就是所谓的“找替身”了，所有的戾气都可
以在这种漫长的环环相扣之中得到化解，不过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王风是教风水的，但这一套他从前并不怎么相信，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彻骨
的奇寒，但现在他终于相信了。
　　　　这地方简直冷得可怕，那是一种根植入神经深处的寒冷，在车厢内的封闭空间里
弥漫张扬。伴随寒冷而来的还有各种强烈的气味。王风腾出按着伤口的右手，悄悄摸出一
张符纸——瞬间，符纸就烧成了灰烬，王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手中那点纸灰，问周楚楚：“
你记得没错？这地方也未免太凶了吧！”
　　　　“没错。”周楚楚停下车，王风透过模糊的车窗向外看去，这是山间的一片荒地
，不知什么时候被改建成了林场，林场深处还隐隐有昏暗的灯光。周楚楚把安全带解开，
伸手出去准备推车门。许浣玉忽然说：“等等。”
　　　　周楚楚停下，回头来奇怪地看着许浣玉：“怎么了？”
　　　　许浣玉打个寒战，然后稳定心神，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不能去，你得在车里看
着沈清容，我和王风一起去做这些事情。一来这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说不出个道
理来，这地方总让人觉得心惊肉跳，我和王风全都是半瓶醋手艺，也就你能保得沈清容平
安。二来，说老实话，周小姐你驱鬼画符可以，调查研究你可不成。这地方荒山野地的，
鬼你不怕，老鼠长虫你怕不怕？”
　　　　周楚楚先时一直满脸怒气，等听到“老鼠长虫”，脸色变得铁青，但终于还是慢
慢点了点头。王风有些着急，对许浣玉说：“咱哥俩？有点事情的话那不是找死吗？”却
见许浣玉已经推开车门，只好也跟着下了车。黑夜之中传来清晰的格格声，那是他们两个
的牙齿正在乱撞。许浣玉和王风紧紧衣服，向树林深处的灯光走去。
　　　　王风紧走几步，赶上许浣玉：“怎么回事？我们还不知道该调查点什么呢！”
　　　　许浣玉的脸色非常阴沉，他一边走一边说：“周楚楚有句话说得一点没错：谁都
不能相信。”
　　　　王风愕然道：“过于小心了吧，难道连你我也不能相信？”
　　　　许浣玉慢慢转过头来，一字一顿地说：“你最好不要相信。”
　　　　一阵恐惧掠过王风的内心，他们都不再说话，裹紧了身上仅有的那点衣服继续走
。过了片刻，许浣玉问：“我有没有说过我的预感一向很怪？”
　　　　王风点头说：“是，我记得你只要有预感，就肯定是错的。”
　　　　许浣玉惨笑：“那倒是没错。我刚才在刹那间就有个预感。”
　　　　王风感起了兴趣：“是么？什么预感？”
　　　　许浣玉脸色凝重地说：“我预感我们今天能活着出去。”
　　　　两人又不说话了。王风信手掏出打火机点着，一点火苗在黑暗之中跳跃着，四周
围的树在这火光照耀下也扭动不已。忽然之间，火苗熄灭了。而且，在火苗熄灭的刹那间
，王风分明感觉到自己手边有一股冰冷的呼吸向它吹去！他的手触电一般一抖，打火机掉
了。
　　　　一缕凉气爬上王风的后背，直到后颈。旁边的许浣玉低低地说话，声音嘶哑：“
别回头。”
　　　　 许浣玉停下来，王风也停下来，许浣玉蹲下去抓了一把土，土很干，很细。王风
掏出一张三生返照符，强大的寒意与刺骨的感觉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许浣玉仔细地把土包在三生返照符中，然后点着。他们要制造刹那的环境气氛，
让亡灵们自己演示发生在过去的一切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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